《三国之西凉兵王》 正文 第1章 湟中羌乱(上) “嗷嗷……” 阵阵狼嚎声在耳边响起,趴在草丛中的董虎并不在意野狼们尾随,他知道,野兽再如何危险,也绝没有眼前几十个篝火更加危险。 “沙沙……” 一阵轻微“沙沙”声从背后传入耳中,董虎没有回头。 “大兄,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不急,等他们睡下后再动手。” “诺。” …… 轻微“沙沙”声远去,董虎依然死死盯着百步外的几十处篝火…… 一刻钟…… 一个时辰…… …… 吵闹、大笑的声音成了寂静的虫鸣,百步外的站立的汉子也歪倒在树下…… “咕咕……咕咕……” 有些异样的夜莺鸣叫在山林中响起,董虎小心弓身站起,借助着树木一步步靠近歪坐在树下的汉子…… “噗!” 董虎一手捂住汉子口鼻,利刃毫不犹豫刺穿汉子脖颈,汉子连临死前挣扎都无,身躯只是抽搐了两下便恢复了平静。 “噗……” “噗……” …… 一击致命,每一击都准确无误刺穿敌人的颈椎,一连放倒了七人…… “敌袭——” 突然一声尖叫让董虎一惊,脚下却未有任何停顿,一刀刺穿尚不明所以的半大少年心脏。 “敌袭——” “敌袭——” …… “杀——” 董虎来不及去看究竟是哪个惊动了熟睡中的马匪,双手持刀冲入居中的火堆大肆砍杀。 “杀——” 董虎连连砍杀刚被惊醒的马匪,阵阵马蹄声也自背后传来。 “杀——” “杀光他们——” …… 董小乙一刀将慌乱马匪斩成两段,百十骑如同修罗砍杀营中任何一人。 “杀——” 董虎一刀将赤裸着上身汉子砍杀,奔动间已经跳上狂躁不安战马。 “杀——” 董虎正要砍杀头插飞羽汉子,一人斜刺斩出。 “当——” 董虎心下一惊,想也未想侧身向后斩出。 “噗!” 一刀将背后偷袭之人砍杀,董虎正待追杀飞羽汉子…… “大头领快走——” 数名赤裸汉子嘶吼着冲向董虎。 “当当……” “噗噗……” 一人独战数骑,董虎丝毫不落下风,仅片刻便将数骑斩杀。 “啾啾……啾啾……” 童虎连连吹响嘴里笛哨,正聚在一起厮杀的百十骑轰然散开,每十骑为一队,肆意砍杀着营内每一名赤裸马匪…… 两刻钟后…… “噗噗……” 数十名俘虏被捆绑着砍杀,百十骑连带着数百战马轰隆隆远去,不两刻钟,数十双绿油油眼睛出现在一地死尸营地…… 董虎一马当先,数百匹战马惊飞黑夜中无数鸟雀,天色鱼肚白时,百十骑方才追上一队马骡组成的驼队。 “大兄……” “大兄……” …… 数十人围上前,有男有女,最大年岁的也不过二十啷当,全围在董虎身前。 “大兄没受伤吧?” “没有受伤,二弟不用担心。” 董虎跳下战马,董肥忙上前帮忙,一边询问着伤亡情况,一边说着自己的担忧。 “咱们杀了破羌这么多人,这条商路恐怕是要断了。” 董虎一阵摇头苦笑,叹气道:“破羌的要价太高,暂时也只能断了这条盐路,等咱们回去后再仔细商议一下好了。” 众人点头,到了这一步也只能如此。 …… 关中的盐巴主要有三个来源,其一是西部都尉之西的西海盐湖,其二是川蜀井盐,其三是河东安邑卤盐。 董虎是临洮人,自十岁时就跟着关中盐帮走西海贩盐,沿着洮水入金城,自金城沿着湟水一路向西,自西部都尉屯城龙耆城入西海取盐。 西部都尉隶属于金城郡,名下有烧当羌、破羌两大羌族,除此外还有湟中义从所属的小月氏和卢水胡一部,但不管怎么样,这些羌、胡诸部都还在金城郡名下,只要打通了金城郡上层,走商贩盐并不是真的很危险,只是近年来,金城郡商路越来越不安全,很有种董虎记忆中的造反迹象。 大战方歇,所有人都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尽管董虎并不认为刚刚吃了大亏的破羌会立马报复,但还是谨慎的设置临时营寨。 将临时营地巡视了一遍,董虎又寻来义弟董肥。 “二弟你带着人连夜前往允吾城,告知陈太守……” “就说北宫伯玉勾结太平道作乱反叛,要太守大人小心防备宋扬、李文侯、边章、韩遂等人。” 董肥一愣,虽然他不明白破羌与金城郡豪强宋扬、李文侯等人有何关系,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忙点头答应。 “大兄说的对,破羌人多势众,若那该死的北宫伯玉倒打一耙,陈太守很可能会将咱们定为匪类,那时可就真的麻烦了。” 金城郡太守陈懿不是果敢勇毅的人,一个只是贩盐走商的商贩,一个是时时威胁着金城郡安危的羌族大部,若不倒打一耙,董虎绝对相信陈懿会向北宫伯玉低头,绝对会用董虎一干人的脑袋来安抚河湟诸胡。 事关生死,董肥带着人快马加鞭前往金城,董虎却一个人坐在树下沉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 董虎心下知道,即使自己先行告状、诬陷,金城郡太守陈懿也可能会在湟中诸胡面前低头,还是那句话语,实力决定一切。 董肥带着人快马加鞭前往允吾城告状,董虎则带着人休整了半日,半日后,近两百人再次沿着湟水一路向东,但他们并没有途经允吾城,而是转道前往积石山。 积石山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夹界处,这里历来都是混乱之地,是各羌胡争斗失败的零散杂胡聚集地,历来都是贼人聚集地。 没了部族的胡人,要么投靠依附他人,要么成为马匪般的存在,能聚集在积石山各杂胡都是没了根,又不愿意依附他人的人,夹在陇西郡、金城郡的他们也每每劫掠两郡。 董虎自十岁时便跟着关中盐商往来西海贩盐走商,无论愿意不愿意都必须与积石山悍匪们打交道,他很清楚这帮悍匪是如何的让陇西郡、金城郡头疼。 并不是说两郡打不过积石山,而是一旦大军攻打积石山,这帮人就会逃入青藏高原,等你回去了,他们又跑回来占山为王。 积石山不是什么钱粮广盛的地方,穷山恶水的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即便朝廷想要驻城防守也不可能,最终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穷山恶水,朝廷无法派兵驻扎在积石山,但不代表积石山没有养活人的财源,其中最大的财路就是抢掠。 关中前往西域有两条路径,一条走安定郡,一条则沿着湟水走金城。 金城极为重要,这里是进入西域的四岔路口,由金城向北,沿着山谷走允街、令居继而进入武威郡,向西进入西域。 由金城向西,沿着湟水向西,可自龙耆城进入高原,自西海走千里荒漠进入西域,亦可自湟水通过洛都谷北上进入武威郡,董虎所知的隋帝杨广征西时,就是通过此洛都谷进入武威郡。 关中走西域,自安定郡北上草原,继而折转向西进入西域,这条道路最是适合大宗货物进出,往往都是些西域香料、珠宝、马匹货物,而走湟水经商商贾,虽也贩卖些马匹,主要还是以贩卖西海盐巴为主。 积石山是穷山恶水的地方,本就养活不了多少人,全靠盐路来养活,一旦这条盐路断绝,积石山就会陷入各自厮杀之中,以此来减少人丁养活自己,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所以积石山虽也抢掠商贾,却少有杀人之事,甚至只要出价合适,他们也会帮助维护道路安全。 董虎与积石山打了数年交道,极为清楚这些人的尿性,走金城已经不安全,近两百人也不得不转道积石山。 一干人尚还未踏入积石山范围呢,就被一群百十人围住,双方一照面就都咧嘴笑了。 百十悍匪挡住道理,为首的是露着半个肩膀的孟都,见到“肥羊”是董虎,上前很是捶了下他厚实胸口。 “半年未见你小子,竟又长高了不少,这么下去,大哥还真没法子搂你小子脖子了!” “哈哈……” 孟都大笑,眼睛却扫视董虎身后一干人,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哥哥半年都未有开张了,反倒不如你小子,竟一次吃了个肚儿圆,与哥哥说,兄弟今次吃了哪一个倒霉蛋?” 董虎苦笑一声,叹气道:“兄弟这次着实闯了祸端,日后诸位哥哥们的生活也会艰难了许多……” “哦?” 孟都心下一惊,忙拉住董虎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嗯。” 董虎苦笑点头,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皱眉说道:“破羌骤然提高盐价,看似为了些许利益,实则并非如此,依照兄弟来看,破羌很可能会造反作乱,而一旦破羌造反了,盐路自然也就断绝了,哥哥们的日子又怎能好过了?” 一辈子都与盐路打交道,孟都如何看不出破羌骤然提高如此之多过路费,又意味着什么? “危机……危险中却又夹杂着机遇,或许对于哥哥来说,此事也不一定就是坏事,或许……或许哥哥有机会重新夺回湟中族地也不一定。” 孟都原本属于湟水南岸丁零羌一支,族地在破羌之西,在与破羌争斗中落败后,这才不得不来到了积石山求活。 看着阴沉着脸的孟都,董虎靠近了些,低声说道:“且不言破羌会不会造反,仅骤然提高如此盐巴价格,盐路自此也是要断绝了的,积石山的数千兄弟们又如何过活?” “兄弟也知,即便哥哥想夺回族地,仅凭数百人那也毫无可能击败了破羌,但现在破羌却要断了所有人的生计,这就不再是哥哥一人之事了,而且……积石山数千兄弟又如何不想夺回河湟故地?” 见孟都还在犹豫,董虎再次咬牙道:“破羌若是真的造反了,朝廷必是要出兵攻打,若是哥哥率众相助朝廷,哥哥必被朝廷所重,日后自然是河湟诸部头人!” “若破羌不造反,仅凭他们断绝了盐路一条,关中各家盐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兄弟可为哥哥牵线,别家允诺给予哥哥多少钱粮物资且不论,兄弟愿招募五百兵卒相助,除此之外,兄弟再赠哥哥铁甲百具、刀枪一千!” 正文 第2章 湟中羌乱(中) “北宫伯玉,老子绝不与你罢休!” …… 董虎的生父董大原是董卓亲随义从,董大死后,除了留下三千五百钱安葬费和一家肉铺外,什么都未有留下 西北穷苦,人的性子也较为悍野,失孤孩童很多,若是常理,即便孩童失孤了,也还有些亲戚可以投靠,但现实是残酷的,因汉朝的兵制缘故,所有人自五岁时就要缴纳“人头税”,男孩还好些,女娃更惨,过了十五岁若不出嫁,每年需要缴纳五倍算赋,即六百钱。 大西北不似土地肥沃的中原之地,人人都穷的叮当响,哪有多余的百十钱或六百钱缴纳人头税,自个的娃都养不活了,又如何可养活他人的娃? 西北穷苦,临洮更加穷苦,城外破庙里乞儿很多,董虎十岁便成了孤儿,尽管他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天生也较普通娃娃胖大健壮,可身体毕竟还是个娃娃的身体,杀猪宰羊没问题,但生活中不仅仅只有这些,他也必须要有些帮手,于是就招募了几个不花钱的乞儿做伙计。 嘴多了,仅仅只一日宰杀一头猪羊也难以养活自个,他就打起了他人不愿食用的羊杂内脏的主意来。 或许是一年数次时疫,人们并不愿意食用不干净的牛羊内脏,初时的羊杂也没人愿意食用,也只能让城外乞儿们天天跑到店里,以此来改变人们观念。 汉朝时的食物较为简单,除了用瓮坛煮还是煮,盐巴较贵,饭食也是缺盐少油,没有大料加持下,又没有丁点盐味,怪味较重的羊杂汤能有人愿意食用才叫怪了呢! 没有大料,董虎自己从西域贩卖香料商贾手里寻找香料种子,香料种子是极难寻找的,商贾都有着精明头脑,即便知道东方土地是可以栽种些香料,也会把种子磨成粉碎,以此来赚取数十、百倍利润,而且磨成了粉末也较为易于运输,但再如何碾磨,仔细寻找也还是可以寻找到一些香料种子。 有了香料做料包,从街面上购买昂贵盐巴自然不是长久之道,也因此董虎才有了跟随他人走商贩盐之事。 推倒一个骨牌,就会触发一系列骨牌倒在地上,董虎自从莫名其妙来到了汉末后,他就知道会面临怎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由世家豪门主宰的世界,大汉朝三四百年时间里,不知册封了多少王侯贵族,即便是大西北的临洮,半数田地不还是属于土豪董卓董家? 董虎很现实,从未想过什么争霸天下,能在百不存一乱世中活得一命就算不错了。 原本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想活下去,可生活是艰难而又现实的,当他推倒第一块骨牌时,残酷的现实就会逼迫着他不断推倒无数骨牌,于是他有了一家肉铺,有了一家食肆,有了数百乞儿兄弟姐妹,有了皮草铺子、铁匠铺子为商队提供衣甲刀具,有了盐商驼队挣钱养家,…… 孟都与董虎打了数年交道,知道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娃娃,却依靠着董家有着相当实力,知道他可以拿出五百卒和百具铁甲。 积石山不大,孟都召集各马匪头领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当董虎当着数十头领说了湟中发生变故后,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他们将要面临的困境,但在出兵一事上却有着诸多争吵、不同意见。 积石山有着数十近百支大大小小马匪,而且他们大多都是被排挤出了河湟之地各胡族众,若有机会重新杀回富裕的湟水河谷,心下自是一万个愿意,关键是谁来做头领,事后又该如何分配利益。 纷纷攘攘争吵了数日,董虎见积石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做出最后决断,只得带着驼队先行返回临洮…… 离开了积石山,董小乙突然跑到董虎身前伸出大拇指。 “还是大兄智谋无双,竟然如此轻易骗了积石山放了咱们。” 董虎眉头不由微皱了下,不满道:“我啥时候要欺骗了积石山?” “啊?” 董小乙一阵惊愕,有些不解道:“咱们杀了破羌的人,日后也休想再前往西海贩盐,难道这次不是一锤子买卖?” 董虎伸手敲在董小乙脑袋上,正色道:“人无信则不立,做人就要讲信用,不管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董虎想了下,说道:“商贾以利为重,这点到了何时都是如此,但又有个人私利与国家大利的区别。诸如每个人身上的人头税,朝廷从每个人口袋里掏钱,对于咱们每个人来说,每年都要损失一百二十钱,但你们要知道这些钱财是专门供养兵卒的,没了兵卒保护,每个人都要活在相互厮杀动荡之世。” 董虎想到此时的朝堂烂事,叹气道:“看起来国家大利与个人小利是相违背的,但本质上却是在维护每个人的小利,只是咱们没有感受到、看到而已。” “再说了,帮助积石山重回河湟,干掉那些该死的破羌,对于咱们今后来说并无太大坏处,至少是重新打通了西海盐路,不用咱们处心积虑走川蜀。” 董虎看向围上来的一干兄弟姐妹,郑重说道:“咱们需要养活的兄弟姐妹有五百余人,大兄没有田地,仅仅依靠几家店铺是难以养活这么多嘴的,到头来还是要贩卖盐巴,而能贩卖盐巴的地方有哪些?” “其一河东,其二川蜀,其三西海。此三处有两处在朝廷之下,不仅要路过众多府县,缴纳更多过路费,最为严重的是咱们在与长安那些贩卖了两三百年盐巴大族争抢生意,就凭咱们数百无依无靠之人,有资格与那些大族争抢生意?” “西海就不同了,西海有的是盐巴,只要自个用手去挖即可,没有官府、宦官管着,沿途除了给一些兵卒、部族过路费,除了道路难行些,咱们并不需要付出更多,贩卖的也只是陇西周边几个郡,并不会激怒了关中那帮大族。” 董虎叹气道:“对于国家大利来说,帮助积石山与湟中诸胡厮杀,无论胜负,都极大的消耗了两者实力,破羌遭受重创,金城郡兵卒就能强按着他们低头,就不敢明目张胆袭杀、抢掠咱们,而积石山遭受损失后,咱们同样也无需付出这么多的过路费了。” “对于咱们来说,失败了,积石山、河湟诸胡遭受重创,他们哪一家也无法面对朝廷怒火,自也不敢堵住盐路,断绝了的盐路也就打通了。” “成功了,积石山击败了河湟诸胡,咱们因为帮助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会获得一些利益,诸如河湟的田地、奴隶,咱们也可以在河湟之地建起个寨城,到了那时,咱们甚至根本不需要与任何人缴纳过路费,更可以此收取他人过路费,成为一方豪强般存在。” “成功了,咱们获得更多利益,失败了,也有七成把握打通即将闭合的盐路,成功也好,失败也罢,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都不是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就是让破羌乘势做大难制,不仅堵塞了盐路,断了咱们数百兄弟姐妹的活路,更会让无数羌胡加入破羌,做大难制的他们会怎么做?” “会攻破金城,会彻底占了金城,会转而攻占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会转而攻打咱们陇西郡,没了陇西郡,没了临洮,咱们这些孤苦无依之人又如何可活?” 董虎一脸严肃道:“人不能只看眼前,此事就这么定了,回临洮后,除了铁匠铺子匠徒外,所有男丁都要入军,此事事关所有人生死,咱们必须得拼命!” 一通训斥,董小乙也不敢再多言一句,余者虽没有开口,却也纷纷点头支持了董虎的决定。 事实还就如此,不拼命,不打通西海盐路,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但董虎心下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积石山最后能不能打赢破羌,或者是积石山数千悍匪最后投靠了北宫伯玉。 他不知道,所知的《三国演义》里也没有提起过这些破事。 记忆中北宫伯玉、韩遂、边章等人造反是在黄巾军造反的时候,但董虎并未听到黄巾军造反的消息,他不知道光和四年究竟是哪一年,也记不清黄巾造反时是哪一年,唯一知道的就是北宫伯玉、韩遂、边章最后造反了,而且此时的董卓也因太尉段颎牵连而被罢职留于家中。 黄巾军尚未造反,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就不可能造反,但董虎知道这帮家伙最后造反了,即便此时诬陷他们造反,董虎心下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没有准备好造反……” “或许……是个机会。” 董虎轻声低喃了句,打马向着临洮方向狂奔而去,身后近两百人见他如此,也只得赶着马匹、骡子赶路…… 董虎决定与尚未准备好造反的北宫伯玉对赌,积石山为了可以重回富裕的湟水河谷,也决定加入赌局,双方都没有后路,没了西海盐路,无论是董虎,还是积石山都会陷入难以摆脱的困境。 双方决定赌一把,却不知此时的北宫伯玉是如何的愤怒,自己的族人死伤数百,作为湟中诸部大头领的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公道的,在积石山尚未决出头领时,愤怒的北宫伯玉联合西凉土豪宋扬、李文侯等人,浩浩荡荡三千湟中胡杀到了允吾城下…… 正文 第3章 湟中羌乱(下) 金城郡的郡城并非处于西域四岔路口的金城,而是处于湟水河谷的允吾城。 散落在西域的羌人很多,很大的原因是汉朝与匈奴人相争的结果,先是匈奴人强盛时,迫使河湟之地羌人攻汉,后来被大汉朝击败,河湟之地的羌人也随之被强行分散,北地郡、上郡、西河郡以及西域各处都有散落羌族,但不管如何,河湟之地是各部羌人祖地。 河湟羌是因黄河、湟水而名,是居住在黄河、湟水河谷所有羌人的总称,因河水冲刷缘故,湟水河谷也有着诸多平整田地,其中最长的一段峡谷就是老鸦峡,而这里正是破羌占据着的最为肥沃的地方,而允吾城正是在黄河与湟水交汇处,正是堵住河湟诸胡的要道路口,而允吾西南数十里便是积石山。 允吾堵住了破羌出口,如同长安的京畿地一般,允吾城也直接向破羌征纳赋税,允吾城与北宫伯玉也无可避免的产生诸多矛盾,当董肥与陈懿说起北宫伯玉欲要造反时,陈懿本能的就有了三分相信,站在城头往下一看,带头的人群中可不就有宋扬、李文侯两人? 三千羌胡虽围住了允吾城,城内虽然也只有千人兵卒,站在城头观察的陈懿却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三千人也不能破开了坚固城墙。 站在城头观察了一阵,陈懿便带着人返回郡守府,而城门侯阎行也寻来了叔父阎忠、韩遂、边章等人。 陈懿坐在主位,阎忠、韩遂、边章三人跪坐在下首,不等陈懿叹息,边章率先挺身抱拳一礼。 “大人,事情已经查了明了,确实是临洮董家子门徒杀戮了破羌族人,若大人不重处贼人,下官唯恐各部羌胡不满作乱。” 若不是董肥跑到府邸密报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边章、韩遂等人密谋造反,而且城头下果然有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三人,或许边章此番话语还能起了作用,正如一个人对另一人有了怀疑、厌恶,无论他做了什么,也很难再次信任。 陈懿看了眼边章、韩遂,以往很是欣赏的西凉名士,此时的瞳孔深处也有了些莫名怒火。 “厚中所言甚是,只是临洮商贾亦言破羌充贼杀人……” 韩遂起身抱拳道:“大人深知阉奴为祸天下之重,那董家子实乃阉奴门徒,其奴众之言又岂能令人信服?” 陈懿转头看向阎忠,叹气道:“阎兄以为当如何?” 阎忠正待开口时,背后站着的阎行突然说道:“那董家子话语又如何可信?自然是禀告朝廷……” “闭嘴!” 阎忠心下恼火,不管阎行的话语有无道理,此时都不容许他开口。 冷声训斥了句,阎忠又抱拳一礼道:“小儿无礼,还望大人海涵。” 前任太守殷华病逝后,陈懿是空降到金城郡的,堂上三人都是西凉名士,在金城郡都有很大的名望,董肥密报边章、韩遂从贼造反后,陈懿又如何敢再把阎忠阎家划入贼人之中? 空降到地方,除非朝廷极为强势,除非朝廷威望、实力足以压服边地郡县土豪们,否则就必须借助当地土豪、名士来治理地方,要不然人家根本不鸟你,惹急了,半夜翻墙砍脑袋也是常有之事。 做官了这么久,陈懿知道里面道道,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他没想到招募的三个名士中竟有两个要砍他脑袋,对阎忠也比另外两人和善了许多。 “阎兄不必过虑,本官也是尤为喜欢彦明直爽性情,只是……当下又当如何?” 阎忠一阵皱眉道:“下官对那临洮董虎有些了解,按理说……那董虎不可能会充贼杀人的。” “哦?” 陈懿身子不由坐直了些,问道:“不知阎兄可否将那董家之仆详说一二?” 阎忠皱眉思量片刻说道:“大人言那小儿是董家之仆,对,也不对。” 陈懿更加疑惑…… “那小儿名叫董虎,乳名虎娃,虽身长八尺有余,今时却仅有十五六岁,其父是原河东太守董卓部将,因随董卓戍守西域时战死,所以大人言那小儿是董家之仆,也并不算错了。” 陈懿微微点头,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一日成为名下之仆,若无意外,子子孙孙都是名下之仆。 阎忠又开口道:“其父死后,虎娃便在临洮收养了些失孤乞儿,虽年幼,在临洮却有着诸多名望,一个年仅十五六小儿却供养了数百无依无靠乞儿,数年来也未有听闻有过充匪杀人之事……” 阎忠是武威人,来到金城时才生的幼子阎行,但这并不重要,关键是阎忠与董卓相熟,当年董卓为西域戊己校尉时,两人有过两年交往,也因为这个原因,这才答应董卓照顾一下董虎请求。 边地人都比较务实,董虎身量高大魁梧,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阎忠便喜欢了识礼恭谨小子,或许也因此,同样勇武的阎行极为厌恶临洮小儿。 董虎尚未成年便在临洮闯出“痴虎”之名,西凉从来不缺少年少勇武之人,关键是董虎尚且十一二时便开始收留一些乞儿,素来都有“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之言,但凡名士就无哪个不喜欢相人术的,阎忠心下自也不相信董虎充贼杀人。 阎忠一时间也没能想明白里面的关节,但还是说道:“虎娃自幼便比寻常孩童力大且勇,曾在临洮力搏受惊大牛,故而临洮之人皆言其为‘临洮痴虎’。” “虎娃虽勇武异常,即便小儿阎行也难与之相较,但却从未听闻过持强凌弱之事,若言充贼杀人……下官是不信的,更为让人不解的是,就算充贼杀人,也不当在河湟之地杀人,更不当是破羌。” 陈懿缓缓点头,他是听明白了阎忠的意思,是不是董卓的门徒且不言,仅从“自幼养活一干乞儿,勇武且守法遵纪”来看,那就不是个充贼杀人的娃娃,更何况在破羌家门口杀人,不想活了?做了这种事情后,以后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可阎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拿出来个解决的法子,只见阎忠看向边章、韩遂又是叹气一声。 “厚中、文约所言不错,若不能平息了此事,河湟各族部恐有不满,但即便如此,城外三千湟中胡亦是已有造反之意,纵然大人上奏朝廷临洮小儿充贼杀人,若不惩罚了城外之人,来日允吾亦有大祸。” 陈懿微微点头,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用三千人围困郡城,若这么轻易放过,谁还拿朝廷威严当回事? 今日可以围城逼迫朝廷斩杀了董虎,明日是不是就能围城逼迫陈懿自斩头颅?金城郡如此,武威郡呢?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呢?是不是都可以围城逼迫? 听了阎忠话语后,陈懿心下危机感更生三分,本就是与宦官不对付的文人清流,一旦后退…… “来人!” 陈懿大声召唤,一名仆从低头急匆匆走入。 “立即让人告知朝廷,就说……河湟羌作乱……” “大人且慢!” 韩遂突然站起,抱拳正色道:“大人若上奏朝廷河湟诸胡造反作乱,必会激起各部不满,还请大人谨慎处置。” 边章亦抱拳道:“还请大人暂缓上奏朝廷,若真的激起了各部不满反叛,整个西凉恐有大祸,不若……不若下官与文约兄出城相劝一二,若实在无法令人退去,大人再上奏朝廷亦是不迟。” 陈懿眉头不由一皱,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道:“也好,两位大才若能消弭了金城郡灾祸,本官必向朝廷上奏推荐二位!” 阎忠心下也无太好法子,若北宫伯玉不出兵围城还罢,事情还有些缓和,他们还能将董虎绑着送去,可现下怎么办? 没甚好法子,也只能让边章、韩遂两人出城说和,权当是场误会,只是阎忠很清楚,北宫伯玉等人领兵围城,想要轻易让人退去几乎不可能。 商议了半日也未有太好法子,厅堂内也只剩下了捏着眉心叹息的陈懿和不明所以的阎忠,就在阎忠想要开口询问时…… “那董虎让人送来密报,言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以及……以及文约、厚中阴谋造反……” “什么?” 阎忠蹭得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向陈懿。见他如此,陈懿更加苦笑叹息。 “唉……” “本官又如何愿意相信文约、厚中与城外贼人勾结?可阎兄也是见了城外前来之人是谁,阎兄也是听了文约、厚中话语的,若言无勾结造反之事……” “唉……” 陈懿苦笑摇头,阎忠突然惊醒,神色郑重道:“大人既然已经知晓文约、厚中欲要作乱,又为何放任离去?若是让贼人内外勾结,大人岂不是危险了?” 陈懿叹气道:“本官心下虽已信了那董虎之言,然若无真凭实据,本官又怎能无故而罪文约、厚中?” “唉……” “若文约、厚中能够将人劝退,无论临洮小儿有无充贼杀人,本官亦是上奏朝廷斩了小儿头颅,可若围城贼人不退……” 陈懿摇头轻叹道:“事关天下安危,还望阎兄能够为金城郡万民安危计。” 陈懿心下虽有些不解韩遂、边章因何要造反,还是郑重抱拳。 “还请大人放心,我阎家绝无背朝反叛之人!” 正文 第4章 允吾城陷落(上) 阎忠拍胸保证,他却不知自己儿子竟泄露了陈懿的天机。 西北人务实,不仅阎忠务实,韩遂同样也是如此,也同样喜欢勇武的阎行,甚至有意将女儿嫁与年轻的城门侯。 “听阎老言及彦明与临洮小儿交过手,那临洮小儿真的如此勇猛?” 韩遂虽是西凉名士,同样也是战阵杀将,心下并不是太过重视一个十五六小儿,语气也随意了些,却不料引出阎行一番惊心动魄话语。 阎行与董虎年龄相当,两人在四年前就有过短暂交手,结果自然是吃了大亏,自此便与董虎结下了仇怨。 见韩遂哪壶不开提哪壶,阎行心下顿时有些不悦道:“临洮小儿素来善于谄媚,充贼杀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让人与太守大人言叔父勾结城外贼人造反……” “什么?” 韩遂大惊失色,忙问道:“这怎么可能?老夫怎么可能会与城外贼勾结?太守大人又怎会相信如此妖言?” 阎行见他不信,忙说道:“叔父怎么还不信?临洮小儿信使还被陈太守关押着呢!” 阎行与董虎不对付,在董肥被关押的当日,他就跑入监牢胖揍了董肥一顿,也因此得知了些消息,事后董肥就关入了太守府,陈懿也严厉警告了他不许与人透露消息。 阎行与董虎不对付,其父阎忠却甚是喜欢执礼甚恭的董虎,阎行得了消息自也不愿与父亲说起,不说就不说好了,谁也没想到他会与韩遂这个“当事人”透露了天机。 不知道陈懿怀疑还罢,知晓了后,韩遂越是回想着今日太守府情景,心下越是惊惧,一把拉住阎行手臂,神色颇为郑重。 “临洮小儿乃贪鄙宦官之人,所言所语自是不足信,这番话语万万不可再与第二人言及,否则……否则你我必有杀身之祸!” 阎行一愣,这才想起太守陈懿当日的严厉警告,额头也冒出些许冷汗来,忙点头答应。 “叔父放心,小侄自是不信那谄媚小儿,也绝不会与第二人说起!” 韩遂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果然是阉党之人,竟如此诬陷老夫!” …… 韩遂心下恐慌,虽然是西凉名士,可允吾城尚有千人兵卒,屠门灭户还不是跟玩的一般轻松? 阎行好像也发觉了自己犯下了个错误,两人随意聊了两句便各自离去, 回到家中,韩遂辗转反侧,怎么也难以安睡,想要让人去寻边章商议,可他很清楚,自打那该死的临洮小儿诬告他的那一刻,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太守陈懿眼里,此时去寻边章,一家老小必无一人活命。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至临近天明时才迷迷糊糊睡了半个时辰,等他来到西城门时,见他一脸的憔悴,边章很是不解开口询问。 “文约兄可是身体有恙?” 韩遂微微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城头站着的陈懿,苦笑道:“厚中兄,你我此去恐是凶多吉少了。” 边章皱眉道:“不会吧,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等人与我等也熟,不会一点情面都不讲吧?文约兄太过忧虑了。” 韩遂又一次看向城头,看着边章的一脸不解,叹气道:“你我皆被那临洮小儿骗了,此去若你我无法说服北宫伯玉等人就此退去,你我必被太守大人斩去头颅。” “啊?” 边章大惊,忙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韩遂左右看了一下,见身边都是自家仆人,这才将阎行话语和盘托出。 “那临洮小儿竟如此诬陷我等,昨日你我又相劝太守斩了那临洮小儿,若不能将该死的北宫伯玉等人劝退,陈太守又当如何作想?” 边章鼻孔粗气直冒,他如何也没想到董虎会倒打一耙,咬牙切齿道:“该死的阉奴……老夫必杀了你——” 韩遂、边章心下危机感不知上升了多少个台阶,董虎若是知晓两人恨意滔天,也绝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对于他来说,两人本就不是什么好鸟,提前诬陷又如何? 两人恼怒、愤恨,却不知北宫伯玉、宋扬、李文侯还真有逼迫两人加入自己阵营心思。 这是个世家豪门的时代,大汉朝立国四百年,分封制下不知造就了多少世家豪门,数百年时间里,无论汉民百姓,还是各胡族都坚信世家豪门拥有的名声威望。 当边章、韩遂两人进入三千湟中诸胡大营,北宫伯玉如同多年密友拉住两人手臂大笑。 “哈哈……” “没想到会将两位大才等来了,来来……上座!上座!” 北宫伯玉一左一右拉着两人进入军帐,李文侯也上前笑道:“昨日我等还谈论着两位兄长呢,没想到今日还真是心想事成了!” “哈哈……” 宋扬大笑,韩遂面色愈加苦闷,叹气道:“诸位举兵反叛,难道就不怕朝廷大军前来平叛?” 北宫伯玉面色顿时不悦,说道:“文约兄这是说的何话?我破羌死了好几百人,人死了难道还不允许我等讨个公道?” 边章插嘴笑道:“你这蛮子说自己死了人,难道就真的死了人,不会诓骗了我等吧?” 不等北宫伯玉恼怒,宋扬皱眉看向帐外,冷声道:“来人,把死了的兄弟抬过来,让厚中兄过过目,省的厚中兄、文约兄说我等诓骗!” “诺!” 两人抱拳离去,帐内气氛有些沉闷,不一会,一具无头尸体被抬入帐内,难闻的尸臭让人不禁掩住口鼻。 北宫伯玉冷脸看向韩遂、边章,冷声说道:“临洮小儿太过很辣,竟将所有人头颅斩去,两位兄长若是不信,营内还有数百这般无头尸体。” 听到“无头”两字,韩遂、边章相视一眼,韩遂叹气道:“不是兄长不信,可伯玉当知无头尸体……并不能让太守大人相信是临洮小儿充贼杀人。” “啪!” 北宫伯玉大怒,指着无头尸体怒道:“文约兄是说我等将自己兄弟砍了脑袋,嫁祸了那该死的临洮小儿不成?” 边章笑道:“我等自是不信伯玉斩杀了自己兄弟头颅,可若是……积石山贼人头颅,那就不好说了。” “你……” 北宫伯玉正待大怒,李文侯一把将他拉住,冷脸看着两人道:“两位兄长想来也不会认为我等会诬陷了一小儿,若非死了人,咱也绝不会自讨苦吃。” 韩遂冷笑道:“讨公道?文侯兄难道一人前来允吾城,太守大人就不会给诸位一个公道吗?真的需要领兵三千前来?领兵三千前来允吾城,韩某倒要问问诸位……究竟是来讨公道的,还是想要作乱造反?” “当啷!” 北宫伯玉猛然拔出腰刀,怒道:“造反又如何?若陈太守不与我等一个公道,老子就是要反了——” 帐内瞬间陷入死寂…… “呵呵……” 韩遂突然一笑。 “造反?就凭你们破羌三千人也想造反?你们也太自大了吧?” 就在这时…… “若再加上我烧当羌五千众呢?” 韩遂大惊,转身去看走入帐内之人,不是烧当羌老王又是何人? 见韩遂、边章大惊,宋扬突然笑道:“文约兄说的没错,仅凭万儿八千人造反,那就是找死,可若有了两位大才之人加入,我等旬日间便能拥兵十万。” “什么?” 韩遂、边章大惊,两人唯恐陈懿怀疑他们造反作乱,这才极力表现出强硬,可他们哪里想到这些混蛋竟要逼迫两人造反。 烧当羌老王笑道:“两位不用担心城内家小安危,有咱们兄弟相助,那老匹夫还不敢伤了两位家小。” 北宫伯玉微笑点头道:“两位兄长来了营中,若是将那老匹夫骗入咱们营内,咱们便尊两位兄长为首,可若不愿……两位兄长也莫怪兄弟耍些手段,日落之时,两位兄长投靠之语便是传入陈太守耳中之时。” “你……你……” 韩遂这位西凉名士怎么也想不到,前有临洮小儿诬陷之语,今时又有眼前一帮混蛋逼迫之言。 一阵沉默…… 韩遂冷声道:“你们就别想用我等诈出陈太守了,临洮小儿已经密告太守韩某密谋造反,陈太守绝不会如此愚蠢再信韩某之言。” “嗯?” 烧当羌老王一脸疑惑看向北宫伯玉,不解道:“临洮小儿是如何知道咱们造反的,难道是你个混账泄露了消息?” 北宫伯玉很是不屑烧当羌老王话语,冷声道:“就算那老匹夫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还能挡得住十万大军?” 宋扬听了韩遂话语时,心下也不由一慌,唯恐大汉朝做好了准备,可听到“十万”两字后,也不由微微点头道:“朝中阉宦当道,天下百姓早已不满,有文约、厚中两位兄长加入,西凉无数百姓必会举旗相投!” 当韩遂看到烧当羌老王那一刻,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仅一个破羌还无法动乱了整个金城郡,可若再加上烧当羌,一东一西两大羌部造反,金城郡不想乱都不成。 边章看着韩遂苦笑道:“陈太守已是不信咱们,这帮混蛋若再落井下石诬陷,你我即便跳入湟水也难以洗了干净。” 正如边章所言,两人已经没了任何退路,陈懿已有怀疑,若是北宫伯玉等人再传出两人造反,两人造反的事情就算是坐实了,想辩解都没法子辩解。 还是那句话,西北人比较务实,而且两人本就不是个好人,至少董虎是这么认为的。 当两人发觉无路可走时,也只得低头主动加入,竟帮着出起主意来。 韩遂一阵低头思索,看着北宫伯玉说道:“陈太守无法确定咱们造反,所以你们必须退兵……” “退兵?若是这么退走,世人又如何看待咱们?又如何有人愿意投靠?”李文侯想也未想开口。 韩遂叹气道:“若想十万人投靠,就必须拿下允吾城,继而拿下金城,只有如此才能打出威望,才能有无数人来投。” 正文 第5章 允吾城陷落(下) 韩遂一一看向所有人,神情郑重道:“咱们若不想身死族灭,就必须雷霆拿下允吾城,只有如此才能震慑他人,才能打出咱们的威风,可若久攻不下允吾城,不仅让整个金城郡看到咱们的无能,不仅不会有人跟随,反而会在朝廷大军前来时,会有无数人举刀砍了你我的头颅。” 北宫伯玉、烧当羌老王、宋扬、李文侯等人相视后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韩遂话语。 韩遂再次说道:“陈太守无法确定韩某是否加入了你们,只要你们退出二十里,给了韩某半日夺取城门时机,今日日落之时,便是咱们入城之时,到了那时……大事可成!” 李文侯心下赞叹,点头道:“文约兄果然大才,李某赞同后退二十里。” 北宫伯玉见无人反对,上前拉住韩遂大笑。 “哈哈……” “得文约一人,胜于得千军万马!” “哈哈……” “从今往后,咱们就是生死兄弟!来来,大家共饮一杯!” 北宫伯玉心下大喜,拉着韩遂、边章两人一起坐下,帐内十数人大笑举杯。 …… 一干人饮酒半日,陈懿便在城头吹了半日冷风,当看到韩遂、边章两人出现在视线时,正当眉头紧皱不悦呢,三千大营竟然如怒龙翻滚,尚未等到城外两人入城,城外已经空无一人。 “确实是临洮小儿充贼杀人!” …… “来人!” “大人。” “将这封奏折日夜送入雒阳。” “诺!” …… 韩遂、边章入城,背插小旗信使奔出城门向东,可谁也未想到,仅仅只半日,无数挥舞马刀贼人杀入城内。 是夜,一道灯笼出现在北城城头…… “杀——” 一声凄厉,北城数十人砍杀了毫无准备的守城卒,城门洞开,无数挥舞马刀铁骑从黑暗中杀入城内。 “杀——” 北宫伯玉仰天怒吼,无数铁骑冲向各个街巷,砍杀任何看到之人。 城内喊杀声毫无征兆的震天炸响,刚刚睡下的陈懿大惊失色,不等他询问,内间房门已被人生生撞开,正是衣甲不整的阎忠。 “大人……不好了……狗贼韩遂、边章打开了北城城门,反贼已经杀入了城内……” “大人快走……” 阎忠拉着陈懿就要逃离,两人带着数十人尚未杀出府院,无数挥舞马刀贼人已经杀到近前…… 一通砍杀后,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宋扬、李文侯、韩遂、边章等人越众而出,陈懿手指颤抖指向韩遂、边章两人…… “狗……狗贼……” “投敌反贼——” “噗……” 一口鲜血喷出,陈懿心下悔恨万分,此时更恨不得千刀万剐了眼前两人。 看着大怒喷血陈懿,韩遂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一丝表情。 “陈太守若非先怀疑韩某……” “狗贼闭嘴——” 陈懿手指颤抖指着韩遂。 “千刀万剐的狗贼……你……不得好死——” 陈懿怒吼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摔倒在地。 烧当老王冷笑踢马上前,又是一刀斩下,不屑道:“与一老匹夫说这么多作甚,一刀砍杀了也就是了。” 烧当老王一刀砍杀了陈懿,又要随手斩下冷脸怒视的阎忠,韩遂心下一惊,忙开口阻止。 “慢着!” 韩遂打马来到阎忠面前,抱拳说道:“若非彦明相助,咱们也难以入城,阎兄亦是西凉名士,韩某自是不敢轻辱。” 烧当老王听了韩遂如此说,也不得不与阎忠抱拳一礼。 “得罪了。” 烧当老王退回人群,阎忠却双眼赤红,看向躲在人群不敢抬头儿子阎行,手指颤抖…… “逆……逆子——” “噗……” 一口鲜血喷出,阎忠一头栽倒昏迷不醒。 “爹——” 阎行大惊,想要当面解释,父亲阎忠却喷血昏迷不醒。 “爹……爹……” 阎行大急,心下更是后悔万分,他哪里能想到韩遂真的造反了,若是知晓,他也绝不会跑去韩府。 一切都晚了…… 韩遂眉头微皱了下,翻身下马拉住阎行,叹气道:“阎兄只是一时想不开,彦明无需太过担忧。” 又在耳边快速轻声低语道:“你我都已无任何退路,彦明若不表明心迹,不仅彦明今日会死在城内,阎家也会身死族灭。” 表明心迹? 如何表明? 韩遂见他还一脸的疑惑不解,叹气道:“若非那该死的临洮小儿,我等也不会沦落至此……” “董虎……董虎——” 阎行突然仰天暴吼,二话不说,提着利刃奔入大乱了的太守府。见他如此,一干人相视,竟也打马踏入太守府,跟着一路走入后院关押着董肥私牢…… 董肥,临洮乞儿,父母不知其名,与董虎初见时如同一副骨头架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自个吃成了个大胖子,于是董虎就给了他个“董肥”名字。 董肥看到阎行提着刀子闯入监牢,看向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宋扬、李文侯、韩遂、边章…… 董肥回头看向身后两名兄弟,突然咧嘴笑了…… “这辈子咱就服大兄一人,怎么就一眼看出这些人全是造反贼子呢?” “二兄说的是,咱们兄弟这辈子就服大兄一人,能跟着大兄,即便死了也值了!” “呵呵……” “一群贼子而已……” “闭嘴——” 阎行突然暴怒,正待开口,董肥将脖子歪了些,用着手掌比划了两下,眼中更是满满不屑。 “若非大兄五年前救了咱董肥,咱早他娘地成了堆烂骨头,真当小爷怕了你个输不起的阎家小儿?” “来来……往小爷这里砍,小爷若是眨了眼,小爷就跟你姓!” 董肥的鄙视让阎行大怒,正待举刀时,另外两名乞儿起身上前,同样歪着脖子。 “二兄莫急,待咱先行一步,为兄长探一探阎王路好不好走。” 董三抬头看着阎行,不屑道:“阎家小儿你记着了,今日之仇……大兄来日必报!来来,让三爷看看你阎家小儿的手段!” 三人一再“阎家小儿”刺激,阎行双眼猩红暴戾越来越盛…… “想死……” “小爷成全你们——” 阎行大怒,大刀毫不留情连连斩下。 “噗!噗!噗!” 三刀连连斩下,战立的三人十数息方才直挺挺倒下…… “临洮小儿恐非易与之辈……” 看着三具无头尸体直挺挺倒下,李文侯竟有种头皮发麻畏惧…… 韩遂深吸一口气,笑道:“不过一小儿罢了,难道咱们还真的怕了三个死人话语,怕了一临洮小儿?” 北宫伯玉突然不屑笑道:“怕?最好别让老子见到那该死的董虎!”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不知战场厮杀了多少回,又岂会真的害怕了一小儿? 烧当老王转身说道:“走吧,有许多事情还要诸位商议呢!” “走走,兄弟们今日不醉不归……” …… 一群反贼大笑离去,地上只留下三具无头尸体…… …… 光和四年八月初九,金城郡功曹韩遂、边章乘夜打开城门,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宋扬、李文侯领三千贼众杀入城内,允吾城沦陷,太守陈懿身死,被关押在太守府的董肥、董小三、董小四三兄弟也一同身首异处…… 是夜,允吾城杀声震天,燃起大火数十里外亦可看到天边晕红…… 在董虎与积石山一干头领们提及重回河湟河谷后,临近允吾的积石山就在密切关注着破羌的动静,当猜测成为了现实,倍感紧迫的孟都连夜让人将信件送往临洮,与此同时,争吵了半个月的积石山也终于达成了一致,孟都成功的成为了三千悍匪大头领。 陈懿的弹劾奏折,允吾城的陷落,孟都的信件…… 陈懿身死、河湟羌造反消息如飓风向外扩散,西凉大乱。 …… 董肥、小三、小四身死消息已经传入临洮一日,董虎面无表情躺在草屋里…… “大兄……” 房门打开,一个只有三岁女娃端着个木碗,跌跌撞撞走入房内,见此,躺在床上的董虎不得不挺身跳下床榻。 董虎蹲在小丫头身前,一手接过碗筷,一手点着小丫头娇小鼻尖,笑道:“都说了,大兄只是想静一静,他们怎么又让你跑了进来?” 小丫头低头说道:“大家都担心大兄,不希望大兄太过伤心……” 董虎一阵沉默,一手将小丫头抱起,叹气道:“都是一群活了今日没明日的混蛋,早死了……或许来世投了个好人家也不一定,大兄并不是很伤心,大兄想静一静,也只是想着如何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而已。” 董虎一边说着,一边用着木勺为女娃喂了两口饭食,见她不吃,这才三下两下将饭食倒入肚中,抱着女娃走出低矮房舍。 在临洮,所有人都知道他并非真的住不起大墙院,只是因为有数百张嘴要养活,这才一直住在董大遗留给他的茅草屋。 抱着女娃走出院门,院子外站着数百男男女女,最大的不超过二十,最年幼的便是他怀里的幺妹。 一一将人看过,董虎将女娃送到年二八少女怀里。 “该干嘛都干嘛,都不要待在这里了。” 董虎紧了紧腰间皮带,也不理会一干还在犹豫的兄弟姐妹,翻身上马前往董府。 正文 第6章 董家子董卓(上) 董卓字仲颖,父董雅,长兄董擢早逝,弟董旻,子董瑁,女董媛…… 若非亲眼所见、亲身感受,董虎也会认为董卓是个大坏蛋,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几年,董卓在他眼里也与一般的边军将领没了任何区别。 董卓早先年如同个游侠儿,在诸羌有着诸多名望,也因此被陇西郡之南的白马羌老王看中,成了白马羌老王的女婿。 陇西郡西面是金城郡河湟诸羌部族,南面是参狼羌、白马羌,金城郡诸羌部族有护羌校尉看押、保护,陇西郡除了防备积石山一干马匪外,西面并不需要大军守护,但南面的参狼羌却不同。 参狼羌时不时就侵入陇西郡劫掠,作为陇西郡最南城池的临洮,也就成了陇西郡南部都尉所在。 临洮之南是参狼羌,再南是白马羌,董卓是白马羌老王的女婿,两相夹击参狼谷的参狼羌,参狼羌也只能趴窝不敢再闹,也因此缘由,董卓成为临洮南部校尉下从事。 也还是因董卓与各羌族关系不错,又勇武善战,因匈奴每每作乱造反,董卓被护羌校尉段颎调入西凉任从事,如同朝廷空降金城郡的陈懿征调西凉名士阎忠、韩遂、边章一般无二,匈奴作乱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羌人跟着造反,而董卓在各羌族部落都有着很高声望。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用在董卓身上最是合适。 段颎任护羌校尉时,董卓任名下从事;段颎任并州刺史时,董卓因功被段颎推荐入公府,任羽林郎…… 说到此处就需要说一下朝廷官吏选拔制度。 朝廷选拔官吏通常有两种途径,其一与科考类似,由太学学生殿试后任职,而太学生往往出自与雒阳北军和“南军”郎官,也就是宫廷卫士,这些人往往都是公卿之后,还有是一些是朝廷吏员。 第二条选拔官吏途径是乡举里选,诸如地方“举良”,诸如“孝廉”,诸如董卓这般攻打匈奴时的征辟。 早些年时,朝廷注重乡举里选出来的官吏,但自大将军梁翼、窦武之后,皇帝就不怎么信任朝廷上文武大臣,更是一再进行党锢,也因此皇帝更愿意信任宫廷侍卫出身的太学生。 也就是说,当段颎推荐董卓为“羽林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太学生”了,至于考试什么的那都不是个事儿,只要掏钱就能过关,董卓如是,屠夫何进、何苗亦是如此,若不先在宫廷任侍卫,就甭想做官,也因此皇帝刘宏公开在西园卖宫廷侍卫郎官,继而售卖各郡县官吏。 皇帝不信任朝廷文武大臣,转而更愿意使用宫廷侍卫出身的太学生,当段颎推荐董卓为羽林郎的那一刻,他的升官路途就已经没了障碍。 董卓做了一年的羽林郎后,又被段颎推荐给了护匈奴中郎将张奂,任张奂的军司马,之后羌人作乱杀入关中三辅之地,张奂调董卓围剿,事后为雁门广武令抵御鲜卑人侵入,川蜀益州之北羌人作乱,再调董卓为益州蜀郡北部都尉防御松藩草原诸部羌族,之后凉州休屠、显羌作乱,再调董卓任西域戊己校尉…… 还是那句话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董卓因恩主段颎,以及段颎推荐的张奂缘故,虽不能说是官运亨通吧,却也是四平八稳了,可当董卓担任西域戊己校尉后,倒霉了,因张奂、段颎而倒了霉。 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藩欲联手杀死全部内廷宦官,而正在这个节骨眼时,张奂、尹端、董卓刚刚平定西羌作乱,正带着五万大军以及无数俘虏入京献俘,内廷遣使告诉张奂言窦武造反,张奂便把窦武逼得自杀。 窦武自杀后,张奂才发觉上了内廷宦官的当,不愿就此臣服内廷而离职养老,也因此尹端、董卓皆跟着倒了霉,但董卓与尹端不同,他是成了太尉段颎推荐给张奂的。 张奂逼死大将军窦武,无奈放弃兵权养老,或许是兔死狐悲缘故,段颎也因此拜入宦官门下,有段颎的说合,董卓一时半会并未因此遭受太大影响,可随后,董卓还是没能逃脱这一劫难。 段颎亲近朝廷十常侍,朝中清流党人也将怒火撒在了段颎身上,司隶校尉阳球抓住了段颎一个把柄后,段颎因而入狱,最后服鸩自杀,家人也因此流放,虽然后来张球也没捞到个好,也被十常侍整死,甚至引发更大规模的党锢之事,但也因董卓是段颎门人,也被朝廷清流贴上了宦官标签而罢职不用。 董卓因段颎而兴,又因段颎而罢职不用,可不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么? 身为“董家”一份子的董虎,别人他可以不理会,独独不能不了解一些董卓所作所为,从董卓履历来看,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大坏蛋,明明就是大汉朝战功赫赫守边将领,而且还是哪里需要去哪里的边军将领,怎么就成了后世人嘴里的大坏蛋了呢? 董虎不知道! 但他知道董卓后来死的很惨,不仅自个被人点了天灯,家人也跟着死了个精光。 董卓后来做的对不对?董虎自认为是没办法评定的,他只是本能不想与董家有太多纠葛,但现实是残酷的,在这个世道若想活下去,若想养活他身后的兄弟姐妹,背后就必须有棵大树,哪怕他有时候只是需要借助董卓一个名头。 董虎站在董府门外足有一刻钟,直到废人董瑁拄着根拐杖走出,这才忙上前搀扶着。 “大公子这是要去哪?怎么也不让下人弄辆马车?” 董瑁是董卓的独子,但因腿脚缘故并不被董卓所喜,在家中也没有什么地位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但董虎却喜欢温和没什么架子的董家大公子。 见是董虎,董瑁不由笑道:“你小子不会又要购买些米粮吧?” 董虎搀扶着董瑁坐在不远处的拴马石上,挠头道:“是有些粮食要与大公子讨要些,但虎娃今日前来主要是想拜见一下叔父。” 董瑁不由一愣,虽然腿脚不好,脑子却并不愚笨,多年交往中,他能感受到董虎并不十分愿意与董府太过密切,至于什么原因…… 董瑁微微摇头,就在董虎有些不解他摇头是何意时…… “说吧,这次又要购买了多少粮食?” 董虎心下大致估算了下,说道:“今次可能要多讨要些,至少要够一千人一年所需,当然了……大公子也知道虎娃的身家,还请大公子能够赊欠虎娃一些。” “一千人?食用一年?” 董瑁一阵呆愣,看着董虎的神色颇有些怪异,手指向身前指了指,董虎也不得不将大脑袋伸到近前。 “梆!” 董瑁重重敲了大脑袋一记,笑道:“你小子不会真的因陈太守而逃了没影吧?若真的逃了没影,阿父可是会恼怒了本公子赊欠了你钱粮的。” 董虎蹲在董瑁身前一阵挠头,叹气道:“想来大公子也是听了些金城郡发生的事情。” “嗯。是听了些,听说你小子百十人竟敢偷袭了破羌数百人,前些日阿父还夸赞你有种呢,怎么?现在害怕了?” “害怕倒不至于,虎娃就想着再捅了破羌的屁股而已。” “哦?再捅破羌屁股?” 董瑁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说说看,你如何捅破羌屁股?若是打动了本公子,本公子就低价卖与你小子两万石粮食,另外再送你一些好东西。” 董虎挠头想了下,问道:“若大公子是那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大公子在造反夺了允吾城后,会不会就此止步?” 董瑁笑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自然是要夺了金城的,只有夺下金城,北宫伯玉、韩遂等反贼才算暂时安稳。” 董虎一伸大拇指赞道:“大公子果然智谋无双……” “嘚嘚,别口花花!但凡是陇西人,那就没人不知道这些破事。”董瑁很是不屑撇嘴。 董虎叹气道:“即便破羌、烧当羌与那韩遂勾结造反,也绝不会造成多大灾祸,可若夺下了金城,一旦让整个西凉羌胡看到了有利可图而纷纷奔投,那才是真正的灾祸。” 董瑁微微点头,大汉朝不知与羌、胡厮杀了多少年,自是清楚仅仅只是一两个羌族部落造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数部族跟着造反。 董虎挠头道:“破羌仅一日便拿下了允吾城,各部肯定会认为我朝已衰弱不堪一击,但那些部族肯定不会就此跟着破羌、烧当羌一同造反,除非他们夺了金城,堵住了西域、河湟之地的入口,才会有无数部族押注,破羌、烧当羌才会因此拥兵数万做大难制。” “也就是说金城是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必须攻打的城池,可若正当破羌、烧当羌攻打金城时,数千悍匪突然捅了破羌、烧当羌的屁股……” “积石山?” 董瑁突然意识到眼前浑小子想如何捅北宫伯玉的屁股,一阵沉默思量后,也不得不叹气苦笑。 “你小子果然够狡猾,积石山在允吾城之南,由此不仅可以攻入破羌族地,若是被你趁机抢了允吾城,那北宫伯玉、韩遂反贼或许会真的死在你手里。” 董虎点头赞同道:“若被小子夺了允吾城,北宫伯玉一干反贼就必须强攻允吾城,不拿下允吾城就会被东西夹击,而允吾城又足够的坚固,仅凭此时的北宫伯玉那点人想要夺回允吾城……” 两人一阵齐齐摇头,此时的北宫伯玉、韩遂等人还没拿下通往西域的四岔路口重城——金城,没拿下金城,屡屡被大汉朝暴揍的各部族就会观望,一干反贼就不可能做大难制。 董虎转头看了眼马夫拖拉着马车走出董府…… “虎娃运盐时察觉了破羌已有反意,就让二弟前往允吾城示警,本想着陈太守可以小心些,真当那北宫伯玉造反了,也必是朝廷重新启用叔父之时,毕竟叔父在羌族各部有着诸多威望。” “叔父在羌族各部有着诸多威望,允吾城尚在朝廷之手,只要朝廷重新启用叔父,平定破羌作乱也只是分分钟钟的事情,并不会对我朝造成太大的损失,只是陈太守也太无用了,在虎娃示警下还能被北宫伯玉、韩遂内外作乱破了城池,身死族灭也算是活该!” 董瑁默默点头赞同,自家事自是一清二楚,董卓一辈子都在与羌胡打交道,对羌胡有恩情也有杀戮以威,平定仅有三千骑的破羌并非难事。 正文 第7章 董家子董卓(中) 一想到金城郡发生的变故,董瑁轻叹道:“你小子是个打仗的料,两万石随时都可以拉走,本公子再送你一些皮甲。” 董虎笑道:“果然还是大公子仁义,虎娃这就先行谢过了大公子!” 董瑁突然说道:“你小子算计是不错的,但积石山那些匪类并非良善之人,你与他们打交道需要多加小心一些。” 董虎点头道:“大公子放心,积石山都是些在河湟之地争斗失败的落魄子,虽心思诸多,那也是捅了破羌、烧当羌之后的事情,而那时,平定了叛乱后的朝廷,自也不怕他们跳腾。” 董瑁拄着拐杖站起,笑道:“既然你已经想了清楚,我也没什么可担忧了,阿父收了个悍将,此时正在府中后院演武,你自行去寻即可。” 董卓自临洮担任南部校尉开始,先后任职西凉、并州、益州蜀郡,且都是与羌、匈奴等胡族厮杀,手下自是有不少悍将,诸如就值雁门抵御匈奴、鲜卑时招募的玄菟人徐荣,任西域戊己校尉时招募的樊稠、牛辅和招降的李傕、郭汜…… 但此时这些人也都只是董卓的亲随家将,与罢职闲赋在家的董卓一般无二,除了每日在府邸饮酒打屁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若非董虎上辈子看过《三国演义》电视剧,又哪里会知道这些家伙们后来的风光与落魄。 自段颎身死后,董卓已经闲赋在家一年多了,董虎也是见识过他手下那些悍将,只是双方没交过手,也没怎么打过交道,只知道是董卓降服的一些亲随家将。 将董瑁搀扶上了马车,董瑁又与他微笑摆手告别,董虎这才深呼吸紧了紧腰带大步走入董府。 董家人都是认识董虎的,知道他与废物一般的大公子交好,并未阻止他进入府内,刚踏入院中,就见府中大管事迎面走来。 “小痴?你怎么来了?” 大管事董忠询问,董虎也只能挠头道:“小侄有些事情要见一下叔父。” 大管事好像有些急事,招手唤来一小厮。 “老爷正在后院,让小三带着你前往,忠叔还有些事情。” “忠叔您先忙,小侄自去寻叔父。” 董忠好像真的有急事,话语说罢便急匆匆离去了,董虎也跟着小厮前往后院校场,穿廊过阁,两人用了小半刻钟才来到后院校场,正见到场中两名披甲将战成一团……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场中两人来回比斗,三四岁的董白小丫头却脑袋乱摆自娱自乐,也因此正好看到了他。 “虎娃叔叔……” 小丫头在一绿裙妇人怀里挣扎,引起了正在观战的董卓的注意,见是董虎,很是随意向他招了招手。 “虎娃叔叔……” 或许是绿裙妇人见是自己相公相熟的董虎,也松开了怀里女儿。 “虎娃叔叔……” 女娃抱着董虎大腿,小手伸的高高,见此董虎哪里还能不知道小丫头想要什么,一边从衣袋里拿出两颗麦芽糖,一边将她抱在怀里走向大马金刀的董卓。 “叔父。” 面对董卓,董虎也不得不躬身低头。董卓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身边椅凳。 “陈懿老儿把你告了,昨日郡守大人还来了信件,想要拿你的人头与北宫伯玉赔罪,咱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董卓开口,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放在了董虎身上,董虎却像是不怎么在意笑了笑。 “破羌、烧当羌都已经起兵造反了,郡守大人竟还要自打朝廷的脸面,虎娃又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娃娃,又能如何作想?” 董卓不由咧嘴笑道:“我董家的娃娃可不一般,百十人竟然砍了数百颗破羌头颅,还惹了这么大的灾祸,即使朝廷当下为了脸面饶了你小子,事后也必会砍了你的头颅。” 心下叹息,董虎即便再硬气不想承认,他也知道董卓是对的,不由苦笑道:“允吾城堵在破羌门口,又直接被允吾城管辖,破羌族丁不足还罢,一旦破羌人丁增多,也必是心生反叛歹意,有无虎娃反抗破羌劫掠,早晚都会发生今日之事,但凡有些长远目光之人,都会趁着破羌做大前砍杀打压,只有如此,河湟之地才算安稳。” 董卓半辈子都在与羌人打交道,又如何不知羌人每每作乱的缘由?听了董虎这番话语也不由微微点头。 “你小子倒也有些见识,但是这不代表朝廷不会事后算账,不会砍了你的脑袋。” “所以……侄儿不是来了叔父跟前寻求庇护了么?” 董虎苦笑道:“危机……危险中蕴含着些机遇,侄儿虽犯下了过错,尽管侄儿心下并不认为有错,只因金城陈郡守太过大意疏忽,在侄儿让人提醒了韩遂、边章欲要作乱反叛下,竟还不第一时间内将两人关押起来,事后也因两人打开了允吾城门,这才造成了今日之事。” “若是陈郡守可以谨慎、小心些,破羌无法破开城门,甚至无需朝廷遣将攻打,只需陈郡守坚守三个月,北宫伯玉的头颅就会被他人砍下送到陛下案前,朝廷也可趁机肢解了破羌,如此之下,足以确保河湟一二十年内安全无虞。” 董卓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董虎继续说道:“叔父也知盐价几何,当北宫伯玉提出以往数倍过路费用时,就已经想要造反作乱,皆因为高出数倍过路价格,必然会因商贾无利可图而致使商路断绝,更别提破羌充贼杀人。” “一旦商路断绝后,湟水诸羌必因困顿而不满,北宫伯玉也只需随意寻个由头,便可轻易收获河湟诸部十万之卒,到了那时,反而会酿成更大祸端来。” “所以即便侄儿杀人惹了祸端,心下也不认为是祸端,毕竟北宫伯玉已有反意,灾祸越是早早掐灭,朝廷损失也越小些。” 董虎正色道:“是非且不论,在他人眼里,此次灾祸毕竟是侄儿杀人造成的,所以侄儿想亲手解决了此次祸端,省的朝廷秋后算账砍了侄儿脑袋。” “哦?亲手解决祸端?” 董卓看向有些好笑的董氏和刚刚收入帐下的华雄。 “娃娃好大的口气!子健,与你兵一千,可否斩下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头颅?” 华雄不由看向看过来的董虎,正色道:“若主公与我五千卒,末将愿为主公斩下反贼头颅!” 董卓指着董虎笑道:“小子,子健乃我名下悍将,可还敢口出狂言否?” 董虎不可置否道:“若叔父与侄儿一千卒,侄儿便砍下了那狗贼北宫伯玉的头颅。” 听了董虎再一次狂妄话语,董卓脸上有些不悦了,一旁的董氏指了指猖狂小儿,又指了指身前一尺,见她与董瑁一般无二,董虎无奈,只得起身来到董氏面前蹲下,伸着大脑袋让她敲两下。 “梆梆。” “少年郎意气风发是好事,可若太过猖狂就惹人厌了,虎娃若不能让婶娘满意,婶娘还敲你。” 董虎无奈,只得与董瑁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他也不理会董卓的郑重,挠头道:“若无朝廷出兵救援金城,侄儿会自积石山杀入破羌族地,然后一路向西杀戮、劫掠,会把看到的所有破羌、烧当羌族人变成俘虏、奴隶,之后侄儿或自洛都谷逃入武威郡,或沿着盐路逃入高原,而北宫伯玉屁股着火,必然会紧急退回族地,一者族地损失惨重,二者攻打允吾城立下的威望,也会因侄儿捅了北宫伯玉屁股而相互抹平,各羌部就会犹豫坐壁上观,不敢加入反叛。” “侄儿掠夺了破羌、烧当羌,只要给侄儿半年时间,侄儿就能整合掠夺的数万族众,就能拥兵数万,数万大军回头再战损失惨重的北宫伯玉等人,侄儿还就不信磨不死了他。” 董虎不屑道:“没有朝廷出兵相助,侄儿就会与积石山数千悍匪静等破羌、烧当羌出兵攻打金城,就会偷袭、掠夺破羌、烧当羌,虽多用一些时间,但侄儿拥族众数万之下,那北宫伯玉、烧当羌老王就是个死字!” “若朝廷出兵增援金城,那就更简单了,北宫伯玉、烧当羌老王前有朝廷大军虎视眈眈,后有侄儿肆虐他们的族地,军心大乱的叛军更是不堪一击,侄儿连带着俘虏逃入武威或高原都不用,两相夹击直接斩杀了一干贼众也就是了。” 说到此处,董虎又叹气道:“侄儿答应了积石山出兵五百,虽五百卒在积石山各头领中也算数一数二的,但侄儿毕竟是个外人,仅五百人能拿到的话语权也绝不会多了哪里去,可若叔父给了侄儿千卒,加上侄儿自募五百,一千五百人便可与积石山任何一人平起平坐,自也可以按照侄儿设想弄死了那北宫伯玉。” “可若拿不到话语权,侄儿也难以确定在杀入河湟谷底后,一帮家伙还能否抱成团,若各自抢掠各自的,虽也会重创了破羌、烧当羌,想要弄死却难,因为一帮抢红了眼的家伙很可能会触怒那些壁上观的各部,会让他们倾力支持北宫伯玉等人与侄儿交战。” 董虎挠头说道:“不管何种结果,只要叔父给了侄儿千卒,侄儿又如何不敢说大话弄死了北宫伯玉等人?” “当然了,这是正常情况下,若是叔父想再次被朝廷启用为将……” 说到此处,董卓猛然站起,沉寂了一年多的冷厉杀意骤然爆发,董虎心下一惊…… “小痴,你是说……叔父有机会东山再起?” 正文 第8章 董家子董卓(下) 董虎一通分析,董卓根本不用细想,只要给了眼前小子千卒,只要掌控了积石山众匪话语权,厮杀了半辈子的他就知道,只要北宫伯玉等人敢露头攻打金城,那就是个死字,但这还比不了自己再次为官为将。 闲置了一年多,手下悍勇亲随近百,整日在后院校场你来我往打斗,若说董卓不想做官,那就是纯粹的扯淡! 董虎心下自是清楚,可他也知道朝廷上都蹲着哪些混蛋,不管自己有无过错,过错都会落在自己的头上,能够保得自己平安无事的,也只有眼前高大男人。 董虎微微摇头,甩去脑中杂乱。 “听大公子说,叔父想让张奂将军说情,但在侄儿看来,求助张奂将军是极为愚蠢的,叔父当走走何皇后路子……” “何皇后?” 董卓一愣,众人也是一脸的不解。董虎见他人疑惑,想了下…… “叔父应当知道事情根由,诸如……当今天下,十常侍为何能权势滔天,陛下因何如此宠信宦官,党锢又因何而起?” 董卓瞬间坐直了身子,神色不知郑重了多少。 “大将军梁冀毒杀幼帝,祸乱宫廷,更是每每欺辱桓帝,而满朝文武却无人敢言,若非一帮宦官杀了大将军梁冀,桓帝又如何得以正位?” “外朝文武虽言忠心赤诚,却无人敢言大将军梁冀是非,如此之下,桓帝又如何相信外朝文武嘴里所言忠义、赤诚?” “外朝文武欲杀桓帝身边唯一可信任的宦官们,欲夺宦官们手中权柄,欲再弄出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梁冀来,桓帝又如何愿意?” “桓帝不愿意成了儿皇帝,自然是哪个大臣敢开口欲夺宦官权柄,哪个就应该铲除,也就有了党锢之事。” 董虎轻声叹息。 “桓帝时如是,当今陛下亦是如此,只是,大汉朝立国四百年,权贵不知凡几,陛下也不希望宦官们太过激怒了所有士族、权贵,也就有了帝王平衡之事,也就有了太尉段颎身死牢狱之事,当那司隶校尉阳球闹的太凶,吓住了诸多内廷宦官时,阳球也只有一死,皆因陛下不愿意让朝臣彻底压住了内廷宦官。” “彻底压住了内廷宦官,就会造就另一个大将军梁冀、窦武权臣,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所以,司隶校尉阳球必须死!” 从没有人说起这些事情,董卓听的极为认真仔细,唯恐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陛下卖官也好,任人唯亲也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为重要的是陛下是大汉天子,是个成年帝王!” “但凡成年帝王都不会允许臣子一家独大,都会本能行平衡计策,而朝中十常侍与外朝争斗尤为激烈,已经是不死不休地步,想要谁都不得罪尤为困难,但也并非没有。” “难道……何皇后便是那谁都不得罪的人?” “正如叔父所说,远一些的后戚大将军就不提了,就以大将军梁冀、窦武两人而论,两人背后是不是有朝廷文武们的支持?” 董卓不由微微点头,他就亲身经历过朝廷这些破烂事。 “何皇后是如何入宫受宠的?以至于即便毒杀了王美人,陛下也未将之打入冷宫,若无内廷宦官们相助,何皇后又如何可保后位?” “何皇后与内廷宦官相善,背后其兄何进已是雒阳尹,未来必是当朝大将军,日后自有诸多文武清流相助,但叔父当知,皇帝、内廷宦官们天然与大将军相冲。” “因而,叔父无论投靠朝廷任何人,不是未来大将军一系,就是宫廷内侍一系,叔父稍有差池,不是被这边弹劾,就是那边咒骂,总是无法鱼肉与熊掌共得,更何况上面还有个想要平衡的陛下。” “跟着未来的大将军混事,大将军的威望威胁到了陛下时,陛下就会斩去大将军的羽翼,内外廷相争,彼此羽翼同样最先倒霉,诸如司隶校尉阳球,诸如太尉段颎。” “但投靠何皇后就没了如此凶险,叔父有了过错时,何皇后或通过内侍宦官,或通过未来的大将军何进,都可以替叔父摆平,而且还谁都不得罪,毕竟没哪个没事招惹未来的太后和未来的大汉天子,叔父就会仕途平坦,一路官运亨通。” 董卓算是彻底明白了,深吸一口气息强压下胸中激荡,可又有个难题摆在面前,忙开口询问。 “皇后身居宫中,咱又当如何投靠皇后?” 董虎心下一阵叹息,无奈苦笑。 “叔父怎么忘了啊?何皇后不是还有一个越骑校尉兄弟吗?” “一个母亲最为紧张的是什么?不还是自个孩儿?表明一些心迹,让皇后相信叔父是史侯的保驾之臣不就行了?” 董卓重重点头,很是赞同。 “虎娃说的对!咱确实有些愚蠢了!” 董虎心下叹息,又是一阵挠头犹豫。 “投靠只是让皇后注意到了叔父,但还要有些真本事,如此何皇后才会重视叔父,出了事情,皇后才会力保叔父,而当前的破羌、烧当羌作乱,就是叔父最好的展示的机会。” “把侄儿的偷袭计划密报给越骑校尉何苗,若被陛下相中了,最后来实施计划的也只有叔父,毕竟能说服积石山众匪的也没几个人。” “不被朝廷相中,由朝廷选派大将,再由三辅之地调派军卒、抽调各郡县兵卒,没数月绝无可能,而这也给了北宫伯玉、韩遂一干反贼充足准备的时间,以当今朝廷将领本领,十有八九难以短时间平定诸羌胡叛乱。” “平乱的时间越久,花费越多,陛下也越是不满,到了那时,自然就想起了叔父来,到了那时,即便叔父不是平叛主帅,也当是一方主将,只要成功的平定了叛乱,成了未来帝王保驾之臣的叔父,仕途自然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董卓深吸一口气,猛然一巴掌拍在董虎肩膀。 “咱只听过虎娃武勇,却不曾想你小子也有如此智谋!” “哈哈……” 董卓一阵大笑,又是一把掌。 “你也别整日吊儿郎当的,就跟着叔父混个出身好了!” 董虎一阵无语,一阵挠头。 “若仅侄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咱虎娃跟着叔父征战天下也就是了,关键是虎娃还有好几百张嘴要养活……” 一听到“几百张嘴”时,董卓就是一阵腻歪,又是一巴掌训斥。 “啪!” “你自个能养活自个就不错了,为何还要养着一群乞儿?” “养乞儿也就养吧,又养女娃作甚?与你这般大男娃,多多少少还能充当个亲随家将,养那么多女娃,除了吃粮食外,有个屁用!” 董虎一阵苦笑,每次董卓都会对他养活一群女娃很是不满,想要说什么“洗衣做饭”什么的,却又怕再次引起一阵不满批斗,也只得老实低头。 “哼!” 董卓一声不满冷哼。 “该死的北宫伯玉造反了,短时间内很难恢复盐路,你小子说一说今后的打算,就这么靠着与老子借贷过日子?” 董虎一阵挠头犹豫…… “各州郡的田地都被叔父这般大族占了,侄儿没有田地,就如同没根的浮萍,稍有天灾人祸,侄儿就成了赤贫的破落户,正如今日破羌、烧当羌造反断了盐路。” “但也因为他们造反作乱,侄儿也有了抢占一些田地养家机会,就是……就是不知叔父是何心意,侄儿知晓了叔父心意后,也好与积石山商议一下,侄儿也好早做些准备。” 董卓一阵沉默,开口询问。 “你觉得咱当如何做?” 董虎一阵苦涩。 “侄儿自是希望叔父借兵一千,侄儿也好捅了破羌、烧当羌的屁股,早早干趴下了该死的北宫伯玉,侄儿也有了养活家小的田地……” “混账!” “你小子怎的如此心无大志?养家养家……你就知道养家!” 董卓大怒,看着再次低头不语的浑小子,一脸的恼怒气愤。 “积石山的事情暂时停下来,告诉那些混蛋们,只要给老子老老实实听话,日后破羌就是他们的,可若他们敢给老子捣蛋,老子活扒了他们的皮!” 董卓又是一阵沉默…… “咱没有一千兵卒,给你一百甲胄和一千人所用刀枪箭矢,再送你一万石粮食,其余的你自己想法子!” 董虎心下大喜,又是一阵挠头。 “刚刚侄儿前来时,大公子已经答应了虎娃,愿意低价赊欠虎娃两万石粮食,叔父送的一万石不算在内吧?” “你……气煞老子了!滚滚!看着你小子就是烦!” 董卓很是气愤恼怒,董虎最后也只能无奈抱拳弓腰。 “侄儿这就别过,还望叔父莫要恼怒虎娃……” “滚!” 董虎挠头苦笑,最后也不得不再次向看笑话的董氏抱拳告别,向绿裙李氏别过…… 看着浑小子挠头离去,董卓一阵摇头轻叹,一旁的华雄突然抱拳开口。 “主公,此子智谋当不在牛将军之下,怎的从未听主公提及过?” 董卓苦笑轻叹。 “他叫董虎,乳名虎娃,可左右开弓,最善步战,有万夫不当之勇,乃马下无敌之将,就是这性子……” 董卓一阵摇头,他也不是没有招纳过,只是浑小子好像豢养乞儿有瘾了一般,原本还只是三五人,没几年,名下竟养了五六百人,来见一次训斥一次,结果还是恶习不该,气的董卓也不愿提起这个不是家丁的家丁亲随。 “虎娃虽胡闹些,但子健莫要轻视了他,若是战阵生死相搏,浑小子能当场斩杀了你。” 华雄心下一惊,别人说这话语他或许会怀疑,但董卓开口…… 董卓一阵沉默,想了许久也没太好法子,想要让董虎听话,就要帮着养活数百乞儿,董家田地是不少,可同样养活的门客也多。 “罢了。” “先让虎娃在外面胡闹一段时间吧。” 董卓最终还是优先选择了自己仕途,他很清楚,若不能给予手下将领一个未来,最终这些人也会一一离自己而去。 正文 第9章 八百雇佣军 数月前董卓送钱与恩主张奂,期望能借助张奂与朝堂清流搞好关系,想要以此减少些身上“阉党门徒”痕迹,也好重新出仕为将,只是张奂极为厌恶董卓金钱贿赂,不仅没帮他,更是与人多说了几句董卓“贪鄙、不可为将”话语,若无意外,董卓至少会在家中修养个三四年,直至黄巾贼造反为止。 托关系、走后门,无不表明了董卓迫切期望可以出仕为将,董虎也乘机给了董卓另一个选择,或许将来没了废帝立帝之事,大汉朝避免了四分五裂也不一定。 去了一趟董家,虽然没有讨到兵卒,却也得了三万石粮食,有了这些粮食,招募一些敢打敢拼人手并不是很难。 连夜写好了一些告示,第二日满大街张贴的都是招兵广告。 董虎将最后一张告示张贴在城门口,把城门的秃头歪着脖子瞅了半天…… “虎娃,你这张贴的是什么啊?没饷银你招到个屁人!” 董虎不知与城门秃头打过多少次交道,打趣拍打着他的肩膀。 “是没有响银,除了一口吃的外什么都没有的招人告示,怎么着?秃叔你也想跟着虎娃混事?” 秃头听他这么说,不由撇嘴。 “除了口吃的屁个银钱都无,或许也只能招了一群乞儿吧?你虎娃啊,还是继续做乞儿们的大兄吧!” 董虎见周围也有些人围观,不由白了秃头一眼。 “都他娘地贱命一条,能混口吃的就不错了!再说了……咱虎娃也不是个不讲究的人,虽说咱是招募一些亡命雇佣兵,也确实不似秃叔这般每月多多少少都有些饷银,而咱虎娃也就提供些饭食而已……” “可只要发生了争斗,只要赢了,三成斩获归入公中,三成归我虎娃,四成全是兄弟们战利品,这就跟拿命挣富贵一般。” 董虎身量高大,嘴里说着“秃叔秃叔”的,却搂着秃头脖子如同兄弟一般。 “成事在人,富贵在天!咱临洮大差不差人家都是穷的叮当响,平日里该干嘛干嘛,该放羊的放羊,该种田的种田,每日里还能从咱虎娃手里拿到一份口粮保底,至少天灾人祸的还能有口吃的,饿不死人不是?” “到了用人的时候,比如那该死的破羌、烧当羌造反了,这些拿虎娃饭食的,跟着咱虎娃出去干仗,死了那是命里活该,活了下来,抢到的东西大家伙分一分,兴许就能分了一匹战马,想留着就留着,不想留着就卖掉,这叫什么?这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董虎一拍秃头的胸口,很是无行冲着他人咧嘴。 “当然了,虽说平日里该干嘛干嘛,可咱出去干架,若要没学了干架的本领,那还不是叭叭给人送人头?该学习干架的本领还是要学上一些的,最起码得学着跑的快,逃跑时也能跑得掉不是?” 秃头一阵无语,还从没见过这般招人的,不过搂着自个脖子的浑小子也没有说错,陇西郡算是边陲之地,地少人穷,命也就不值钱,能找个不饿肚子的铁饭碗是极为困难的。 就在这时,一名衣衫破烂汉子上前。 “虎娃,你是说只要成了你的人,平日里都能拿到粮食,需要用人干仗的时候,咱跟着你干仗,甭管干仗输赢,只要抢了东西,咱就能拿到四成,是不是这个意思?” “对!平日里咱虎娃养着你们,只要咱虎娃需要干仗,你们跟着虎娃,只要抢了东西,你们就能拿到四成战利品,抢的多,分的多!” “你虎娃一日给俺们多少粮食?” “一日两斤,一次发放五日粮食,每隔五日训练一日,训练时放开了肚子吃,当日训练后便拿走之后五日粮食。” “虎娃,若是咱哪一日不想干了,怎么办?” “不想干了就不干呗!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咱虎娃平日出钱粮养着人,不想干了也得提前一个月与咱说,别到时候,该干仗了,就咱虎娃一个人去干仗,你们全他娘地撂挑子不干了,那就不仗义了。” 众人一阵点头,就在这时又一人突然高声询问。 “虎娃,你有这么多钱粮养咱吗?” 董虎咧嘴一笑。 “甭管咱虎娃有多少粮食,即使明日没了粮食,你们也还是赚了白吃一日的粮食!啥时候咱虎娃没粮食了,你们拍拍屁股继续放羊!” …… “咱临洮能有多少仗要干?不吃白不吃,这活咱干了!” “嗯,虎娃都养了好几百乞儿,败家再养一些人也算正常……” “嗯嗯,确实是件好事儿……” “娘地,反正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活咱干了……” “算咱一个…… “虎娃,咱胡三跟你干了……” …… 临洮人就没有哪个不知道董虎养了数百个大大小小乞儿的,边地穷苦,不仅吃了上顿没下顿,人的性子也是悍野,一句不合就撸袖砍人,没人把命当回事儿,一听董虎要再养五百人,纷纷吵嚷着要跟他混事,本来以为要用上几日,要多跑几次周边一些村寨,结果在临洮城内,仅一日便招到了八百成年汉子,他也依照自个定下的规矩,给了八百人发放了五日的粮食。 消息传回董卓耳朵里时,厮杀了半辈子的他也是一愣一愣的,虽然不能确定浑小子手里究竟有多少钱财,但仅养活的五六百乞儿,浑小子兜里就不可能存有多少,这一点董卓极为确信。 身为统军将领,董卓尤为清楚一名兵卒需要花费多少钱粮,别的什么不提,仅一名军卒吃的粮食、穿的衣物、军饷就需要两万钱,饭菜油水较多还好,若没有油水,一顿饭就要吃两斤粮食,而董虎除了给每个人一日两斤粮食外,屁都没有,没有刀枪箭矢,没有军饷……除了两斤粮食外,屁都不给。 当兵打仗,也不是天天打仗,也还是每日养着,啥时候打仗啥时候出兵,几乎也与董虎的雇佣兵差不了多少,大西北百姓不是中原老实巴交的农夫,敢做雇佣兵的都是没拿自个命当回事儿的人,而且这个时代的百姓都讲究一口唾沫一个钉,实在的紧,可不是老奸巨猾的**,当然了,董卓相信,无论怎样的军队都会存在着一些**。 一日两斤粮食,一日间招募了八百不拿自个命当回事儿的悍卒,比陇西南部校尉手里的兵卒还多,董卓心下躁动不已,来回在屋里转圈圈…… “来人——” 董卓暴喝,披甲华雄推门走了进来,抱拳铿锵道:“主公可有吩咐?” “去把虎娃给老子捉来……” “慢着!” 未等董卓话语说罢,门外传入一声娇哼喝止,正是董卓的正牌夫人董氏。 董氏在房里听了下人说自家夫君正在书房转圈圈,董氏就知道因何如此,这才带着两个婢女前来。 而这时,门外阁廊下又有一人急匆匆前来,正是董卓的女婿牛辅。 牛辅字良佐,性谨,喜文善射,是董卓任戊己校尉时招募的武威儒将。 董卓手下都是些大老粗,牛辅能文能武,每每思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很是谨慎,恰恰这些都是董卓所缺少的,对牛辅也尤为喜爱,更是将唯一的女儿董媛嫁给了他。 看到自己夫人和女婿齐齐前来,董卓心下就有些不悦了,只是不敢招惹性子较强的夫人,却沉着脸看向牛辅。 “慌里慌张的……又有何事?” 牛辅见董卓心情不好,犹豫上前一礼。 “父亲,那虎娃仅一日便招募兵卒八百,小婿……小婿有些担忧郡守大人恼怒……” “虎娃如此做,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卓心下正为这事发愁,不是担心陇西郡守不满,而是愁着浑小子仅一日便在临洮招募了八百敢战兵卒,而且还是挑挑拣拣选出的八百勇士,这不是挑战了他的威望吗? 要说还是董氏最是了解董卓,上前坐在厅堂《老子骑牛图》右侧,纤手轻轻拂动了两下太师椅光滑扶手,心下却浮现当日挠头小子扛着两张椅凳情景…… “虎娃今时也仅年十五六,虎娃做的如此胡闹事情,夫君想做却是做不得。” 董氏默默看着络腮胡子的董卓,过了片刻方才再次开口。 “虎娃的阿父董大是夫君的亲随,虎娃也与自家子侄没什么区别,况且,虎娃是用我董家粮食招募的八百敢战兵卒,八百兵卒在虎娃手中,与在夫君手中又有何区别?难道虎娃还不听从夫君军令?” 董氏开口,董卓心下躁动也渐渐平复,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如此,他给浑小子粮食,浑小子才有兵卒,不给粮食,自也没了八百兵卒。 看着已经平静坐在《老子骑牛图》左侧的董卓,董氏又是一笑。 “夫君因段太尉而拖累罢职,虽夫君在临洮尚有威名,然相较于陇西郡,相较于整个关中,夫君威名已大不如从前,也必会被他人轻视,但有了虎娃仅一日便可征召八百勇士之事,事情便又有了不同。” “夫君你想啊,仅董家一随从之子,便可在临洮轻轻松松招募到一部校尉之卒,他人会如何作想?若由夫君出手招募呢?他人还如何敢轻视了夫君威名?” “但这事儿也只能由虎娃去做,虎娃只是个年十五六娃娃,他人就算不满,也只能以为娃娃胡闹,但我董家却因此获利,不仅可让他人不敢轻视夫君威名,更是增添了我董府可用之卒,夫君又有何不满的呢?” 一番话语后,董卓也不得不承认董氏话语有些道理,心下反而有些恼火董虎怎么就招了八百卒,咋不多招一些呢? 正文 第10章 扩兵和二头领 牛辅性谨,也最是怕媳妇,岳母当前,哪里还敢多嘴半句,最后也只得苦笑离去。 积石山孟都再次送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消息,看到短短时间内北宫伯玉竟招募了万五兵卒时,董虎心下有些怀疑起自己判断来…… “大兄。” 董虎心下犹豫着是不是再次加码招募雇佣兵,一时走神并未注意到有人进了草屋,抬头见是已过了十八岁的大丫,不由从她手里接过纸张。 纸张与今时擦腚都不够格的纸张不同,虽不如后世纸张,却也差不了太多。 董虎低头细细将物资报表看了一遍,又看着眉眼柔和大丫,说道:“铁甲数量还有些不足,必须要保证咱们每一人都要配备铁甲,另外也要与之配备铁马铠,每一名重甲骑都要配备两匹战马一匹马骡,但此事要先行保密一二,关键时候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慑力。” 大丫微微点头,又有些担忧道:“大兄,朝廷不允许他人私藏铠甲,咱们造甲……会不会闯下祸端来?” 董虎对此并不是很担心,虽然他不知道光和四年究竟是公历多少年,但他总觉得天下大乱就在眼前一般。 天下大乱后,谁还管你造不造铠甲。 见大丫有些担忧,董虎不置可否笑道:“朝廷不允许普通百姓私藏甲胄,并不代表不允许兵卒使用,仅每个兵卒一副甲胄,还触犯不了律法。 董虎知道她心下担忧着什么,又说道:“咱们现在还算不得兵卒,但当咱们杀入河湟之地时,朝廷必然会给了咱们一个名号的,至于击败了破羌、烧当羌之后,咱们就与积石山那帮家伙们一般无二了,就成了羌、胡部族的一支,朝廷自也没了法子管到了咱们。” 大丫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语。 “虽说八百雇佣军也只是平时给些粮食养着,大兄却也不愿他们只是一群不堪一击散沙,制式刀枪箭矢、衣甲护盾还是要有的,只是咱们现在还较穷些,但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八百木盾,木盾用较轻的桐木制作,无需太厚,在木盾外面镶嵌一层铁皮。” “八百卒必须人人配备木盾、长矛、弓箭、腰刀,另外再与两百人配备投射短矛……差不多就这些,日后也将这些作为雇佣军标配。” 大丫犹豫说道:“咱们的库存,再加上校尉大人的赠送,虽也算是勉强够用,可大兄也答应给积石山一些刀枪箭矢,仅一个月,作坊里恐怕做不出如此多。” 董虎心下叹息,他不是没有法子打造更多刀枪箭矢,尽管质量可能不如铁匠千锤百炼,却也可以应付使用,只是没有足够铁料,这就麻烦了。 想要张口让其他铁匠铺子帮忙,可一想到自己要损失多少钱财,心下又是极其不愿。 “能造多少造多少,了不起将雇佣军原有的破烂送给积石山充数。” “就依大兄。”大丫也没法子解决,只得点头答应。 虽然大汉朝的国境在西域,但历来陇西郡都算是边陲重地,因为陇西郡的西面就是羌人居住的河湟河谷,汉民和羌人时不时就要厮杀一场,越是混乱的地方,百姓手里越是少不了刀枪箭矢,只不过五花八门、各式各样而已。 八百兵卒,绝大多数都是没马匹的穷光蛋,纯粹就是想讨口饭吃,正如董卓所想,董虎也认为能报名加入雇佣军的,都是些不把自个命当回事的亡命之徒,他并不想将人当成一次性使用品。 越是混乱的地方,越是男少女多,汉朝又有“十五未嫁女五倍算赋”的惩罚,致使汉朝女人的地位较低,以至于将女人送人都不要的地步,而大丫就是这种情况。 十二岁时父母便准备让她嫁人,虽长得也不错,直到十五岁时也未嫁了出去,直到官府上门讨要六百钱时,父母也将她毫不留情赶出了家门,成了城外破庙里的乞儿。 同住在临洮,董卓知道董虎力能搏虎,对他不务正业每每收留乞儿尤为不满,按照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董大是董卓的家丁家将,董虎也应该是家丁家将,偏偏浑小子每每以“嘴多”而拒绝。 通过前世记忆,董虎知道董卓的最后凄惨,手下将领、谋士没一个命好的,不是被人砍了脑袋,就是被手下剁了头颅,这也让他尤为抗拒靠近董家。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想要在临洮活下去,就必须借助董家的权势、威望、田地产出。 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有人才有一切,董虎十岁失孤,身体年幼的他不敢相信比他高大的成年人,只能与同龄乞儿一起在这个世道努力活下去,有时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年遭受的苦楚、艰难,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有重头再来一次的勇气…… 董虎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名士的能量,没想到西凉名士韩遂、边章竟然短短时间内拥兵万五,成年灵魂的他很清楚人是有从众性的,一旦雪球滚出一定规模后,产生的巨大破坏力是难以想象的。 躺在床上一日,董虎计算了手里的粮食后,咬牙再在临洮城、周边村寨招募人手,将所有定额扩大到董卓也心颤的一千五百人。 “小痴有些乱来了……” 看到董虎再次咬牙扩充雇佣兵上限,身在董府的董氏也有些担忧起来,就在董卓有些恼火,让人抓浑小子入府时,董虎竟自己跑来了董府…… “大公子,虎娃这次弄的有些大发了,再帮咱一次呗?” 董虎挠头,董瑁指了指身前,大脑袋伸出,又是“梆梆”两下,看着一脸苦涩的浑小子,董瑁却满脸笑意。 “自幼养活一大家子,你不知道有多少钱粮养活多少张嘴的道理?更何况还招募了这么多的佣军,你自个说说,你想做甚?” 董虎挠头道:“那该死的北宫伯玉、韩遂短短时间竟扩充了万五兵卒,虎娃若不多弄些佣兵,积石山那些混蛋很可能会怯懦退缩,没了积石山相助,朝廷若要平乱就只能步步为营,攻打金城、允吾……” “大兄也知道河湟谷地是怎样的地形,如同一个肠子似的峡谷,与长蛇阵一般无二,面对这般叛军占据着的峡谷,就只有让北宫伯玉、韩遂伸出脑袋,然后击其三寸蛇腹要害,而积石山就是一击致命最佳利器。” 董瑁自幼腿脚不好,也不被董卓所喜,是家中存在感很低的边缘人,但不代表就什么都不懂,自是知道积石山的重要性,对董虎的话语也很是赞同点头。 董虎更愿意与积石山合作,更愿意与朝廷毫无任何关系,汉朝人从上到下心气较高,一旦让朝廷插手,董虎就会失去自主作战权,这一点他很清楚。 但他没有钱粮可以招募到更多兵卒来主导或者说影响了积石山,能给他钱粮的也只有临洮董府,只有董卓给予足够的支持,董虎才能达到自己的预期目的,可要说服董卓是极为困难的。 想要说服董卓,就要拿出足够的诱惑,对于董卓来说,没有比重新起复为将更具有诱惑了,这才有了前几日的“蛊惑”话语。 与面前浑小子打了多年的交道,董瑁知道董虎的精明,知道他更愿意与积石山等待时机一击致命。 想着董卓的“养寇自重”计策,董瑁沉默了稍许,说道:“你说的不错,若没有足够的兵卒,积石山很可能就此退缩,但你也当知道,过千佣军又意味着什么。” 董虎心下一阵叹息,且不言一千五百佣兵所用钱粮是个沉重负担,也不言陇西郡守、南部校尉府的态度,仅仅是董卓这一关就是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想到这些,心下就是一阵无奈叹息。 “唉……” “虎娃不憨不傻的,自是明白大公子的意思,可咱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跑了过来,想请大公子帮咱。” 董瑁又是一阵沉默,微微摇头道:“三万石粮食已经是极限,不可能给你更多了。” 董虎精神一阵,忙说道:“虎娃不要钱粮,三万石粮食虽少了些,却也勉强养活千五佣兵一年,咱虎娃也不相信朝廷可以拖延一年时间。” 董瑁点头赞同,又有些疑惑不解道:“那你又因何跑来董府?不怕阿父恼怒敲你脑袋?” 董虎很郑重点头道:“虎娃这次有些逾越了规矩,叔父自然是要恼怒敲咱脑袋的,为了不让叔父敲咱虎娃脑袋,可不就来寻大公子帮忙了么?” 就在董瑁一脸无语时,门外走入带着个女娃的妇人,正是李氏和其女董白,董白很是喜欢每每给她麦芽糖吃的虎娃叔叔,也不怎么怕没什么脾气的董瑁,一阵小跑钻入董虎怀里。 董虎与李氏见了礼,将董白放在大腿上,一边拿出一颗麦芽糖塞到女娃嘴里,一边说道:“叔父是战阵杀将,大公子因身体原因而不被叔父所喜,但不代表大公子就真的领不了兵、做不了统帅……” 董瑁、李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语…… “大公子因身体缘故做不了阵上杀将,不代表做不了指挥作战的统帅,当然了,叔父因段太尉而拖累罢职在家,佣军也还没被朝廷承认,最多算是保家卫国的乡勇,即便如此,大公子也不宜直接成为千五佣军统帅,这会给叔父造成很大压力,但大公子暂时做个军司马还是可以的。” “当然了,咱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是军司马,二头领、二当家什么的都可以,咱把自个当成乡勇就是了。” 正文 第11章 董卓的恼火 董瑁没想到董虎会说了这番话语,先是一愣,继而又一阵好笑。 “你当自个是积石山拦路打劫的马匪?还二头领、二当家的?” 董瑁微微摇头,一旁的李氏却有些急了,唯恐他拒绝了董虎提议,忙说道:“虎娃也是一番好意,夫君又何必……” 董瑁抬手阻止了李氏话语,看着董虎笑道:“你小子是个聪明人,也够坦诚,若非你老实交待,本公子可不会答应帮你。” 董虎挠头道:“这话说的……好像咱虎娃不老实似的……” 说罢,董虎起身将女娃还给李氏,又整理了下衣甲,郑重向董瑁抱拳一礼。 “明日城南训军,军中还有诸多杂事要处置,末将恭候将军前往大营督军!” …… 董虎离去,仆人前来低声报告,浑小子并未前往前厅虎堂…… 董瑁默默坐了许久…… “唉……” 董瑁拿起一旁拐杖,又看了眼忙起身的李氏。 “夫人将西街小院收拾一下,今日咱们搬过去居住。” “啊?” 李氏一愣,正待询问…… “佣兵不同于城内兵卒,若是咱们还居住在董府,会给了他人质疑阿父的机会,咱们搬出去,即便出了什么纰漏,也不会连累了阿父。” ……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 董虎没有前往董府虎堂接受“堂审”质询,董瑁不能不去前厅虎堂。 拄着拐杖,脑中却纷乱杂陈,自幼不被他人重视、喜爱,若非是董氏亲生儿子,或许连一个家中管事职司也捞不到吧? 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功名成就,董瑁自幼腿脚残疾,心下早就断了为官为将念头,也知道李氏遭受的委屈,除了不对妻儿发脾气外,还能怎么办? 董瑁行走在阁廊下,身后除了个小厮再无他人…… “老爷,大公子求见。” 老仆躬身说出让董卓恼火话语,厅堂内大大小小十余人,浑小子却一撅腚跑了没影,这让好面的董胖子很是恼火,一拍桌案小几。 “砰!” “让那不孝子滚进来!” 老仆不敢多言,忙低身退出厅堂,不数息,众人看着董瑁一瘸一瘸走入厅堂,向着阴沉着脸的董卓、董氏抱拳见礼。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砰!” 董卓猛然一拍桌案,指着儿子大怒。 “说!” “那混账小子又因何扩兵?” 董瑁早就习惯了董卓的不满恼怒,面上也如以往恭敬,又是抱拳一礼。 “回父亲,虎娃收到积石山来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边章等贼人已有万五贼军,积石山已有些畏惧,虎娃这才扩兵以稳军心。” 董卓眉头微皱,积石山是拦腰斩断河湟羌胡重地,积石山在手,只要北宫伯玉、韩遂等人敢露头攻打四岔路口的金城,他就能自积石山拦腰断了贼军退路,厮杀了半辈子的董卓,很清楚积石山的重要性,可这不代表董虎就可以不告诉一声就扩兵,这也是董卓心下恼火的地方。 董瑁心下知道董卓因何恼怒,犹豫了下,还是抱拳说道:“虎娃今日前来寻孩儿……是想让孩儿……让孩儿督理千五佣兵……” “嗯?” 董卓一愣,余者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看向董瑁。 董氏拉住正要开口的董卓,笑道:“看样子虎娃是怕了夫君打他板子,这才闹了这么一出混账事来。” 听着董氏话语,董卓心下好受多了,看向拄着拐杖的儿子,眉头又不由皱起,不悦道:“瑁儿腿脚不好,如何可上阵杀敌,如何可督理了千五兵卒?” 人群中坐着的小将董璜猛然站起,抱拳道:“叔父说的是,虎娃明明知道大兄腿脚不好,明明知道大兄无法上阵杀敌,还让大兄督理佣军,以侄儿看来,那虎娃明明就是个托辞,根本就是个脑后长骨之人!” 董瑁看了眼董璜,知道他在虎娃手里吃过大亏,低头看着董虎为他做的拐杖…… “虎娃生父董大,董大是阿父的亲随家将,董大战死后,虎娃并未因此进入我董府为仆,之后数年也只是一个人养活一干乞儿。” 董瑁转身看向董璜,面无表情道:“虎娃一个人养活一群乞儿,偶有求助我董府也在所难免,却也是借钱还钱、借粮还粮,当然了,二弟也可以说我董府借钱借粮是恩……” “可是!” “我董家帮助虎娃不应该吗?” 董大是董卓的亲随家将,死后除了有三四千钱外,什么都没有,诚然这也是所有人公认的补恤,可若其遗孤因吃不上饭求到家门,将领若屁点帮助都无,以后谁还愿意做家丁家将?战场上还有哪个愿意拼死护佑家主将领? 董虎初时只养了两三个乞儿,本身就有个肉铺,就算借钱粮也少,秉承着“好借好还”原则,他有着良好的信誉,即便开口向董家借万石粮食,董瑁也不担心亏本了。 这个时代是世家豪门的时代,家丁家将往往都是父子子继,只是董大战死时董虎仅十岁,这才没能入府拿一份家丁家将俸禄,等到董卓想要收了他为家丁家将时,浑小子心下反而不愿了。 没入府,不是家丁家将,那就不能说“脑后反骨”四字,这就是董瑁的意思。 堂上坐着十余个家丁家将,诸如女婿牛辅、辽东徐荣、北地李傕、西凉郭汜、华雄、张济、樊稠、胡轸……听了董瑁话语后,也不由默默点头。 董卓自是不能说不管不问家丁家将遗孤,很是瞪了一眼说错了话的侄子。 董氏是白马羌老王的幼女,生性要强,也是不怎么满意腿脚不好的儿子,可再如何不喜,也还是自己的儿子,沉默了稍许,看向皱眉的董卓。 “虎娃年幼可以胡闹招募些佣兵,我董家却不可以,若言虎娃以我董家为佣军督将,恐怕也只有与虎娃亲善的瑁儿最为合适。” 董卓一愣,有些不解道:“这是因何?即便虎娃不愿与璜儿共事,叔颖难道就不可以?” 董氏眼角瞥过有些紧张的董旻,看向拄着拐杖的儿子,叹气道:“一个是尚未成年的虎娃,一个是腿脚坏了的儿子,若夫君是大将军,会介意这般的将领、兵卒吗?可若是叔颖为督将,他人就会认为佣军是我董家兵卒,而现在情形却是……虎娃出钱粮养卒,腿脚不好的瑁儿为督将。” “虎娃养卒,瑁儿为将,即便是璜儿都言‘脑后’两字,他人又当如何作想?那些有心对我董家不满之人,是不是更为愿意虎娃独领一军?” 董卓微微点头,若是自个出钱粮养兵,那也是决不愿意他人叽叽歪歪。 董虎出钱粮养卒,又弄了个残废人为督将,任谁也认为董虎想要“自立”一军,而这恰恰分了董卓在临洮的威望、实力,至少对于花钱买来的陇西郡守李宽来说是件好事。 董氏又说道:“佣军在我董家之手,会给了他人口实,对夫君前途终是不利,不明究竟之人,只以为佣军是虎娃供养之卒,临洮百姓却知虎娃的钱粮皆出自我董府,虎娃兵勇越多,夫君应该越高兴才是,更何况还是瑁儿为佣军督将。” 董卓骤然听到八百雇佣军再次扩充到一千五百人,本能的有些危机感的恼怒,对于一军之将来说,手下将领不在自己点头下突然扩兵,这是极其危险的,这才恼怒不悦。 可现在…… “哼!” 心下认同了董氏话语,好面的董卓还是冷哼不满道:“即便夫人说的有理,可那浑小子也不当不与为夫说了清楚!” 董氏苦笑道:“若虎娃来见夫君,真的合适吗?” 董卓一愣,随即心下满是苦闷无奈。正如董氏所言,董虎可以跑去见残废了的董瑁,却不能前来面见董卓,见了,就意味着佣军是董卓的私军,正值河湟羌胡造反之时,一个罢职了的将领,未有上报朝廷便私自扩兵过千,想不满朝廷造反吗? 但一个娃娃、一个废物瞎整胡闹就没了太大问题,大人物也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小屁孩、一个残废,独独被罢了职的董卓不可以大肆招兵买马。 董氏知道自家夫君是啥性子,即便心下认可了,也要敲打敲打几下浑小子才能舒心,想了下说道:“瑁儿虽为佣军督将,毕竟腿脚不便,身边若没人相助辅佐也是不成的……” 董卓一愣,忙将身体坐直了些,想也不想便看向牛辅,说道:“良佐能文能武,看着那小子最是合适!” 就在牛辅大喜欲要上前应诺时,董氏忙开口说道:“良佐管着府里诸多事情,又如何可再分心佣军?不若让子健前往佣军历练一二。” 董卓不由看向刚刚招募的华雄,又看向不语的儿子,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董瑁腿脚残疾而不被董卓所喜,可这些年董氏也一直未有再生了个儿子,董卓夫妇就把所有宠溺都给了长兄董擢儿子董璜,以至于董璜养成了目中无人性子,甚至敢当着董瑁的面说“废物”两字。 董璜跋扈也好,目中无人也罢,只要不惹急了董虎,董虎也不与他一个纨绔子一般见识。 董卓、董氏再如何不满意儿子腿脚不好,再如何宠溺侄儿,但亲生儿子就是亲生的,这点无论到了何时都无法改变。 董璜不憨不傻的,知道想要继承叔父的一切财产,就必须将残疾了的董瑁踩在脚下,手段频出,董府也没人愿意与本应尊贵无比的大公子相善,偏偏董虎却与董瑁相善,所言所行皆是恭敬无比,又如何不让董璜愤恨董虎? 正文 第12章 马骡和光明铠 一再找麻烦,一再挑衅,结果自然不言而喻,董虎差点没把董璜打残了,董卓也第一次见识了一个娃娃的勇武,十几个悍勇家将竟然无一人挡得住一击。 董虎打了董璜,两人自此相互不对付,去岁西域戊己校尉董卓因太尉段颎而牵连罢职,董卓从西域带回了几十名悍将,而且牛辅也顺利娶了董媛。 按理说,董卓在西凉收服了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后,这些人第一次回临洮时,应该亲近大公子董瑁才是,可人是现实动物,当一干将领见董卓更加宠爱董璜后,也就与纨绔子每每饮酒作乐。 有了一群西凉悍将支持,董璜自然是有仇报仇,就又带着人要砸了董虎的肉铺、食肆。 好家伙!去的时候人人狂的没边,回来时人人鼻青脸肿,若非大惊失色的董卓带着人制止,知晓一些《三国演义》事情的董虎,能把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全部变成另一个董瑁,对于他来说,没了这帮混账,兴许就没了后面一堆破烂事,兴许对天下来说是件好事。 董虎将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暴揍一顿,这才有董卓与华雄言董虎“最善步战、万夫不当之勇”话语,但不管怎么说,董虎不仅与董璜不对付了,连同牛辅、李傕、郭汜等人也是爱理不理的,对此董卓也是无可奈何。 董氏开口推荐华雄时,董卓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而且华雄是新收服将领,与董虎也无恩怨,无论是示恩于人,还是避免浑小子不满反抗,华雄都是最好人选。 想明白了,人选也确定了下来,正当董卓准备不再理会浑小子,准备开宴席饮酒作乐呢,大管事董忠急匆匆牵着一匹马骡跑了过来。 “老爷,虎娃刚刚让人送来一匹……一匹马骡和一套衣甲,说是给大公子准备的。” 听到“马骡”两字,董卓鼻孔就是一股粗气,儿子是腿脚不好,那也不能送一头马骡吧?小混蛋也太气人了,董卓冷脸起身走向门外,他到要看看小混蛋究竟给了头怎样的马骡! 骡子分马骡和驴骡,母马与公驴的后代就是马骡,因是母马生的马骡,所以马骡性子更像母马的性子,服从性很好,不似驴骡这般犟性子。 以前是没有骡子的,是匈奴人无意中创造出来的动物,马骡比驴子力气大、负重多,比战马吃的精料少,善于爬山过岭,好养,唯一的缺点就是跑不快、不够威武。 在民间,骡子要比马匹还要昂贵,主要原因是骡子不能生育,以及好养活,不需要多少粮食喂养,相比马匹要节省很多钱财,但即便如此,百姓养的骡子也是驴骡,很少有人愿意浪费一头母马来培养一头马骡。 马骡负重甚至超过战马,只是因为需要浪费一头母马生育小马机会,所以百姓或牧民并不愿意培养马骡,但董虎名下却有好几百头马骡。 汉武帝时,为了顶级汗血宝马种马,甚至遣大军远征西域,后来在武威郡、张掖郡之间的删丹(山丹)建起马场,最巅峰时有马数十万匹,后来因种种原因,马场也逐渐萧条了,以至于最后荒废。 汉朝有不少牧民懂得培养上好战马,有句“娘好娃不孬”古话,对于战马也是如此,母马品质足够好,即便公马次了些,生育的后代也不会太差,所以牧民往往都十分重视母马的好孬。 淘汰的母马没太大用处,力气没公马大,又无法培养出好马,还要花费诸多钱粮喂养,往往价钱就很是便宜,比驴子还要便宜。 没人愿意养淘汰母马,董虎却很是稀罕,对于他来说,淘汰母马再如何不好,那也比母驴个头大了不少,生养出来的马骡远比性子倔强且低矮的驴骡强了太多。 一个人养几百张嘴,能省就省,陇西郡至青海的盐路都是山岭、土坡,马骡爬山越岭是强项,一路不喂一粒粮食,照样“嘚嘚”跑的欢实,远比马匹省了不少钱,正因这个原因,董虎手里有不少马骡。 临洮人都知道董虎喜欢马骡,知道数百乞儿都有一头马骡,可不代表董卓就喜欢自己儿子也骑着头骡子打仗。 有人或许质疑骡子能不能打仗,董卓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的,若非马骡跑不快,当年汉光帝刘秀就该死在了王莽的骡子骑兵手里。 马骡耐力长、负重大,光吃草也不易掉膘,若非不能生育、跑不快、爆发力不足以及战场不够热血,估计骑兵骑的就不是战马,而是马骡了。 董卓心下不悦,带着一干将领走出虎堂,入眼的可不就是一头怪异叫唤的马骡么? “哼!” “浑小子手里不是没有马匹,竟他娘地送来一头骡子……” “来人!将衣甲给咱拿出来,若再是个破烂玩意,咱绝不轻饶了他!” 董卓很是恼火,董瑁却没什么不悦,拄着拐杖来到马骡前,对马鞍上悬挂着的长筒靴很感兴趣。 见董瑁异样,董卓和众人这才注意起马鞍上悬挂的东西。 董氏来到马骡前,仔细翻动类似长筒靴的物件,又低头看向骡子腹下,不由看向董卓一笑。 “虎娃还是挺心细的,有了这样鞋子,虽说上下骡子困难,也不灵活,但瑁儿骑乘还是没问题的。” 董氏上前挽住董卓手臂,看着他人从马骡上取下四口木箱,笑道:“瑁儿腿脚不好,又没骑乘过马匹,性子温和的骡子是比较适合瑁儿的,夫君又不是不知那些乞儿事情,他们初时也是骑骡子的。” “哼!” 董卓心下认可了董氏话语,嘴里却不愿服软。 “董家子骑个骡子,咱哪还有脸面!” 董卓一指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董瑁,冷声道:“把浑小子送来的衣甲穿上,现在就穿!咱倒要看看他是不是折辱咱!” “嗯?” 不等董瑁答应,木箱刚一打开,董卓双眼猛然张大,人也不由走上前,拿起与所见不一样的头盔左右翻看…… “来人,为咱披甲!” 当董卓看到光明铠胸甲时,哪里还记得让儿子披甲之事,双臂张开,双腿微分要他人为他披甲。 若是寻常时候,董氏会取笑几句,可此时的她,与一干看到光明铠大将一般无二,很是吃惊看着仆人取出的甲胄。 …… 披甲是件很繁琐的事情,用了小半刻钟时间,四名仆夫才将光明铠披在董卓身上,或许是董卓与董瑁身材相差较多,腰腹露出的衣襟较多,即便如此,看到披甲后的董卓,所有将领眼中无不露出渴望、嫉妒…… 与所有人所见过的玄铁甲不同,眼前的光明铠是鱼鳞甲。 玄铁甲是札甲,是一片片长方形或铁或木甲片缝制在内衬皮甲上,而鱼鳞甲的甲片与鱼鳞一般,必须从下往上一片片覆盖,因所有甲片只用绳索固定上方,所以是悬挂着的,具有很好的缓冲力,防御也强于固定较死的札甲。 除了胸口两片光亮圆形铁片外,头盔护脖、胸甲、战裙都是悬挂着铁质鳞片,但护肩、护臂又有不同,为了让双臂可以灵活抬臂挥砍,虽然看起来也像是鳞状,却是一圈圈向上翻转的环形札片。 头盔有铁质罩面,腰腹巴掌宽皮带配有猛虎银亮铜片,董虎也是奢侈了一回,不仅送了套重甲骑将鱼鳞甲,还另配了件拉风大红披风。 甲胄在身,董卓抬臂随意做了几下挥舞动作…… “董忠!” “去把虎娃给咱抓来!混账小子,有好东西,为何不送与咱一套?” “哼!” “若不打上几板子,难消咱胸中恼怒!” 大管家董忠心下苦笑,正待要前去抓董虎,董氏却笑道:“行了~刚刚还恼火虎娃送了瑁儿头骡子,现在虎娃送了瑁儿一套上好铁甲,夫君怎么又不喜了?” 董氏翻看着董卓身上鱼鳞甲,点头赞道:“还真是不错呢,比夫君的玄铁甲还要好上一些,就是这件铁甲穿在夫君身上有些小了点。” 董卓是军将,自然知道身上光明铠好坏,点头道:“岂止是好上一些,咱那身玄铁甲价十万钱,这身……至少百万钱。” “这么贵?” 董氏一愣,董卓摇头道:“百万钱都是少的,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但凡是猛将,就没哪个不喜欢顶级甲胄的,牛辅深吸一口气,上前抱拳道:“虎娃竟能打造如此铁甲,若是任由他留在外面,是不是太过浪费了?” 董卓不由大点头颅,董氏却不经意看了牛辅一眼,翻看着黑色铁片,笑道:“若是喜欢这般铁甲,让虎娃为夫君打造一件就是了,夫君又不是不知虎娃的性子,若是用强终究是不妥的。” 一想到董虎的性情,董卓就是一阵头疼,叹气道:“虎娃哪里都好,就是这性子……算了,随他吧。” 董卓又看向董忠,说道:“从库里取百万钱、一万斤铁锭,咱不管他亏不亏,都要给咱十副这般铁甲!” “哼!” “有好东西却敢瞒着咱,绝不能轻饶了他!” 董忠心下苦笑,心知仅这点银钱、生铁,董虎是亏了的,董氏却微笑点头道:“仅虎娃私造铁甲,夫君就算惩罚一二也不算是错了的。” “哼!” “浑小子就欠收拾!” 董卓心下很是赞同,就如这次未经过他同意便私自扩兵,虽说浑小子让自己儿子为督将,但未经过同意便私自扩兵就是不对,若不惩罚一下,日后还如何统御手下将勇? 正文 第13章 华雄为部将 寻常人打造甲胄是极为困难的,需要一锤子一锤子打造出每一片鳞甲,但对于董虎来说却要简单,用风车或牛马,利用杠杆原理捶打也好,用铁碾将铁汁碾压成铁皮也罢,都要远比纯人力捶打效率高了太多。 董虎数年来一直都在私造、私售甲胄,当然了,私售的甲胄大多是皮甲,即便是铁甲也是如同短衫一样的简陋札甲。 私造、私售盔甲是重罪,最轻的处罚也会被流放边地为奴,董虎不敢在汉民中售卖盔甲,私售给羌、胡还是可以的,若不如此,他一个娃娃也不能养活这么多嘴,更没有钱粮购买母马生养马骡。 都以为董虎是卖肉、卖羊杂、卖耕种农具、卖桌椅板凳、卖盐……养家的,当一干人看到精良光明铠时,这才意识到浑小子究竟是依靠什么发家致富的。 心下明白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董卓知道董璜与董虎的恩怨,也怕亲侄子在甲胄上胡言乱语,不仅给了朝廷上清流文臣借口,更是会让手下大将不满,因此一再严厉警告董璜,不得插手任何甲胄之事。 当然了董璜也并非真的蠢笨如猪,就差发誓赌咒一再保证,即便如此,董卓还是将他打发到了城外马场。 身为武将最是清楚甲胄的价值,尤其是顶级甲胄,当董卓看到光明铠时,本能的就想用铠甲贿赂朝廷官吏,诸如董虎嘴里的越骑校尉何苗,继而攀上谁都不愿意得罪的何皇后。 董卓是武将,常年留驻于边陲要塞,不是防御、镇压西凉、松藩羌胡作乱,就是与并州之北的匈奴、鲜卑厮杀,远不如时时关注雒阳的董虎对朝廷的了解的多。 董虎当日一番分析后,董卓也熄了巴结宦官或清流文臣的念头,而是让亲弟弟董旻带着钱财和一封信前往雒阳,当他看到光明铠时,就有股想要按着董虎打板子的冲动,送给何苗钱财,难道还比得上一副顶级铠甲见效? 事关自身荣华富贵,由不得董卓对光明铠的重视,却也知道浑小子的臭脾气,也只得让人拉着钱财、生铁送去茅草屋。 董虎此时哪里会多想这些屁事,对于他来说,只要董卓不废帝,只要不给了那些一心想要自立为王的混蛋们借口,只要董家不成为天下诸侯们嘴里大坏蛋,只要不牵连着自己跟着倒霉,其余的事儿那都不算是个事,但他还是没想到董卓会任由自己游离在外,本以为会对光明铠做个解释,结果却等来了百万钱和一万斤生铁。 董虎知道盔甲的价格,一般的皮甲是一万钱一副,铁甲是皮甲的五倍,上好的玄铁甲需要十万钱,而鱼鳞甲的防御力远非玄铁札甲可比,数量稀少时绝对是奢侈品中的王者,至少价值百万钱,批量生产后,可卖到五十万钱左右,仅以董卓的百万钱购买十副鱼鳞甲来看,他是亏了,但董卓又付出一万斤生铁,那就又不同了。 这个时代的一斤相当于后世的半市斤,生铁也远不如后世的生铁,杂质特多,一斤生铁若依照董虎的法子转化为钢铁,也要损失四成,若用锤子硬生生砸成钢铁,要损失九成,当然了,除了在外人面前做个样子卖力砸铁外,他是不舍得损失九成的。 依照一斤损失四成来算,一万斤生铁可以炼出六千斤钢,一副鱼鳞甲重四十斤,十副也只需四百斤,扣出人工、炭石费用,他也赚了不少钢铁。 依照董虎估算,即便是百万钱、万斤生铁,他也是赚了,他不怎么在乎铜钱多少,在乎的是可以打造兵甲的生铁。 但这只是对于改进了炼铁技术的董虎而言,换了他人就又不同了,不仅要损失九成铁料,最为关键的是一副上好的光明铠需要数月,甚至一年时间来打造,也因此董卓、董氏才认为给他百万钱、万斤生铁是在惩罚、敲打,而其他人也无任何异议。 董虎知道董卓好面,有本事的武将都这脾性,若是不自我惩罚一番,还不知会有什么棒子砸在头上呢,所以在送给董瑁光明铠时,就已经打算再送出几副,也没打算收了董卓银钱,算是对自己私自扩兵的惩罚,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董卓竟给了他这么多钱财、生铁。 陇西郡市面上粮食有大豆、小米、高粱、小麦,种类不同,价格自然不一样,最贵的是大豆,一石五百钱,其次是最好的小米四百钱一石,麦子两百二十钱一石,每石一百二十斤(62市斤),前几日董虎从董府借了两万石,董卓为了奖赏他出谋划策,又送了他一万石,如今却送来百万钱和万斤生铁。 看着董忠送来的银钱、生铁,董虎想了下,还是开口说道:“叔父手里有数百家丁家将,看似虎娃刚招募佣兵更多,实则两者没法子相提并论,而且叔父也不止养活数百家丁家将,所以忠叔还是把银钱拉回去吧,就当虎娃还了四千石粮食的欠款,至于华雄将军为佣兵校尉……” 董虎挠了挠头,说道:“忠叔您也知道,虎娃自个都不是朝廷将勇,又怎能让华雄将军担任佣兵一部校尉?而且这也对叔父不甚有利,会让人说叔父预谋造反什么的,当然了……没有校尉之名,以华雄将军的本事,担任一部大队长还是绰绰有余的。” 董忠知道董卓与众将的商议结果,校尉不校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执掌多少兵卒。想到前来时董卓的吩咐,不由开口。 “虎娃是个知事的人,百万钱还四千石粮也没问题,就是不知这大队长管着多少佣兵?” 董虎自是知晓董卓心思,笑道:“按照朝廷‘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屯,两百人为一曲,四百人为一部,伍部十曲为一营’兵制,一部校尉也就统领四五百人,但虎娃不是朝廷将勇,是没资格用朝廷兵制,佣兵顶多也就是保家护国的乡勇,所以虎娃就将佣兵分成了小队、中队、大队三个……职司。” 董虎想开口“将官”两字,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毕竟他又不是朝廷认可的将领。 “以五十人为准,五十人为一小队,二百五十人为一中队,五百人为一大队,小队、中队、大队又分‘一二三四五’五个分队,即第一大分队、第二大分队……等等。” “除了虎娃直领的中军外,左右两个大队都可由华雄将军任选其一,但丑话说在前头,虎娃是佣军统领,华雄将军若违背军令,虎娃若是砍了华雄将军的脑袋,叔父也别怪咱,这点忠叔需要与叔父说了清楚。” 董忠虽然没在军中任过职什么的,却也知道一部校尉是多少兵卒。 两曲为一部,通常情况下,一部校尉与一部司马统领的兵卒都是一样的,都是四百人,但是校尉不同于司马,校尉的地位要高于司马。 汉朝早些年时,每个郡都有南北两个校尉,后来因为军费不足就裁撤了,但也不是全部裁撤了个干净,诸如董卓早些年担任过的“陇西郡南部校尉、益州蜀郡北部校尉”就未有裁撤掉,皆因陇西郡南部校尉的南面是易于造反作乱的参狼羌,而益州蜀郡北部校尉的西北有松藩草原羌族诸部,保留下来的这些州郡校尉大多都处于边陲之地,都有着胡蛮威胁州郡安稳,这才得以保留。 州郡校尉是太守之下第一人,同时也是隶属于朝廷直接指挥,但是朝廷因军费不足而裁撤了许多州郡南北校尉,虽然这些裁撤了的州郡周边没有胡蛮侵扰,但是也不能说这些州郡就万事大吉,总还是需要些兵卒的,诸如老百姓抗税造反,诸如有几个蟊贼占山为王,需要兵卒剿匪什么的,而这些兵卒就由司马统领,隶属于地方州郡。 州郡校尉虽身在州郡,却隶属于朝廷,而司马隶属于地方州郡,因而看似兵马一样,地位却差了许多,而这只是和平安稳时期,若发生战争之时,校尉因隶属于朝廷,可就近调动周边郡县兵卒,所领兵卒就有可能达到千人或数千之多,是根据需要而定。 州郡校尉常驻地在州郡,常兵只有四百,长安三辅校尉、雒阳北军五营校尉又有不同,地位比州郡校尉要高得多,统常兵千人,比寻常两千兵营将地位还高。 董家是武将之家,董忠对大汉朝兵制尤为了解,即便不了解,陇西郡南部校尉驻地就在临洮,自幼便生长在临洮,难道还不清楚城外军营有多少兵卒? 所以当他听到“五百人”三字时,提起的心就放了下来,对董虎的知事、懂事尤为满意,笑道:“身在军中,自当依令行事,若是华雄将军触犯了军规军律,即便被砍了脑袋也是怨不得他人。” 但凡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徐荣、李傕、郭汜、华雄是董卓四猛将,因为与董瑁的不对付,董虎不仅把李傕、郭汜打了,甚至连董卓的女婿牛辅也被揍的鼻青脸肿,或许是把这些人都揍了的原因,徐荣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徐荣是董卓在张奂手下做雁门广武令时招募的,李傕、郭汜两人是西域戊己校尉时降服的,董虎见过四猛中的三猛,自以为与华雄没照过面,可也只是自以为,更是不知因当日他向董卓解释河湟之事,华雄对他的观感反而很好。 人与人相处时就是这样,若是第一次见面就厌恶了对方,日后相处就会困难许多,正如董虎与牛辅、李傕、郭汜等人的第一面,初次见面就打了个鼻青脸肿,双方又如何得以友好相处? 正文 第1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房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声,李氏若有所觉张开眼睛,又起身坐起看向依然昏暗的窗外,一边拿起件衣物为董瑁披上,一边劝解低声埋怨…… “天还未亮呢,即便今日虎娃要训卒,夫君也要等天亮才是。” 还未等她摸索着火折子,侍女已经挑着个灯笼推门低头走入。 李氏没有在意侍女走入,突然拉着他手臂说道:“夫君,要不再寻个帮手吧?” 董瑁眉头不由皱了下,又打趣笑道:“你可别瞎想胡思,会给岳父招惹祸害的。” 李氏很有些不满道:“夫君性子醇和不愿与人相争,可那华雄真的会念了夫君的好?还不是与他交好?” 董瑁心下一阵苦笑,自是知晓“他”是谁,又露出安慰似的灿烂。 “放心吧,夫人又不是不知虎娃的本事,那华雄将军还不敢欺负了咱。” 李氏不满瞪眼,心下却知道“临洮痴虎”的本事。 “妾知晓虎娃的本事,只是……” 董瑁轻拍了两下李氏手背,笑道:“夫人,你有没有想过阿娘为何拒绝了二弟入佣军?难道真如阿娘所说那般?” 李氏心下一惊,忙拉住他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虎娃不喜二弟缘故?” 董瑁叹气道:“阿爹、伯父、叔父皆是战阵之将,你也是知晓二弟是何性子,咱家可有熟通笔墨、谋略之人?” 董卓三兄弟年幼时顽劣不好好读书,等长大后方才发觉自家的短板,想要混个“名士”名头已是为时已晚。 李氏自是知晓董家的破事,想也未想便是一阵摇头,又有些不解董瑁怎么说起了这些话语,只得耐心倾听。 “阿父不善笔墨,所以咱家就需要妹夫这般谋士。” 董瑁皱眉说道:“徐荣是阿父在并州收服,其统兵之能当在诸将之首,继而是妹夫、李傕、郭汜等将军。” 董瑁拉住李氏白嫩手掌,笑道:“徐荣将军随阿父时间最早,本领也最大,可夫人你想啊,徐荣将军是辽东玄菟人,而妹夫、李傕、郭汜人都算是西凉人,妹夫的地位又不同,若没利益相争时还罢,一旦争吵了起来,他们……包括二弟,他们会帮谁?” 李氏心下一惊,从没想过这些事情,每日里看着一群人在校场你来我往,也没看到双方闹腾…… “妹夫因二妹而地位尊于余者各将,而且妹夫更偏向谋臣,性子也与为夫一般胆怯了些,即便与徐将军有些争执,也不会真的撕破了脸,李傕、郭汜两位将军便有些不同了,一个是屡屡纵兵劫掠之人,一个是劫掠为生马匪,若非被阿父救下,两人或许已是砍了脑袋,若是与徐将军有了争执,又会如何?” “郭将军如是,刚刚被阿父收入门下尚无一个月便领了一部校尉的华雄将军亦是如此。” 董璜叹气道:“阿父现今尚未官复原职,名下所有将领都是一般无二的亲随家将,自是不会有任何不满,可今日华雄将军却因虎娃扩兵缘故而独领一大队五百卒,论资历,华雄将军如何也比不得徐荣、妹夫他们,可却率先独领一部兵卒,他们心下又如何满意?” “患寡不患均,入门又是最晚,二弟的性子又是那般,若是他人都不满华雄将军,二弟又怎会为了一人而得罪所有人?” 李氏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忙问道:“夫君是说那徐荣、华雄会臣服了相公?” 董瑁认真想了想,摇头说道:“但凡有些本事之人都不会轻易拜入废人门下,那徐荣将军很可能日后会与妹夫他们有了间隙,但这不代表会选了咱,只听命于阿父更为有利些,而且阿父也更为愿意身边有个可与妹夫他们相争的人,但那华雄将军……听昨日阿娘话里意思,华雄将军当是为咱准备的。” 董氏再如何看不上腿脚不好的儿子,可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自己费力打生打死了半辈子,真的愿意将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了外人? 董瑁昨日就有所觉,若非跟着吃苦、遭受委屈的妻子逼迫,他是不会说了这些话语的。 又想起一事来,唯恐她激怒了阿爹董卓,正色道:“破羌、烧当羌叛乱,虽然朝廷暂时还没出兵平叛,但陇西郡绝对会混乱一阵子,岳父的郡守是花了两千万钱买来的,若真的激怒了阿父或是将陇西郡弄乱了,朝廷一定会将所有过错归罪你李家。” “所以,万万不能让岳父插手佣军,不仅不能插手,还要尽可能的给予一些支持。” 董瑁一想到前些日李氏听到的话语,就是一阵感慨…… “那日虎娃在后院与阿父说的那些话语时,你也是在场听了的,无论投靠了朝堂文武清流,还是交好内廷十常侍,最后都不会得了个好,在朝廷日益激烈争斗之时,天下各州郡已经分成了两波,非此即彼的双方,如此之下,想要得以自保是尤为困难的。” “只是为夫也想不到虎娃会另辟蹊径,也正如虎娃所言,何皇后、史侯是唯一双方都竭力争取的对象,阿父若是得了皇后的庇护,自此后再无任何背后隐忧,而岳父又有不同,花了两千万钱买下陇西郡太守一职,从朝野清流之人看来,岳父已是内廷十常侍门徒,一旦稍有过错,朝堂文武又岂会轻易放过岳父?” “可若交好了阿父,陇西大乱之时即便有了纰漏,亦可花费银钱转而求助皇后,以此保得一家老幼性命。” 李氏面色微白,眼中有了诸多惶恐,死死拉着他手臂一脸的恳求。 董瑁心下叹息,两家的破事说不清道不明,狄道李家比临洮董家有钱,却短于武力,根本没有资格与临洮董家放对厮杀的资格。 按照皇帝刘宏的规矩,朝堂官吏买官,俸禄二千石就要拿出两千万钱,若是地方州郡官吏则双倍。 在董虎眼里,陇西郡就是边陲重地,这样的地方不仅穷苦且百姓悍野不惧死,百姓性子如此,有着数量不一家丁家将的豪强更是如此,想要如中原州郡那般刮地皮,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即便是董卓也不敢这么做。 如此之下,又有谁愿意买了这么一个穷苦又危险的太守? 皇帝刘宏在西园公开明码标价卖官,而且还是只能做了一年的官,狄道李宽自是不愿意花两千万钱买了个亏本大吏,可他也与那凉州刺史孟陀一般无二,不买都不行,宦官们会逼迫着你买,直至把你榨干为止。 李宽需要董家的支持,同样也想要打压,如同杀鸡儆猴一般,毕竟两千万钱是花了出去的,多多少少都想回个本,打压了董卓,再呶嘴问他人要钱,也能顺利一些不是? 当然了,董卓是不会搭理李宽的,李氏本以为佣军是个机会,一者想让自己的男人得到董家足够重视,二者也想让娘家李家能够脱离了宦官们的控制,省的李家也成了破产的孟陀。 可当董瑁说了这番话语后,她才发觉娘家是如何的凶险。 董瑁心下知晓她的心思、担忧,但他已经说了够多,而且内心也不愿意狄道李家爬到董家头上,更不愿意因自己缘故让董家四分五裂。 …… 董瑁没有披上铁甲,只是让仆人把骡子牵了出来,等他刚走入府院大门时,很是意外府门外等待着的华雄。 抬头看了看天色,董瑁笑道:“华雄将军还没吃了吧?” 华雄抱拳道:“末将前来时已经吃了点,只是不曾想大公子会这么早起。” 董瑁心下摇了摇头,在华雄搀扶下爬上骡子,几名仆人仔细帮着他将如同马靴一样的绷带绑在腿脚上。 董瑁试了下腿脚,不由笑道:“还别说,虎娃做出的东西还真是不错。” 仆人唯恐他掉了下来,在前牵着骡子领路,华雄也翻身骑上战马在旁护佑。 “华雄将军在城内也有了些日子,可否去了虎娃店里吃上一碗羊杂?” 华雄摇了摇头,并未开口说话,他又不憨不傻的,自个入门晚一些,董虎都把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揍了一遍,若是跑去叭叭吃羊杂,可不就太招人恨了么? 董瑁却像是不知道华雄的难处一般,笑道:“数年前咱们这里是没人愿意吃羊杂的,说起来也是好笑,一开始时咱也是不看好虎娃弄的羊杂食肆的,也确实如想象的那般,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吃,虎娃这才不得不寻来城外一帮乞儿娃娃充脸面。” “可也就怪了,羊杂食肆还真让他给盘活了,而且还成了临洮生意最好的食肆,华雄将军若是不吃上一回,还真有些可惜了。” 华雄心下不置可否,大汉朝几乎是年年发生几次时疫,有的是天花,有的是蹿稀闹肚子,有的是蛤蟆瘟,有的是流感,有的是红眼病…… 不是这里有了时疫,就是那里爆发,甚至一地一年里爆发好几回。有的时疫要人命,有的危害性小一些,也因此造成没人愿意吃动物内脏,不仅嫌脏,还因为缺盐少油、缺少调料,没有多少滋味,又有着一股怪味的内脏,自然是没人喜欢食用。 没人愿意食用,不代表不能吃,至少董虎不愿白白丢弃。 正文 第15章 羊杂食肆 华雄并不在意什么食肆、羊杂的,董瑁一路也只是说着董虎几年来做的屁事,没一刻钟,两人沿着街道来到一处五间木房前,而此时已有不少人正坐在木房内外吵吵嚷嚷吃着饭食,还有些女娃来回穿梭,不时为着他人添加汤水。 “大公子?” 端着个硕大木碗的董虎刚从房内走出,抬眼便看到了董瑁和当日在校场见到的高大汉子,先是一愣,随即便上前抱了一拳。 “虎娃还当华雄将军是何人呢,原来是子健兄。” 董虎与后世敬畏《三国》英雄们不同,乱世人不如狗,虽英雄辈出,却让天下十室九空,仅凭此,他就不怎么认同天下英雄们的相互残杀,而且他也不认为需要用个人武勇才能鼓舞士气的将领是什么名将。 当然了,不身处这个时代,有些无奈、被迫也是后人永远无法感受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他只是少了他人身上那种崇拜、敬畏而已。 与华雄抱了一拳,又围着骡子转了一圈,将绑带检查一下,董虎这才笑道:“虽说绑着有些不舒服,也不够灵活,但总比坐着能把人颠死的马车强了些。” 董瑁敲了下低头帮着解绑带的大脑袋,笑道:“你以为这么骑着骡子就不颠人、硌屁股了?” 董虎将他搀扶着下了骡子,笑道;“颠是颠了些,却也比马车好一些吧?虎娃可是用了好几日做出来的呢。” “既然早就能做了出来,为何不早早拿出?若不能让咱满意,咱可是会敲脑袋的!” “呵呵……” 董虎一边招呼华雄,一边挠头将董瑁搀扶着坐在木棚下…… “大公子腿脚不好,骑乘骡马也不见的有多舒服,而且虎娃也担心大公子从骡马上跌落摔伤了,若非军中不比其他,虎娃是不会做了这般绑带的。” 一女娃正端着两大木碗送来,一碗放在董瑁面前,一碗送给了华雄,董虎咧嘴一笑。 “华雄将军尝尝咱的秘制羊杂汤,保准喝一碗再来一碗!” “呵呵……” 董瑁不由一笑,竟想起了当年浑小子忽悠他的情景。 “你小子的羊杂汤是不错,这么卖力吆喝,有没有想过在长安、雒阳开些食肆?” 董虎不可置否笑道:“咱虎娃就是个无根浮萍,在临洮有大公子照顾着,还能勉强有口饭吃,跑到长安、雒阳,仅每日前来讨要银钱的宦官、兵卒,咱虎娃就能亏得没了底裤。” “明知事不可为,还叭叭往上凑,可不就是太过愚蠢吗?” 董瑁微笑点头,宫内十常侍与朝堂文武斗的不可开交,司隶校尉阳球弄死了屡立战功的段颎,虽最后阳球也没得了好死,却也吓住了一些宦官。 宦官们对付不了抱成团的豪门士族,对付一些没根基的商贾富户还是可以的。 这是个豪门士族的天下,没有强大背景,也根本不可能在长安、雒阳立足,即便董卓也无法立足,更别提他一个屁都不是的小子。 “唉……” 董虎叹息一声…… “峰峦如聚, 波涛如怒, 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 意踌躇。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 “天下愈来愈有些不安稳,也不知这太平饭还能吃多久……” 董瑁瞳孔猛然一凝,别人不了解低头呼啦啦扒拉饭食小子,他又如何不知浑小子的聪慧、精明? 想要开口询问,又想着朝廷上的纷乱,也跟着轻声低叹。 “虎娃,这话就不要说了,会要了你的命的……” “嗯。” 董虎想着日后天下情形,一时没忍住,竟在董瑁面前牢骚了这么一句,心下也满是后悔,可话语已经说了出来,想要收回也很难了,不由抬头看向正怪异看来的华雄,心下更觉苦闷。 …… 一石麦子二百二十钱,一斤(半市斤)麦子就是四文钱,油水不足的百姓往往需要吃两斤粮食才能肚饱,但若多食用些油水足的饭食,就能减少不少粮食,而店里满满一大碗的羊杂汤只需要两钱,汤水还能免费添加。 若无羊杂汤水,一个大肚汉需要吃两斤粮食,即八文钱,可若在董虎店铺里吃食,一碗有油有盐有肉的羊杂汤,外加一斤馕饼就能吃饱,而这也只需要六文钱,生意自然也要好些。 从前的牛羊内脏没人愿意吃,大多都是挖个坑掩埋了,或是干脆扔了喂狗,自打董虎的羊杂铺子火爆后,临洮也有了其他羊杂铺子,只是最后又都关门大吉,董虎可以一碗汤水、一斤馕饼六文钱,他人却不能,仅价格高昂的盐巴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住的,也恰恰没人与他竞争,十里八乡的牛羊内脏也全都低价卖给了他,仅此一项,他就养活了不少孤儿。 董瑁知道里面的道道,华雄却是不知,但他也没有对此太过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千五佣兵。 华雄呼啦啦吃下一碗羊杂汤,对羊杂汤的滋味很是满意,但他并未再讨要一碗,而是看着同样呼啦啦的董虎。 “董将军对佣兵训练可有定计?” 董虎抬头见华雄碗里已经空了,指了指他的空碗,直到华雄摇头拒绝后,这才将嘴里的饭食咽下。 “将军什么的就莫要说了,咱们只能算是保家护国的乡勇,用将军相称不怎么合适,日后就以大头领相称就可以了。” 说罢后,董虎又看向董瑁,说道:“大公子是军司马,掌军中刑律、辎重、奖赏,是二头领,咱们在城内招募千五佣兵,再加上虎娃手下五百孤儿兵卒,也就有了两千之卒,可以组成四个大队。” “第一大队是虎娃的五百孤儿兄弟,算是亲兵牙将,再调第二大队入虎娃名下,第三大队可与大公子,算是大公子的亲兵牙将,第四大队就与华雄兄长。” 猛然听到“两千卒”时,华雄心下一惊,反倒是董瑁无异样,只是他也没想到董虎会直接给了自己五百兵卒。 董虎又呼啦啦扒了口饭食,看着董瑁瓮声瓮气说道:“虎娃是这么想的,今日第一次训兵,别的事情且不论,咱先把各中队长、小队长、副队长选了出来,至于如何选拔……让他们自己选拔,拉帮结派也好,凭着拳头硬殴斗也好,全让他们自己选出各自头领……” 看着一脸诧异的董瑁、华雄,董虎又挠了挠头。 “让他们自己选出小队长、中队长,但这只是开始,之后还要有些升降规矩的,按规矩每一个月考核一次,能力差的,不守规矩的就降职,或是干脆撵滚蛋,时间长了,也都听令行事了。” “至于训练的事情……主要还是交给各个小队长,让他们私底下自己训练较好,毕竟咱这不是正儿八经的兵卒,每五日才聚在一起训练一次。” 董瑁、华雄微微点头,大西北不是中原老实耕种农夫,平日里也是每每动手打架的主,再加上每五日一练,想要与正儿八经的兵卒训练也难,也只能让他们私下里训练,聚在一起训练,训练的还是军阵厮杀,以及如何听令行事。 两人对选将、训练无意见,董瑁还是有些意外董虎给了自己五百兵卒,在家中时,只以为自己是个泥雕木塑,或是个军师般存在,可现在…… “虎娃,钱粮皆是你拿出的,给了华雄将军一大队就已经很意外了,怎么也给了我一队兵卒?” 董虎一愣,又拿着张馕饼送到董瑁面前,笑道:“雇佣军也就那回事,愿意加入的都是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小痴虽在临洮有些名气,那也是因虎娃憨傻名气,若没叔父在头上镇着,大公子真以为虎娃能压得住他们?” “一帮有今日没明日的混蛋……他们心眼多着呢!若虎娃把大公子当成了傀儡……那啥,虎娃这么说,大公子不会敲虎娃脑袋吧?” 董瑁只是笑了笑。 董虎叹气道:“若虎娃把大公子当成了傀儡,那帮混蛋必然有样学样,这兵也没法子带了,五百兵卒与大公子,大公子就能以此整顿军纪什么的,他们也就不敢炸刺!” “当然了,这也只是现实眼前问题,还有就是年后春暖花开出兵一事,还有李太守的事情。” 董瑁心下一惊,心下也终于明白了眼前小子的算计。 “咱是雇佣兵,雇佣兵可以出去干仗,那是因为有利可图,可若打生打死后,屁个东西都得不到的话,咱们也只会被下面的兵卒砍了脑袋,所以,在出兵前,咱们就要与朝廷平乱大军讨价还价。” “若朝廷将咱们纳入军中,那就要给予咱们足够的钱粮辎重,就要把咱们投入的钱粮什么的一次性讨要回来。” “若不承认咱们,那咱们的斩获就必须都是咱们的,而要达到这些条件,那就必须要有李太守的支持,无论平叛的将领是谁,也不得不重视李太守的意见,谁让出兵将领需要陇西郡的钱粮辎重呢。” 董虎挠头道:“若是叔父领兵征讨河黄羌,对咱们最是有利,有无李太守的支持,叔父都不会亏了咱,只是……虎娃有七八成的把握,此次征讨主将不会是叔父,十有八九会是北地郡太守皇甫嵩。” 华雄皱眉道:“这是为何?” 董瑁一阵细细思量后,也不由叹气道:“与西北羌胡厮杀最多的只有使匈奴中郎将张奂、死于狱中的前太尉段颎,以及那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 “张奂名下有左右两大将,一者是尹端,二者是家父;段颎名下亦有两员大将,其一是护乌桓校尉夏育,其二是破鲜卑中郎将田晏,而这两人皆在熹平六年出塞兵败而下狱论死。” 正文 第16章 当街训军 听着董瑁说起西凉三明,董虎瓮声瓮气赞同点头。 “叔父看似因段颎而遭了无妄之灾,实则是前使匈奴中郎将张奂缘故,若非张奂领兵五万返京逼死大将军窦武,也不会恶了外廷文武,之后张奂又离职养老,又恶了内廷宦官。” “张奂将内外廷皆得罪了个遍,若非他在华阴县开门授徒,若非他收了过千弟子,仅因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藩而死的无数清流党人,他张奂就算跑回祖地敦煌郡,他也休想活命!” “也正因此种关系,当年的左右司马尹端、叔父也倒了霉,但叔父毕竟是被段颎推荐给张奂的,段颎又投靠在了内廷大公公们身上,叔父也还能在西域任职,等到段颎死在狱中,再加上夏育、田晏在漠北大败,外廷文武也有了清理段颎羽翼机会,叔父可不就又倒了霉吗?” 董虎叹气道:“叔父转投入皇后门下,一时间是不会被所有人信任的,此次征讨河黄羌也肯定不会选择张奂、段颎门下大将,能够选择的又会是谁呢?” “这些年来,能打仗的也就这么几位,一者是张奂、段颎,以及他们名下大将。二者是皇甫规的侄子,镇守北地郡的皇甫嵩。三者是平定九江蛮的卢植,四者是平定交州蛮的朱儁,至于川蜀蛮作乱……并非是武力平定,而是朝廷减少征税、劳役,以此平息民怨结果。” 董虎看着两人。 “近些年,我大汉朝平定战乱者,也就这些将领。” “交州在我朝最南之地,卢植虽出身幽州边地,且不言平定的是九江山林蛮,不言山林蛮与骑马来往奔袭的羌胡不同,仅幽州之北的鲜卑人就与河黄羌有着很大不同。” “卢植、朱儁不合适,他们平定的蛮人都是山林蛮,在羌人中没有威望……或是说威慑力不足,可那北地郡皇甫嵩又有不同,北地郡境内本身就有诸多东羌部族,再加上其叔父皇甫规早些的赫赫战功,想要获得外廷文武的支持不是很难推断出来。” 董虎看着缓缓点头的董瑁,又苦笑道:“若是叔父为征讨主将,那自然不用多说,都是自家儿郎,肯定不会亏待了咱们,可若是那皇甫嵩为主将……大公子当知一山不容二虎,同为西军将领,叔父在军中资历又远比皇甫嵩深厚,那皇甫嵩若为主将,肯定会有意无意打压叔父的,到了那时,咱们怎么办?” “让叔父力挺咱们?那只会让皇甫嵩更为打压叔父,能出力帮咱的只有李太守,而那皇甫嵩即便是领兵主将,也不得不给李太守三分颜面,谁让陇西郡是出征大军的后方呢!” 董瑁笑道:“你小子说的不错,最有可能平乱便是那皇甫嵩,这是正常情况,可朝廷内外争斗的尤为激烈,领兵将领着实不好说,但不管怎样,多寻条退路是不错的。” 董虎又挠头道:“大公子说的是,大公子是李太守的女婿,自家女婿有了困难,那能不出力吗?可若虎娃把大公子当成了傀儡,李太守又岂会便宜了虎娃这个外人?” “……” 华雄一阵无语,董瑁却微笑点头,很是满意浑小子的实诚,又是心惊他的密不透风算计。 “你小子……” “唉……” 华雄一阵错愕,有些不明白董瑁因何叹息,反倒是董虎像是知道缘由,挠头道:“虎娃没啥大志向,能养活身后一帮兄弟姐妹就已是心满意足。” “再说了……虎娃把董璜、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揍了,若跟在叔父屁股后转悠,那还不被他们天天给咱小鞋穿?” 董瑁指着浑小子…… “你……你就是个毫无大志的浑小子!” “无大志就无大志好了,跟着大公子混事,至少还能有口饭吃……” “九丫,再给大公子盛碗汤水!” 董虎转身向一小丫头大喊,看的董瑁又是惋惜又是感动,他知道浑小子因何揍董璜,知道他因何与父亲手下大将起的冲突,越是知道越是感动、惋惜。 腿脚正常的人是不会感受到自幼便是废物人的悲哀、渴望,亲生父亲、娘亲……甚至家中最低贱的奴仆,自幼便没人尊重他一个残废,谁又能体会到其中的酸楚? 没人在意、尊重一个残废,一个本应是临洮极为尊贵的公子哥,却连家中奴仆都是冷眼相看,偏偏董虎对他极为恭谨,更是因他而胖揍了董璜,胖揍了董璜寻来的一干将领。 董瑁知道,知道董虎亲近他,也是因他每每缺粮缘故,可那董璜又何尝拿不出些许钱粮? 若非没有遇到董瑁、华雄两人,董虎三两下就能结束了三两碗饭食,因他们缘故,一顿饭食也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 三人起的早一些,或许是因不要钱的饭食不吃白不吃,在三人尚未吃完饭食时,原本从不吃早餐的雇佣军们,一个个全拿着个木碗跑来店里吃饭,数百人起此彼伏吵吵嚷嚷,如同吃大席一般,从街头能排到街尾。 第一日整军训话,董虎也不怎么在意混乱,羊杂不够就喝汤,汤水不够就吃馕饼,桌椅板凳不够,就都全都蹲在路边,拖拖拉拉排了几百米…… 董虎好像算计到了招募的雇佣军会跑来吃白食,吃饱了饭食后,自己亲自掌勺,提着大木桶挨个为蹲在路边狼吞虎咽的兵卒添加汤水,不时还笑骂、打趣几句,看的华雄一阵摇头…… 或许是董瑁见华雄一再摇头叹息,也忍不住开口笑道:“华雄将军可是觉得一军将领不应如此?” 华雄叹气道:“恩而不威则使人不畏惧,末将终是觉得不妥的。” 董瑁不置可否笑道:“雇佣军除了每日两斤粮食外,没有饷银,没有刀枪箭矢,没有朝廷晋升入仕希望……什么都没有。” “除了恩义外,又如何可让他们听令行事呢?” 华雄一愣,又不得不苦笑承认,除了一人半饱的粮食,什么都没有…… 严厉军法? 今日你敢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明日人就都跑了没影! 可若不严厉军法,又如何统领军队? 华雄愁的不行,董虎却毫不在意,提着木桶来回为每一个“虎娃虎娃”叫唤汉子添加汤水…… “虎娃,再给大山叔加一张馕饼!” 董虎随手将一张馕饼扔到汉子怀里。 “大山叔,您老也是吃过兵粮的,出了军营咱可以瞎整胡闹,可若入了军营,您老可不许拿年纪什么的欺负咱虎娃。” 姚山狠狠咬了一口馕饼,不满道:“大山叔过的桥都比你小子走的路多!大家伙都在这里,你小子说说,今日是咋个章程?” 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董虎也不怎么讲究,将提着的大木桶盖上盖子,当街坐在大木桶上。 “咱们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拿粮吃响兵卒,可那山匪、马匪也还有大小头领呢,咱若连屁点规矩都无,不是被贼寇当成乌合之众砍了脑袋,就是被一个马勺兄弟相互捅了刀子,若真是如此,那还是趁早散伙,大家伙也还能见面打个哈哈。” 姚山端木碗站起,看向伸着脖子、交头接耳嗡鸣众人…… “虎娃这话说的对,家有家长,族有族长,若没有头领,没有规矩,大家伙还是趁早散伙。” 骨架很大却消瘦的郑三推开人群,大声道:“道理咱都懂,既然吃了虎娃的饭,自然是听虎娃的,虎娃,你又是咋个规矩?” 都端着个木碗站着,董虎也不得不站着说话。 “首先呢,咱是乡兵,与朝廷兵卒不同,所以咱也没那么多讲究,五十人为一小队,二百五十人为一中队,五百人为一大队。” “一小队有五十人,每十人设一副队,即五个副小队长。” “一中队设七个副队,五个小队长是战斗小队,所以他们也是中队名下副队长,中队长战死缺职,按照‘一二三四五’顺序继任中队长一职。” “一中队有五个战斗副队,一个督管钱粮辎重副队,一个督管军规军纪副队,因为兵卒就是上战场打仗的,所以继任上官将领的,只能是战斗副队继任,督管钱粮、军纪副队没资格继任统兵将领。” “中队下设五个战斗副队,两个非战斗副队,同理,大队长下设两个战斗副队,两个非战斗副队。” 董虎看向所有人,再次说道:“虎娃是大头领,大公子是二头领,这点没的说!” “虎娃是大头领,直领两个大队,大公子直领一个大队,剩下一个大队长则由华雄将军担任。” “虎娃是大头领,与作战副队一般无二,掌作战、谋划,二头领是非战斗副队,掌刑律、钱粮辎重,这点也没得说。” 董虎转头向来到近前的董瑁、华雄点了点头,又看向所有人。 “第一大队都是咱虎娃这些年收留的兄弟姐妹,大中小队长皆由虎娃自己决定,余者三个大队队长、副队皆由你们自己凭本事夺得,包括已经内定的华雄将军,只要你们能单打独斗干趴下他,夺了他的大队长那也是活该!” “虎娃不管你们是用拳头把人打趴下夺取的官职,还是用金钱收买的,或是与大山叔那般凭借辈分、威望夺得的,虎娃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只要他人认你、听你的!” “你就是大队长!你就是中队、小队长!” 正文 第17章 乱糟糟的训练 “都闭嘴——” 董虎话语一落,数百过千人全成了震天的鸭子,骨架很大的郑三大怒,仰天一声暴吼。 “虎娃公平!” “哪个若是不服,咱郑三就打的他服气!” 郑三举着硕大拳头,很是有股舍我其谁,一举夺下一个大队长的霸气,而这种态度也引起了不少人不满。 姚山也不端着硕大木碗了,用着大枪往地上重重一顿。 “你郑三瞎咋咋呼呼作甚?哪个又说虎娃不公平了?” 一赤裸半边身汉子越众而出,来到郑三面前时,又将破烂皮袄向下扯了扯,好像他人看不到他黝黑腱子肉一般。 “哼!” “别人怕你郑三,咱黑牛又怕了哪个?” 郑三大怒,摆开架势就要与孙牛干上一架,董虎忙上前挡在两人身前。 “要打也得在校场上打,你们在这打生打死,又有个屁用?” 孙牛一摆黑腱子肉,冲着怒目郑三就是冷哼。 “哼!” “咱黑牛听虎娃的,虎娃说咋整就咋整!” 董虎一看这么多人堵着街道嗡鸣,估摸着要不把所有事情说了清楚,他也甭想走了。 大木桶做点兵木台,董虎一个纵身站到大木桶上,双手不住下压,过了好一会,吵吵嚷嚷的人群才平静了下来。 “今日咱虎娃只说三件事,第一件事情就是选将的事情,刚刚也是说了清楚!” “第二件是军纪、规矩,咱甭管是耕地、放羊,还是做任何事情,那都是有规矩的,没规矩……你大冬天能耕田种麦子吗?你能跑到人家麦田放羊吗?咱做啥事都要讲究个规矩!” “虎娃说的对……” “闭嘴!听虎娃说!” …… 董虎心下苦笑不断,但他知道,在他们没习惯军规军纪前就是如此。整理了下心情后,再次看向所有人。 “十七律五十四斩什么的,今日咱就不与大家伙仔细说了清楚,事后会有人教你们记着军规军律。” “十七律五十四斩,诸如‘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这一条。” “长官叫你,你不第一时间应和,让你午时报道,咱虎娃定的规矩你们私自改变,这都是要杀头的!” 众人顿时一惊。 “当然了,这是军队,咱又不是军队,杀人砍脑袋是不能的,但打板子、抽鞭子、扣钱还是可以的。” 听了他这么说,过千人全都松了口气,若犯了规矩,连打板子、抽鞭子都无,那还如何让人听话?还要规矩作甚? 所有人都认同了董虎的话语,董虎又把第三条奖赏待遇什么的说了一遍,结合三条后,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在每月考核之内,考核内容五花八门,董虎好像对此尤为重视,弄出的条例很是详细。 之后……之后就是一两千人跑到城外,自个觉得本事大的,光着膀子在泥土里厮打成一团,觉得自己威望高、辈分高,自个拉一帮子人,自个就把大小官职瓜分了个干净…… 反正是挺乱的,看的华雄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兵打仗还有这么胡来的,与屁大娃娃骑着根木棍玩闹又有什么区别? 甭管胡闹不胡闹,华雄也不得不下场与他人赤膊相斗,董虎站在外围观战十数阵,对华雄一人独占二三十人的武勇也很满意。 董虎陪着董瑁观战了十数场后,也就不再过问,任由他们殴斗、拉帮结派,自己则与董瑁一同返回店铺,需要将做好的午饭、晚饭送去城外。 董虎看着时候还好,一两千人还能规矩些,还能一对一殴斗,等他走了后,几十、几百人相互举着拳头乱打,混战消息也被送到董卓面前。 董卓知道亲儿子今日要训兵,特意起了个早,可…… “砰!” “虎娃也太胡闹了!” “哪有这么带兵的?” 董卓恼怒,一干将领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们也没见过这般乱来的。 “哼!” 董卓猛然站起,又一屁股坐下。 “来人!” 躲在门外老管家嘴里一阵泛苦,却又不敢不低头走入厅堂。 “老爷。” “去,把那浑小子唤来,再让他这么胡闹,咱的老脸就被他全丢了个精光!” 老管家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老爷,虎娃……虎娃并非不知兵的人,二十里外的虎口谷堡就是虎娃一手建起的,那帮娃娃也与兵卒没太大差别……” “老爷……老爷是不是再等等,多给虎娃些时间……” 两三年前,一帮参狼羌翻山偷盗了董虎五六百头牛羊,虽说董虎又把牛羊抢了回来,可没有个安全地方圈养牛羊终是不成的,他就带着一帮兄弟姐妹在虎口谷建了个邬堡。 虎口谷是两山相夹山谷,是一处宽两三里、长十余里的山谷,临洮多山,这样的山谷不知有多少。 山谷中有溪流,山势也不怎么陡峭,是一处放羊牧马好地方,但这里却很少有人跑来放羊,更没人耕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此处夹在参狼羌、临洮县之间,是参狼羌抢掠临洮必经之地。 临洮的南面是参狼羌,再南面是生活在松藩草原的白马羌,三者中参狼羌实力最弱,按理来说,参狼羌夹在临洮与白马羌之间,应该不会四处劫掠,事实恰恰相反,每隔一段时间,参狼羌不是抢临洮,就是去抢白马羌,白马羌、临洮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与参狼谷干仗。 临洮与参狼羌敌对厮杀,虎口谷也成了片废地,也就便宜了董虎,在这里建了个邬堡。 董卓自是知道虎口谷的事情,对老管家话语也有了些犹豫。 “唉……” “等着吧。” 董卓嘴里说着“等着”话语,可陆陆续续送来的消息却让他气的肚子鼓鼓,整整一日,不知有多少百姓跑出城看热闹,县令、校尉全都跑出城看哈哈。 一日胡闹,临洮城内多了无数鼻青脸肿却又骂骂咧咧汉子,一连三日,城外都是震天喊打喊杀声,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参狼羌又杀了过来了呢。 董瑁担心雇佣军影响了董卓仕途,就从家里搬了出来,董卓气恼董虎的胡闹,可在第四日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四个大队竟在天不亮时,齐齐出现在了城外,在董虎、董瑁、华雄、姚山带领下,竟有模有样出城拉练起来。 雇佣军不同于大汉正规军,有的是为了省些家中粮食,该放羊的还得放羊,除了五日一训外,平时都是看不到人,还有些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些人要啥没啥,与城外乞儿没什么区别,而董虎又不怕他人吃自己粮食,只要参与训练,一日三餐管饱。 临洮穷苦,能一日三餐饱食者寥寥无几,为了一日三餐的汉子就有小一千,每日或爬山涉水,或加固城墙、平整城内地面,或是与百姓修葺屋舍,不仅临洮城,董虎也会带着人加固周边村寨土墙木寨…… 摸爬滚打一个月,原本瘦弱汉子也都健壮了不少,若非衣着破破烂烂,整日摸爬滚打汉子比临洮城防兵卒还要威武。 董卓闲职在家,每日里除了在后院校场观看名下亲随打斗,剩下就是摆宴饮酒,原本整日屁事也无的他,自董虎弄了两千雇佣军后,整日就把眼睛盯在董虎身上,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就是漫山遍野跑跑腿,给人修房铺路吗?也没见浑小子操练刀兵军阵什么的…… 乱糟糟的杂牌,怎么就站了齐整了呢? 因董虎的董姓缘故,因董卓闲职在家缘故,董卓并不能亲自跑去城外军营观看,寻来儿子董瑁仔细询问,董瑁也说不上来个一二。 董卓憋了一两个月,还是没能忍住,带着一干大将来到城外军营,军营很简陋,营帐什么的很少,大多都是用茅草搭建的防寒草庵子,但董卓越看越惊,营内设施简单,营外防御却一个都不少,壕沟、拒马、瞭望箭台……应有尽有。 尚未踏入营地,老远就听到“一二一”的,进入营内后,给董卓第一感觉就是混乱,正如儿子董瑁说的那般,干什么的都有,有扛着木头“一二一”跑步的,有老大木头压在好几人身上仰卧起坐的,有趴在地上爬泥坑的,有拿大石的、前后左右乱转的、扔石头的…… 看着乱,看着让人生气,但也有正常些的,比如举盾一次次刺杀的,习练箭射的,可大多数都是让人生气的乱糟糟。 大领导跑来视察,董虎也不得不带着人前来鞍前马后。 “梆梆梆……” 或许是董卓发泄多日来的郁闷,用着马鞭连连敲在董虎头盔上。 “浑小子……浑小子……” 董卓连连敲董虎脑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是军将,能够看到营内乱糟糟的在做什么。 “哼!” 董卓气愤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冷哼一声。 “朝廷已经下了旨意,正如你与瑁儿所言,朝廷平羌将军正是那北地皇甫嵩,来年开春必是出兵平乱,可你个臭小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儿戏般的胡闹,又如何可让老子以你为将?” 从董瑁嘴里,何辅知道董卓转投皇后起了作用,成功的重新起复为将,成了平乱大军左司马。 心下嘀咕着自己是不是做了蠢事,面上却无一丝异样,与往日惫懒模样一般无二,取下头盔不住挠头。 “叔父,你是知道的,小痴是如何养活一干兄弟姐妹的……” “打住!” 一听小混蛋又提起让人恼火的一干乞儿,董卓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抬鞭就要抽打浑小子几下。 “老子问的是你乱糟糟训练事情,不要与老子说那些混账乞儿!” 董虎苦笑道:“可若没有虎娃那些乞儿兄弟,虎娃也不会费劲扒拉的从西域胡商手里寻些香料种子,也没法子知道些极西大秦国事情,也没法子学的一些领兵皮毛本事。” 董卓脸上怒色一顿,一脸疑惑不解。 “大秦国?” 正文 第18章 以退为进计策 见他人或是疑惑或是郑重,董虎头皮都快挠破了。 “大秦国有个极有本事将领写了本训练军卒书册,其中第一条就是军卒的选择。” “书中说了,距离太阳最近的人血液少,距离太阳远的血液较多。” 董虎皱眉若有所思道:“大秦国将军说,血液少的人怕死,而血液多的人就要悍不畏死些,他说的距离太阳远近什么的,以虎娃想来,当是指的南北人,意思是咱北方人比南方人更为悍不畏死。” 听他说北方人比南方人悍不畏死,董卓和一干将领们也不由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这话语。 “兵卒有地域差别,还有城池兵卒与穷乡避壤村寨兵卒的区别,还有他们在没有成为军卒之前的职业的区别……” “比如军卒当首选远离城池的人,捕鱼、捉鸟、裁缝、店铺伙计什么的,与女人有关的男人都不适合做兵卒。” 董虎挠头道:“虎娃揣摩着……那大秦将军其实就一个意思,选卒就要选不怕死的,心眼还不能太多的,比如城市里的人,他们整日看着叔父、牛将军、李将军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看着城里富人花天酒地,他们就会有很多小心思。” “当然了,咱临洮本就是个穷地方,佣兵又都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自是没这些问题的。” 听着董虎拿自己举例,董卓心下就莫名有股恼火,但他也没有再敲小混蛋脑袋。 董虎又说道:“那大秦将军说了,军卒选择是其一,军卒训练是其二,首先要让他们身体强壮,其次是可着劲折腾他们,要让他们每日倒头就睡,没心思想女人、想荣华富贵什么的,最后才是懂军阵厮杀……” 董虎看向一干营内兵卒,叹气道:“叔父也知他们都是什么样子的人,一个个骨瘦嶙峋的,自然是先把他们整的强壮些,侄儿这才让他们在野外挖土、砍树,帮着城内外百姓修建些屋舍啥的……” 董卓曾在西域任过校尉,是听说过大秦国的,虽不知那大秦国将军的本事如何,但听了董虎不是瞎整胡闹后,心下也没了多少恼怒,但浑小子瞎整胡闹让他很没面子,并不打断给他好脸色。 “哼!” “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老子不久要前往长安,若无兵马跟随,岂不是让那皇甫嵩轻视老子?你小子又如何说?” 董虎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犹豫着看向一干董家将领…… “虎娃可否知晓叔父的心意?” “你说呢?” 董虎抬鞭敲在董虎脑袋上,董虎顿时满脸苦涩…… “咱虎娃也不说佣兵二头领是大公子、华雄将军是第四大队长,就虎娃手里的粮食都是叔父给的,佣兵在虎娃手里,与在叔父手里又有何区别?叔父要带着佣兵前往长安,虎娃又如何会反对?” 董虎如此说,董卓很是满意,可马鞭还是敲在了他头上。 “你小子还算听话!” 董虎苦笑道:“可虎娃并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嗯?” 董卓脚步一顿,一脸疑惑看着董虎。 “这是为何?” 董虎皱眉道:“河湟羌造反,朝廷遣兵平乱,会选用哪些兵卒呢?” “长安虎牙营。” “扶风雍营。” “扶风、陇道、汉阳所属三百屯田邬堡。” 董虎皱眉道:“皇甫嵩本是安定郡人,然我朝有‘三互法’一事,不允许他人本地为官,故而其父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其叔父皇甫规曾任度辽将军。” “因其父任职并州缘故,那皇甫嵩自幼便居于并州并被推举为孝廉,先后任职霸陵、临汾县令,一者是三辅之地,一者是河东郡之地,并未任过军职,直至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藩身死后,方才成为北地郡太守。” “虽太守一职也督管一军兵事,可太守却是文职,与军中统兵将领终是有些差别的。” “叔父先后于陇西郡、凉州、西域长使府、并州、益州任职,若非那皇甫嵩是世家名门,仅以军中资历而言,那皇甫嵩是不如叔父的。” 看着董卓很是点头,董虎苦笑一声。 “自张奂、段颎之后,叔父虽不敢说是大汉边军柱石大将,也绝对是西北威望最盛的中流砥柱般将领。” “虽那皇甫嵩叔父皇甫规同属于‘凉州三明’之一,但那皇甫嵩却如后起之辈,如此之人居于主将之位,打压叔父自是在所难免。” 董虎心下犹豫,也不知道如此推董卓一把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他又岂有退路? 董虎叹气道:“叔父因那张奂、段颎倒了霉,已被朝廷内外打压了一年之久,如今刚刚重新起复,若是与那皇甫嵩太过对着干,不仅让内外廷心忧叔父,也愈发被那皇甫嵩打压。” 董卓微微点头,他并非不懂这种腌臜事情。 “叔父若带着佣兵前往长安,那皇甫嵩看到叔父手里竟有两千兵卒,会如何想?叔父原本可以从陇道、汉阳郡得到一些邬堡兵卒的,也必会因佣兵前往长安而一无所得。” 董虎叹气一声。 “叔父是临洮本地人,即便叔父只是一介白丁,叔父跺一跺脚,整个临洮都会抖上三抖,可陇西郡其他地方呢?汉阳郡呢?已在家闲置年余的叔父,他们心底下是不是还认可了叔父?” “叔父独身前往长安,若能得了扶风郡名下屯田邬堡兵卒自是最好,也可让叔父的威名传至三辅之地,若得不到,也当夺下陇西郡、汉阳郡名下兵卒,整个陇西也还是以叔父为尊。” “可若叔父带着佣兵入长安,陇西郡、汉阳郡兵卒必被那右司马周慎所夺!” 看着董卓阴沉着脸,董虎犹豫了下,再次钢牙紧咬。 “如果叔父不想让他人看低自己,又想趁机得了一支兵马,不若……不若征调临洮县内兵马!” 不听了董虎这番话语,董卓还不恼怒牛辅,原本他有些恼火浑小子的瞎胡闹,再加上不愿被人看不起,在牛辅开口“两千佣兵撑面皮”话语后,可不就跑来了城外么? 人在政在,人亡政息。 董卓被朝廷闲置了一年多,他的威望也被无形中削弱了一层,若此次平乱时,他不能得到其他地方兵卒,在陇西的威望就会再次被削弱一层。 这又岂是董卓愿意看到的? 董卓从心下已经认可了董虎的“以退为进”计策,可当他听了董虎最后一句话语时还是忍不住呆愣了下,不解敲了下浑小子脑袋。 “这又是为何?若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叔父还敲你!” 董虎挠头道:“让叔父征调临洮内兵卒,侄儿……侄儿也是有些私心的。” 董卓又敲了敲董虎硕大脑袋。 “说!” 董虎说道:“叔父若将佣兵带入长安,不仅不能让叔父得到扶风、陇西、汉阳邬堡兵马,没了侄儿手里的佣兵,积石山那里必然发生变故,不仅不能将河湟叛军拦腰截断,会让叛军更加势大,叔父自此也不会被何皇后看重,因为叔父拜入何皇后门下,依托的就是用积石山斩断叛军退路计策。” “也正因为陛下看到叔父计策可以极短时间内平乱,叔父才是平叛大军左司马,才是平叛大军第二人!” “可若积石山发生变故,叛军若无法短时间内平定,叔父也就成了那可有可无之人。” 董卓心下一惊,神色极为郑重。 “那皇甫嵩背后有外廷文武支持,肯定会打压叔父的,但平乱大军也一定有内廷宦官监军,那皇甫嵩必然不会太过打压,内廷是不可能任由他人欺辱叔父的。” “临洮城仅有五六百兵卒,相比过万平乱大军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些兵卒却是临洮所有在役兵卒。” “一者兵少,隐晦告诉那皇甫嵩,他皇甫嵩头大,叔父不得不低头。” “二者,五百兵卒是临洮所有兵马,是明着告诉他皇甫嵩,叔父即便是一个白丁,那也是临洮猛虎。” “可以低头,却不是他人能够肆意羞辱的!在争夺过万平乱大军权利时,叔父也必然是皇甫嵩名下第一人,左司马也才名至实归。” 就在董卓鼻息粗重大声叫好时,牛辅皱眉开口道:“虎娃计策虽好,可若参狼羌趁机攻打临洮呢?他人若是趁机弹劾岳父,又当如何?” 董卓皱眉不悦训斥道:“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哼!” “临洮仅有五百卒,虎娃手里有多少?两千卒!你又以为虎娃是如何说服的积石山?那帮该死的参狼羌最好给老子老实趴着,否则……” “哼!” 董卓冷哼,董虎苦笑挠头。 “还是叔父英明,积石山那帮家伙有些焦躁不安,而且佣兵也需要些战前激励,那参狼羌兵不过两千,正为适合。” “而且……” “叔父带走了临洮所有兵马,临洮也空了,如此空虚之地,两千参狼羌来攻也未能拿下,反被大公子领着一帮乡勇民壮杀入作乱贼人族地,一举干掉了参狼羌,整个西凉又有谁敢轻视叔父……” “梆梆……” 董卓很是满意连连敲打董虎脑袋,很是满意点头。 “不错不错……” “咱得了两匹上好战马,送你一匹。” “谢叔父赏赐!” 董虎忙低身抱拳,董卓又看向牛辅,不满冷哼。 “哼!” “老子一个残废儿子,都能弄死了那参狼羌狼孟,哪个敢不满弹劾?哪个又敢轻视了老子?” 说着,又敲了下董虎脑袋。 “你小子还是不够稳重,日后不可再在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董虎太了解董卓的性子,也不得不老老实实低头承认错误。 “叔父教训的是,虎娃一定向大公子学习些持重。” “嗯。” 董卓对董虎的上道很是满意,巡视简陋营地也不再是之前那般鼻子不是鼻子模样,一干将领看向与董卓有说有笑的董虎时,眼中也有了诸多忌惮。 正文 第19章 北宫伯玉的脑袋大(上) 在佣兵建立之初,董虎就有董卓强夺佣兵的心理准备,不仅是董卓,临洮县令、校尉、陇西郡太守,甚至那从未见过面的皇甫嵩,但凡知道佣兵的存在,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心思。 犹如一个娃娃怀抱着块大金锭招摇过市,但凡身强力壮的人,都会想着抢了娃娃的金锭。 董虎有佣兵被抢了去的心理准备,但他背后有董卓,其他人就算有异样心思,也要考虑董卓的喜怒,他要做的,只需要打消……或者暂时打消了董卓伸手夺去佣兵的心思。 送走了董卓,该整训兵卒的依然整训兵卒。 兵卒训练说难也难,说简单也容易,主要是一开始较难,等到所有人都承认了董虎的绝对统治地位后,再进行日常训练就要简单的多了。 一帮除了条烂命的混蛋,在没见到无数战利品时,想要让他们老实听话是极为困难的,可若说给他们建房子,告诉他们建新房娶媳妇,那就没问题了,个个干劲十足。 当一个个梗着脖子的家伙,面对十数女人组成的盾、枪、叉、戟、弓弩小型军阵后,阵亡的阵亡,鼻青脸肿的鼻青脸肿,全脸红脖子粗成了营中女兵俘虏,洗了一整日女人衣物后,也就都老实了。 逃跑武装越野训练是为了保命,训练军阵厮杀是为了发财致富,砍树建新房子是为了将来娶媳妇,哪个喊累,都会被下面小队长训的戴不住帽,把挨训的火气全撒在下面兵卒头上。 初时混乱、懒散,一个个跑到羊杂食肆吃了肚儿圆后,不是窝在墙角晒太阳,就是回家放羊,可也就这么几日,几日后,一个个就都老老实实进行体能训练、战术训练、列阵训练。 一两个月来,每日都会有半日体能训练,包括修建屋舍、平整道路,包括野外营建营地,另外半日在营地内训练,与正儿八经的军卒训练一样。 一开始都是很难的,初时选择军官时太过随意,佣兵们也都是吊儿郎当,可当他们的官职、所得收益与考核挂钩后,也不得不老老实实按照考核大纲训练。 按照董虎的“一二三四五”兵制序列,一旦中队长或大队长战死,就由下面的第一战斗副队继任,第一战斗副队战死后,由第二战斗副队再次继任,如此一来,最末位的战斗副队岂不是没了丁点晋升机会? 所以,为了让所有人都有奔头,就要每个月进行一次考核,最末位的战斗副队长若考核分值连续三个月超过前面的战斗副队,就会得以晋升,反之,不仅不会晋升,他还要被下面的兄弟取而代之。 初次做军官时,不少人凭借着年龄、辈分、威望获得官职,可在不断考核晋升、降职下,想要长久待在一个位置是很难的,想要继续凭着嘴大占着茅坑就很难了。 雇佣兵没有饷银,除了每日两斤粮食外,什么都没有,之所以能聚集在一起,除了想要混个肚儿圆、为家里节省些粮食外,最大的奔头还是冲着四成斩获,还是想着开张吃三年屁事,可现在董虎把收益与考核挂了钩,有些太过涣散的家伙,受不了规矩离开了,也有些因他的公平加入了进来。 但不管如何,摸爬滚打了一两个月,雇佣军也有了些正规军的模样,至少不再是初时那般懒散。 董卓带着一帮将领前来视察,董虎陪着大领导在营内里里外外巡视了一圈,把大领导送走后,大丫就急匆匆送来了封积石山信件…… 看罢孟都送来的信件后,董虎考虑再三,决定亲自前往积石山,稳住军心动摇的数千马匪。 积石山很重要,与交通要道的金城塞不同,而是因为积石山是把刀,一把将河湟谷地斩成两段的利刃,同时也是斩断金城塞与陇西郡联系的利刃。 河湟羌居于河湟谷地,最佳进攻大汉朝路线是沿着湟水向东进攻金城塞,拿下三岔路口的金城塞,就斩断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的后路。 拿下金城塞,不仅斩断了凉州刺史部西北四郡后路,更可由金城塞沿着洮水谷地,一路杀入陇西郡、汉阳郡,继而杀入长安三辅。 沿着湟水入金城塞,由金城塞入洮水谷地,继而入长安,这是河湟羌杀入长安三辅最佳路线,同时也是朝廷攻打河湟谷地主要路线。 自金城塞沿着湟水向河湟谷地腹心推进,步步为营,步步推进,如同巨龙吞莽,从头一点点吞噬,直至吞下整个河湟谷地。 河湟谷地如同一条巨蟒,从头开始一点点吞噬,肯定是要花费诸多工夫的,但若分出一支偏师,直击巨蟒三寸,一刀将拼死挣扎的巨蟒斩成两段,那就又有不同了,而积石山就是这把要命利刃。 不仅董虎、董卓以及大汉朝许多大臣们能看到积石山的重要性,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同样清楚,当年西羌反叛时,段颎就是与西羌在积石山进行的最后决战。 谁都知道积石山尤为重要,可若想要收服积石山数千马匪为己用,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积石山成分复杂,不仅有高原羌,也有河湟谷地争斗失败的河湟羌,还有些汉民悍匪,彼此相互争斗的尤为激烈,远不似河湟谷地部族那般稳定。 成分复杂,争斗激烈,能让积石山俯首听令,仅凭一张嘴游说是远远不够的。 北宫伯玉很清楚积石山马匪的尿性,若没有数倍的兵马,任你谁谁都很难让积石山低头,也正因此,北宫伯玉虽然夺下了允吾城,也没有立即奔袭四岔路口的金城塞,而是不断遣人说服河湟诸部头领,在允吾城不断聚集兵马,直至手里有了两三万兵马后,这才让人前往积石山。 一连遣派三波使臣,积石山就是不愿低头,也把北宫伯玉最后耐心消磨了一干二净,想要领兵直接杀入积石山。 众人聚在太守府,争吵了小半个时辰,全都是吵吵嚷嚷讨要粮食、讨要地盘,一两个月来一直争吵,吵的北宫伯玉一个脑袋两个大。 就在北宫伯玉再一次扶额时,正在争吵的一人突然站起,众人齐齐转头去看,正是月余来一直不满的洛都羌渠帅罗何。 洛都羌与破羌很近,正因双方距离很近,彼此关系并不是很好,北宫伯玉一见是罗何,心下就有股莫名的恼怒。 罗何好像没有看到北宫伯玉阴沉的脸,抱拳道:“大头领说虎娃充匪杀人,说陈太守包庇虎娃……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大家伙也都清楚……” 话语未完,一人突然站起,指着罗何大怒。 “罗何,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是说我破羌栽赃嫁祸,故意挑起战争吗?” 罗何话语尚未说完就被打断,如同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老脸瞬间涨红。 “栽赃嫁祸?别他娘地以为老子眼瞎!看不到你们半路截杀虎娃!” “你……” “哼!自己去杀人,结果却被一群半大少年趁夜砍了脑袋,你他娘地还有脸……” “砰!” “够了!” 北宫伯玉猛然怒吼,厅堂瞬间一静,正当他人以为罗何退却时…… “大头领……” 就在这时,烧当羌老王突然拍了下桌案。 “罗何,有些过了!” 烧当羌老王开口,罗何一阵沉默,他知道,仅仅破羌一家,洛都羌还不至于担忧,可若烧当羌也加入了进来,一东一西两大羌部,夹在中间的洛都羌若不想灭族,只有离开洛都谷地。 烧当羌老王开口,厅堂内一阵让人压抑的沉闷,就在韩遂欲要开口缓解气氛时,罗何一脚踢翻面前小几,转身就要离去。 “烧当老王、北宫伯玉,今日之事,我洛都不参与!” 北宫伯玉猛然站起,指着罗何大怒。 “罗何!” “你想做羌人的叛徒吗——” 罗何不理会北宫伯玉,而是看向烧当老王,面无表情道:“烧当老王,你想为惨死的兄长报仇,那是你烧当羌的事情,与我洛都羌没有关系。” 烧当老王老脸瞬间涨红,又是一声冷哼。 “哼!” “本王若要报仇又岂会等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族人生计艰难?” 罗何点头道:“烧当老王说的没错,你们是我河湟羌的大英雄,我洛都部不想做英雄,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行不行?” 就在烧当老王还要恼怒,坐着的几人相视后,也跟着站起,韩遂大惊,忙上前拉住罗何劝解。 “大家聚在一起都是为了族人的未来,都希望朝廷可以减轻些赋税、劳役,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再商议商议。” 罗何回头看了眼冷脸怒视的北宫伯玉,这才向韩遂抱了抱拳。 “先生是仁德名士,若先生做金城郡太守,我罗何绝无二话,可先生也知,此次灾祸因何而起。” “若是我洛都羌充贼杀人,若杀人不成反被杀死,我罗何一句话语都不说,更不会出兵砍了太守大人!” “自己惹出了祸事,就要让所有人跟着一同造反,那是不是说,下次他烧当羌随便死了一个奴隶,咱们所有人就都要跟着造反?” 罗何转头看向烧当羌老王,笑道:“烧当老王也莫要恼怒,咱也就这么一比,当然了,老王说的也对,族人的日子是不好过,若咱们能与益州板楯蛮那般,闹腾几下,朝廷就能减免些赋税,对咱们所有人都是件好事,可……事情真是这样吗?益州板楯蛮可没有杀了太守!” 正文 第20章 北宫伯玉的脑袋大(下) 河湟羌是指所有生活在河湟谷地的各个羌部,破羌临近允吾,是河湟羌最东面的大部族,烧当羌临近青海盐湖,是河湟羌最西端羌族大部,河湟羌东西两大部决议要造反,夹在中间的各部族就算不愿意造反,他们也没有话语权,否则,就会被破羌、烧当羌东西夹击,就会灭族! 但洛都羌与其他羌部又有稍微区别,洛都羌与破羌太近了,两族平时就摩擦不断,若不反抗,一旦汉兵前来,自己必死。 韩遂、李文侯等人知道洛都羌与破羌之间的恩怨,心下暗自大骂北宫伯玉的愚蠢,都到了这种地步,拿出些牛羊又如何? 北宫伯玉心下恼怒,又暗自后悔,后悔没能先弄死眼前的混蛋,可他又哪里知道,今日的造反应该延迟三年的,应该先断绝了盐路,只有商路断绝,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都不满时,才能水到渠成造反。 提前造反,各部族还未陷入困顿,各家还有些存粮,自是不愿意现在就闹腾。 韩遂知道各部的心思,皱眉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只有齐心协力共渡难关,只有拿下金城塞,只有让朝廷知道我等不惜拼死一战,大家的日子才能好过些。” 罗何默默点头,他知道,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没有杀了太守陈懿,事情还有缓和余地,朝廷还能像招抚益州板楯蛮那般招抚,可杀了太守,霸占了金城郡治所允吾后,汉庭就算不想出兵征讨都不能。 到了这一步,除了拼死一战,就只有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脑袋,只有用厅堂内一干人的脑袋换取朝廷的谅解,可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脑袋就是这么好砍的? 河湟诸羌部已经没了退路。 罗何点头,赞同了韩遂话语,但他却依然冷脸开口。 “先生说的没错,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只有齐心合力拼死一战,可造成如此局面的却不是我洛都部,而是破羌!是烧当羌!” “我族儿郎可以拼死一战,但所需粮食、辎重,必须是他们所出!” 就在北宫伯玉欲要恼怒时,一名粗豪汉子上前。 “罗何说的没错,破羌、烧当羌事前没有与咱们商议,更没有同意他们杀陈太守,若要咱们拼命,就要拿出粮食、牛羊!” 粗豪汉子开口后,十余个头领默默点头,原本还恼怒不已的北宫伯玉,看到这一幕也冷静了下来…… “可以。此次用兵所需,皆由我破羌、烧当羌所出……” 烧当羌老王一听要自己部族出纳钱粮,不等北宫伯玉话语说完,大手一摆。 “要出你破羌出,我烧当羌没有牛羊!” “你!” 北宫伯玉瞬间脸红脖子粗,心下也不由后悔起来,后悔不该如此冲动杀太守陈懿,鼻息一阵粗重后…… “哼!” “烧当老王,我破羌可以拿出全部钱粮、牛羊,但你烧当羌必须听老子的,各部也得听老子的!” 罗何与十余名头领对视了一眼后,看着北宫伯玉说道:“你破羌若出所有粮食、辎重,我洛都羌听你的也没问题,但事关生死时,必须要由所有人同意。” “你!” 北宫伯玉呼吸一阵急促,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好!” “就依你们!” 北宫伯玉开口,烧当老王也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却又像是不愿低了北宫伯玉一头,看向罗何冷哼一声。 “哼!” “既然牛羊粮食都给了你们,是不是该商议出兵金城塞的事情了?” 北宫伯玉对烧当老王之前的“背叛”很是不满,见他又要争夺话语权,更是阴沉着脸开口打断。 “此事不急,先干掉积石山那帮混蛋才是正事!” 众人一听要先干掉积石山马匪,全都相视不语。 过了好一会,也没人开口,北宫伯玉心下有气,看向韩遂。 “文约兄可有计策?” 韩遂心下叹息,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此时已经下了雪,想要攻打积石山是极为困难的,韩某还是觉得,尽可能的晓以大义。” “晓以大义?那帮该死的马匪素来无仁义,若无大利,又如何可说服?”北宫伯玉很是不满开口。 李文侯皱眉道:“此时正值冬季,想要出兵积石山确实困难,李某赞同文约兄话语,当趁着汉军尚未前来时拿下金城塞,否则,一旦让汉兵增援金城塞,北地郡、安定郡各部羌众就会作壁上观,仅凭咱们两三万人,是很难击败汉兵的。” 宋扬默默点头,与边章对视了一眼后,说道:“只有拿下金城塞,北地郡、安定郡各羌部才会加入咱们,旬日间就能拥兵十万,坚守金城塞与汉兵厮杀也好,拥兵十万与朝廷议和也罢,咱们都有足够的筹码,可若不趁此时夺下金城塞,咱们就只能被动挨打。” 北宫伯玉又岂能不知道金城塞的重要性?可他更知道积石山匪众的尿性,若不能压服,心下总是不安。 边章好像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劝解道:“积石山只有五千贼人,咱们可以在允吾城留下五千卒,再加上咱们拿下金城塞,坐拥十万卒后,积石山自是不敢招惹咱们。” “积石山实乃贪利且欺软怕硬贼人,只要咱们拥兵十万,再加上允吾城内有五千卒,到了那时,咱们只需要遣一人前往积石山,必可轻易说服那孟都,必会趁机过河关塞杀入陇西郡!” “积石山杀入陇西郡,劫掠陇西郡也好,与我军前后夹击朝廷大军也罢,都是极好的结果,可若把他们逼急了,投靠了朝廷,那才真的麻烦了。” 众人一阵点头,现实很明显,此时正是滴水成冰的冬天,积石山地形复杂,出兵少了,不一定能打得过,出兵多了,仅辎重就是个极大的麻烦。 积石山穷的叮当响,想用抢的法子补足粮食辎重是肯定不成的,再说了,他们打不过可以逃,可以逃入陇西郡,成为朝廷的羌胡义从,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北宫伯玉心下不安,犹豫再三后,不得不苦笑点头答应。 “就依诸位,允吾城……就麻烦了李兄。” 李文侯神色郑重道:“还请北宫兄放心,李某绝不会让积石山贼人越过允吾城一步!” 北宫伯玉无奈,也只能将积石山扔到一边,商议起金城塞事情来,厅堂内再次陷入激烈争吵中。 金城塞是通往西域重城,城池极为坚固,仅凭河湟羌两三万人是很难短时间内夺下金城塞的,更何况,谁都不想大业未成身先死,争吵的也尤为激烈。 董虎是不知道允吾城内激烈争吵,但他知道,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肯定会防备积石山,无论是积石山的数千马匪,还是汉兵分出一侧翼入积石山,河湟诸羌一定会防备积石山,一定会不住对积石山施压,以此获得积石山的臣服。 董虎知道积石山与河湟羌的不同,看似是羌人聚集地,实际上只是被河湟谷地驱逐出去的一些破落户,他们没有稳定族地,没有可靠的族人,只能相互争斗,相互掠夺,想让他们臣服,除了强大武力外,就只有付出足够的利益。 河湟羌每每反叛,说是反抗朝廷的税赋、征役,实际上并非如此,这就跟两个孩子打架,一次怪他欺负你,两次、三次……难道次次都因为他人的错? 谁都知道西北人悍野,谁都知道逼急了西北暴躁汉子,就会半夜翻墙杀人,更何况还是每隔一二十年,就会爆发一场蔓延数郡的羌人反叛,难道那些官吏真的贪婪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说宦官如何的贪婪,如何的让羌人活不下去,可宦官真正执掌权柄才几年?自大将军梁冀身死后,宦官才逐渐手握大权的,可东西羌自大汉立国始,究竟反叛了多少次? 没人能知道,大大小小的反叛太多了,但董虎知道,大汉朝堵住了河湟羌向外发展的口子,正如允吾城堵在了河湟羌的出口一般。 董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用这个时代人的眼光去看待问题,羌人部族首领与世家豪门一般无二,他们几乎占据了河湟谷的所有土地、牛羊,下面族群不满,不满日子越过越穷,不满怨气总要有个出气口吧?出气口又在哪里? 除了大汉朝外,别无他人! 当然了,这也只是一方面,很多时候,羌人反叛与汉民有关,是当年王莽篡汉时,强行把无数汉朝罪民迁入河湟谷地的结果。 罪民本就心有怨气,河湟羌又不是个安分的主,两相加持下,可不就成了这般?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羌人都是这般,也还有无数羌人心向大汉朝,当年段颎砍杀无数东西羌人脑袋,使用的就是过万羌胡义从,就是使用羌人义从砍羌人脑袋。 羌人比较混乱,也比较分散,是大汉朝不断平定河湟羌过程中,不断割裂分散安置的,北地郡、安定郡、陇西郡、汉阳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以及并州西河郡、上郡都有安置过打散的羌人,还有些是河湟羌被迫登上高原求活的。 羌人遍布大西北,但他们都是一个祖宗,都是出自河湟羌,也因此,一旦西羌反叛,整个西北都不怎么安稳,全跟着烧杀抢掠,也成了大汉朝的老大难。 董虎经常走河湟谷地贩盐,对这些事情了解的多些,知道河湟羌人的尿性,看似呼啦啦一窝蜂的造反,可若第一时间迎头猛捶一顿,一准又一窝蜂四散而逃。 积石山是把刀子,是一把可以直刺河湟羌胸口的刀子,与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董卓清楚,本就是河湟羌人头领的北宫伯玉更是了如指掌,当孟都信件送入临洮后,看到孟都信件里的不安,董虎也只能独身前来积石山。 正文 第21章 稳住积石山(上) 自洮水与黄河相交处,沿黄河下游可入金城塞,沿黄河朔流而上就可进入宣汉帝时设立的河关塞,一处背山邻水险关要塞。 大西北没有正儿八经的船只,只有羊皮筏子往来渡河,但此时正值冬季,积石山的海拔也高了些,冬季时特别寒冷,河面上已经被厚实冰层覆盖,即便牵着战马从上面走过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踏过冰封黄河,沿着一个个山谷就可以直接抵达允吾城,可以直接杀入河湟谷地腹心,而数千马匪的老巢就在允吾城南面数十里外一处山谷内。 大雪迟缓了董虎的行程,当他到达孟都营地时,已是半个多月过去,孟都对他的到来也极为高兴,双方刚坐下饮了杯酒,一个小喽啰就跑了过来,说是北宫伯玉又派了人。 孟都摆手挥退了小喽啰,向着一侧的董虎微倾了身子。 “虎娃,要不要见一见那李文侯?” 董虎看了一圈一二十坐卧无行头领,笑道:“虎娃终究是个外人,积石山的事情就不掺和了,也省的各位哥哥左右为难。” 一敞怀汉子一把将怀里女人推开,冲着董虎不悦道:“左右为难个屁!就坐在这里,老子倒要看看,那该死的李文侯见到了又能当如何?” 看着开口的家伙一副憨大无脑混蛋,董虎却知道这混蛋的心思,一手扶膝站起,来到敞怀汉子身前小几蹲下,一边提起面前酒壶,一边倒了杯酒水,脸上笑容依旧。 “巴根大哥,虎娃敬你!” 董虎一口饮下酒水,又向他亮了亮空空杯底。 “说句难听的,虎娃与巴根大哥一般无二,都是没了根的浮萍,全都随水流而走,哪里能由得你我?” 董虎冲眉头微皱的敞怀汉子笑了笑。 “浮萍,哪里水流大一些,就往哪里漂浮,河湟羌几百年里不知与大汉朝打了多少场,以前的事情咱就不提了,巴根大哥总是知道十几年前,那段颎追杀了烧当何两千里,最后在积石山砍了烧当何脑袋的。” 董虎又自顾自倒了杯酒,笑道:“河湟羌与大汉朝相比,如同一只蚂蚁与一头大象,蚂蚁可以咬掉大象身上一丁点死皮,大象没了块死皮,不会太过在意,可若把大象咬疼了,随意一个翻身就能压死了那蚂蚁。” “几百年过去了,河湟羌时不时就闹腾一下,结果呢?可有一次占了便宜的?作为浮萍,巴根大哥难道还看不到哪里水流较大?” 董虎这番话语说出,帐内十余头领纷纷点头,大汉朝太过强盛,几百年来,羌人造反就没有一次占过便宜的,每一次造反都意味着大汉朝一次举刀砍脑袋。 巴根皱眉不悦道:“虎娃你这话是不是过了?刚刚你小子还说是……外人!” 听着“外人”两字较重,董虎微笑点头,笑道:“巴根大哥说的是,虎娃是外人,不宜掺和积石山事情,也不宜左右诸位哥哥最后决定,虎娃说这些,只是想说……即便做墙头草,即便想抬高身价,也不宜撕破脸皮,除非哥哥下了最后决定,决定跟着朝廷混事。” 董虎轻声叹息。 “唉……” “一个无根浮萍,哪有资格掌控水流的意志,大溪流也好,小溪流也罢,无根浮萍只能随波逐流,除非……除非浮萍不再是浮萍,而是有了根的大树。” 董虎起身站起,正待轻叹离去,脚步一顿,又看向一干神色不悦头领。 “除了王莽篡汉时,王莽将一些汉民罪囚迁入河湟谷地,之后一两百年来,大汉并未做过这般事情,皆是羌民自理。” “至于赋税太高,劳役太多,官吏贪婪屁事……诸位哥哥也是一方豪强,手下最少也有百十兄弟、数百奴隶,不会不知道官府赋税多少,不会不知道奴隶向你们供奉又有多少,那点赋税……与给你们的供奉相比,有可比性吗?” 董虎看向所有人,看向主座上的孟都,正色道:“虎娃没有土地,只能巴结叔父赊欠些粮食,巴结诸位兄长能少收取些过路费,巴结所有人给虎娃些照顾……虎娃与诸位哥哥一般无二,也是溪流上没根的浮萍,也想扎根在泥土里,至少不用看所有人的脸色。” “虎娃说了这些,只想说两点,其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造反,对于咱们来说,是个机会,一个可以扎根的机会,一个有自己的地盘、族民的机会,一个不用再看他人脸色的机会!” “其二,咱们只是浮萍,此时正是两个远超咱们力量的猛兽较量,在咱们没有露出尖牙利齿一击致命前,该齐心协力低调时,就该低调。” 众人又是一阵点头,看向巴根的神色很是恼怒不悦,巴根也没了之前的恼怒,看着董虎一脸郑重。 话语说罢,见无人开口,董虎向孟都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 过了好一会,孟都才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最后又恼怒看了眼巴根。 “虎娃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一群没有根的浮萍,朝廷可以允许咱们重回族地,那该死的烧当老王、北宫伯玉又岂会愿意?” “那该死的北宫伯玉会给咱们哪里?陇西郡?安定郡?这些地方就算给咱们,咱们敢要吗?别说咱们了,就算那北宫伯玉打下了陇西郡、安定郡,又岂能长久站住脚?” 孟威猛然站起,抱拳道:“大哥说的对,那该死的北宫伯玉就是在耍咱们,想让咱们做那替死鬼!” 一老者站起,向孟都抱拳道:“虎娃只是让咱们等待时机,并未让咱们与那些叛军血拼,兵马在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咱们都不会太差,可那北宫伯玉却要让咱们与汉兵死磕,相比而言,我羽部更愿意相信虎娃。” 十余头领一阵交头接耳,纷纷赞同头插飞羽老者话语。 身在混乱的积石山,说什么都不好使,唯有手里兵马才是硬道理,也只有手里有兵马,才能心安。 孟都点头看向一旁的孟威,神色郑重。 “二弟把那李文侯请过来,老子倒要看看,那该死的北宫伯玉又要耍什么花招!” …… 董虎从中军大帐走出后,没有在庞大营寨内闲逛,而是回了自己的帐篷。 所有的帐篷都差不了多少,刚掀开帐篷就被一人重重撞在身上,董虎没有多大事情,撞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却一个踉跄,若非他一把抓住少女手臂,也肯定是摔了个屁墩的。 少女只有十余岁,只有董虎胸口的身量,被他撞了一下后,没有正常少女的惊呼,反而把手臂躲在背后,好像一个偷儿一般。 董虎认识面前少女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孟都的幼妹,幺娃。 大西北的女娃不值钱,许多男娃都没有正式名字,更不会挠破头皮为女娃取名。 见小圆脸嘴角鼓鼓,双手又背在背后,董虎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才成了猪头呢。 “本来就是带给你的……” “幺娃没有偷!” 董虎正待去翻自己的包囊,听了女娃急切辩解,不由回头看向脸上有了块冻伤少女,见她一脸紧张,又不由一笑。 “又没说你偷,本就给你的,你只是提前寻到了而已。” “嗯嗯……” 少女终于放下了心,这才恢复了往日男孩子般皮实性子,跑到他身边,看着他打开包囊,见他拿出件蜀锦女裙,少女顿时有些好奇,之前偷翻他包囊时,就在帐内偷偷比划许久。 “虎娃,你是要向谁求亲吗?” 少女很是好奇,董虎打开淡绿色女裙,露出些笑意来。 “前些日听孟都大哥说,你快要嫁人了,就让人帮你做了这件衣裙,算是咱虎娃送你的贺礼。” 董虎又挠了挠头,看着终于露出羞涩的少女。 “不会让那边巴恼怒吧?” “哼!” 少女一把抢过偷偷比划了好一阵的好看衣裙,很是噘嘴不满他话语。 “幺娃才不管他满不满意呢!” 少女抢了衣裙后,很是在身上一阵比划,就在她准备在帐篷内脱下一身破旧羊皮袄时,帐篷被人打开,孟都、孟威两兄弟走了进来,见幺娃手里的淡绿衣裙时,不由一愣。 董虎唯恐两人误会,又从包囊里拿出件蜀锦男袍,笑道:“前些时候孟都大哥说幺娃要嫁人了,兄弟这才让人做了两件衣衫,这次来的匆忙,没法子准备太多礼品,等幺娃成亲时,兄弟再送上几匹绸子……” 孟都、孟威显然不在意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男女成亲也就那回事,摆手阻止了董虎的解释。 孟都拍了下董虎的肩膀,叹气一声。 “虎娃兄弟,你我这次恐怕是麻烦了。” 董虎眉头微挑了下,拉着孟都来到一旁床榻前坐下,在孟都、孟威两兄弟进来后,幺娃就老实了许多,低头不语坐在一旁,怀里却紧紧抱着好看衣裙。 “积石山地贫难以养人,河湟谷地却是塞上江南,两者在根子上就是敌对双方,北宫伯玉再如何算计,也不可能真正相信大哥的,话语说的再好,也还是想着利用积石山。” 孟都、孟威默默点头,与大汉朝强行割裂分散安置的羌人不同,积石山、高原羌,都是被河湟羌强行排挤出去的羌部,或者说,积石山、高原羌都是在河湟谷地争斗中的失败者。 有些失败者是部族争斗中,被河湟羌各部排挤、驱逐出去的,这些羌族都是些弱小部族,也有一些是河湟谷地的霸主,之所以后来成了失败者,那是因为曾经的河湟谷地霸主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比如曾经的丁零羌、烧当羌。 正文 第22章 稳住积石山(下) 汉武帝元鼎五年冬(公元前112年),匈奴乌维单于进犯五原郡,与此同时河湟谷地霸主先零羌进犯汉境,将军李息、郎中令徐自为率军抵挡,先零羌不敌败退,沿着河湟谷地一路西逃,一直越过日月山逃入青海高原。 先零羌溃败逃入高原,一部分溃散的部族被日月山附近的烧当羌吸纳、吞并,烧当羌自此逐渐强盛,还有一部分败退先零羌保存了下来,组成了另一个羌部——卑禾羌。 王莽时,王莽遣使入青海,又是威胁又是哄骗,卑禾羌迁出青海,跑去海拔更高地区。 烧当羌吞了被汉军击溃的先零羌后逐渐强大,在东汉章帝元和三年(公元86年),烧当羌首领迷吾、号吾率兵反叛,被大汉将军李章击败,并活捉了号吾。号吾投降,叛军解散,但护羌校尉傅育不愿就此罢手,未等援军前来,独自追击烧当羌首领迷吾,却被迷吾诱入大榆谷,傅育在三兜谷深陷重围战死。 傅育死后,陇西太守张玗继任护羌校尉,七月,烧当羌首领迷吾率七千骑再次攻打金城塞,张玗率步骑万人迎敌,迷吾战败,沿着河湟谷地一路西逃,汉军在木秉谷追上迷吾主力,迷吾再次战败。 迷吾战败请降,张玗明面上同意迷吾投降,却在临羌酒宴一次性屠杀烧当羌大小头领八百人。 汉和帝永元五年(93年),护羌校尉贯友杀入居住在大小榆谷烧当羌,烧当羌首领迷唐战败而逃。 永元十三年(101年),烧当羌再次侵犯汉境,迷唐被汉兵彻底击败,向海拔更高的赐支河首逃窜…… 凉州三明皇甫规、段颎、张奂都曾大刀乱砍河湟诸羌,尤其是段颎一路追杀西羌两千里,从武威郡一直追杀到积石山,双方在积石山最后决战,段颎斩烧当何,余者四散而逃,或逃入高原,或散入积石山为盗。 河湟羌是羌人的源头,整个陇西各郡羌人,以及并州所属上郡、西河郡羌人,都是汉军三四百年来击败羌人强行打散安置的,独独积石山、高原羌不同,他们都是被河湟羌各部排挤出去,或是打不过汉兵逃散的溃军。 孟都就是被河湟羌排挤出去的一员,自是知道积石山与河湟羌各部的不同,根子上两者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河湟羌各部不可能拿出自己族地,白送给积石山百十个头领。 北宫伯玉不会付出积石山最想要的土地,无论说的再如何好,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孟都一开口,董虎本能的就猜测到了北宫伯玉想要做什么。 积石山是拦腰斩断河湟谷地的利刃,同样也是斩断金城郡的后路,可以自河关塞渡河,沿着黄河杀到金城塞的背后,一刀斩断金城塞与陇西郡的联系。 董虎心下很清楚,无论自己把利弊说的如何通透,与北宫伯玉无论如何招募一般无二,积石山都会心有犹豫、摇摆,这与积石山太过混乱有很大关系,不摇摆,过早决定,在错综复杂争斗中,只会死的更快。 听着孟都述说李文侯劝诫话语,董虎一阵沉默…… “孟都大哥,虎娃独身前来,诚意什么的,即便兄弟不说,大哥也当知晓。” “今日前来,不仅仅是因为虎娃想要安哥哥的心,还想让哥哥发点小财。” 孟都一愣,一抖肩膀,顿时来了兴趣。 “哥哥我从来不嫌钱财咬手,与哥哥说说,虎娃兄弟又看上了哪个倒霉蛋?” 董虎咂巴了两下嘴唇,说道:“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以为段颎身死,以为张奂年迈无用,可他又哪里知道朝廷大将辈出。” 孟都、孟威兄弟一愣,董虎把朝廷此次平乱主将说了一遍后…… “叔父董卓就不用说了,哥哥肯定是知晓的,但那北地郡太守皇甫嵩,哥哥就不一定熟悉了。” 孟都、孟威兄弟神色凝重,听着董虎继续开口。 “凉州三明,皇甫规、段颎、张奂。而那皇甫嵩正是那三明之首皇甫规的亲侄子……” “当然了,那皇甫嵩就算是那皇甫规的亲侄子,也不能说就一定能打,可若两位哥哥知道鲜卑单于和连死在了那皇甫嵩手里,连匈奴人都畏惧的鲜卑大军都败在那皇甫嵩手里……” “哥哥你自己说,那皇甫嵩又岂是无能之辈?此战一旦开战,胜负几何,哥哥心下自知!” 孟都、孟威心下惊骇,他们虽窝在积石山,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草原霸主匈奴、鲜卑人的厉害,连鲜卑单于都死在了那皇甫嵩手里,这仗还怎么打? 董虎像是未看到两人的惊骇,叹气一声。 “熹平六年,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领万骑攻打弹汗山,结果却惨败,逃回者十不存一……” “朝廷惨败后不久,鲜卑单于檀石槐病死,其子和连继承单于……哥哥若刚刚成了河湟羌的王,肯定是想威风一下的,若不威风一下,他人又如何害怕自己?不害怕自己,那还如何让人老实听话?” 看着孟都、孟威两人不由点头,董虎又是一叹。 “和连想威风,自然是带着无数军队的,结果却在北地郡惨败,连小命也丢在了北地郡……甭管那和连是不是太过没用,可那百战精锐鲜卑兵卒却是真的吧?可结果又如何,还是惨败而归!” “所以,自虎娃得知了朝廷平乱大将是谁后,唯恐哥哥不明所以,听了那该死的北宫伯玉蛊惑话语,不仅屁个好处没能得到,再把小命丢了,那可不就太亏了么?” 董虎将腰间酒囊送到神情凝重的孟都手里,说道:“在叔父前往长安调兵时,带走了临洮所有兵卒,此时的临洮已是屁个兵卒也无……哥哥知道那参狼羌吧?” 孟都、孟威陡然一惊,他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威忙低声道:“虎娃兄弟是……是想吞了那参狼羌过万族众?” 董虎正待点头,突然想到前来的李文侯,俩眼一转,凑近了些孟威脑袋,声音更是不知放低了多少。 “那李文侯明里暗里,暗示允吾城五千兵马,明着威胁哥哥,以虎娃看来,那北宫伯玉肯定是要冬日偷袭金城塞的,若是哥哥告诉那李文侯,告诉他临洮空无兵卒,那北宫伯玉会不会遣使入参狼谷?会不会蛊惑参狼羌杀入临洮?” 孟威想也未想说道:“那还用说?肯定会让参狼羌当替死鬼的!” “此事虽小,但由兄长秘密告知那李文侯,多多少少也能打消他们的顾虑、猜忌,日子也好过一些不是?” 董虎不等孟都、孟威点头,又低声说道:“虎娃在临洮招募了两千兵卒,那参狼羌也有两千,有心算无心,虎娃有把握弄死了那狼孟,但虎娃也知道积石山军心不安,所以,咱们战前先吃了肚儿圆,算是战前鼓舞士气。” “等咱们吃下了参狼羌后,北宫伯玉也该与朝廷战成了一团,到了那时,你我兄弟再干一票大的,一举把破羌、烧当羌掀翻在地!” 孟都、孟威呼吸一阵急促,两人相视后…… “虎娃兄弟,你说我积石山该出多少兵马?”孟都低声开口。 “一千。” 董虎见两人一愣,低声解释道:“人太多了,若让那该死的北宫伯玉发现不妥,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变故。” 两人微微点头,董虎继续说道:“咱们今次阴那狼孟,就是为了战前鼓舞士气,以及帮助哥哥安定军心,此次积石山出兵千人,把那些不安分的家伙送入临洮,哥哥一家独大,整个积石山还有哪个敢对哥哥叽叽歪歪?等那些不安分家伙抢了参狼羌后,心下也对哥哥有了感激……” “若哥哥觉得哪些家伙太过危险,让他死在参狼羌手里也是不错的,一出一入,哥哥净得千卒精锐。” 董虎坐直了身子,看着猛然大灌酒水的孟都,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意味。 “砰!” 孟都猛然一拳垂在床榻木板上。 “此事哥哥做了!” 下一刻,孟都又猛然凑近了些董虎。 “斩获又当如何分配?” 董虎心下一叹,面上却无异样,笑道:“按照积石山规矩就是了,有多少兵,出多少力,吃多少饭。” “哈哈……” 孟都猛然大笑,与同样大笑的董虎重重击了一掌。 孟都、孟威对董虎很是满意,与他细细商议了些细节后,这才拍打几下他肩膀离去,去寻他人商议,商议着如何出兵参狼羌…… 两兄弟心老大了,自己掀帐离去,竟毫不在意妹妹是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董虎身体里藏着个成年灵魂,在他眼里,十三四岁的幺娃也只是个娃娃,就如她偷吃自己保存体力的麦芽糖,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尽管幺娃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嫁人作妇年纪,他也只当是个妹妹,即便是家中年十八的大丫,也只当妹子养着。 董虎不在意幺娃待在自己帐篷内,可看着她歪头看着自己,一副看着“大坏蛋”的样子,这就让他有些来不了了,很是推了她伸着的脑袋。 “若让边巴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是要揍你屁股的!” “哼!” 幺娃鼻子一皱,脸颊却有一抹难得的羞红。 “幺娃不揍他就不错了!” “虎娃,你这么坏,可不好找女人生娃呢,要不……要不幺娃不嫁边巴,嫁给你好了!” “梆!” 董虎照着伸头的小脑袋就是一下。 正文 第23章 狄道送礼 李文侯得知了临洮空虚消息后,急匆匆带着人离去,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董虎就住在他五十步外的帐篷。 知道了临洮空虚,但还需要让人去确定消息,还需要派人前往参狼谷,李文侯不敢稍有拖延。 作为西凉名士,他很清楚孟都透露出的消息有多么重要,参狼羌一旦杀入临洮,很短时间内就能动乱了整个陇西郡,甚至直接威胁到了长安三辅,到了那时,谁还去在意金城塞? 李文侯急匆匆离去,董虎却一连停留在积石山营寨十日,直至孟都说服了所有人,共同拿出千卒后,双方这才商议了共同出兵事宜后,这才冒着风雪离开积石山。 积石山千卒想要进入陇西郡是很困难的,若向从洮水进入,就只能装作商队,化整为零进入,可若大部队进入,就只能北上当年汉宣帝设立的白石塞,自白石塞进入高原,直接杀入参狼谷。 河湟羌正值起兵造反紧张时候,想要化整为零进入临洮就要困难的多,而且董虎也不想让这帮家伙进入临洮,让他们去捅参狼谷的屁股也成了最佳选项。 当董虎合盘说出全部计划后,原本还因河湟羌事情焦躁不安的十余个大头领,全都吵吵嚷嚷要去捅参狼羌的屁股,一扫之前的颓废。 何辅一路冒着风雪返回临洮且不提,允吾城距离积石山营寨仅有数十里,李文侯也远比他早一步回返。 李文侯回到允吾城后,第一时间便告知了北宫伯玉、韩遂等人这个要命的消息,他们也第一时间内派出了探子确认消息。 自允吾至临洮,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可探子仅十日便跑了回来,气的北宫伯玉要立即把人砍死。 原本需要一个月的路程,仅十日便跑了回来,可不就是秃子头上生虱子吗? 北宫伯玉大怒,“当啷”一声拔出腰刀,举刀就要砍死了一把鼻涕把泪探子,为了等这个消息,整日都吃睡不好,再加上一群混蛋整日讨要粮食、牛羊,黑眼圈的他要立马砍死两名探子。 尚未仔细询问,北宫伯玉就要杀人,韩遂也不得不上前阻拦。 “先问问情况若他们果真欺骗大头领,再杀也是不迟!” 韩遂开口,北宫伯玉强压了些怒气,用着弯刀压在探子脖颈上。 “说!” 刀子压在脖颈,探子连磕头求饶都不敢,唯恐稍有动作就脑袋落地。 “小的……小的……” “说——” 北宫伯玉怒吼,探子不敢在有犹豫,慌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探子是没有跑到临洮,但他快马加鞭跑到陇西郡城狄道后,就知道了临洮确实成了座空城,太守李宽大怒,吵嚷着要狠狠弹劾董卓越级调动临洮兵马。 探子颤颤巍巍把得知了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北宫伯玉眉头紧皱…… “文约兄以为当如何?” 李文侯突然开口询问,所有人全都看向同样皱眉的韩遂。 韩遂微微摇头,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时,又一脸郑重看向北宫伯玉。 “无论探子消息是否真实,若连狄道都得知了临洮空虚,临近临洮的参狼羌也一定得知了消息,咱们需要尽快遣使前往参狼谷。” 北宫伯玉缓缓点头,转头看向宋扬。 “那狼孟本就与董卓有仇,若是临洮没了兵卒,那狼孟一定会攻打临洮!宋兄,可否走一遭参狼谷?” 宋扬心下顿有些不喜,见所有人看来,一时间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抱拳答应。 “诺!” 没有太多话语,他人很容易看出他的不喜,可也没哪个主动开口反对。 烧当老王皱眉道:“狼崽子与董卓有难以解开的仇怨,但那狼崽子极为谨慎,并非真的容易说服,若要万无一失……” 烧当老王转头看向身后一中年汉子,迟疑了下,还是点头开口。 “骨,你去告诉狼崽子,他若不听话,本王剁了他狗头!” 中年汉子显得极为沉稳,面上无一丝表情,只是默默点头。 见他人无意见,北宫伯玉也只能将参狼羌事情放到一边,但他心下总有股难以说的清楚恐慌,总觉得积石山营寨距离自己太近了,很想立马带兵杀过去,可一想到一群混蛋们的反对,心下就又是一阵失落,暗自后悔不该如此急切造反,应该逼迫太守陈懿先杀了那该死的董家小奴,应该先断绝了盐路…… 造反时机不对,各部族没有因商路断绝而陷入困境,造反的积极性就不高,扯后腿的人也多了不少。 脑中纷乱,却又无可奈何,北宫伯玉心下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后退一步就是个死,也只能先拿下金城塞再说。 “哼!” 北宫伯玉毫无征兆突然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主位坐下。 “文约兄,金城塞可有准备妥当?” 韩遂主持偷袭金城塞事情,见北宫伯玉开口询问,抱拳道:“在咱们刚刚拿下允吾后,咱们就让一些人前往了金城塞,三个月来,城内已经有了咱们五百人,里应外合当能夺下金城塞。” 韩遂又犹豫说道:“若那董卓未能带走临洮所有兵卒,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兵夺下金城塞,可若参狼羌攻打了临洮,无论参狼羌有无动乱了整个陇西郡,那董卓也必然被雒阳治罪。” “未战,便废一将,汉军军心必乱,我军已增三分胜算,再加上我军再夺金城塞,士气大盛的我军必可一战胜之,旬日间可得兵数十万!” 听了这话,北宫伯玉面露喜色,一扫心下阴霾,赞叹道:“文约兄果然大才,就依文约兄妙计,咱们再等几日,等那狼孟屠了那该死的董家小奴,咱们就一举夺了那金城塞!” “哈哈……” “来来,大家一同饮胜……” “饮胜!” …… 宋扬前往参狼谷,自是不会从临洮进入,与积石山一帮杀才们一般无二,也是自白石塞进入,只是这一路并不好走,仅单程就需要一个月的艰难跋涉。 董虎不知道宋扬带着百十人前往参狼谷,就算知道也不会去理会,带毒的诱饵已经挂在了吊钩上,只需要静等贪婪饿狼去扑食。 原路返回,自临洮前往积石山时,董虎没有在狄道停留,回返时,不得不以子侄礼前往李府。 狄道李家同样是陇西郡大族,只是李家走的不是武将路子,甚至连文人路子都算不得,若非董卓混出了点名堂,李家与董家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都是本地的一个土豪,在当地还有点名声,在几百年的名门豪族面前,董家、李家屁都不是。 李家有点钱,可李家并不愿意花两千万钱买了个屁本也回不来的陇西郡太守,但李家被内廷宦官盯上了,买不买都要往内廷送两千万钱,否则…… “哼哼……” 宦官临走时一阵哼哼,李宽只能老老实实掏钱,还是整日担惊受怕的太守。 董虎才不管李家亏不亏本呢,拿着董瑁、李氏夫妻亲笔信登门,在偏厅待客房等了小半日也没见到人,正犹豫着是不是放下信件跑路呢,略显肥胖的李宽才一脸唉声叹气推门走入。 见李太守终于露了面,董虎慌忙站起,叉手抱拳,甚是恭敬,李宽却摆了摆手,一脸愁苦走向主座木榻。 “虎娃不是外人,无需多礼。” “坐吧。” 董虎拿着两封信件,送到了李宽面前后,这才退回到一侧木榻坐下。 李太守没有打开信件拆看,只是翻看了两下信封,这才看着董虎苦笑。 “虎娃,你整日待在瑁儿身边,与咱说一说,那董卓这又发了什么疯?为何要把临洮所有兵卒带去长安?若是临洮有个意外,他董卓倒霉,岂不是还要连累了咱?” 又像是表明自己很生气,又加了一句…… “咱也不怕你小子告状,咱弹劾董卓的奏折都写好了!” 董虎心下一阵苦笑,对土财主李宽抱拳一礼。 “太守大人说笑了,咱虎娃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子,就算虎娃与大公子、嫂夫人亲近,在您老面前也只是个小辈,哪敢胡言乱语?” “不过……大人可能错怪了叔父,叔父调走临洮兵马,是想给叔父一个大大的功劳。” 李宽一愣。 “功劳?” 董虎微笑点头,指了指小几上两封信件,笑道:“大公子已经将所有事情写在了上面,大人一看便知因果。” 李宽心下疑惑,手上却不犹豫,三下两下将信件拆开,一目十行看罢,又一遍遍细读…… “瑁儿也真是的,如此大事,怎么不早早告知?” 董虎抱拳说道:“还请大人谅解,不是大公子不想早早告知大人而是虎娃未能第一时间告知,主要是……是因为这样更逼真些,可以让那参狼羌伸出脑袋,陇西郡也可以趁机解决了后背隐忧,避免我朝大军征讨河湟羌时,参狼羌背后偷袭。” “两军在前激烈厮杀,背后若有参狼羌突然杀入,我朝大军后背受敌,无论大军是否因此军心动摇,无论大军有无战败,事后朝廷都要寻叔父的过错。” “可若事前解决了陇西郡背后隐忧,不仅叔父可以高枕无忧,也因叔父帷幄运筹调走临洮兵马,以引蛇出洞妙计,一举破贼数千,不仅有杀敌解除征讨大军背后隐忧之功,也可凭此战激励征讨大军士气。” 看着脸红脖子粗的李宽,董虎起身郑重抱拳。 “参狼羌在咱们手里吃了太多的亏,若大人不装的像一些,那狼孟就可能缩在窝里不出来,等咱们的大军都去平乱了,他们才会趁机祸害陇西郡。” “还望大人莫怪小痴未能提前告知!” 李宽慌忙起身,上前拉着董虎手臂,苦笑道:“原以为仲颖又不知发了什么疯呢,不成想他……” ”唉……” 李宽也没想到董卓会送了他这番大礼,一阵摇头后…… “回去后告诉仲颖,就说咱承了他这个人情,不过下次,再有这般要命的事情,你们这帮小子可不能再稍有隐瞒!” “是是,虎娃不敢再稍有隐瞒大人!” 看着董虎还算恭敬,又送了这么个大礼份上,李宽又拍了两下他肩背,这才又坐回木榻。 “你的那个什么佣兵整的怎么样了?” 正文 第24章 《定胡碑》号子 “你的那个什么佣兵整的怎么样了?” 李宽突然开口,董虎瞳孔缩了下,又笑道:“雇佣兵也就那回事,都是些想要保家护国却入不得门的乡民,大公子与虎娃也就胡闹些,这才瞎整了支乡兵。” 一听到“胡闹、乡兵”字眼,李宽又有些担心。 “虎娃,你与咱老实交待,你们能挡住那些该死的参狼羌吗?” 董虎神色郑重了些,左右看了眼,见他如此,李宽摆了摆手,房内一些婢女、仆人全都一一低头退出房间。 “此处无外人,你与咱仔细说一说。” 李宽再次开口,董虎略微思索了遍,问道:“大人觉得叔父本事如何?叔父的家小皆在临洮,若叔父不认可大公子,敢轻易带走临洮城内所有兵马吗?” 李宽一愣,又不由微微点头,都是陇西郡本土豪强,彼此较为了解,李宽虽看不上董卓的粗鲁,却也认可他的本事。 董虎说道:“陇西南部校尉仅有五六百兵卒,雇佣兵却有两千,虎娃是这么想的,虎娃领千卒在城外藏起来,大公子和华雄将军领千人依托城墙防御。” “有千人守在城头,足以保证临洮城万无一失,就算虎娃本事不济,死在了城外,大人也绝对没有丁点过错,平叛大军前来狄道后,大人也能用参狼羌作乱为由,要求皇甫嵩将军分出一支兵马保护陇西郡。” “皇甫嵩若是给大人一支兵马自是最好,若不给,一旦陇西郡出了意外,那也与大人没有丁点关系!” 董虎说道:“这是虎娃本事不济,死在了那狼孟手里情况,若虎娃一举弄死了那狼孟,大人就有了帷幄运筹、决胜千里之功,无论平乱大军最后结果如何,大人都有功劳,凭此功劳,兴许入朝任大吏亦不一定。” 李宽很满意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若瑁儿能一举平定参狼羌作乱,咱绝不亏待了你们!” 董虎又露出些苦笑,叹气道:“大人您也知道雇佣兵都是些什么人,更是知晓大公子、虎娃的情况,若皇甫将军领兵前来,还望大人能照拂雇佣兵一二。” 李宽扶膝起身,或许是太胖了些,竟一下子没站起,董虎忙上前将他搀扶起身,自己肩膀却被李胖子重重拍了一下。 “只要你们给咱长了脸面,咱就不亏待了你们!” 李宽又拍了拍董虎。 “参狼羌爱闹腾,护卫乡民没有刀兵可不成,临走时,从库里取千人刀兵。” 董虎大喜,忙赞道:“还是大人豪气,虎娃一定勤勤恳恳守在大公子左右,绝不敢让大公子、嫂嫂受丁点委屈!” 李宽对董虎还是了解一些的,知道他为了董瑁打了不少董卓将领,知道董瑁在雇佣兵营中的地位。 大西北豪强都是一个性子,宅院大差不差都粗犷些,只是李家走的是文人路子……尽管子孙都没啥大才,没整出个名士什么的,家院也比董府奢华些。 董虎自十岁便跟着一帮盐商贩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容易获得他人好感,更何况他还白送了李宽一个老大的功劳。 参狼羌暂时还没有露头攻打临洮,在董虎离开临洮时,特意交代了董小乙、大丫他们,一定要将临洮空虚事情传扬的整个临洮人人皆知,一定要把所有人弄的人心惶惶,并且将消息送入参狼羌。 做这些时,董虎并不敢百分百肯定狼孟会冒头,那狼孟是个真正疯子,把自己老爹剥了皮做战鼓,拿自己亲大哥的人头做酒杯,甚至把亲妹妹当成狗养在腿边,据说还养个怪物一样的儿子或弟弟…… 董虎知道狼孟是个疯子、变态,却也知道那疯子尽管残暴,人却极为谨慎,他并不能百分百肯定那疯子会上钩,可当他通过孟都的嘴传给北宫伯玉后,他就有了百分百把握。 李宽很给力,一顿饭后,就让人带着他前往府库,不仅给了他千人兵卒所用刀兵箭矢,还赠送了五百皮甲,对于李宽来说,给谁都是给,皇甫嵩前来后,府库里的东西是想保也保不住的,与其便宜他人,还不如便宜自家女婿呢! 不仅送了刀枪剑戟,大冬天还征募了百辆马车拖拉,这也让董虎心下颇为得意。 有了车队拖累,再加上漫天的风雪,自狄道返回临洮也足足用了半个月。 路上无惊无险,直到临近临洮二十里时,一名临时充当探子的车夫急匆匆跑来,说是前面出现千人贼寇,乍一听到车夫话语,董虎也吓了一跳,以为参狼羌已经杀来了,慌忙打马前往查探,正如车夫所说,确实有千余人向他奔走而来,但不是贼人,而是他的雇佣兵。 为了足够的保暖,每个人都有皮帽子、羊皮手套、护耳、护脖、面罩、护膝,大西北不缺破皮子,都是穷哈哈,虽样式差了些,也跟乞儿一般破破烂烂,至少还是人人暖和的。 “轰隆隆”奔走的千余雇佣军,仅看着队列,董虎就知道一个多月里,没有人太过偷懒,脸上也多了些满意微笑,对着前来迎接的华雄、董小乙、大丫就是一个重重拥抱。 董虎捶了下华雄胸口,笑道:“不错不错,你们还没有太过偷懒,看看,大头领给你们带来了些什么好东西!” “哈哈……” 董虎一想到能从李宽嘴里抠出一千卒所用刀兵,就不由一阵畅快大笑。 华雄却是一脸的苦涩,苦笑道:“大头领你却不知,此时的临洮城全都乱了套,不仅太守大人让人询问,县令、校尉大人更是一日三登门,若那帮参狼羌不来攻打,咱们可真的撑不住了。” “呵呵……” 董虎一脸笑呵呵拍了拍华雄肩膀,从大丫手里接过酒囊,先是送到华雄面前,华雄一脸苦笑摆手拒绝。 饮下了口酒水,董虎侧头看向蒙着半张脸的大丫,又向华雄一笑。 “大丫能文能武,处理杂务最是心细,华雄将军可否心动?若是心动,不若追求一二,兴许可以抱得美人归!” 华雄不由看向瞪来的大丫,就又是一阵苦笑,但他还是担忧临洮县内的混乱局势,叹气苦笑道:“华雄心下着实无底,那狼孟真的会杀入临洮吗?” “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啊……” 董虎突然说了句让华雄呆愣话语,将酒囊送还给大丫,拍了拍华雄肩膀,咧嘴一笑。 “华雄将军,你可不如小乙、大丫沉稳,你看看他们,哪有担忧?” 华雄再次看向瞪来的大丫、小乙…… “放心吧,那个死变态一定会杀过来的,估摸着时间……一个月内吧,最有可能会在年关时。” “啊?” 华雄心下一惊,想要仔细询问,董虎却只拍了拍他肩头。 “有什么话,还是回家再说。” 董虎回头大喝。 “回家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两三百车夫本能的一阵大喝,听的华雄又是一阵呆愣,董虎却大手一摆。 “回家——” 董虎翻身上马,从大丫手里接过大旗,向后咧嘴一笑,仰天怒吼。 “日月所照——” “皆为汉土——”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给老子吼起来——” …… “日月所照——” “皆为汉土——” …… “回家不积极——” “脑子有问题——” …… “回家——” …… 董虎挑旗,大汉旗咧咧作响,过千汉子随着《定胡碑》号子怒吼,一时间气势冲天…… 大军前行,鬼神避之。 震天军号滚滚若雷,拄着拐杖站在城头的董瑁面露淡淡微笑,头也不回淡淡开口。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民……” “孙县令、刘校尉,有如此雄壮乡勇,可否让两位大人安心?” 县令孙营、校尉刘胜面面相觑,天天都能看到雇佣兵前后左右的,对于这些小儿科事情,县令孙营或许不明所以刘胜却从来都不屑一顾,这些左右什么的都太小儿科,可现在…… 孙营摇头轻叹道:“《定胡碑》太过霸道,老夫也未想到,一帮民壮仅凭《定胡碑》碑文,竟也有如此气势。” 校尉刘胜不由大点脑袋,好像民壮就算有了如此气势,那也还是不堪一击的民壮一般,董瑁只是淡淡笑意看向滚滚而来长龙…… “孙县令也就罢了,年岁已长,能让临洮百姓安居乐业已是莫大的功业,但刘校尉……或许因这些民壮乡勇,重回雒阳帝都也不一定。” 刘胜一愣,皱眉道:“大公子这是何意?” 董瑁看向越来越近的千余佣兵,嘴角微翘笑了笑。 “何意……” “那狼孟虽是个疯子,却也非愚蠢之人,岂能看不到临洮此时的民心恐慌?” “若在刘校尉的指挥下,一举平灭了两千羌贼……” “呵呵……” 董瑁低声轻笑,刘胜心脏一阵鼓动,他早就厌恶了临洮这个偏远小地方,深夜更是不知有多少次哀叹,之前极为不满董卓将兵卒全都拉走,可现在…… 上一刻钟,他是怎么看佣兵,是怎么的厌恶、腻歪,可下一刻,心境不同了,看出的东西也多了。 西北人性子悍野,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尤其是不善言语的西北人,很少与人推推搡搡半天,而是很突兀的上前就是一拳,先把拳头砸在他人脸上再说。 敢加入雇佣兵的,虽说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理由,但有一点是所有人共有的,那就是都不拿自个命当回事的人。 雇佣兵与义从胡还有些不同,义从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雇佣兵,是朝廷或将领招募的雇佣兵,与征兵有着很大的不同,待遇要比征兵好了太多,也正因待遇太好,战力浮动很大,尤其是待遇降低后。 雇佣兵呢?一天两斤粮食,大肚汉一顿就要吃两三斤,一天两斤粮食还不够一顿饭吃的呢! 没有饷银,没有装备,什么都没有,若不能击败对手,不抢些战利品,他们屁个东西都得不到。 对于雇佣兵来说,只有胜仗,只有不断获胜,他们才能发财致富! 正文 第25章 撅了河湟羌的根 态度不同,看出的东西也不相同,当董瑁开口后,刘胜也郑重起来,重新审视奔走到了城下的军队,三四个月体能训练,在充足营养滋补下,雇佣军也不再是瘦弱的汉子,尽管衣着破破烂烂,缝补的地方太多,乍一见,雇佣军如同叫花子军队,细细观察,就知道三列奔动不散乱的雇佣军,又是怎样的存在。 大头领回返,董瑁也不再站在城头,作为二头领的他,也走出城门迎接。 在所有人的眼中,董虎是极为怪异的存在,临洮人都知道他身边的乞儿兄弟姐妹是怎么来的,一开始只是单纯的需要些帮手。 董大跟随董卓征战,人死在了西域,除了给董虎留下三四千钱的抚恤金和一家羊肉铺子外,什么都未留下,董虎自幼胖大,据说他的生母就因他的胖大难产死的。 天生发育快了些,十岁就有了寻常十五岁身量,董大跟随董卓南征北战,又没太多时间照顾他,即便身体里没有藏着个成年灵魂,艰难的生活也会逼迫着他自食其力。 临洮人知道他是如何一步步养活的乞儿兄弟姐妹,也都能想明白,仅虎口堡里的过千头牛羊、数百头马匹、骡子,在整个临洮,能攒下这么多家业的,那也没几个,若没有数百乞儿帮助,他又哪里能攒下这些家业? 临洮百姓能想明白这些事情,独独想不明白他与废人董瑁相善,甚至还因董瑁打了董璜,打了董卓的诸多将勇,这就不是他人能够想明白得了,却也因此,临洮百姓私下里还是很赞赏他的义气。 董虎与人交往不看家世,也不在乎丑陋或是其他,只在乎感觉,感觉可以交往,他就亲近些,可若察觉不能深交,见面顶多打几句哈哈,见董瑁出城迎接,心下生出些温暖。 “天冷地滑,大公子身子骨本就差了些,不用出城的。” 董瑁温和笑了笑,笑道:“积石山情况还好吧?” 董虎咂巴了两下嘴唇,将积石山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叹气一声。 “面对要命事情时,积石山的心思太过摇摆。” 董瑁对积石山的脾性很是清楚,很是赞同点头,笑道:“积石山本就是不可信的人,日后也只会成为敌人。” 董虎笑了笑。 “西面是河湟羌,东面是朝廷大军,东西双方都是无法应对的巨无霸,积石山才能在强压下凝聚一体,一旦没了强压,他们自己就会厮杀成一团,就算成为敌人,也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董虎眉头突然皱起,转头向董小乙摆了摆手,董小乙点了点头,拉着竖耳偷听的华雄走开些,就是大丫也退出十步开外。 看着他人退开了些,董虎这才开口说道:“以大公子的聪慧,想来也有所察觉,北宫伯玉屯兵允吾五千,且以李文侯为守将,虽说是隐秘警告孟都,表明允吾城有足够的实力应对积石山。” “可也在说另外一件事,在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夺取金城塞!” 董瑁脚步猛然一顿,一脸惊骇看向神色凝重的董虎。 董虎说道:“北宫伯玉现今只有三万兵马,允吾城留兵五千,两万五千兵马如何可拿下坚固的金城塞?” “叛军三万,看似兵力不少,但河湟羌不是经年训练的兵卒,是几十个或更多部族参与的叛乱,击败这样的散乱三万卒并非太难,一万久经战阵兵卒即可。” 董虎皱眉道:“河湟羌多次反叛,其结果都是兵败而逃,北宫伯玉就算真的愚蠢,可那韩遂、李文侯呢?难道他们也看不出来兵力不足?” “兵力不足,就应该龟缩起来,利用地形优势步步抵抗,坚清壁野,不断骚扰我军的后勤辎重,一路后撤,一路抵抗,河湟谷若无法抵挡,就把朝廷兵马拖入高原,利用高原把朝廷兵马拖垮、拖死,即便暂时丢失了整个河湟谷,只要最后获胜,就能轻易夺回。” 董瑁一脸怪异看着董虎,好像是在问他是哪一伙的,看的董虎也不好意思挠头起来。 “兵力不足,实力不足,就应该有兵力不足的打法,可北宫伯玉、韩遂明明知道兵力不足,明明知道他们从山谷中钻出,跑到金城塞是很危险的,而那护羌校尉泠征在他们已经造反的事实面前,也绝对不可能没有丁点防备的,仅凭两万五千骑,在没有足够攻城器械下,是不可能短时间拿下金城塞的。” “可他们还要在滴水成冰时出兵金城塞,真的会如此愚蠢吗?” 董虎摇了摇头,叹气道:“明知不可能,还要出兵攻打,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金城塞城内已经有了些人暗中反叛,与允吾城陷落一般无二,有人会暗中打开了城门。” 董瑁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此事当立即遣人告知泠校尉,金城塞一旦陷落,很可能会致使北地郡羌人一同反叛。” 董虎苦笑道:“大公子说的是,此事当立即告知金城塞严加防守,可……可大公子想过叔父的事情吗?” 董瑁陡然一惊,又是一阵苦笑,他算是明白了董虎的意思,金城塞是四岔路口战略重城,金城塞不丢,河湟羌就不可能做大,可与此同时,也肯定会让董卓丢失许多增加功勋机会。 “金城塞若还在,朝廷平乱大军只需要按部就班,大军直接杀入河湟谷,步步推进即可,仅凭北宫伯玉手里的两三万兵卒,兵败是早晚的事情,叔父自然也没有太多展示武勇机会。” 董虎苦笑道:“若仅仅因为叔父些许功勋,虎娃还不至于如此犹豫,主要是……是虎娃想一举把整个河湟羌全都弄残了。” “北宫伯玉夺了金城塞,从某种意义上,他就露出了脑袋,自积石山一刀砍下,伸出的脑袋就会与河湟羌脱离,这些造反混蛋就可以全部杀死,再让积石山那帮家伙在整个河湟谷地大肆杀戮,一举撅了整个河湟羌的根。” “可若脑袋没有伸出来,朝廷大臣就会招降,而那皇甫规虽是凉州三明之一,功勋并非以斩敌著称,而是招降。” “一再招降,一再反叛,羌人就如同被揍皮实的顽劣孩子,一眼看不到就会惹出祸端,父母总会有年老的一日,总会有病痛的一日,顽劣孩子总会有长大而力强的一日,到了那时候,怎么办?” “所以,只要瞅准机会,就要一次打残他们!” 董虎苦笑道:“也正因此种缘由,虎娃犹豫不决,也不知道当如何决定。” 董瑁本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父亲才会犹豫,听完了所有解释后,心下好受许多了,因一人权利欲望而让无数人遭受战乱之苦,心下总有种难以言喻的难受。 听了董虎解释后董瑁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董虎见他犹豫,叹气道:“还是虎娃与叔父写封信,让叔父决定吧。” 董瑁也没有太好法子,点头道:“就依虎娃所言,让父亲决定好了。” 董虎张嘴想说最迟一个月内,嘴巴张开口,又苦笑摇头,可他还是说道:“此事太过重大,在叔父未得知前,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务必保证信在人在,人亡信毁,也必须保证信件亲自交到叔父手中,只是……” 董虎挠头道:“董璜以及牛辅等人皆与你我不对付,若是知晓信件是你我送过去的,若是被他们夺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此等要命信件一旦被人传扬出去,对叔父都不是件好事。” 能确保信件万无一失的只有华雄,只是此时正值最要命的关头,参狼羌随时都有可能杀入临洮,董虎这些年往来河湟谷地、积石山,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危险,他有十足自信与参狼羌野外争锋,但临洮城必须要有一名悍将镇守,这个人只能是华雄。 董瑁思量片刻,正色道:“你我身边任何一人都无法保证信件百分百送到父亲手中,但若母亲送信,绝无任何人敢阻拦!” “就依大公子!” 董氏地位特殊,别说其他人不敢招惹,就是董卓自己也不敢激怒了董氏,两兄弟商议了一番后,连住所都未回,直接前往董府寻董氏。 两人寻到董氏时,董氏正与董媛说着什么事情,见到两人时也有些奇怪,皆因为自招募了雇佣兵后,两人就从不一同前来董府。 董氏初时也没在意,仅片刻后,董氏就把董媛随意打发了出去,两人总是左言他顾,董氏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识过?心下便有些好笑。 “说吧,这里已经没了他人。” 董氏心下好笑,仅片刻,董氏神色极其郑重,闭眼沉默少许…… “瑁儿,你带着虎娃去书房,娘让人送信!” “孩儿这就退下。” 董氏摆了摆手,董瑁、董虎两人躬身退出房门…… “来人!” 一女婢走入,蹲身福礼。 “夫人。” “把董忠寻来。” “是!” 女婢退出房门,小心将房门关上后,这才脚步急匆去寻董忠。 一刻钟。 两刻钟…… 房门外响起一阵急切脚步声,不等房门外请示…… “进来。” 董氏声音冷漠,听到如此音调,董忠忙将身体低了一分,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唯恐激怒了坐在中堂的女人。 “夫人。” 董忠弓着身子抱拳长揖。 “带上小三小四送封信,人在信在,人死信毁,信件必须交到老爷手里,要亲手交给老爷,你可明白?” 董忠心下大惊,忙郑重道:“老奴明白,人在信在,人死信毁,绝不让第二人看到信件!” 董氏微微点头,双眉微低…… “你亲自告诉牛辅,当着老爷的面告诉他。” “从今日起,他牛辅若敢对瑁儿稍有不敬,老娘当着媛儿的面,剁了他的狗头!” 正文 第26章 山神的贡品 董卓父董雅,董雅生董擢、董卓、董旻三兄弟,董擢生董璜,因西北穷苦,有兄终弟及的惯例,长兄董擢病逝后,董璜就算成了董卓的另一个儿子。 董氏是白马羌老王的爱女,出嫁时仅陪嫁家将就有五百,董卓能在羌族中有诸多威望,过半功劳要落在董氏身上。 董氏是羌王爱女,性子自幼刚强、霸道,董卓也是西北善战豪勇汉子,偏偏他们的儿子董瑁自幼落了个残疾。 试想一下,若是其他一方大豪前来家中做客,看到董卓的儿子是个残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当面说了几句“废物”话语,董卓、董氏初时或许还不会太过在意,可来一个客人就说几句,来一个说几句,时间久了,让两个要强的人如何作想? 慢慢的,夫妻两人就不再过问亲儿子董瑁,把所有的父爱、母爱全都给了另一个意义上的儿子董璜。 人都是现实动物,董卓手下将领如此,家中仆役如此,在董瑁面前别说恭敬,不当面讥讽、露出嘲笑或虚伪同情就不错了! 临洮人知道董虎自幼与董瑁亲近,为此揍了董璜,揍了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即便如此董氏也没有太过重视或责怪,一个原因是董虎从某种意义上是她的人,还有就是董虎走的的商贾路子,商贾再如何富庶、有钱,难道还能成就一个长盛不衰的世家豪族? 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 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汉朝立国四百年,任何一个数百年的名门豪族,没有一家不是依靠功勋立世的,董氏又岂会太过在意依靠卖羊杂、贩盐的董虎,又岂会太过重视董虎与之交好的儿子董瑁? 可现在不一样了,董虎仅一番话语就让董卓重新起复为将,更是旬日间招募了两千雇佣兵,成了一营将的存在,自己儿子也成了常兵五百的校尉存在,两个从未重视过的晚辈,旬日间也走上了武将道途。 当日董氏是亲耳听到董虎如何出谋划策,亲眼看到闲置了一年的董卓是如何起复为将的,在此之后,她虽没亲眼看到董虎如何算计平乱大军兵权,董卓回家后,又如何不与她说了清楚? 董氏是白马羌的公主,从小就居高临下俯视无数争斗、厮杀,她很清楚董虎与牛辅两人的不同,无论是从亲生儿子角度,还是从家族的未来考虑,在听到董虎担心因董璜、牛辅等人的轻视或敌视拦截要命信件后,董卓背后第一人也展现出了应有的狠厉。 董卓是又敬畏又感激董氏的,董氏是白马羌老王的爱女,白马羌占据着整个松藩草原,若非山岭地形缘故,把白马羌放到河湟谷地,那也绝对是河湟霸主。 白马羌在高原松藩草原,本身实力雄厚,又远离各羌部争斗中心,在没有利益矛盾时,各羌部并不愿意得罪白马羌女婿董卓,无形中就抬高董卓在羌人中尊贵地位。 有地位,还要有实力,而董氏陪嫁时的五百家将就是实力! 董氏的身份以及陪嫁亲随都是董卓起家时最大本钱,别说怕媳妇的牛辅,就是董卓、董旻两兄弟也不敢激怒了她。 董忠、董三、董四……甚至董虎的生父董大、第三大队长姚山、中队长姚勇、杨义,都是董氏出嫁时陪嫁的亲随家将,也是因为这个关系,董虎都把董璜、牛辅和一干将领揍成了猪头,董卓也只当没看到。 以前不在意亲儿子,那是因为董氏自己也失望生了个废物儿子,对董璜、牛辅欺负董瑁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儿子也继承父志走上了武途,哪里还愿意他人再如此欺辱、打压亲生儿子? 董忠、董三、董四皆在四十余岁,都是许久未有征战的亲随家将,按理说,这般老人是不可能亲自护送一封信件的,可偏偏三人还就领着百十老兄弟,冒着风雪日夜前往长安…… 董虎、董瑁两人站在董府门口,看着百十老将一人三骑远去,董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感慨。 “还是婶娘够霸气,竟然连三叔、四叔也拿了出来!” 董瑁沉默许久…… “唉……”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董瑁性子仁和,但他不蠢,能够看到自己老娘暗含着的隐意,可当年的亲随家将毕竟是老了。 董虎却没有董瑁那般担忧,搀扶着他走在路滑的地面。 “想这么多作甚,咱走咱自己的路,也省的他人白眼。” 董瑁无奈一笑。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 “不简单也没法子,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婶娘好了,咱兄弟就过咱自己的小日子!” 董瑁苦笑,董虎一脸的无所谓,对于他来说,可以借势,却不可以依靠他人。 天冷路滑,董瑁腿脚不好,本应该坐在马车里,闲聊一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但两人都像是不愿意坐在马车上,而是董虎曲臂挽着董瑁,一步一滑,不急不缓说着一两个月彼此发生的事情,不时还伴随着一阵畅快大笑…… 搀扶一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人是极为累人的事情,不仅自己累,被搀扶的董瑁同样也很难受,在两人行走了数十步后,由原本的搀扶,变成了一对多年夫妻的挽着手臂,这让跟在两人身后的大将华雄很是……怪异。 反倒是董小乙、大丫、姚山、姚勇、杨义毫无异样,看着挽着手臂的两人畅快大笑,看着董虎扬臂做着夸张动作,几人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同渴了喝水,饿了吃饭。 这世道能让人开心大笑的事情很少,在积石山勾心斗角,在狄道太守府,回临洮后还是勾心斗角。 或许自幼遭受的排挤、冷遇,董瑁远比看着更为仁和、宽厚,董虎内心同样不喜欢勾心斗角,可他更清楚这是怎样的世界,无数个日日夜夜,一遍遍问自己是庄周,还是那只爱做梦的蝴蝶…… 一梦醒来,依旧的低矮屋舍,依旧的家徒四壁,依旧的一帮乞儿喊自己大兄…… 对于董虎来说,算计他人是很累的事情,可对于一些人来说,算计他人却是一种享受,只是究竟是算计他人,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西北的大雪很冷,冷风比刀子还要锋利,本应该是文人墨客相聚三两好友,坐在巍峨山顶,一手美酒,一手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但对于趟着五尺积雪艰难跋涉的宋扬来说,他情愿躲在厚实被褥里,情愿与柔媚女人探讨人生…… “扑通。” 宋扬一手拿着八尺长木棍,一手生拉硬拽一头战马,嘴里低喃着含糊不清咒骂,或许是战马察觉到了前方的危险,嘶鸣着不愿前行,气的宋扬举棍就要抽打,战马终于害怕向前走了一小步,下一刻,哪里还有宋扬身影? “快救我——” 一声尖锐,几名如同雪人汉子慌忙上前帮忙,也幸好宋扬掉入雪窟时,手里还拽着缰绳,要不然还真的成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干人齐齐上前帮忙,很快就把宋扬拖了上来,领头汉子正待为他拍打身上积雪…… “滚——” 宋扬一把将汉子推了个踉跄,只见宋扬指着允吾城方向怒吼。 “韩遂——” “李文侯——” 宋扬愤怒暴吼,三四十人全都一脸无奈,一路上,也不知听他怒吼了多少次。 “呼呼……” “呼呼……” 沉重呼吸如同一道雪龙…… “哼!” “继续赶路!” 宋扬心下不知把北宫伯玉、韩遂、李文侯骂了几辈子,若非李文侯得知董卓抽空了临洮兵马,若非韩遂开口遣使参狼羌,若非该死的北宫伯玉点名自己,自己又岂能如此遭罪? 心下不知将多少人骂成了佛陀,但他还是不得不一步一滑艰难前行。 自允吾前往参狼谷是极为困难的,一路上不知要翻过多少高山峻岭,即便不是尿尿都能冻断鼻涕虫的冬季,也是极为艰难。 “哼!” 没等他人艰难跋涉了百步,宋扬又是一声冷哼。 “还有几日!” 紧紧护佑在一旁的汉子知道他的意思,左右一阵观察。 “若是快一些,三日可以抵达参狼羌族地。” “哼!” 宋扬又是冷哼一声,还没等他抬腿,脚下一滑,又“咚”的摔了屁墩,气的他照着坚硬如铁的地面一阵猛捶。 再如何恼怒,也不得不再次高高抬起腿脚,艰难趟着搂腰深积雪…… “嗷嗷……” 一阵凄厉狼嚎突然响彻山谷,宋扬大惊,不由回头去看百步外再次出现的狼群,原本的恼怒没了丁点。 “怎么回事?” “这么快又追上来了?” 看向再次逼近的数十头狼群,领头汉子神情凝重。 “咱们应该快要走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想要更多的贡品!” 宋扬皱眉片刻,冷声道:“来人,丢给它们两匹马!” “且慢!” 领头汉子大声喝止,一脸郑重看着宋扬。 “仅一日,它们是不可能吃下六匹马的,可它们还是追了上来,只能说明咱们已经快要走出了它们的领地,它们想要留下更多贡品,或是……它们想要全部留下咱们!” “快要走出它们的领地,意味着前方还有一群山神,若咱们把贡品都扔在了这里,踏入另一群山神的领地,贡品……就是咱们自己!” 领头汉子大步迎上包围而来的狼群,身后三四十人相视一眼后,纷纷抽出箭矢,呈圆弧站在领头汉子身后…… “贡品给了,想要更多……” “用命来拿吧——” 领头汉子仰天怒吼,手中箭矢瞬间射出,正对他的狼群猛然跳动闪躲,左侧的青狼却发出凄厉惨嚎。 指东打西! 正文 第27章 一个疯子 “嗷——” 领头青狼被彻底激怒,仰天凄厉嚎叫,如同进攻军令一般,数十条青狼开始左右闪躲冲向三四十人组成了弧形兵阵。 “嗡嗡嗡……” 数十箭矢射出,双方仅有二十步,本应百发百中的箭矢,却仅有数头青狼凄厉惨叫,仅一波箭矢,双方进入血肉与利爪的肉搏。 “杀!” 硕大青狼猛扑过来时,刀光闪过,青狼连惨叫也无,整个狼头甩出丈外,未等汉子再次怒吼,手臂一阵刺痛,受力不住,整个人仰面摔倒,搂腰深积雪瞬间埋没脸颊…… “死——” 一人不顾肩背上撕咬,拦腰搂住几若一人的青狼腰腹,手中短刃连连捅在凄厉挣扎的青狼胸口。 血与肉的碰撞,受惊战马嘶鸣狂跳,宋扬被吓得连连后退,但数十头青狼好像对懦夫没有兴趣。 “嗷——” 几若势均力敌的一战,惨烈而又短暂,一声悠长嚎叫传遍整个山谷,正在拼死一战的群狼纷纷呲牙后退,随时进入第二次激烈厮杀。 “后退!” 领头汉子吐掉撕咬下来的狼耳朵,丝毫不顾右臂伤势,手臂高抬,向后稍微摆了摆,十余染血汉子缓缓后退…… “噗!” 后退到宋扬死死拽着的战马前时,领头汉子毫不犹豫一刀捅入战马心脏,双眼却片刻不离逼近三步的青狼。 手臂再次向后摇摆,残存十余人再次缓缓后退,而这次,同样损失惨重的狼群没有逼近…… “呼……” 宋扬终于呼出一口气息,对染血的领头汉子极为难得的缓和了些态度。 “骨,你没是吧?” “皮外伤,没事。” 汉子一把撕开胸前一块破布,三下两下将正在冒血伤口死死扎住。 “大人,赶紧寻到受惊马匹,否则咱们会全死在这里……它们肯定是惊动了另一群山神的。” 汉子唯恐宋扬听不明白,最后又加了一句。 狼群各有自己的领地范围,领地就是生存,每日巡视领地也是狼群最重要的事情,在领地边缘爆发战争,也肯定会惊动另外一群青狼。 一路上遇到了四波狼群,百十人仅剩下眼前十余人染血汉子,宋扬知道,若不能留给即将面对的另一群狼足够贡品,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正如“骨”的猜测的那般,十余人仅行走了一里地,数十头青狼出现在他们的右侧,狼王比之前遇到的狼王还要雄壮魁梧。 “嗷——” 双方对峙片刻,正待宋扬询问领头汉子是否献贡时,凄厉狼嚎响彻整个山谷。 “嗷——” 就在这时,背后里许外传来一声尖锐狼嚎。 “嗷嗷……嗷嗷……” 极为雄壮狼王像下达军令大将军,数十头青狼竟然舍下宋扬等人,向着里许外狂奔…… 狼王一个纵身跳下巨石,左右腾跳来到领头“骨”身前十步,至于宋扬……它连看一眼都无。 “骨”默默与狼王对视数息,突然拔出腰间利刃,来到一匹狂躁不安战马前。 “噗!” 一刀刺入战马心脏,“骨”举着满是鲜血短刃在狼王面前展示了下,又随手扔在地上…… 狼王像是很满意“骨”的态度,走到染血的战马身前,舔舐了几下咕咕冒出的鲜血,毫无征兆的一个跳纵,向着里许外的战场狂奔。 “呼……” 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大人,咱们只需带着三日粮食,马匹全都留在这吧。” 宋扬一阵心慌,急声道:“它们不会再跟来了吗?” “骨”看了眼身后。 “受惊遗失的马匹不会逃过两个山神的领地,与咱们交战的山神已经遭受重创,战败是必然,有了这些贡品,获胜的山神会满意的。” 听了他的解释后,宋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由点头道:“咱们死了十余人,再加上那些马匹以及两个领地地盘,获胜者是应该满意的。” 当宋扬提到死去的兄弟时,“骨”的眼中露出一阵悲哀,来的时候百十人,到了现在还只剩下十二人,抵达参狼谷后,还能剩下几个? 看着“骨”走到已经死去的马匹前,默默取下马匹身上裹着的羊皮袄、粮食……宋扬好像也察觉了自己的不妥,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力轻叹一声,但他还是走向另一匹战马,搜刮战马身上的粮食、衣物。 仅片刻,十二人再次艰难跋涉,只留下七匹躁动嘶鸣战马。 第一夜,“骨”第一个醒来时,受伤最重的两人已经不知何时死去,三人感染发烧…… 第二夜,队伍仅剩五人。 第三夜,又有一人无声无息死去。 第四日,只剩下了宋扬、骨和一名矮瘦汉子,三人被一群头戴狼头汉子绑成了粽子,将他们生生拖着来到一处庞大山谷营寨,被拖入建在崖壁的山洞内。 居中的山洞很大,当三人被丢在一名刀疤脸汉子面前时,足有数百人举着火把围观三人的狼狈。 就在宋扬不知该如何表现时,“骨”一个翻身坐在地上,冷冷看向高台木榻上的高大汉子。 “狼孟,这就是你参狼羌的待客之道?还是说你狼孟想成为老王的奴隶?” “呜呜……呜呜……” 狼孟一愣,提着人头酒杯站起,旁边一条披头散发的狗发出威胁呜咽,看到披头散发的狗是个人时,宋扬吓得一个后缩。 “呜呜……” “呵呵……” 狼孟轻轻拍打了两下披头散发的女人,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提着硕大人头酒杯,一蹦一台阶,牵着个人来到“骨”身前,歪着头围着“骨”上上下下打量…… “这不是卑禾羌的骨头族长吗——” 狼孟饮了口酒水,猛然凑近了领头汉子,神经质似的嘴咧的老大。 “哈哈……” “奴隶?” “哈哈……” “老子的奴隶不啃骨头,吃肉——” “哈哈……” 狼孟双臂高扬,举着火把的数百人全都震天哈哈大笑,吓得宋扬脸色惨白,他哪见过跟个疯子似的首领。 “骨”好像对狼孟极为了解,任由他神经质指挥他人狂笑,只是一脸平静、冷漠看着他的表演…… 狼孟双臂猛然下挥,原本还震天哈哈大笑的人,瞬间成了被攥住脖子的鸭子。 “老王说了,狼孟若不老实,可以杀了他。” “骨”一脸不屑,不屑看着俯视自己的疯子,好像他才是这里的王,而不是随时被乱刀砍死的俘虏。 “谁杀了你。” “谁就是参狼羌的王!” …… 死寂。 数百人无人敢大声喘息。 “呸!” 或许是“骨”被猩红眼睛盯的烦了,一口痰水吐在狼孟脸上。 “出来时,一百一十七名兄弟,来到你的狗窝时,仅剩三人。” “被冰雪生生冻死的,被山神咬死的,一百一十七名兄弟,仅剩三人,你真以为老子会怕你发疯?” “来来。” “你给骨爷发个疯试试,试试老王敢不敢把你这狗窝里的人屠光。” 狼孟“呸”的一口痰水吐在地上,一屁股盘膝坐在“骨”的面前,一脸不屑看着交过手的卑禾羌族长。 “老王……老王能不能活着逃回去,那还不一定呢!” “呵呵……” “骨”一阵轻笑。 “汉国是很强大,可老王若要弄死你,那就跟捏死一只老鼠没区别。” 狼孟一阵沉默,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丁点之前疯狂? “骨”不屑撇了撇嘴,冷笑不屑。 “剥了自己父亲的皮做战鼓,把自己的哥哥头颅做成酒杯,把自己妹妹变成一条狗……” “狼孟,你这么恨你的父亲、兄长,这么想要那个女人,你的机会来了!临洮空了,那个女人就在临洮……” “你闭嘴——” 狼孟一把将偌大的汉子生生提在半空,双眼赤红…… “咳咳……呵呵……骨爷用了百十个兄弟的命……咳咳……骨爷……骨爷就想看你想要又……又干瞪眼……咳咳……瞪眼看着董胖子……咳咳……看着董胖子抢你女人……” “闭嘴——” 狼孟重重将“骨”砸在地上。 “砰!” 大脚重重踩在“骨”的脸上,粗重呼吸让成了条狗的女人畏惧,缩着身子却不敢乱动,地上只有一摊水渍…… “呼呼……” “呼呼……” “呼——” 大脚抬起,狼孟脸上竟诡异的温和,除了脸上那道恐怖伤疤如同腥红毒蛇趴在脸上外,温和笑容竟有种让人恍惚、不真实…… “骨头,你就算把那董胖子当成头蠢猪,也不当看不起珂娘吧?老子眼睛再瞎,也还看得到那两千兵卒!” 狼孟猛然一拽绳索,缩成一团的女人竟被巨大力量生生拽到他身后,沉重身体毫不怜惜压在女人身上,狼孟脸上却愈发温和。 “让老子猜一猜,你用珂娘激怒老子,为什么?让老子与那董胖子死磕,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烧当老王造反了,拿下允吾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要拿下金城塞,只有拿下金城塞,被汉庭强行分散在北地郡、安定郡、陇西郡、汉阳郡的烧当羌、先零羌才能连接在一起……” “可老王难啊……难以轻松拿下金城塞啊……” “呵呵……呵呵……” 狼孟指着自己鼻子,咧嘴一阵神经质急促轻笑,让人窒息的极速轻笑…… “老子……老子打……呵呵……临洮……呵呵……呵呵……你们……你们就能轻易夺下金城塞吧……” “呵呵……呵呵……” 狼孟手指连点,沉重身体一次又一次重重压在面色涨红的女人身上…… “听说……” “董卓的女人身体不好。” “骨”一脸平静看着快要笑死的狼孟,话语一出,让人不忍去看的诡异笑声,瞬间消散一空,依然被捆绑着的宋扬不由松了口气。 “唉…… “骨”低声轻叹。 “董卓的女人身体不好,也不知还能活几年……” “住——嘴!” 正文 第28章 算计与等待 让人压抑、恐慌没了踪影,除了被关入山洞的宋扬、骨,另外一人在一刻钟前,被暴怒的狼孟生生砍下了脑袋。 听着栅栏外脚步声远去,宋扬一想到狼孟抱着无头尸体狂饮鲜血,胸中就是一阵翻江倒海。 用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再次吐了一地,宋扬看向沉默不语的汉子,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询问。 “骨,狼孟与董卓有……有夺妻之恨?” 宋扬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这般狗血的事情,更想不到狼孟是这么疯狂的人,若是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北宫伯玉。 “骨”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才轻声叹息…… “白马羌实力很强,不比烧当羌差了半分,却对参狼羌的侵犯每每退让,就是因为白马羌老王觉得……有些亏欠了狼孟。” “骨”好像不愿提及往日事情,说道:“大人莫要太过担心,狼孟虽然时而疯一下,人却极为聪明,无论他愿不愿意,他都要出兵攻打临洮。” 宋扬一阵疑惑,不解道:“这是为何?” “骨”沉默片刻,还是苦笑道:“湟中羌有许多汉民,几百年来,习俗也逐渐与汉民相似,可高原羌不同,高原羌与草原部族相似,部族可以有无数开战理由,独独不能因女人开战,这是耻辱。” “所以狼孟的父亲、兄长以及族内长老都很反对,但参狼羌也觉得白马羌羞辱了他们,也就没有太过重视狼孟的仇恨……” “大人也看到了那人头酒杯,那如狗一般的女人。” “骨”叹息道:“狼孟一日间杀死了很多人,变成这般喜怒无常,变成了随时随地毫无征兆杀人的疯子,但也因此,所有人都怕他。” “骨”又说道:“狼孟成了参狼羌的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侵入白马羌或临洮,或许是白马羌老王、董卓妻白珂心下都有些愧疚,对参狼羌都未下死手,要不然,参狼羌早被灭族了。” “但狼孟做的恶事太多了,白马羌老王已经活不了几年,一旦老王病逝,那狼孟若不死,日后也再无参狼羌一族,一定会被白马羌灭族!” “南北皆是敌人,参狼谷的西端就是烧当羌,汉人不习惯高原,可若老王要杀他,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只需要遣千人进入参狼谷,那喜怒无常的疯子立马就会成了孤家寡人!” 汉子这么一解释,宋扬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大人不用太过担心,那疯子若真的没有杀入临洮的心思,绝对不会与咱们说这么多,早一刀砍了咱们,唯一的不确定,就是他什么时候出兵。” 宋扬皱眉许久,最后还是一声叹息。 “罢了。” “你我也只能等了。” “骨”微微点头,生性不喜多言的他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看向西方,微皱的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骨”不知道临洮还有两千兵卒,若是知道,他们是不会前来的,他很清楚狼孟的狡诈,身为临近参狼羌的卑禾羌族长,他很清楚狼孟是如何利用他人的同情、不忍弄死的自己父亲、兄长和十几名长老的,很清楚他是如何利用白马羌老王的愧疚的,若是知道临洮还有两千兵马,他绝对不会认为狼孟主动攻打临洮。 看着是挺矛盾,一会坚信狼孟会出兵,一会又变成了坚信不会出兵,究竟因何会有这种矛盾,也还是情形不同,若身在允吾城时,知道临洮有两千兵马,他坚信狼孟就算发疯,也绝不敢攻打临洮,但见了狼孟后,仅仅只是数句话语试探,他就坚信狼孟一定会出兵。 “骨”不知道临洮现在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狼孟一定会出兵! 如此的话,狼孟也一定会有自己的理由,诸如两千兵卒不堪一击。 得知的信息太少,他只能依照对狼孟的了解进行判断,可他又哪里知道,当狼孟算计临洮两千兵卒时,董虎同时也在算计他们。 几年前,董虎在临洮南二十里的虎口谷建了个寨城,而这里正是参狼羌杀入临洮的必经之路,虎口堡寨也成了抵御参狼羌的前沿。 若是可能,他也不想在这么危险地方建起圈养牛羊的地方,可稍微好点的草场、山林全都被董家占了,除了虎口谷这种极为危险的地方,董虎也寻不到属于自己的草场。 临近敌前,董虎很容易得知狼孟是个疯子,为此还特意研究过狼孟的行为举止,最后的结论就是,那个疯子是个精明的人格分裂者,可他又哪里知道狼孟之所以变成这样子,根子还在董家婶娘身上? 若他知道这段被人刻意封存的陈年旧事,或许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算计,忽悠董瑁,让董大公子做诱饵反而更为直接些。 别说董虎了,就是董瑁也不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从没有人说起过这些事情,但董虎去了一趟积石山后,心下就坚定无比的相信,相信狼孟一定会吞下鱼钩上的鱼饵。 从收到孟都信件时,董虎独身前往积石山的同时,董卓也带着临洮所有兵卒前往长安,这个时候的临洮是“无兵”可守的,先是散播“空虚”消息,消息传入参狼羌需要些时间,还要给狼孟一些确认消息、探究雇佣兵的时间,也正因这个原因,他才能放心大胆离家一两个月。 在积石山“遇到”李文侯后,刻意把临洮空虚的事实传递给北宫伯玉,北宫伯玉确认消息后,也一定会想着多拉拢几个帮手造反,而陇西郡又是金城塞的后方,如此天赐良机,他北宫伯玉又岂会放弃? 不会放弃,就会派人前往参狼谷,而在这种寒冬腊月之时,自白石塞入参狼谷,至少需要一两个月时间。 因种种时间计算,再加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年关临近,董虎也更倾向于狼孟、北宫伯玉两线战争会在年关前后爆发,所以他在与董卓的信件中,也特意提起“一个月”的示警期。 董虎在家休养了两日,就又再次跑出城外军营,或许是因为冬日除了猫冬外屁事没有,每日吃免费羊杂汤的雇佣兵也多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懒货在家窝着,不到第五日不集训,大差不差的兵卒都出现在了军营。 “都他娘地给老子记着,逃跑不一定会死,可若他娘地跑不快,落在了最后,那就他娘地一准会死!” 董虎一边跟跑一边灌输逃跑理念,听的华雄一阵哀叹。 “一群懒货,吃老子,喝老子的,老子还他娘地想着如何保着你们的命,还想着如何让你们发财致富……” “大头领,你整日说带着咱发财致富,咱也没看到钱财在哪!反倒咱欠了你一屁股债!” “就是!大头领也太奸诈了,咱大头都欠了好几万钱了!” “你大头才欠了两万钱,咱都欠了十三万钱……” …… 一人开口,所有人全都叫苦,但却没哪个停下脚步,还得老实跟着跑步,跟跑的董虎却气的鼻孔一阵粗气直冒。 “就他娘地整日与咱胡咧咧……你们的狗窝翻修了没?你们的身子骨健壮了没?与人打架本事长了没?” “净他娘地胡咧咧……” “欠老子的钱……你们借地主家的牛,要不要给钱?要不要喂草料、粮食?你们用老子的刀兵、甲胄、马匹去杀敌赚钱,难道就不要付钱吗?” 董虎气哼哼。 “再说了,若你们发财了,不干了,把老子的东西还回来,屁个帐也没了!老子呢?得了一堆破烂,满是豁口的刀子,破旧皮甲,瘸腿的老马,谁他娘地亏?” “别跟老子说,老子的兵器是从李太守那得来的,李太守库里东西多了去,你们哪个能弄来?” 董虎一阵气哼哼恼怒,所有不满声全没了丁点,老老实实低头跑步。 “一个个跟个死人似的……” 看着一帮混蛋低头耷脑,董虎就来气。 “日月所照——” 董虎怒吼,将近两千人全都挺直了胸口,仰天怒吼。 “皆为汉土——” “轰轰……” “江河所至——” 董虎再次怒吼。 “皆为汉民——” 两千人跟随响应怒吼。 ……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 ……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 …… 《定胡碑》字数少,霸气十足,大老粗也都容易记住,可《十七律五十四斩》字数较多,就都记不得了。 雇佣军是不可能动不动就砍脑袋的,董虎也没想对他们实施《十七律五十四斩》严厉军法,大多也就跑圈圈、打一日桩、打扫卫生,关禁闭,打板子、克扣口粮都不用,可军官若触犯军律就要严厉些,与考核挂钩,扣钱、降职、留职查看什么的。 当然了,这些家伙都是临洮本地人,也还没有上战场、走出去,犯的错最大的也就是偷懒、顶嘴,若真的触犯了大罪,军法从事还是有必要的,要不然,那还不得一打仗全跑了没影? 《十七律五十四斩》虽不实行,却在潜意识告诉他们,哪些是错的,平日里勤加看管,人就会本能的遵守军规军律。 正文 第29章 冬日作战计划 董虎回临洮后,一边训练兵卒一边准备“冬日作战”计划,但在准备过程中,再一次收到积石山来信,孟都在信上说反贼宋扬已经越过白石塞,但宋扬百十人冻死殆尽,说是天气太过寒冷,冬日无法出兵参狼谷。 收到信件后,董虎沉默了一刻钟,随手将信件揉成一团扔在脚下,一一看向房中所有人,神情凝重。 “此次冬日作战计划尤为重要!” “为公,咱们一举解决此次平乱大军后顾之忧,为临洮解决南面威胁。” “为私,参狼羌族众过万,只要一举干掉他们,咱们就算吃了个肚儿圆了。” 话语刚落,黑铁塔似的孙牛猛然站起,很是看了眼胡三,向董虎抱拳道:“咱黑牛不敢说别的大话,但咱第二大队绝对没一个孬种!大头领说咋干仗,第二大队就咋干仗!” 孙牛先是看了眼胡三,也成功激怒了第四大队第一中队长胡三,胡三别头冷哼一声。 “哼!” “好像咱第四大队孬种似的……” 第四大队长华雄一阵憋屈,胡三不开口还罢,说了这话,可不就让人轻视了第四大队吗? 华雄刚要站起,董虎瞪了眼孙牛。 “净会胡咧咧,还不坐下?” “诺!” 第一大队、第二大队都在董虎名下,董虎训斥,孙牛也不得不老实抱拳坐下,但他好像没有一丁点被训斥觉悟,竟又挑衅似的看向胡三,气的胡三一阵圆目怒睁。 见手下两个刺头又争斗起来,董虎“砰砰”拍了两下桌子,手指狠狠指向孙牛、胡三后,这才继续开口。 “为公大义,为私财货,此战都无可避免,按照作战计划,此战分四步。” “第一步,诱敌。包括之前调走临洮城内兵卒,在城内散播恐慌,目的是为了让参狼羌露出脑袋,自大的认为咱们都是些废物,自大的认为可以攻破临洮。” “第二步,敌军来袭,诱敌深入,并在城下消磨敌军锐气。由大公子、姚山叔领第二大队守住城门,由第四大队长华雄驻守虎口堡,敌军来袭时,若敌军人数不超过一个大队时,华雄可以出城击杀来敌,超过一个大队,要第一时间向临洮城撤退,华雄将军负责断后。” “初次与敌交战,虽大家伙都是烂命一条,但战阵厮杀与打的鼻青脸肿群殴不同,华雄将军亲自断后,避免第四大队真的由佯败,变成了士气崩溃的大败退。” 华雄带着四个副队长站起,郑重抱拳。 “诺!” 董虎微微点头,示意华雄等人坐下,继续开口。 “由第四大队吸引敌人向临洮进攻,为了可以顺利逃入临洮城,在未来几日,第三大队、第四大队要尽可能清除沿途积雪,华雄将军要在敌军未来时,演练如何逃跑,诸如交替撤退,要有序败退,而不是一窝蜂的逃跑。” “第三步,围剿。把参狼羌所有兵马引诱到临洮城下后,由本头领亲领第一、第二大队夺回虎口堡,以此断绝敌军后路。” “敌军后路断绝,必会军心大乱,但狼孟颇为狡猾,大公子、华雄将军必须小心敌人回马一枪,坚守城池时,无军令不得出城与敌一战,违令者斩!” 董虎看向董瑁、华雄,说道:“敌我各两千卒,看似势均力敌,然我军分兵南北两处,敌军身处重围之中,犹如牢笼之困兽,本头领可以趁夜袭营,或是白日冲阵厮杀,即便深陷重围战败而死,也不会造成太大灾难。” “可若你们出城与敌厮杀,一旦一时不察,让敌人杀入城内,无论事后把那狼孟碎尸万段,造成的后果也不是咱们可以承受的,轻重缓急需要分的清楚。” “须谨记,你们是一军统帅,身上肩负的不仅仅只是千余兄弟的生死,还背负着城内无数老弱妇孺的性命,还有整个陇西郡的背后安危!” “你们是一军统帅、大将,不是无脑莽夫,若因敌人挑逗、谩骂而无脑丢城,本头领必斩你们头颅!” 董瑁、华雄郑重站起,抱拳领命。 “诺!” 董虎微微点头。 “两位将军责任重大,一名合格统帅要知晓轻重缓急,也要有敏锐洞察力,要能在合适的机会察觉对方意图,若敌人军心崩溃,真的是败退,就要与我军合击敌军,一举围歼犯境敌军。” “但这是咱们第一战,咱们的本钱也少,第一次交战,两位将军只需要等待本头领军令,无军令不得出城冒险即可。” 董虎不能把人敲打的成了犹豫不决将领,最后又加了一句。 “第四步,在击败或是围剿了敌军大部后,四个大队尾随杀入参狼谷,一举夺下整个参狼谷。” 董虎看向所有人,说道:“此时正值冬日,虽作战艰苦,但诸位也当知,正因此时正值冬日,在外放牧族民都聚集在一起,一旦击败了参狼羌主力,咱们就能一举俘获参狼谷内所有妇孺、牛羊,若是击败了他们的主力后,若谁还他娘地嫌冷,放着参狼谷内光腚女人不要,老子就踢他屁股!” “呵呵……” 众人全都咧嘴笑了,若是打赢了后,若还他娘地嫌冷放着牛羊、女人不要,可不就太愚蠢了么? 董虎与众人一阵轻笑后,抬手压了压下面的交头接耳,笑道:“事情差不多就这些,你们心下知道全盘计划,该紧闭嘴巴的就要紧闭嘴巴,哪个若是走漏了消息,一律军法从事。” “第一大队、第二大队准备好一个月的用度,按照计划隐藏在老虎湾、南沟岗,第三大队、第四大队清理虎口谷至临洮沿途积雪,便于第四大队可以顺利撤退。” “第三大队要有城防计划,哪里摆放兵卒,摆放多少,各中队、小队要进行讨论,讨论如何可以杀死更多敌人,如何减少自己兄弟死伤,要把各种意见收拢起来,大、中、小队长要印证可行性,与此同时,也要有组织百姓守城计划。” “敌军未杀过来时,为了民心安定,可以不去组织百姓守城,但要有个可行性计划,敌人来了后,不至于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大公子制定守城计划后,可以寻婶娘、孙县令、刘校尉商议,他们在这方面更有经验。” 见董瑁微微点头后,董虎又看向华雄,说道:“这边清扫积雪,一夜过后可能又堆上了,但清理了些后,行走的总是要快了一些的。” “撤退也是个学问,道路选择也很讲究,行军要选择大路,选择不易被人偷袭的大路,撤退就要考虑阻敌、迟缓敌军追杀的道路。” “撤退时不能一窝蜂向后逃跑,一大队有两个战斗中队、十个战斗小队,自虎口堡至临洮有二十里,比如一至三小队急行撤退,四至六速度次之,七至九再次。” “三波撤退速度不一,每五里为一站,最快的一至三小队率先到达第一站后,速度改为日常行走速度,第二、第三波次在越过第一个五里站后,撤退行军加速,如此反反复复,不至于让所有兵卒因逃跑速度太快而脱节,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董虎郑重看着华雄道:“当每个波次在加速撤退的时候,都要留下五十人精锐兵卒在各站休息,等待你追上时,用以替换断后军卒,保证断后的军卒始终精锐且有足够的士气、体力,不至于因断后军卒体力不支,或折损兵力不足,无力断后。” “华雄你虽断后,但要始终与最后撤退军卒保持一定距离,要确保最后队伍在你陷入重围时,可以回头把你救出来!” 董虎说着交替撤退注意事项时,华雄极为认真,大丫和几名记录女官也在快速记录,便于事后查阅。 “交替撤退,中心原则就是,即便是撤退也要有咬人一口的能力,同样的,在撤退过程中,道路选择以及设置迟缓敌人追击速度也极为重要。” “之前也是说了,正常行军与撤退道路是不同的,同样的,在敌国境内与在本国境内也是不同的,此次是在咱们自己地盘上撤退,无需考虑敌人半道埋伏什么的,咱们事前在边境安排了两个小队斥候,参狼羌很难在不惊动咱们情况下跑到咱们的背后,更何况虎口堡与临洮之间的距离仅有二十里,如此近的距离,那狼孟还不至于如此无脑绕到虎口堡背后设伏。” 华雄微微点头,距离太近,又是在自己地盘,想要迂回绕到背后,是很困难且极为危险的,很容易让这支迂回部队陷入重围中。 董虎继续说道:“在不考虑敌军半途设伏情况下,我军撤退时要选择道路边有大树,无论是咱们经常行走的官道,还是另选的道路,道路旁要有大树,交替撤退的每波次军队要配备一部分利斧,要在每一个站点轮换交替地方上,有随时砍倒大树的斧手,要保证你在断后经过时,左右大树交替折断挡住道路,迟缓敌军追杀速度。” 董虎用手臂比作一颗大树…… “砍断大树,不要全部砍断,也不要从根部,在斧手砍至数人可以推断位置即可,折断的大树,敌人想搬开也要困难些。” “路段太宽,事前就要砍断一些大树,人为的制造出一片险要地形,让敌人无法骑马绕到你前面,尽可能的让敌人始终跟在你后面,而不是让敌人攻击你的左右侧翼,或是把你包围了。” 董虎看向华雄郑重道:“各小队刀斧手、精锐都要单独编队,你要做的是选择撤退路线,选定轮换站点,我说的五里只是个举例,具体如何选定,你心下要有底。” “该如何人为制造险要地形,你亲自去查探地形,伐树斧手要事前演练,要有把握做到五人可以三两下推倒,就不需要六个或更多人推树,因为在你领兵断后时,激烈交战时,很可能腾不出太多的人手推树。” “作为一军将领,阵前悍勇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指挥若定,攻时势如破竹,退时亦锋芒毕露,若是只知阵前乒乒乓乓,武艺再好,也不过一匹夫尔,一军杀一匹夫,易如杀鸡屠狗!” 华雄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从人嘴里听到这些战术具体使用,极为郑重抱拳一礼。 “末将谨遵大头领训令!” 正文 第30章 不足与之谋 军议过后,董虎又与董瑁、华雄两人商议了些具体事宜,这才一脸疲惫躺在破旧却干干净净的床上,直至大丫一手提着个食盒一手拿着盏油灯走入,他才察觉房内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大丫很贤惠,当他想要穿鞋下床时,她伸手阻止了他,将两尺小木桌放到炕床上,擦了又擦后,这才将饭食一一放在木桌上…… 从大丫手里接过馕饼,董虎指了指对面,大丫犹豫了下,还是脱去鞋袜上了炕床,默默坐在他对面。 “孟都原本答应的一千兵卒没了,还真是一群只想要好处的废物。” 董虎狠狠咬了口馕饼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北上高原有四个重要通道,临洮、白石塞、大榆谷、龙耆城自东向西一字横排。 临洮南面是参狼羌,通过参狼谷折转向西可以进入青海,也可以翻山越岭进入白马羌所在的松藩草原。 白石塞与河关塞都是汉宣帝时设立的,汉宣帝为了控制河湟羌,防止河湟谷作乱,在积石山设立了河关塞,可以通过河关塞直接杀到允吾城,只要河湟羌造反,就能将冒头的河湟羌斩成两段,是威胁河湟羌战略要塞。 但积石山与河湟谷地一般无二,也是羌人祖地,是河湟羌争斗失败者聚集地,同时也是高原羌南下的一个通道,为了更好的治理积石山,汉宣帝就设置了控制河湟羌的河关塞,以及挡住高原羌南下的白石塞,再加上秦朝设置的枹罕城,组成了控制积石山的三座要塞。 只是大汉朝国力衰退,以及西羌反叛频繁,汉宣帝时设置的河关塞、白石塞都只剩下了地图上的一个名字,但不管怎么样,河关塞依然是越过黄河,杀入河湟谷地重要侧翼通道,白石塞依然是堵住高原羌南下重要通道。 与临洮一般,白石塞的北面也是参狼羌的地盘,毕竟游牧民族的地域还是颇大的。 临洮、白石塞之南的高原羌部族就是参狼羌,大小榆谷、龙耆城所在地都是烧当羌地盘,之南高原羌也是烧当羌,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早些年时,河湟羌的霸主是先零羌,只因先零羌与匈奴人一起攻打大汉朝,被汉武帝一顿胖揍,沿着河湟谷地,从东向西一路逃过龙耆城,一直逃入高原后才算作罢,但也因此,先零羌自此衰落。 先零羌惨败,一些人加入了居住在龙耆城附近的烧当羌,还有一部分转变成了卑禾羌,王莽篡汉时,在王莽威逼利诱下,卑禾羌一分为三,一部跑到青海西北崇山峻岭中,剩下两部分别居于大小榆谷。 烧当羌吞了惨败的先零羌,自此强大,因不甘心居住在河湟谷地最西端穷苦地方,就沿着河湟谷向东一路攻打,一直打到金城塞,结果却被大汉将军李章击败,烧当羌就又向西撤退,烧当羌惨败,烧当羌头领迷吾带着残兵逃入大榆谷,一举吞了居住在大小榆谷的卑禾羌。 之后迷吾战败请降,护羌校尉张玗在酒宴上,一日屠杀烧当羌大小头领八百人,再之后烧当羌迷唐继任头领,被汉军击败后,迷唐自大榆谷逃亡黄河源头赐支河首,逃亡更加寒冷的高原。 从这段过往中也可以知道,大榆谷是可以逃亡高原的,而原本居住在大小榆谷卑禾羌不是被烧当羌吞并,就已经成了烧当羌名下小部族,与此同时,大小榆谷、龙耆城之南高原部族,实际上都是烧当羌名下部族。 临洮、白石塞、大小榆谷、龙耆城都是可以进入高原,无非路途艰难程度不同罢了。 董虎掰碎了与孟都、孟威两兄弟说了清楚,积石山大小首领百十,成分太过复杂,把一些不听话的人送入参狼谷,路上被冻死了又如何?反正都是不听话的人,这些不听话的人送走后,本部的控制力也更强。 身在积石山时,满口答应,个个恨不得立即抢了参狼羌的牛羊、人丁,可事到临头,又他娘地后悔了! 董虎心下有股难以言喻的恼火,也有了舍弃积石山单独干的念头。 对他性子颇为了解的大丫,在他当着众将面将积石山信件揉成团时,就知道他心下有了不满、恼怒。 董虎接过大丫送过来的酒水,一口饮下。 “积石山太不可靠,不足与之谋!” “咱在想着,是不是可以从参狼谷向西,从大小榆谷,或是从龙耆城,从烧当羌杀入河湟谷地。” 大丫心下一惊,本只想做个默默的听客的她,也不由开口道:“大兄,就算这条道路可行,咱们恐怕也难以说服雇佣军的,毕竟……一旦登上高原,咱们就成了孤军,数千里深入敌境,这……这太危险了。” 董虎默默点头,正如大丫所说,牧民千里放牧算不得什么,粮食辎重就是自动行走的牛羊,可又如何说服以利为重的雇佣军? “啪” 董虎像是小孩子发脾气,恨恨将筷子拍在桌案上。 “该死的积石山贼头……” “太讨厌!” “讨厌!” 看着转身不愿让人看到他的愤怒,大丫一阵苦笑,默默夹起块他最喜爱的红烧肉,送到他紧闭的嘴前…… “哼!” 董虎冷哼一声,还是一口吞下嘴边肉块。 “从今日起,老子若要再理会积石山,老子就不姓董!” 董虎很是恼火,扒拉饭食也尤为凶猛,他也不嫌油腻,满满一碟红烧肉,三下两下全倒入肚里…… “战阵凶险,明日咱就带着兄弟们前往老虎湾、南沟岗,你就留在城内,咱家的牛羊什么的全都赶入城内……” “对了,有件事情你要做仔细些,虎口堡的西面寨墙要稍微毁坏些,要做到两三百人能轻易推倒地步,但不要让人察觉到,用牛粪羊粪和一些杂七杂八破烂玩意堆着,尽可能的让人不愿意,或疏忽西面墙壁,便于咱夺城时可以轻易夺回。” 大丫很想跟在他身边,可她也知道家里不能没有人看顾,心下犹豫片刻,还是默默点头。 “听……听你的。” 往日都是“大兄大兄”的,不经意间说了个“你”来,大丫脸上也有了些红晕,但大咧咧的董虎并未注意到这些,把最后一口馕饼咽下后,这才咧嘴一笑。 “幸好还有你听咱说些牢骚,要不然这口窝火还不知憋多久。” 大丫冲他温和笑了下,什么也没说,默默收拾着小桌上碗筷,或许是被积石山的反复,弄得他心下一肚子火,也或许是身体进入了青春躁动期,看着大丫的温柔一笑时,心下竟有了躁动。 发觉了心下躁动后,董虎猛然一拍大腿,像是在转移注意力,一边穿鞋,一边开口。 “许久没过问小丫她们的学习了,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偷懒了没,临行前,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 董虎嘟囔,大丫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也穿上鞋袜,提着食盒跟在他背后,直至走出屋舍,踏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脸上才爬满晕红,低头跟在他背后…… 不仅大西北没爹没娘乞儿较多,整个天下的失孤孩童都很多,而这般孩童能活到成年的很少。 百姓日子较苦,世家豪门又几乎霸占了所有土地,有力气的成年人可以成为耕种佃户,失孤孩童若没有人头税,或许还有人收养,可大家都穷的叮当响,每年百十枚铜钱就成了最大的障碍。 一场又一场时疫,别说大汉朝每年要因时疫死不少人,就是董虎记忆中的上一世,年幼时也是被父母锁家里小半个月,原因仅仅只是因红眼病。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儿时记忆力里都有要命的窜稀、红眼、感冒、天花、蛤蟆瘟……流行病,只不过在上一世里,随着条件越来越好,各种流行病才逐渐消失不见。 上一世都如此,条件落后的大汉朝又如何抵挡?也幸好董虎知道些防疫知识,也知道些上一世年幼亲身经历的有效偏方,跟着他的乞儿兄弟姐妹们的夭折率远比这世道低了不少。 推开隔壁院落,推开一间一间破旧木门,训斥几句还在玩闹的皮小子赶紧睡觉,躺在他们当中讲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思绪却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思念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想着他们是否还偶尔想到消失了的自己…… 冬日作战计划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制定好了,当董虎决定捅河湟羌屁股时,当他招募雇佣兵时,无论董卓有无调走临洮兵卒,他都会主动领兵杀入参狼谷。 雇佣兵说是兵,本质上还是百姓,只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百姓才能转变成精锐兵卒,河湟羌远比参狼羌强大,骤然让一群百姓面对强大无比的敌人,不可预测的凶险太大,所以就要在真正大战前,经历一场低强度战阵。 狼孟是个疯子,残忍、嗜杀成性、变tai……手底下兵卒也一般无二性子,但董虎却对此嗤之以鼻,这样的兵卒看似很强,可若遭受重创,崩塌的速度也是让人难以置信的。 董虎很自信,自信雇佣兵可以正面击败一群被恐惧支配的军队,无论有无狼孟伸头,他都有这个自信,唯一的区别就是折损多少的区别。 在董卓调走临洮兵马时,老虎湾、南沟岗营地就已经设置好了,里面也存储了些粮食,只需董虎带着两个大队入驻,只需要一千人静等着贪婪的鱼儿上钩。 正文 第31章 百家“饭”长大的虎娃 一千兵马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临洮,除了董瑁、华雄和一些将领送行外,有的只是如刀子般寒冷。 默默看着千人渐渐消失不见,董瑁方才轻轻叹息。 “大家都不要站在这里了,咱们事情也不少。” 在董瑁招呼他人时,华雄伸手搀扶着董瑁,这让董瑁很意外的脚步顿了顿,又不着痕迹笑了笑。 “大公子,华雄憋了许久,末将之前也曾听二公子说过,大头领从小并未学习过兵略,可这些时间里,末将总觉得大头领好像……好像经年统兵大将。” 董瑁脚步停顿,一干将领也跟着顿住脚步…… “整个临洮人都知道虎娃的刻苦、拼命,也就这段时间发生了变故,事情也太多,华雄将军难以见到罢了。” 第三大队长姚山很是点头赞同,叹气道:“虎娃出生时太过胖大,以至于他娘难产死了,混账董大就说虎娃是家里灾星,出生时就把他扔到了外面,若非隔壁任家娘子可怜,虎娃就被混账董大生生冻死了。” “董大不喜欢虎娃,为了这事儿,夫人还特意处罚过董大。” 姚山与董大是同一辈人,都是当年的“五百亲随”一员,是看着董虎长大的,对这些屁事也了解最多,以往躲在墙角跟晒太阳时,每次看到董虎带着一帮驼队入城,都会骂上董大几句,灾星?哪个灾星娃娃是这么会赚钱养家的?至于董大死在战场上……哪个上了战场,也不敢说一定能见到第二日太阳! 姚山一想到董虎小时候的可怜,就是一阵唏嘘…… “也是巧了,任家娘子刚生了女娃,要不然,虎娃就算不被混账董大冻死,也要被生生饿死了!” “虎娃从小就懂事……也是怪了啊,听任家娘子说,虎娃从小就没尿过床,除了要尿尿、拉屎时才会哭几嗓子,平日里从来不哭不闹……是挺奇怪的啊……” 姚山挠头不解,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见董瑁一脸好笑,老脸不由一红,说道:“虎娃这孩子是与别的娃娃不大一样,两岁大的时候,就……这么高时,咱就经常看见他坐在任家娘子门前看书……” “这是真的!但凡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都知道虎娃爱读书!” 华雄不解问道:“难道大头领天生就识字吗?” 姚山很是怪异看了华雄一眼,又咂巴了下嘴。 “哪有人天生就识字的?不过虎娃极为聪慧是真的!” “任家娘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里有不少书,刚刚不是说了吗,虎娃打小不哭不闹,任家娘子估计是看虎娃可怜,就经常读书给他听,可不就学会了识字吗?” 姚山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是轻声叹息。 “好日子不长久,在虎娃三岁时,任三死在了安定郡,只留下了孤儿寡母,任家娘子就离开了临洮,听说是前往雒阳投靠什么亲戚。” “混账董大不管不问虎娃,任家娘子又去了雒阳,虎娃三岁时就跟没爹没娘的娃一样,不过虎娃天生比寻常孩子胖大健壮,若不知晓虎娃年龄,看着他在城外林子抓獾狗子、野鸡、野兔,一准认为他是七八岁的娃,可他却只有三四岁!” 中队长姚勇点头道:“三哥说的是,虎娃会做各种陷阱、兽夹子、鸟网,很会抓獾狗子、野鸡、野兔,寻常猎户也没他抓的多。” 姚山一瞪眼,骂道:“你这憨货,咱现在是说虎娃吃苦,谁说虎娃会抓野物了?” 姚勇一阵皱眉,不喜道:“虎娃除了三四岁以前吃了些苦,可之后虎娃都是挺富裕的,即便那董大不管不问,虎娃不也时不时给三哥弄一葫芦酒水吗?要说穷,咱觉得三哥才穷呢!” 众人一阵无语,可也是事实,除了三四岁以前,董虎不得不靠着他人求活,可任氏离开了临洮后,他就没真的依靠过谁,自己的家业也是一点点积攒出来的。 姚勇的对怼让姚山一阵无语,自个就是个老光棍,以前是董卓亲兵牙将时,整日吃香的喝辣的,自打因伤退役后,他就穷的只剩下一杆大枪了,平日仗着是董虎长辈,与董大又是同僚、兄弟,再加上帮着董虎干些杂事什么的,每日在羊杂食肆吃饭也从来没要过钱,而且时不时还给他整一葫芦酒水什么的。 除了姚山、姚勇兄弟,还有几个伤残的老人也是董虎养着的,只不过那些人在后来都一一病逝了。 董虎住的不咋滴,还是董大以前的土屋,可他在临洮也算是个挺富裕的小土豪,只不过他需要养的人多,很容易被人忽视罢了,就如现在,看着他一下子养了两千兵卒,可所有人都只会认为两千兵卒实际上还是董卓养的,钱粮都是董家的,却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些钱粮他是要还的。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知道,董虎若不养那么多人,在临洮绝对算是个富户,至少比姚山要富裕的太多。 被姚勇一通挤兑,姚山也恼了,看着这个二愣子弟弟怒道:“就你会说!那你说吧,你说虎娃咋学会的军阵厮杀?” 姚勇一瞪眼,不服道:“说就说,别以为就三哥你知道,咱也知道!还不是因为任家娘子留给了虎娃很多竹简?还不是虎娃扒拉西域商贾香料时,收了几张破皮子?” “虎娃从三五岁时就打拳,还是咱教的虎娃扎枪、射箭、扔石头的呢!” 姚山一瞪眼,怒道:“就你那两下子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三哥教虎娃几下子,你以为虎娃能打败校尉大人的亲随牙将?” 姚勇再次吹胡子瞪眼,不屑道:“三哥你可拉倒吧,整个临洮人都知道是刑疯子教的虎娃拳脚功夫!” “你……” 姚山心下那个气,恨声道:“马上大枪功夫总是老子教的吧?” 提到“马上枪术”后,姚勇就不吭声了,姚山心下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算是真的怕了敢顶嘴的四弟。 众人见兄弟俩争吵,又是好笑又是暗自点头,只要是临洮人,大差不差都知道虎娃从小就很懂事,虽说董大不怎么喜欢他,可一些老军伍都很喜欢他,对他时不时孝敬很是满意,尤其是董氏当年带着的五百亲随。 西北人好斗,武功也是从厮杀中演变而来的,只要能在军中活过十年的,多多少少都有些绝招,董虎比这个时代的人懂的太多知识,一些他人不明白的原理,他能通过上一世所知进行推演贯通,武艺上也比这些老一辈更强,但所有人都只以为他是因为学了许多人的绝招,这才能打的牛辅、李傕、郭汜等人鼻青脸肿。 董瑁心下也有些好笑两老兄弟争功,却也认可了两人话语,向神色郑重的华雄一笑。 “虎娃年岁不大,但他身边并不缺少征战悍勇老人,再加上虎娃跟着一些关中盐商走南闯北,眼界也非常人可比,远比看着要沉稳。” 姚山看了眼华雄,说道:“大公子说的不错,虎娃从小就很沉稳,甭管是什么样的事情,虎娃就没出过错,也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就比如说这撤退逃跑,老奴相信,换了他人,一准呼啦啦全往临洮跑,谁跑的慢谁倒霉,哪里会想着砍树屁事。” 就是华雄也不由默默点头,自个逃跑的时间还不够呢,自然是不会想着砍树,可从董虎交替轮流后撤中,他能看到追兵并不敢太过逼迫,否则一准会倒大霉。 先行加速后撤的,一定会预先到达需要替换的站点,在站点留下一支精锐休息,等断后的华雄撤到站点后,经过厮杀的断后兵卒也因战损而人员不足,或是经过激烈厮杀而疲惫,在站点休息了一些时间的精锐替换疲惫断后兵卒,断后军队依然战力十足,而追兵先锋队呢? 敌军先锋肯定是与断后己军交战了的,也一定会有疲惫、战损,如同田忌赛马,此时看起来是一追一逃,实际上追杀的在气势、实力上已经不如逃跑者,若是追杀的敌人在数量上不能绝对碾压己方,很可能会被逃跑后撤的己军反杀,越是随着逃跑、追杀时间推移,这种战力、士气差距越大,追杀的敌军越有可能被始终保持体力、战力的逃跑己军反杀。 任何军队,前锋都是一军的精锐尖刀,可若尖刀被击败,就会极大的打击整支军队的士气,原本紧追不舍敌军就会犹豫、迟疑,就不会再如此咄咄逼人全力追杀,撤退军队也就愈发安全。 仅凭交替撤军一事,华雄能够看到董虎的精明,对董虎也不敢再以一个娃娃目光看待。 董虎太过年轻,又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不仅华雄本能的有些轻视,牛辅、徐荣、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同样不屑一顾。 一干经年阵战厮杀大将,竟还没有一个屁大娃娃带的兵多,又如何能让人心里好受?更何况还有个董璜在里面挑唆。 在临洮时,明明手里有两千兵卒,却他娘地瞎整胡闹,一干将领整日听着城外军营的胡闹,心下就有股难以言喻的憋屈、恼火,当朝廷调令送到临洮后,董卓又想要个脸面,牛辅可不就出了主意,一个一举夺了两千兵马的主意。 初时,董卓也没多想,本能的想要拿出些兵卒,也好让皇甫嵩尊重自己。 董卓是武将,是征战大西北二十年的武将,武将最看重的是实力,是兵马,兵马越多实力越强,越是被人敬畏、尊重!正基于此,董卓就想拿两千佣兵展示一下实力,也好让皇甫嵩尊重些自己。 董卓想的是没错,关键是皇甫嵩并不能仅仅用一句“武将”就能道尽的! 正文 第32章 一封信件(上) 武将远比文臣更为直接,比拼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功勋、资历、实力,董卓想在皇甫嵩面前展示实力也正常,只是他选错了人。 董卓跑到城外,想带走两千雇佣兵,可听了董虎一番话语后,这才突然发现自己差点掉坑里了,回家后可不就把牛辅骂了一通吗? 两千雇佣兵没有带走,董卓仅带走了临洮城内五百兵卒,来到了长安,也正如董虎所料那般,一番明争暗斗后,董卓一举夺得五千兵马指挥权,成为一万两千兵马的第二号实权大将。 平乱大军征调一万两千兵马,董虎一举夺了五千兵马,一时间志得意满,名下将领们也是人人鸟枪换炮,各领多寡不一兵卒。 人人志得意满,酒宴也是没有断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请来请去还就那几个人,世家豪门那是没有几个的,但也不是一个都无,在门口与牛辅抱拳的皇甫坚寿就是其中一人。 “皇甫兄请请……” “王公公请请……” “陈将军请请……” …… 成了门童的牛辅很是客气,每一个前来的客人,无论是谁,无论官职大小,都是一脸笑呵呵抱拳拱手,就在皇甫坚寿准备走入院中时,一阵马蹄声传来,抬起的脚步也不由顿了下,转身看向街道出现的百十骑。 “这是哪位将军?” “老夫看着不像……” “应当是临洮来的人……” “王公公,不会是临洮真的出了乱子吧?董司马可是调走了临洮所有兵马啊……” “要是参狼羌也跟着造反,可就真的麻烦了……” …… 几人站在台阶上低语,牛辅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担忧,正待他迎上前,背后的皇甫坚寿突然开口。 “牛辅将军,可是临洮发生了变故?” 牛辅忙笑道:“公子莫要担心,临洮不会有任何变故。” 就在两人说话间,百十骑已经来到近前,牛辅忙与皇甫坚寿抱了一拳,这才脚步急匆走向董忠、董三、董四等人,而看着牛辅脚步急切的皇甫坚寿也不由微皱了下眉头。 牛辅大步来到刚跳下战马的董忠,拉着董忠低声道:“忠叔,可是岳母送来了信件?家中可是出了大事?” 声音急切,董忠眉头却不由皱了下,冷声道:“家中无事,夫人只是担忧天冷,嘱咐老爷多添些衣物。” 牛辅一愣,心下却更为紧张,再次拉住董忠,急声道:“忠叔,您老都亲自来了长安,家中肯定发生了变故,岳母她……” 董忠伸手拍掉牛辅手臂,冷漠说道:“老奴再说一遍,家中无事!” “忠叔……” 牛辅再次开口,董忠却将他推开,大步走上台阶,董三、董四按刀护在左右,正待三人走入院中时,董璜正巧迎来。 “董忠?” 董璜见到董忠不由一愣,再看向后面的董三、董四,与牛辅一样,看到三人时,本能的心下一个咯噔,急忙上前。 “董忠,那狼孟可是攻打了临洮?婶娘可有信件?” 董璜与牛辅地位不同,与往常一般无二直呼名字,若是往日,董忠也一定小心恭维着,可现在…… “二公子不用担心,临洮稳若泰山。” 董璜一愣,又疑惑不解道:“那你们怎么来了?” 董忠低眉道:“没什么大事,夫人担忧天冷,要老爷小心着身子,多添些衣物。” 董璜又是一愣,他没能想到董忠会说了这么一句托词,一句假的不能再明显的假话。 先是一愣,继而心生恼怒,董璜冷脸一摆手,身后几名兵卒按刀上前。 “董忠,你只是董家的狗,是狗就要听话!婶娘若有信件,识相的就赶紧拿出来!” 又是“信件”两字,在临洮时,董忠心下还有些责怪董虎小题大做,可现在…… “当啷!” 董三、董四瞬间拔出刀刃,原本在外正等待的百十骑见两人拔刀,“当啷”声不断,齐齐冲入府门,吓得牛辅面色惨白。 “住手!” 牛辅大惊失色,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董府大管家董忠,从不离开董氏身边的董三、董四前来,他又如何不知道临洮发生了重要事情? 心下不安,牛辅大喝,慌忙拦在董璜面前,抱拳道:“忠叔还请息怒,二公子只是心急临洮……” 董忠抬臂阻止了牛辅继续开口,走近了一步,低头说道:“大姑爷,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也不能掺和,一会若是老奴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得罪的话语,大姑爷还请莫怪。” 牛辅心下恐慌,忙低身道:“忠叔勿怪,牛辅……牛辅不敢阻拦忠叔……” 牛辅不知道临洮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他知道肯定是要命的事情,而董忠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不想让他人得知,也慌忙拉着一脸涨红的董璜让到一旁。 “哼!” 董忠看了眼让看道路的董璜、牛辅,尽管他也不知道信件上内容,心下却恼怒两人一再阻拦。 大家族里的大管家看似只是个奴仆,可谁都知道,大管家并不是真的可以轻易得罪的。 眼看着董家内部发生争斗,一干前来赴宴客人全都莫名相视,在几人点头下,小黄门王良上前拉着牛辅。 “让董将军太过久等终是不妥,走走,大家伙一同……” “是极是极,王公公先行……” “孙大人,您先请……” “二公子……” 一干人齐齐上前,拉着牛辅的,与董璜打趣玩笑的,甚至还有不等他人抬步先行一步的,见此,牛辅心下更是惊慌不安,也只能强装镇定与人打趣。 若是董虎或董瑁派了个奴仆,牛辅或许不会多想,可董忠、董三、董四三人亲子前来,本能的就往坏处去想,他也想知道临洮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顾不得多想,与众人一同前往宴会厅堂。 董卓对待手下还是不错的,即便是在临洮时,平日也是一日一小饮、十日一大宴的,正与他人欢笑饮酒时,仆人说是皇甫嵩大公子皇甫坚寿前来了,这才让牛辅亲自去迎接,可左等右等不见来人,心下窝火,又让董璜去看究竟,结果又是如此。 心下不怎么满意,面上却一脸笑呵呵不住劝酒,就在心下恼火时,董璜脚步急匆匆跑入厅堂,想也未想,跑到董卓面前就是一阵嚷嚷。 “叔父,临洮出事了,董忠亲自送来了信件,但却不愿意与侄儿……” 董璜不嚷嚷“临洮出事”还罢,话语出口,原本嗡鸣不断的厅堂瞬间鸦雀无声,全都轰然站起。 董卓想也未想,冷脸怒道:“住嘴!再敢胡说八道,立即给老子滚出去!” 董卓恼怒,董璜这才察觉到了不妥,也不敢再多言一句,一旁的董旻心下不安,但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忙拱手笑呵呵。 “诸位放心,临洮绝对不会有任何意外,我董家可以用人头保证!” 皇甫坚寿、牛辅等人在董璜吵吵嚷嚷时进入了厅堂,见董旻如此说,皇甫坚寿犹豫了下,与皱眉不悦的董卓抱拳一礼。 “仲颖,大家都对临洮颇为担心,不若让信使当面说一说临洮具体情形,也省的他人胡言乱语。” 董卓一阵冷脸沉默,看向弟弟董旻。 “叔颍,你去把人叫来,咱倒要看看,那该死的狼孟敢不敢打临洮!” “哼!” 董旻心下同样有些惊慌,面上还要尽可能表现出轻松不在意。 “兄长放心,咱就是给那狼孟一百个胆子,那狼孟也不敢侵犯兄长的虎威!” 又一脸笑意向皇甫坚寿抱了抱拳,这才脚步急匆出了厅堂,留下一众沉默不语宾客。 董卓重新坐在主座,心下有事便不想开口,宴会厅堂内全是呆坐不语的宾客,过了好一会,就在董卓不耐烦时,弟弟董旻急匆匆走入厅堂,身后却没有董忠等人,众人心下皆是一阵咯噔。 董旻走入厅堂,脸上却满是笑意。 “临洮无事,那狼孟也还老老实实待在参狼谷,只不过是嫂嫂担心天冷,嘱咐些兄长多注意些身体?” 众人又是一阵相视,哪里有半点相信?不仅他人不信,董卓也是不信,阴沉着脸,正待开口…… 董旻对董卓丢了个眼神,董卓心下更加皱眉,冷哼起身。 “诸位稍待片刻,咱去小解一下。” 董卓也没了心思与他人啰嗦,穿了鞋子便走出了厅堂,刚踏出厅堂,牛辅忙跟上前。 “究竟是怎么回事?” 董卓冷哼,牛辅低身苦笑道:“岳母遣忠叔前来,家中肯定是出了大事,只是……只是忠叔并不愿意与小婿说。” 董卓眉头更加紧皱,董忠前来就已经说明了问题,从牛辅嘴里得不到任何消息,也只能加快脚步走向后宅。 前厅与后宅有段距离,用了好一会,董卓才阴沉着脸推开房门,正见董忠、董三、董四起身站起。 “哼!” 董卓冷哼,三人忙躬身抱拳。 “说,临洮可是发生了变故?那该死的狼孟可是造反了?” 董忠三人一愣,齐齐摇头。 “老爷,临洮无任何事,老奴出来时,狼孟没有任何造反迹象。” 董卓、牛辅皆是一愣,两人在得知了董忠亲自前来时,本能的就认为临洮发生了变故。 董卓呆愣了下,皱眉不悦道:“既然临洮无事,你们怎么前来了长安?” 董忠莫名其妙看了眼牛辅,躬身道:“老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只是让老奴送来封信件,说……人在信在,人亡信毁,只能让老爷一人看到信件。” 又说道:“夫人要老奴与大姑爷说句话,要老奴必须当着老爷的面与大姑爷说。” 董卓又是一愣,不由看向面色大变的牛辅…… “夫人说……” “从今日起,大姑爷若敢对大少爷稍有不敬,夫人当着小姐的面杀了大姑爷。” 正文 第33章 一封信件(下) 话语恭敬,毫无任何杀气,牛辅却身体颤抖,面色惨白。 董卓眉头紧锁,看着低头董忠许久…… “信呢?” 董忠不敢稍有犹豫,忙从怀里拿出封信件。 “老奴日夜前来,绝无任何人看过信件。” 董卓没有多说什么,三下两下拆开信件,刚扫了几眼,面色大变,忍不住看向弓着身子的董忠。 “可还有他人看过信件?” 董忠吓得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敢抬。 “夫人将信件送到老奴手里后,信件没离开老奴怀中片刻,绝无任何人看到!” 董卓这才深吸一口气,又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罢第一张信件,又翻看第二张、第三张…… “你从临洮前来长安用了几日?” 董忠想也未想,说道:“老奴日夜不停,用了十四日。” 董卓突然重重一拍大腿,很是苦涩哀叹、惋惜…… “十四日……” “晚了……晚了……” 嘴里说着“晚了”话语,却从信件中两页抽了出来,随手揉成团扔入火盆里。 “唉……” “希望……希望泠校尉别再犯了陈太守的过失。” 董卓一脸苦笑摇头,又冷脸看向牛辅。 “若是瑁儿、虎娃派人前来,你是不是就要抢了咱的信件?” “啊?” 牛辅面色大变,正待跪地…… “哼!” “只要是咱的信件,哪个要敢抢,咱就要砍他脑袋!” 董卓大怒,若不是看了信件,他还不知道自个媳妇因何要派董忠三人前来。 “哼!” 董卓恼怒冷哼,拿着仅剩两页信件大步走出厅堂,丝毫不给面色苍白的牛辅好脸色,董忠也不多言,带着董三、董四两兄弟紧跟在董卓身后。 牛辅不知道信件上具体内容,但仅凭董卓三两句话语,他也能判断出董忠前来,不是临洮出事,而是那金城塞有了危险。 若不是董忠亲自送信,牛辅或许不会询问“信件”上事情,仅仅只是因心下担忧,竟惹得董卓、董氏如此不满,心下也不由埋怨起董瑁、董虎来,可此时的他哪里敢有丝毫不满? 看了信件后,董卓心下大定,脚步也轻松了许多,可当他来到厅堂前时,又步履沉重,一副忧心忡忡…… “唉……” 董卓一脚踏入厅堂,看着所有人看来,就是一声沉重叹息。 不等他人开口,皇甫坚寿忙上前低声询问。 “仲颖,可是临洮发生了变故?” 董卓张了张嘴,又是一脸苦笑叹息。 “临洮无碍,只是……只是……” “唉……” 董卓来到主座前苦笑坐下,又饮了口酒,看向众人皆是一脸不信,心下一阵冷哼,嘴里却又发出一声长叹…… “唉……” “也是怪咱,怪咱那一个侄儿太过年轻,做事经验不足,如此要命的事情,咋就不知道轻重啊……” “唉唉……” 董卓连连拍打大腿,一脸的苦涩、哀叹……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董卓见此,又是哀叹连连拍打大腿。 “唉呀呀……” “虎娃也真是的……” …… 一听到“虎娃”两字,原本还心惊肉跳的董旻,瞬间有些安定了,上前低声询问。 “兄长,虎娃……可是虎娃又做了浑事?” “你……” 董卓猛然抬头,又是一甩脑袋。 “唉……” 董卓将手里信件送到董旻手里,嘴里却哀叹连连。 “虎娃虽没有得了具体消息,可叔颍也知那小子的精明,但凡被他发现丁点端倪……” “唉……” “希望泠校尉别学了那陈太守,若给了贼人空子……” 董卓苦笑连连,董旻刚看了几眼信件,面色狂变。 “兄长,此事太过重大,当……当立即传信告知泠校尉!” 董卓眉头不经意皱了下,又苦笑指了指皇甫坚寿,示意董旻将信件送过去。 “唉……” “虎娃仅仅只是看出了点端倪,具体当如何,还需让皇甫将军处置。” 董旻心下一惊,骤然得知了如此惊天消息,心绪大乱下,本能的责怪董虎没有第一时间向金城塞示警,董卓开口后,这才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上也逐渐平静。 皇甫坚寿不知道信件内容,可看到董卓、董瑁兄弟如此,心下本能的心生不妙,接过信件忙去看…… “这……这……” 董卓见皇甫坚寿面色,苦笑摇头叹息。 “大公子你是不知道我那虎娃侄儿,那该死的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与宋扬、李文侯、边章、韩遂等狗贼密谋造反时,我那侄儿就派了三个生死兄弟前往允吾城去寻陈太守。” “可……” “唉……” 董卓苦笑叹息。 “那陈太守不仅没把那帮反贼抓起来,更是把送信的人关入监牢,诬陷虎娃充贼杀人,而那示警送信三名兄弟也死在了允吾城……” “唉……” “陈太守相信贼人话语,不仅把送信人关大牢,更是诬陷虎娃充贼杀人,结果……结果那帮反贼就真的造反了,陈太守也被贼人砍了脑袋……” 董卓看向所有人,苦笑连连。 “虎娃前些日前往积石山,正遇到狗贼李文侯想要说服积石山,想让积石山越过河关塞,顺着黄河向北截断平叛大军退路。” 众人心下一惊,皇甫坚寿更是面色狂变。 “平叛大军一旦越过黄河,一旦数千积石山羌人越过河关塞,一旦截断了我军退路,一旦与北宫伯玉那帮反贼前后夹击军心大乱的我军,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因此,咱那侄儿就一人去了积石山,希望说服积石山不要跟着那帮反贼一同造反,也正巧遇到了那狗贼李文侯。” 听着董卓话语,众人神情郑重,却也不由默默赞同董虎前往积石山行为。 “那李文侯颇为狡诈,是不可能告诉他人偷袭金城塞的,而现今贼人有三万众,那李文侯为了逼迫积石山羌人臣服,竟透露了他亲领五千贼众守允吾城……” 说到此处,董卓唯恐他人不明所以,解释道:“诸位或许以为积石山羌人与河湟谷羌人是一般无二的羌人,其实不是,他们彼此间并不相信对方,若允吾城不存放大军,积石山羌人就会趁机杀入河湟谷腹地,所以那李文侯当面说五千兵卒,其实就是威胁积石山不要乱动。” 就算不懂军事的小黄门王良也听了明白。 董卓叹气道:“贼人三万,留在允吾城五千,允吾城是河湟谷地的入口处,就如咱这府邸的大门,剩下的两万五千贼人能去哪里?” “仅有五千贼人看守大门,两万五千贼人是要守着咱这厅堂或后宅吗?” “那些贼人不好好守大门,会去守后宅吗?有这么愚蠢的贼人吗?” 董卓摇了摇头,苦笑叹息。 “大军是不可能守后院的,肯定是想着法子偷袭金城塞……” 小黄门王良皱眉不悦道:“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贼人偷袭金城塞,就应该第一时间送信金城塞,怎么送来了董司马手里了?” 董卓心下一阵不喜,脸上却一阵哀叹。 “唉……” “贼人没反叛时,虎娃得了消息就警告了那陈太守,结果虎娃的兄弟被关入大牢、死在了大牢里,虎娃也被陈太守上奏朝廷,反咬虎娃是杀人贼人。” “若是公公,公公还敢派人去金城塞吗?” 董卓又是一阵苦笑。 “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已经造反,就算虎娃不说,泠校尉也当想到贼人偷袭金城塞,告与不告,并无太大区别,就怕……就怕泠校尉也犯了陈太守那般的糊涂!” “不犯糊涂还罢,若是犯了糊涂,一个娃娃就是跑到金城塞,就算说了咱这番话语,那也还是糊涂!” “与其如此,还不如送信给咱,让咱告知皇甫将军,那泠校尉就算犯了糊涂,难道还敢置朝廷督令不顾?” 众人一阵点头,确实,换了谁之前吃了偌大的亏,那也要稳妥一些,让朝廷逼着金城塞谨慎些就很稳妥。 皇甫坚寿哪里还坐的住,慌忙上前道:“此事太过重大,还请仲颖恕罪……” 董卓忙起身将人拉住,苦笑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咱哪里还有心思吃酒,还是一同去见皇甫将军吧。” 众人纷纷起身,有些人心忧不已,唯恐真的被贼人偷袭夺下了金城塞,有些初时心惊,但听了董卓话语后又不甚在意。 初时金城郡太守陈懿可以大意,贼人都已经造反了,护羌校尉泠征难道还会疏忽大意吗? 有些人不甚在意,但见董卓如此,也不得不跟着前往将军府。 正如数月前董虎所言,董卓一举拿下了五千兵马指挥权,成了平叛大军第二号人物,无论董卓是不是大惊小怪,皇甫嵩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立即让兵卒拿着军令日夜不停前往金城塞,至于能否顺利保住金城塞,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皇甫嵩与董卓关系不怎么好,两人坐在一起不出三五句,一准变成你喝你的茶,我看我的军报,一副你不理我,我也不愿巴结你样子。 “哼!” 董卓刚从皇甫家中走出来,就是一声不满冷哼,董旻心下一阵苦笑,但他还是低声道:“兄长怎么把这么要命的事情说了出来?” 董卓对他在厅堂上表现有些不满,冷脸道:“之前你不是还责怪虎娃,怪虎娃没能第一时间告知那泠征吗?怎么又责怪起咱了?” 董旻一阵无语…… “哼!” 董卓一声不满冷哼。 “告知了又如何?无论那泠征守不守的住金城塞,时间都已经来不及了!” “啊?” “啊什么啊?你当虎娃是那般不知轻重的蠢货?” 董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亲弟弟董旻。 “瑁儿腿脚是不好,可若你再与那帮混账明里暗里欺负瑁儿,别怪咱恼怒!” “一群混账……” “瑁儿连送与咱一封信件,也要让你嫂嫂亲自让人护送吗?” “哼!” 正文 第34章 常年在外的斥候们 皇甫嵩在等待春暖雪融,大军可以前往河湟谷平乱。 董卓在等待金城塞沦陷,他可以赚取更多功勋。 北宫伯玉、韩遂在等待参狼谷杀入临洮,等待疯子狼孟糜烂整个陇西郡。 狼孟在等待,等待临洮百姓最松懈的时候,露出锋利爪牙。 董虎也在静静等待,等待狡猾猎物伸出脑袋时,刺出最致命一击…… 所有人都在等,等待一个最佳入场的时机,只是董虎没有想到,最先失去耐心的竟然是北宫伯玉,而不是疯子狼孟。 就在皇甫嵩遣人前往金城塞时,金城塞城内羌人突然暴动杀人,仅两刻钟,整座城池燃起十几处大火,护羌校尉泠征带领数百义从胡杀向混乱西城,却被手下将领突然暴起杀死…… 金城塞陷落,仅半日,陇西郡西大门丢失,仅数日,变成了前线的狄道大乱,街面上流言四起,抢砸、殴斗者数十起,吓得太守李宽连连传令临洮,命令董虎立即领佣兵戍守狄道。 金城塞沦陷,仅十数日,武威郡、陇西郡、安定郡各县皆动荡不安,就是身出边缘的临洮县,也有了些动荡不安,城外羌人村寨竟然在滴水成冰时,与临近的汉民村寨群殴……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向四周扩散,整个西北大乱,但这一切都与宋扬无关,此时的他还正关在牢笼中忍受折磨,每一刻、每一个时辰都是折磨,临近的监牢里惨叫、哀嚎、凄厉声不断,每一次“当啷”声响起,就意味着一个人或是一些人成了死人。 每一次杂乱脚步夹杂着怪异“呵呵”声,宋扬都躲在“骨”的背后,他不敢去看,太惨了,在头一日被关进来,看到活活的人被砍去四肢,看着没了四肢的人在地上凄厉挣扎,看着厉鬼般狰狞、凄厉后,他就不敢再看任何人。 汉子“骨”却自始至终都无任何表情,哪怕狼孟牵着他那个妹妹进来,他也没有任何表情。 看着宋扬再一次躲在自己身后,“骨”皱了下眉头,突然说了句让宋扬呆愣的话语。 “狼孟坚持不住了,顶多五日就会出兵临洮。” 宋扬一愣,随即大喜,忙问道:“骨兄弟是说……是说咱们可以出去了吗?” 汉子一阵沉默…… “或许可以出去,也或许咱们是战前祭品,就如这几日骤然增加的死人祭品。” “什么?” 宋扬大惊失色,就在继续开口时,木笼墙角突然冒出一张脸,一战嘴巴咧的很大的脸。 “呵呵……呵呵……” 诡异的脸,阴森而又急促的笑,吓得宋扬慌忙缩在“骨”的身后,而这个时候,原本没有表情的汉子,此时竟有了些讥讽不屑。 “疯狂、变态不过是掩饰你的懦弱、恐惧、无能……” “骨头,你真当老子不敢剥了你的皮做战鼓吗?” “要剥你早就剥了。” “骨”站起身,来到趴在地上的面孔前蹲下。 “我知道你剥了多少人,用多少人皮做过战鼓,但那也只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奴隶,对你没有威胁,剥皮抽骨也好,剜心掏肺也罢,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怯懦的人,你不知看到过……或者亲手动手剥皮过,你知道那种痛苦,你有那个胆量尝试一下吗?” “你敢吗?” 狼孟猛然从地上站起,阴冷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汉子。 “敢不敢?” “至少老子现在就能让你先尝试一下剥皮的滋味!” “骨”站起身,冷笑道:“我知道你是如何的残暴,可我还是来了,你觉得我会怕你的残暴吗?” “还是说……你敢激怒老王,激怒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成为没皮牛羊的男人?” 汉子随口吐了口唾沫,指着狼孟的胸口,不屑道:“你的族人不是因为怕你而不敢杀你,而是因为没人愿意为他们开口,但凡白马羌老王点头要你的命,你以为你能活着见了第二日太阳?” “你的族人,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这是你的事情,他人也管不着,可若激怒了不该招惹的人……” 狼孟呼吸急促,面孔狰狞,就在宋扬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时…… “呵呵……” “骨头,你赢了,但你也输了!” 狼孟不屑撇了撇嘴,说道:“你们前来,无非是想让我狼孟替你们送死,可现在你们先攻打了金城塞!” 骨笑道:“你说了这话,就意味着老王已经拿下了金城塞,你也不敢怎么着我们,对于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喜讯,对于你却不甚好,董胖子顶多一个月就会返回临洮,你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这么好的机会!” 狼孟双眼微眯,冷笑道:“一个月?不用!老子只用十天便能拿下临洮城!” “哼!” 狼孟冷哼离去,宋扬心下又喜又怒,既然不等参狼羌动手就拿下了金城塞,又何必让自己前来遭罪? 宋扬心下恼怒、怨恨,但很快又躲在“骨”的背后,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暗自大骂,而是很欢喜的走出饱受折磨的监牢。 正如“骨”所料,狼孟的忍耐达到了极限,终于拿出了部族内所有精锐,如同人间帝王,数十人抬着他,浩浩荡荡沿着山谷北上,只是没人注意到他们头上围绕着的数头鹰隼…… 距离参狼谷数里外的山头,与临洮无数山岭一般无二,普通的根本没人在意,突然一摊积雪从高大树木掉落,已经守在大树下两日的青狼吓了一跳,一阵仰头“嗷嗷”叫了几声,一道闪亮闪过,正仰头暴躁吼叫的青狼连挣扎都没来得及,直挺挺栽倒在雪地上…… “砰。” 小九连看也不看早已死去的青狼,而是转身走到大树不远处,三下两下从一处不起眼的雪堆下拽出两根长木条……不应该用“木条”字眼,而是滑雪板。 “啾啾……啾啾……” 尖锐鸟雀声传遍山谷,小九从嘴里取下竹哨,不片刻,在山谷的另一端也响起一阵悠长“啾啾”回音。 所有东西全部背在身上后,如同巨大的雪怪,小九极为喜欢风驰电掣的快感,喜欢纵身从山崖上飞过的刺激,喜欢鸟儿般自由…… 没人看到山谷中蜿蜒滑动身影,“唰”得停住身子,若不走近些,谁也不会发现在山谷下竟有人搭建了个屋舍,冰雪覆盖下,到处都是白色世界,很难让人察觉到如同巨石般屋舍。 “哞哞……” 已经两日没见到了主人,屋舍中的一头壮硕牦牛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小九脸上难得的露出些温和。 “大牛,咱们该回家了!” “哞哞……” 小九察看了一圈后,并未发现有狼群骚扰痕迹,又重重拍打了几下自己兄弟,对于他常年待在山谷中的他来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黑色牦牛就是他的兄弟。 虎口堡在参狼羌攻打临洮的必经路上,自虎口堡建立的那一刻,距离参狼谷的各个山谷中就驻扎了些斥候探子,常年监视参狼谷动静,唯恐一个疏忽,几百人的所有家当就全都毁了。 探子是极为危险且艰苦的,不仅需要面对参狼羌的围杀,更为致命的是山中狼群威胁。 一开始时很危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兄弟死在狼群手里,为了安全,董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与一群兄弟深入山中,围猎山中狼群。 春暖花开时,危险性不大,参狼羌需要沿着参狼谷向西游牧,即使有什么坏心思,他们也很难聚集更多人手,同时也容易被临洮到处放羊的百姓发现示警,但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的冬天就不同了,也是参狼羌最喜欢侵入的季节。 参狼羌时不时就会侵入白马羌或临洮,但他们很少会出动太多人,顶多也就三五百人,大多数都是百十人杀入只有老少百人村寨,董虎几年前就吃过亏,一群参狼羌贼人抢了他数百头牛羊,也正因这个原因,他才舍弃了村寨式木头寨城,用了一年时间在虎口谷建了土坯城寨,也不得不在参狼谷周边安插探子,常年监视参狼谷的动静。 冬天是危险期,探子不仅要学会隐匿躲藏,还要学会滑雪,要配备数量不等的牦牛、鹰隼,要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危险迅速脱离、逃脱。 牦牛,高原之舟,一人深的雪地照样往来自如,小九骑着自己兄弟,双目却不时扫视四周,手中弓箭随时射杀出现的敌人或野狼,与他这般的还有散落在其他山谷的探子,但他们都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几十里外的虎口堡。 “啾——” 一声鹰啼在头顶响起,小九侧了侧头,仅片刻,头领盘旋的鹰隼箭似冲下,小九只觉得肩头一沉,回头再看时,肩头上鹰隼正回头看着他,他也不得不从怀中拿出个小布囊,将尚还温热的肉块送到另一个兄弟嘴里。 斥候探子标配,滑雪板、牦牛、鹰隼,还要有坚韧不拔性情、探察危险的敏锐、拥有山中猎户具备的一切的生存技能。 小九骑牦牛翻过一道山谷,在抵达小队站点时,那里以及聚集了六名一般无二的斥候探子,若不是彼此极为熟悉,仅从只露一双眼睛的白色装束,是没法子辨认出对方是谁的。 队长个头不高,仅有六尺,看了一圈人后,说道:“狼孟终于露头了,情况紧急,须尽快通知大兄、华雄大队长。” 队长看向小九,说道:“小九留下,等其他兄弟到了后,领着其他兄弟前往第二小队站点,汇合第二小队兄弟,听从董厚小队长的安排。” “诺。” 小九点头答应,队长董赤向其余兄弟微微点头,率先爬上比其牦牛更加庞大的花白牦牛,另外五人紧随其后。 “回家!” 董赤摆手,六只鹰隼纷纷飞上高空探察危险,六头牦牛呈箭矢形钻入树林,仅片刻就消失不见了踪影。 正文 第35章 子夺父权之谋(上) 董虎没想到董瑁会冒着风雪前来老虎湾,两人刚坐下,不等董瑁一脸苦涩拿出调令,外面响起一阵杂乱脚步“嘎嘎”踏雪声,下一刻就是“梆梆”几声敲门,敲门声也打断了董瑁想要说出的话语。 “进来。” 房门被推开,董小乙、孙牛、董赤三人走入,不等董赤开口,孙牛急声道:“大头领,狼崽子出窝了!” 董虎猛然站起,又缓缓坐下,转头看向第一斥候小队长董赤。 董赤、董厚两人是斥候第一、第二小队队长,名字取自“斥候”的谐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董赤带回的消息。 董赤在董虎看来时,上前抱拳道:“参狼羌出兵具体数量尚不可知,但他们首尾相距近十里,是一字单列,有随行牛羊粮食辎重。” 董虎缓缓点头,说道:“首尾相距十里,一人相距一步,当有五千人,但夹杂着牛羊以及队列较散的话,差不多有两千数,参狼羌能拿出的青壮应该也就这么多。” 董小乙、董赤默默点头,他们能根据队列范围轻易计算出大致数字。 “消息可有送去虎口堡?” “送去了,华雄将军已经收到了消息。” 董虎看着董赤道:“从第一大队中抽调五十人加入第一斥候小队,第一斥候小队尾随在狼崽子身后以及西侧,尽可能不要太过靠近狼崽子,若是前来送消息,不得自虎口堡转至此处!” 董赤郑重抱拳道:“大兄放心,董赤不会在狼崽子踏入陷坑前惊动了他。” 董虎不由笑道:“狡猾的狼在临近陷阱时,总会一再犹豫不决的,想要抓住它,就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诱惑。” 说着,董虎随手将一袋酒水扔了过去,脸上有了些郑重。 “你们在野外颇为危险、艰苦,一定要注意保暖和安全,若事不可为就要撤离,你们每一个都是族里最精锐战士、最宝贵的财富,不可轻易冒险!” 董赤心下一阵感动,郑重捶了捶胸口。 “忠诚即吾荣耀!” 董虎、董小乙神情严肃,重重捶胸。 “忠诚即吾荣耀!” 董赤转身走出燥热的窝棚,一时间,窝棚里无人开口说话…… “呵呵……” 董虎莫名其妙的笑了声,也因这一声笑打破了沉默。 董瑁叹气道:“岳父也太胆小了,仅仅只是北宫伯玉偷袭了金城塞,就一再传令与你我,原本还要与虎娃商议一下呢,现在是没了必要。” 董虎指了指董小乙、孙牛,示意两人一起坐下。 董小乙将腰间酒水送到董虎手里,董虎饮了口后,又转而送给董瑁。 “整个西北都有为数不少的羌人,若不心细甄别,很容易被人从内部攻破,金城塞丢失……虽有些意外,却也并非难以理解。” 董瑁微微点头,别说金城塞了,在金城塞丢失后,偏远的临洮都有些不怎么安稳,更何况已经处于敌前的狄道城? 董虎皱眉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李太守可以合作,但不是个可以托付生死的人,大公子心下要有底。” 董瑁心下叹息,点头说道:“可你也知道,如果太守一再调令,咱们却无任何动作,佣兵日后又当如何?” 董虎默默点头,这与十三道金牌要了岳飞的命是一个道理,若太守一再调佣兵,佣兵却置之不理,佣兵究竟是不是朝廷治下兵卒?不管有无正当理由,一再调动却不遵号令是事实。 董瑁、董虎无法知道陇西郡太守李宽究竟是胆小怯懦的失误,还是故意将他们架在火堆上。 胆小怯懦还好些,就怕是刻意如此,董虎心下不确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既然已经知道雇佣军在钓鱼,在算计参狼羌,还如此一再下达调动军令,无论如何解释,都不是个可以托付生死的盟友。 听着这种要命的事情,董小乙、孙牛也不敢胡乱插嘴,甚至连吃陶罐里的羊肉都没了滋味。 董虎想了数遍,看着董瑁有些犹豫。 “大公子,虎娃想知道大公子的想法?” 董瑁一愣,见他如此,董虎摸了一把刺人的下巴。 “虎娃说的有些大而化之了,这么说吧,大公子是想就此在雇佣军中自成一系,还是想继承叔父的事业?” 董瑁大手一抖,夹住的肉块也掉落在了陶罐里,孙牛更是一脸惊骇抬头,倒是董小乙若无所觉,用着竹筷翻弄陶罐里肉块…… “虎娃,你……你也知道我的腿……” “这不是问题,天子足不出户,亦可威压四海,拿刀子乒乒乓乓的将领,只能算是将,独坐军帐内指挥若定的才是帅!” 董虎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道:“自己走自己的路,虽道路艰难,却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继承祖辈基业,即便虎娃不说,大公子也知里面有着怎样的好处。” “当然了,大公子腿脚不好是事实,想要统御桀骜不驯的将领确实很难,但那也只是无脑自大将领,但凡有些本事将领,都不可能仅仅以武力让其臣服。” 董虎笑道:“叔父的财产不是那些将领,而是叔父在陇西的威望,是一招手便能轻易招来数千悍勇兵卒,叔父身边将领……终究还是叔父的,大公子想要悍勇将领,难道咱陇西还真缺了悍勇大将不成?谁敢保证黑牛就一定不能百战封侯?” 孙牛登时坐直了身子,又有意无意捋了捋衣袖,露出那黝黑的腱子肉,看的几人暗自好笑。 见董瑁一副犹豫不决模样,董虎再次开口道:“李太守究竟是什么心思,咱们尚不可知,但若咱们将李太守的调令置之不理,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在他人眼里,咱们都是不遵号令的人,有无雇佣兵暂且不提,你我日后又当如何?” “回应肯定是要回应的,但那狼孟已经出兵了,想要改变原有的计划是不可能的,这会让整个临洮陷入困境。” 董瑁默默点头,说道:“正如虎娃所说,雇佣兵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临洮的,可咱们又从哪里抽调兵卒前往狄道?” “有!” 董虎一脸郑重。 “临洮没有兵,但不代表咱们不能抽调鄣县、首阳、安故、大夏四县邬堡兵卒,不代表咱们不能征调五溪聚义从胡。” 董瑁、孙牛、董小乙大惊,一脸惊骇看着董虎。 “呵呵……” 见他们如此,董虎笑了笑。 “你们不用如此害怕,咱们不是还有个陇西郡南部校尉可用吗?” 董瑁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陇西南部校尉不显山不露水,校尉刘胜在临洮也跟小娘养的似的,平日里也只有四五百兵卒可用,但这只是和平安稳时的样子,一旦爆发了战争,刘胜就有抽调陇西郡所有兵力的权利。 道理是这样,可刘胜自己手里的兵都被董卓拉去了长安,就这种威望,又如何调动其他县的邬堡兵卒? 刘胜有权利没能力让兵卒听话,董家有威望却没这个权利,至少一身白丁的董瑁是没这个权利的,可两人一旦结合在了一起,上面再有太守李宽的支持,那就没了问题。 董瑁显然是听明白了董虎话语里的意思,但这种调动是触动了董卓的利益的。 天气严寒,积雪深厚,大军辎重尚未准备妥当,朝廷平乱大军想要立即抽调汉阳郡、陇西郡戍守邬堡兵卒是很难的,可若临洮在当地抽调兵卒,虽有些困难,但要比长安遣人抽调要迅捷的多。 平乱大军利益已经敲定,主帅皇甫嵩抽调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左司马董卓征调汉阳郡、陇西郡戍守邬堡兵卒,而右司马周慎抽调的是三辅戍守邬堡兵卒。 董卓负责整掉汉阳、陇西郡兵马,而现在董虎告诉董瑁,要他提前抽调陇西郡兵马,董卓会咋想?儿子一下子瓜分掉了他的一半兵马? 董虎见董瑁犹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笑道:“这是应急下的无奈,原本大公子只是一介白身,但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大公子可以直接跳过障碍,直接被李太守征募为统兵从事,或直接担任军司马,越过因大公子腿脚而入仕的最大障碍。” “李校尉也就那回事,图有个名头罢了,大公子若是担心人手不足,婶娘手里也还有些当年随叔父征战老将,有他们倾力相助,再加上大公子头上还有叔父名义,足以控制征调兵卒,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至于开春后,叔父前来时,将兵卒还给叔父也就是了。” 董虎笑道:“一进一出,看似大公子一无所得,但事实并非如此,趁着陇西郡动荡时,大公子不但一举越过了入仕的最大障碍,若能成为陇西郡司马一职,日后或为治民县令,或从武数年任职一郡校尉,继承叔父的基业是没问题的。” “兵马是大公子力主征募的,从今日至开春还有三四个月,即便最后将所有兵卒还给叔父,大公子也必然在陇西郡有了一定威望,别的地方不好说,在陇西郡,大公子的威望也定然仅次于叔父。” “第三点,大公子力主征募的兵卒,为了能够统御兵卒,婶娘手里的征战老将肯定是要直接统领军队的,叔父前来时,大公子将主将位置让了出来,叔父总不能还把那些曾经的老将踢一边去吧?就算踢,也不可能将所有人踢出军队。” 董虎咧嘴一笑。 “不踢还好些,可若一旦踢人,剩下的那些老将更会亲近大公子,一进一出,大公子虽没了头领一职,却可一举拿下叔父手中三成兵权,一举成为叔父名下第一人!” 正文 第36章 子夺父权之谋(下) 董瑁沉默许久,看着董虎郑重道:“虎娃,这话语你不能在他人面前说,会给你带来灾祸的!” 孙牛想也未想,慌忙站起身来,抱拳道:“大公子、大头领放心,咱黑牛绝对不是那样的小人!” 董虎点头笑道:“若不信你,咱今日也不当着你们说这些。” 说着,又是一叹。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却难,咱不是瞧不起那董璜,就是给他座金山银山,三五年内也能败了个精光!” “再说了……” “论嫡庶长幼,大公子是董家嫡长子,论兄终弟及,上面还有个三叔董旻,无论怎么排资论辈,那也轮不到他董璜!” 孙牛忙点头道:“大头领说的对!他董璜算个什么东西,凭啥要人养着,还要霸占了大公子的家业?反正咱是看不惯!” 董虎低身将董瑁搀扶起来,叹气道:“该如何抉择,全由大公子自己决定,但大公子也知道那狼孟已经来了,顶多两三日就会抵达虎口堡。” “若大公子选择继承叔父家业,就要与刘校尉尽快离开临洮,尽快前往狄道,征调兵卒可以让其他人拿着刘校尉军令征调,守城的事情交给婶娘、孙县令,姚山叔、华雄将军去做。” 董虎搀扶着董瑁起身,董小乙、孙牛慌忙站起,跟在两人身后走出窝棚。 董虎将董瑁扶上马骡,帮着他绑缚腿脚。 “董家最大的财富是叔父这些年积攒的威望,威望不丢,就算一文不名,也可瞬间招募无数军卒。” “主次要分得清,河湟羌造反,陇西郡人心惶惶,整个西北人心不安;参狼羌造反,临洮人心恐慌,看起来是件坏事,可若大公子此时扛起稳定民心大旗,大公子也就成了临洮、陇西郡、大西北各郡年轻一辈第一人。” “至于佣兵……佣兵也就那回事,谁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兴许此战过后,虎娃就养不起了他们也不一定,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大公子若是喜欢,雇佣军就全与了大公子……” 看着他为自己绑缚腿脚,董瑁突然开口。 “以你虎娃的本事,又何必待在穷乡避壤,中原才应该是你的天空!” …… “虎娃没什么大志向,能养活一群兄弟姐妹就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 董虎拍了下马骡,咧嘴一笑。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大公子该如何决定,全由大公子,咱虎娃就不送了,还有诸多事情要做呢。” 董瑁点头。 “你自己小心些。” “别死了,咱不想没了唯一一个兄弟。” 看着董瑁的郑重,董虎点头答应。 “放心吧,那狼孟还没有杀咱的本事!” …… 董虎确实有许多事情要做,不仅要密切关注狼孟的一举一动,还要与两个大队的将领安排战术的使用。 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战阵厮杀,他不想因一些疏忽而遭受重创。 是的,就是重创,他很自信,自信最后胜利一定属于自己! 董虎召集各中队、小队长军议,董瑁则在仆役护卫下离开了老虎湾,与斥候小队长董赤一样,没敢从虎口堡道路经过,唯恐脚印暴露了老虎湾藏着的千人。 从另一个方向返回临洮,不仅道路难行,绕行的道路也更远些,直至天色将暗时,董瑁才进入城门,但他没有立即返回自己院子,而是径直前往董府。 越是靠近住了二十年的家时,董瑁越是有些犹豫不决,在门外站立许久,才苦笑走入家院…… 董瑁知道娘亲董氏的习惯,没有前往后院,而是径直前往厅堂,果然,当他来到厅堂时,正见董氏一人坐在《老子骑牛图》右侧,桌案上摆放着一碟咸萝卜一碟腊肉,董氏正在细嚼慢咽吃着饭食。 听着脚步声,董氏头也不回。 “都下去吧。” 厅堂内仆役、婢女齐齐低头一礼,默默退出厅堂,直至董瑁走到近前时,董氏这才站起,帮他盛了碗饭食。 “谢谢阿娘。” 董瑁接过饭碗,低声说了句。董氏夹了块腊肉放董瑁碗里。 “虎娃怎么说?” 董瑁看了眼细嚼慢咽的娘亲,又将头颅低垂。 “狼孟已经离开了参狼谷,最迟两三日就会杀入临洮,临洮在这个时候不能没有兵卒。” 董氏脸上没有一点异样,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夹了根咸萝卜的手掌一顿。 “狼孟只有两千贼兵,这个时候攻打临洮,若是抢不到多少粮食、牛羊,顶多一个月就会退去,如此只需一千佣兵就可保着临洮不失,另外一千调入狄道也不算错的,我儿没与虎娃说这些吗?” …… “孩儿……孩儿没说,虎娃给了另一个解决法子。” 董氏一愣,不由转头去看低头的儿子。 “虎娃说……孩儿可以征调鄣县、首阳、安故、大夏,以及五溪聚义从胡,以刘校尉名义征调。” “嗯?” 董氏神色郑重,董瑁头颅微抬了些。 “虎娃说,刘校尉有名无实,咱董家有实无名,两者相合后,就可以在父亲无法前来时征调陇西郡各邬堡兵卒。” “虎娃说……” “有父亲、刘校尉、岳父大义,咱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征调陇西郡各邬堡兵卒,孩儿……孩儿也可趁此时任……任陇西郡军司马,趁此时入仕为将,有阿娘身边老人帮助,统御军卒当是无碍,等父亲开春前来时,兵马可以全由父亲做主。” 董氏一阵呆愣,心下却波涛翻滚…… “我儿的心意呢?” 董瑁一阵沉默…… “全凭阿娘做主。” ……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好计策。” 董氏夹了块腊肉放到董瑁碗里。 “赶紧吃饭吧。” 董瑁鼻头一酸,母子两人一人一碗米饭,面前仅有一碟咸菜一碟腊肉。 或许是董卓、董氏自幼给董瑁的压力太大,在两人面前时,若能不说话,他是不会开口的,吃饭也总是早早吃完离开。 儿子行了一礼离去后,董氏许久也没有开口…… “来人。” 门外女婢听到声音,忙推门走入。 “夫人。” “去请孙县令、刘校尉,也把杨义、姚山、十一他们找来。” “是。” 女婢蹲身答应,离开厅堂时再次把房门小心关闭。 “狼孟……” “看天意吧。” 若是董虎、董瑁在旁,肯定会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董氏会在此时说出“狼孟”两字。 董瑁离开了董府后,又在院门外站立了一会,这才在仆役帮助下上了董虎送他的马骡。 与往日一般,当他来到自己小院前时,院门前站着个女人,正是抱着女儿的妻子李氏。 看着迎过来的女人,董瑁脸上露出些温和笑意。 “天挺冷的,又遭这罪作甚?” 李氏一手怀抱着董白,一手搀扶着他下了骡子。 “虎娃可是答应了夫君?” 李氏用着手掌拍打他身上积雪,董瑁却笑了笑。 “参狼羌杀了过来,佣兵没办法调动……但你也莫要担心,明日咱们就去狄道看望岳父,沿途应该可以征调安固县数百兵卒,顶多十日半个月,会有数千兵卒增援狄道。” “啊?” 李氏正心惊参狼羌,她见识过头顶狼头贼人的残忍,正有些心慌时,没想到他会说出后面的话语。 董瑁捏了捏闺女董白脸颊,一脸的温和笑意。 “还是虎娃心细,有了这口罩、小手套,再冷也冻不着了白儿。” “还是入屋吧,外面挺冷的。” 李氏心下有事,但也知道外面不是说这些话语的地方,刚回到温暖的房里,还没等董瑁好好抱着闺女顶牛几下呢,李氏又开口询问起“几千”兵马的事情。 董瑁知道这事不能隐瞒,就算想瞒也瞒不住,只得把董虎的话语与她说了一遍。把该交代的交代了一遍董瑁这才叹息一声。 “虎娃确实聪慧异常,也只能趁着事急从权,相公才能入仕……哪怕只是临时的,但有了个开端,只要咱三五个月内不出乱子,日后有了机会就可再次入仕。” “但虎娃说的这些事情,你可莫与他人说起!” 自打嫁给了董瑁后,李氏遭受了不少委屈,背后不知听了多少人的冷言冷语,听到他可以正式入仕,成为大汉朝正式编制一员,心下满是欢喜,听了后面一句话又是一愣。 董瑁也怕她胡言乱语,让董虎陷入更大麻烦,皱眉思虑了片刻。 “父亲可以征调的兵卒是陇西郡、安定郡戍守邬堡兵卒,此时的父亲肯定已经将妹夫、徐荣、李傕、郭汜等人职司定了下来,可相公一旦征调了陇西郡兵马,一旦由阿娘身边亲随担任各军将领,即便咱把所有兵卒都还给了父亲,父亲也很难更换掉无过错的将领。” “也就是说,阿娘身边的老人占了本该属于妹夫、徐荣或李傕、郭汜等人的位子。” 董瑁苦笑道:“虽这些都是阿娘去做,可……可主意却是虎娃出的,你若胡言乱语,肯定会让他们怨恨虎娃的。” 他若不说,李氏一时半会是无法明白里面的根结,正待点头答应,脸上又是一阵欣喜,忙拉着他手臂,脸上满是期盼。 “夫君……夫君是说……阿娘身边的亲随……都是给咱的?” 董瑁心下叹息,还是默默点头。 “当是如此……” “一娘就知是如此!” 李氏很是欢喜,眉眼弯弯的样子却让董瑁心下满是愧疚。 西北战乱频繁,董瑁自幼不知见识过多少伤残兵卒,知道他们一旦伤残后的日子,知道他们的女人又会遭受怎样的待遇。 董瑁知道李氏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自己又何曾没梦想过统兵大将军? 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而现在董虎给了他一个机会,把一个无数次梦想却遥不可及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正文 第37章 五百狼卫来袭 早在数日前,县令孙营、校尉刘胜就知道太守李宽的调兵令,临洮不能出问题,狄道也要保住不失,两人商议来商议去,就出了这么个主意,两千佣兵一分为二,一千卒守着临洮,一千卒前往狄道。 两人商议好了后,可不就寻来了董府么?希望通过董氏压着董虎低头,他们知道,在临洮,能真正压着董虎低头的,也只有董氏一人。 董瑁一大早出城,两人焦急等了整整一日,面对董氏的邀请,又哪里敢稍有犹豫?全都坐着马车急匆匆来了董府,不仅有他们,还有二三十个头发花白老人,竟连姚山、姚勇两兄弟也被叫到了董府。 除了县令孙营、校尉刘胜有所猜测外,其余人全都不明所以,直至董氏把董瑁话语大致说了一遍,所有人全都傻眼了。 中队长姚勇脸红脖子粗,几百年也没见到这么好的事情,怎么都没人开口支持呢?心下大急,一再看向姚山,姚山也不理他,气的他蹭得站起。 “夫人,咱觉得虎娃和大公子说的没错,那该死的狼孟都打了过来,这个时候如何抽调佣兵?万一临洮出了意外可咋整?” “临洮不能调兵,其他县总是可以调动的吧?朝廷都允了老爷可以抽调各县邬堡兵卒,老爷暂时无法回来,让大少爷暂代父职又有什么不妥的?” “再说了……” “大公子不是说了么,刘校尉也有调兵大义,再加上李太守,还有什么不妥的呢?” 姚勇急得老脸通红,姚山伸手拉着他手臂,想让他老实坐下。 “老四,你瞎咋咋呼呼作甚?让夫人与县令、校尉商议!” “不是?三哥,这是好事儿啊……” “你闭嘴!” 姚山唯恐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手拉着他,又一手狠狠打在他腿上。 “坐下!” 姚勇张了张嘴,又一屁股坐下,别头不理会姚山。 杨义见姚山不愿出头,其他人也不开口,一想到家里的冷灶台,钢牙暗自紧咬,起身向董氏抱拳一礼。 “咱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那些该死的贼人夺了金城塞,身处前沿的狄道肯定民心不安,只有尽快调集兵马才能稳住民心,可咱临洮根本抽调不出兵马。” “李太守若有法子抽调兵马,肯定不会求助咱们的,刘校尉又调动不了各县**,也只有咱们董家调的动,为了陇西百姓安危,当尽快抽调兵卒前往狄道。” 杨义开口,一干四五十岁汉子齐齐点头。 “是啊,为了百姓安危,刘校尉也不当阻止……” “不好说,听说分佣兵就是刘校尉想出的法子。” “还有这事?那疯子狼孟都已经杀了过来,这个时候分兵,不是故意让咱们临洮人送死吗?” “哼!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法子,非得让咱临洮人遭难,非人哉……” “你小声点……” …… 二三十人嗡鸣,可是把刘胜气了个肚子鼓鼓,心下却也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 “夫人。” 刘胜突然站起,抱拳道:“本……咱也觉得当先以百姓安危为重,当先征调其他各县邬堡兵卒入狄道,只是此时天寒,征调兵卒可能会有些困难。” 姚勇没能忍住,不满低声嘟囔道:“那些该死的贼人能大冬天攻打咱们,难道咱们连出兵行军都不能了吗? “姚老四说的没错,羌人能大冬天打了过来,若咱们连征调入城防守都不能,那是不是说,只要贼人冬日打咱们,咱们就都坐视城池丢失?” “冬日调兵是有些困难,但只要多穿暖和些,想来是没问题的……” …… 一人开口,全都低声嗡鸣,看的刘胜一阵无奈,但董氏知道,当刘胜说了那句话语时,就已经同意了征调其他各县兵马。 董氏伸手去拿桌案上茶盏,原本还在嗡鸣的二三十人骤然闭上了嘴巴,全都一脸肃然坐正了身子,见到这一幕,校尉刘胜、县令孙营也不由暗自坐直了身子…… “河湟羌造反,参狼羌也跟着作乱,给咱们的时间不多。” 董氏放下茶盏,看向县令孙营,说道:“县令大人对城内了解的多些,明日让大勇与大人一同安抚城内百姓。” “大山。” “末将在!” 姚山忙站起,抱拳弓腰。 “参狼羌残暴,最迟两三日就会侵入临洮境内,你让人通知一下各村寨,城内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尽量住入城内,若是不能,几个村寨尽可能聚集在一起抵挡,尽可能远离临洮躲避几日。” “诺!” 姚山郑重抱拳,董氏微微点头,姚山默默坐回座位。 “杨义。” 杨义深吸一口气,挺身站起,与姚山一般。 “末将在。” “明日一早,瑁儿会与刘校尉先行前往狄道,由你拿着刘校尉征调令,招募鄣县、首阳、安故、大夏以及五溪聚义从胡,若有差池,必斩你头颅!” 杨义郑重抱拳。 “若有差池,末将自斩头颅!” 看到一干头发有了些霜白亲随家将,董氏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一丝异样。 “金城塞不失,西北各郡尚安,然今日金城塞丢失了,各郡县不安,诸位当以国事为重,若哪个敢虚应故事,国法饶得诸位,我董氏家法亦不容!” 二三十老将站起,齐齐肃然抱拳,即便身上再如何破旧,在这一刻,竟有了当年战阵厮杀霸气来。 “谨遵夫人令!” 董氏摆了摆手。 “都下去准备吧。” “诺!” 众将轰然唱喏,一一昂首挺胸退出厅堂,县令孙营、校尉刘胜见此,也不得不起身抱拳退下。 刘胜是陇西南部校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看似只有四五百兵卒,战时却可以抽调整个陇西郡兵马。 按理是如此,关键是,董卓连他手里的四五百兵马都能随手夺了,其他人要能听他的才怪了呢? 不是说大汉朝校尉水分较大,实际上大汉朝校尉权利之大难以想象,只不过刘胜比较倒霉,陇西郡南部校尉驻所就在临洮,在董卓的老巢,想合情合理弄死他太容易了,比如即将到来的参狼羌,让他死在参狼羌手里还不容易? 县令孙营、校尉刘胜只能苦笑离去,但刘胜也并非没有丁点好处,至少功劳簿上是有他们一笔的,能不能凭着功劳调回雒阳或其他地方,那就只能看背后家族力量了。 大战临近,两千雇佣军全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拼死厮杀,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陇西郡李胖子又闹了这么一出,二头领董瑁只能天未亮离开临洮,与此同时,一封送往长安信件与二三十个董氏亲随老卒一同远去。 该仔细隐藏的仔细隐藏,该准备战斗的随时应对即将到来的战斗。 华雄收到斥候探子送来的消息后,神经瞬间绷紧,一日三探,密切注视着即将先行到来的五百狼卫。 狼卫最容易辨认出来,人人头上戴着狼头,所用兵器几乎都是力量型的狼牙棒。 华雄没有与狼卫交战过,董虎却与他们厮杀争斗过,极为悍勇,如同不知生死的怪物,野蛮而凶残,但只要第一时间内干掉他们的首领,战力又衰减的让人难以想象。 初时董虎也没有想明白,后来才想了清楚,对于那些不知生死的怪物们来说,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首领,是比死亡好要让人畏惧的存在。 狼孟极为自信,五百狼卫足以应对虎口堡五百懦弱的农夫,在他看来,雇佣兵就是他可以肆意劫掠的农夫! 或许是狼卫不愿意长久待在野外,行军速度远比大部队快得多,双方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临洮人都知道狼卫的凶残,见敌人的先头部队是狼卫,本能的就想暂时退避。 听着探子送来的消息,所有人都不开口,中队长胡三犹豫再三,说道:“大队长,那些狼卫如同怪物似的,咱们是不是先暂避一下敌人的锋芒?” 华雄皱眉不悦道:“仅有五百人,而且还是与后面相隔半日的五百敌军,就这么退去,岂不是让他们更加猖狂?”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胡三再次低声劝解道:“那帮疯子一旦发疯着实不好对付,若大队长一定想要打上一场……咱们可以用弓箭,他们弓箭不如咱们,咱们边射边跑。” “咱觉得胡三这法子好,那帮家伙都是疯子,与野人差不多,咱们有两个中队,轮流射箭,射一通咱就跑,先与他们耗一耗。” “大头法子虽好,咱们又是射箭又是跑路的,等他们累了,咱们也没了力气,又如何还能杀他们?咱觉得,应该留下一部分人,等他们累了,没被耗光力气的兄弟,正好可以打上一场!” “咱还是觉得稳妥些,就用弓箭射他们就挺好……” “咱觉得二毛哥说的对,就用弓箭招呼他们就可以了,咱们也不会死人……” “嗯嗯,咱也这么想的……” 华雄一阵无语,对于他来说,五百对阵五百,那还怕个屁,可他却忘了雇佣军都是怎样的人,若是遇到一群温顺绵羊,那肯定要主动戳一戳的,可狼卫凶名在外,若陷入重围被抓住了,死状是极惨的,这种事情不知听说过多少回了。 见所有人都支持先用弓箭招呼,华雄也只能稳妥些,但他还是抽调了百人充当预备队,万一被人追上了,逃不脱可咋整? 一帮人也都同意了华雄抽调两个小队作为预备队的作战计划,五百人也全都走出了虎口堡。 虎口堡的异动被第一斥候小队发现,董赤也不得不让两个兄弟返回老虎湾,向正躲着的董虎汇报。 “大兄,华雄没有后撤临洮城,反而主动迎了上那些狼卫,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有些意思……” 董虎笑了笑。 “五百人对阵五百人,还是凶名在外的五百狼卫,仅凭此,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先等等吧,若华雄五百卒就能逼退了狼孟,那咱就杀入狼孟的狗窝!” 正文 第38章 华雄的初战 “加快脚步,前面就是懦弱的光屁股女人!” 为首汉子挥舞着硕大狼牙棒,数百散发腥臭味狼卫忍不住舔舐嘴角,脚步也加快了三分,就在这时,土坡后面突然冒出两百人,太过突兀,让为首汉子愣了下,随即一声极为凄厉仰天嘶吼。 “嗷——” 如同狼王下达了攻击命令,数百狼卫瞬间暴走。 “嗷嗷……” 无数狼嚎传遍山谷,如同狼群捕猎一般,原本还一字队形,瞬间四散,全向着土坡疯狂冲杀。 “射箭——” 胡三就算在临洮是拼命三郎,见到这一幕也是口干舌燥,声音也极其尖锐。 “射箭——” “射箭——” “射死他们——” …… 胡三照着一人就是一箭,可那人如同预知到了危险,竟在箭矢到来时一个四肢着地猛窜,原本势在必得的箭矢竟落了空。 “啪!” 胡三又是一箭射出,那人再次左右晃动身子闪躲开。 “嗷——嗷——” 两声再次催战狼嚎响彻山谷,数百人如同化身成了悍不畏死群狼,全低伏着身子,配合他们头上顶着的狼头,与数百头疯狂冲阵的群狼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射箭——” 胡三再次射出一箭,也不去看战果如何,撒丫子就向后面狂奔。 “撤——” “撤退—— “嗷嗷嗷——” 原本还“啪啪”射箭的两百人,全撒丫子向后狂奔,一追一逃,一声声催命狼嚎,数百狼卫发了狂似的追杀,两者之间也逐渐拉进距离…… 为首雄壮汉子提着巨大狼牙棒在后面狂奔,每次狂奔一段距离,就会仰天一阵“嗷嗷”催战,他能看到一里外又有一群人,但他毫无畏惧,反而催战愈发急切,想要一口气弄死这帮胆小鬼。 “抛射——” “抛射——” …… “嗷嗷嗷——” 雄壮汉子猛然挥舞手中狼牙棒,瞬间砸落一支箭矢,看着连连栽倒惨叫族人,眼中愤怒猩红炽烈,仰天再次咆哮催战。 “平射——” 胡三领着第一中队向北疯狂逃跑,也不理会阻敌的第二中队死活,只顾着向北快速逃窜。 “嗷嗷……” 无数狼崽子嗜血狼嚎,仅片刻,第二中队也不得不向北撒丫子狂奔。 “嘀嘀……嘀嘀……” 胡三边跑边极力吹响竹哨,奔跑了十数步,胡三停下了脚步,嘴里竹哨更加急切,有些人停住了脚步,有些未能止住脚步,跑出二三十步外,又不得不跑回来,第一中队再次组成两列箭阵。 “仰射——” “射——” “嗡——” 两百人齐齐张开简单长弓,“嗡”的一波箭雨射向紧跟在第二中队后面追杀的数百狼卫。 “噗噗……” 一阵箭矢钻入血肉爆响,刺耳惨叫声响彻山谷。 “再射——” “嗡——” 又是一波箭雨,第二中队毫不停留,穿过箭阵就向后疯狂逃窜。 “平射——” “嗡——” “再射——” “嗡——” …… 胡三喉咙都快喊破了。 “撤退——” 眼看着狼卫又逼近了五十步,两百人再次撒丫子向后狂奔,这段时间里,正事没干,全他娘地练习逃跑了,全撒丫子继续狂奔。 与交替撤退战术差不多,第一中队先一通箭雨射出,只要狼卫逼近五十步,立马撒丫子向后狂奔,径直穿过第二中队箭阵后,第二中队再一通乱射,然后再撒丫子跑路。 一追一逃,双方竟拼死奔逃了五六里路,若是春暖花开时,五六里路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是齐膝深的雪地,五六里的全力奔跑也都累成了死狗,追杀速度也慢了下来。 双方速度降了下来,但死伤了百十人的狼卫并不愿意放弃,依然在后面“嗷嗷”叫追杀。 “大……大队长……” “可有……可有撤到了大队长的地方……” 胡三是真的跑不动了,五六里的追杀太过惊心动魄,虽然狼卫始终在五十步外“嗷嗷”叫,可他总有股后背发凉感,好像那帮疯子就在背后吹凉气。 就在这时…… “杀——” 右侧树林中一声暴吼,百十骑冲出,看到领头披甲华雄,胡三终于松了口气,后脖子也终于没了吹凉气感觉,但脚下却未有停顿,依然向后狂奔。 “队形——” 就在所有人狂奔时,百十骑分出十骑,冲着奔逃的兵卒怒吼、吹哨。 或许是十骑的怒吼、吹哨,在华雄带着百十骑断后时,各小队也终于记起了之前商议好的,每三个小队组成一个波次,按照速度不一后撤,在后逃一两百米后,也终于有了些镇定。 “射——” 百十骑没有直接冲阵,而是围绕着狼卫左右两翼,交叉射箭,全力追杀的狼卫在折损了数十人后,也不得停了下来,开始用石头砸不住骚扰的骑兵。 但凡放羊的牧民都喜欢扔石头驱赶牛羊,时间久了就学会了使用投石带或投石杆,从小放羊扔石头的娃娃,能在数十步内能百发百中,使用投石杆扔鸡蛋大的石头,能扔出两百步外,是胡人骑兵对付步兵军阵利器。 华雄也不是憨货,一见狼卫纷纷停下扔石头,在被砸落几人后,将人拽上战马就跑,呼啦啦又跟在第一、第二中队屁股后面跑了。 华雄是跑了,但他没跑太远,跑出一两百步外,又都停了下来,气的狼卫领头汉子暴吼不断,一个个拿着石头齐齐上前,一副要扔石头架势。 华雄冲入战场后,双方追逃速度骤然降了下来,就这么一追一逃,从午时打到天黑,狼卫也着实吃了大亏,在华雄迫使狼卫速度降了下来后,双方对峙了大半个时辰,或许华雄也觉步兵缓过来了气,骑兵就又跑了没影,双方步兵再次碰撞,但这次狼卫没有一窝蜂追杀,而是进行了阵地战。 参狼羌箭矢不好,与雇佣兵使用的长弓是没法比射程的,但他们有石头,双方也打起了阵地战。 五十步内,若被在头上旋转几圈的鹅卵石砸中脑袋,能当场把人砸死,可若百步外,能把人砸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却难以将人砸死,可长弓却能射死百步外没有甲胄的狼卫。 双方阵地战,越打狼卫越吃亏,一日下来,雇佣兵多了不少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汉子,狼卫却被射死一半人。 若不是天黑了,就不是狼卫疯狂追着雇佣兵,而是雇佣兵逼着狼卫后撤。 天黑了,双方不得不拉开距离,雇佣兵好一些,直接跑回虎口堡暖被窝,狼卫就惨了,双方刚一接触时,发疯的狼卫舍弃辎重、帐篷一路追杀,天黑了,又不得不转身返回拖拉辎重、帐篷…… 第二日,天还未亮,华雄就又领着第四大队又杀了过来,而这一次,第四大队带了不少盾牌,双方再进行阵地战,刚一接战厮杀,狼卫就吃了大亏,第四大队有盾牌,再扔石头就大打折扣了。 这一次是华雄主动进攻,整个大队五百人齐齐开打,而狼卫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刚开打,只一波密集箭矢就射杀了好几十人,在领头“狼王”怒吼下,仅存的不足两百人拼死冲击五百人军阵。 “射——” “再射——” “再射——” 一连三波箭雨后,越靠近军阵,被箭矢射杀的越多,不足两百人短兵接战时,仅剩不足百人。 盾牌与狼牙棒的碰撞,无数长矛透过盾牌刺入血肉,“噗噗”声不断。 双方激烈近距离肉搏时间很短,但却惨烈至极,在短短时间里,双方分出了最终胜负,在为首汉子被华雄一枪刺穿心脏后,不足三十狼卫终于畏惧向南逃窜,只扔下一地死尸。 在兵力相差五倍情况下,仅片刻间,第四大队死伤了六十三人。 五倍情况下,敌我死伤持平,华雄也终于正面见识到了狼卫的疯狂。 胡三看着战死的兄弟,心下叹息。 “唉…… “还是大头领的法子好一些,轮流射死他们更好些。” 华雄一阵苦笑,叹气道:“咱们干掉了这些狼卫,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那狼孟吓的缩了回去。” 胡三咂巴了下嘴,说道:“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他们若缩了回去,咱们可就真的亏了,除了这些死人身上的破烂玩意,屁个战利品也无!” 一汉子拍了下胡三肩膀,苦笑道:“破烂再破,那也是咱兄弟用命赚来的,还是赶紧剥衣物吧!” 一群人苦笑,他们着实不想要这些混蛋身上的破烂,太臭了! 可再如何破,也是战利品不是?数百人齐齐动手把人剥了个精光,至于尸体……全都扔到路边不管不问。 华雄还没来得及派人报告董虎时,董虎就收到了斥候的报告结果。 “很不错呢!” 董虎把战果扔到董小乙、孙牛面前。 “先是交替掩护撤退,在撤退过程杀伤、消磨掉敌人的有生力量,用机动性更强的骑兵压制敌人的追击速度,利用兵多优势,与敌进行阵地战,进一步消磨掉敌人有生力量,最后再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很不错!” 孙牛挠头道:“咱觉得……若是后面别急着与那些该死的狼卫硬拼,咱们可能不会死了那么多兄弟。” 董虎笑了笑,不可置否道:“不能任何事情都要取巧,敢拼命时就要展现出足够的勇气。” 正文 第39章 虎口堡陷落 五百狼卫对阵五百雇佣兵,结果五百狼卫全军覆没,刚一脚踏入临洮地界后,狼孟就收到了噩耗,只是他的反应却很诡异。 “呵呵……” “有趣!” “呵呵……” …… “来人,把那些懦夫全部剥了干净,给咱挂在外面。” “呵呵……” “有趣……有趣……” 狼孟语气平静,平静的仿佛从没有“五百狼卫全军覆没”一事,只是跪着的一两千人全瑟瑟发抖。 “骨头,你觉得如何?” “骨”沉默数息,一脸郑重开口。 “那汉将很精明。” 狼孟很是不解看向面无表情的“骨”汉子。 “精明?” “骨”看向北方,嘴角微翘。 “狼孟,你是准备退缩吗?” 狼孟伸手拍了拍脚边妹妹头颅,嘴角同样的不屑弧度。 “退缩?” “呵呵……” “小妹,你觉得哥哥会退缩吗?” “呜呜……” 听着妹妹发出威胁呜咽,狼孟突然笑了。 “呵呵……呵呵……” 由轻笑逐渐变的疯狂,变的让人窒息、恐慌、心悸…… “骨头,你觉得老子会退缩吗?” “骨”没有他人脸上的惊慌,只是看了眼一脸诡异的狼孟,不屑开口。 “你只要后退一步,你必死!” “死在你族人手里!” 狼孟拍了拍妹妹头颅,叹气一声。 “说的好啊……” “五百狼卫就这么死了,若老子不讨个公道,不剥些人皮做战鼓,谁还怕咱呢?” 狼孟突然将一袋酒扔向“骨”,一脸的笑意。 “骨,有没有兴趣与那汉将交手?” “骨”饮了口酒水,吐着酒气看向北方,说了句能把宋扬吓死话语。 “你就不怕老子砍了你的头颅?你知道的,老子有砍你头颅的理由。” 狼孟默默点头道:“你说的对,老子不会让你砍老子脑袋的,但只要你娶了苦娃,老子就让你领兵。” “骨”不由看向仰头看来的女人,见她眼中的一抹哀求后,不屑一笑。 “你喜欢狗,可老子不是狗!” 狼孟毫不在意笑道:“不是狗,真的吗?你难道不是烧当迷家的狗?” “哦……” “老子明白了,你一直想杀了烧当老王,想重建往日的卑禾羌。” 看着“骨”的阴沉的脸色,狼孟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的阴森、神经质,豪迈大笑让跪坐在地上的女人迷茫,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哈哈……” “骨头……” “哈哈……” “想杀人却杀不了人……” “哈哈……” 狼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躺在宽大如床铺椅凳上打滚…… “哈哈……” …… 狼孟猛然坐起,阴冷、残忍、嗜血看着匍匐在角落里的半百妇人。 “大巫师,此战凶吉如何?!” “此战……此战……大吉……” …… “哼!” 狼孟一脚踩在老妇头颅上,阴冷看向跪着的数百人。 “血就要血偿!” “一人退,杀十人!十人逃,斩百人!” 狼孟一脚将老妇踢出两步外,站在高台边缘,一一冷漠扫视匍匐在雪地上无数人…… “披甲!” 狼孟双臂张开,十数名女奴低头上前,有的捧着头盔,有的是胸甲…… 十数女奴齐齐上手,仅片刻,一名威风凛凛将军站在所有人面前,看到一脸冷漠的狼孟,大汉“骨”竟有些恍惚。 “不破临洮——” “皆死——” 看着狼孟再次狰狞怒吼,“骨”莫名轻叹摇头…… “此战……” “恐怕会是一场惨败。” 宋扬张了张嘴,在囚笼里时,他就见识过狼卫的残暴、冷血、疯狂,可就是这样的五百人竟然全军覆没,又当如何再战? “骨,能否……能否说服狼孟,放弃此战,那……那董卓显然是设好了陷阱的。” “骨”很意外宋扬会说了这句话语,又暗自苦笑,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可此时的狼孟却没了退路。 看着宋扬怯懦、畏惧,“骨”低头想了片刻,还是低声安慰。 “大人不用太过担心,狼孟不是个蠢货,你我应当是有惊无险的。” 宋扬一愣,“骨”却不愿再说,跟在狼孟身后,随着五百牦牛骑狼卫奔向队伍前列,几十人才能抬起的巨大轿子被无情扔到了道路旁,无数人骤然加快速度,向着三十里外的虎口堡狂奔。 五百狼卫的死刺激到了狼孟,一千五百人如同一片乌云,泰山压顶压向不足五百人的虎口堡,华雄顿时紧张,尤其是看到数百牦牛骑。 咋打? 一屋子十余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在华雄开口“咋打”后,全都闭上了嘴巴,不足五百人打一千五百人,而且还是五百牦牛骑狼卫,遇到牦牛骑,自己就算想跑都跑不掉。 咋打? 根本就没法打! 一群人心下暗骂,但也都知道华雄的性子,全都闭嘴不言。 华雄一看没人主动开口,转头看向胡三。 “胡队长,你可有计策?” 胡三无奈,把头盔抱在怀里,一阵挠头。 “大队长,大头领不是说了么,遇到一个大队人马,咱们能打就打,不能打咱就跑,那疯子狼孟带着三个大队前来,而且还有一个大队的牦牛狼卫,咱……咱们还是听大头领的吧。” 在华雄看来时,第二中队长杨封也跟着挠头不断。 “大队长,咱就听大头领的吧,咱先撤,先把那帮疯子的锐气磨一磨,等他们在临洮没了力气,咱再与他们干仗!” 胡三、杨封开了口,一干小队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全点头称赞,称赞大头领的英明睿智什么的。 华雄又不是蠢货,他当然知道不能硬拼,敌人三倍于己,而且还有好几百皮糙肉厚的牦牛。 牦牛不适合做骑兵,不仅跑不快,还怕热,可这是什么季节?在冰天雪地中,牦牛比战马跑的都快! 华雄自是不会无脑的硬碰,可他却想着……撤退的时候,是不是也能利用树木什么的,阻拦一下,打了就跑什么的,可雇佣兵是什么性子? 步兵追步兵,他们还能考虑考虑,让他们与四条腿的比赛跑,就算用树木抵挡一下,那也没法子跑的赢! 见所有人全都嗡鸣反对,最后又都一个个闭嘴不言…… 华雄心下苦笑,面上却像是认同了所有人的意见。 “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准备,半个时辰后撤退。” 众人相视后,齐齐站起。 “不用这么麻烦,兄弟们都准备好了,现在就能撤!” 华雄张了张嘴,点头道:“那好,按照计划,每三个小队一波,交替后撤,本将军留在后面断后。” 众将一听是早就商议好了的,齐齐抱拳。 “诺!” 这次比较心齐,唱喏也很齐整,看的华雄苦笑不已,但他也知道,此次来敌确实多了些,已经不是他们可以应对得了。 自第四大队进入虎口堡后,每时每刻都在时刻准备着逃跑,所以也没什么可以准备的,各自的家伙什往身上一背,齐齐奔出寨门,房屋、寨门什么的全都没有损毁,甚至连邬堡内圈养牛羊的草料都没有一把火烧掉,所有人全都大踏步向着临洮撤退。 边界斥候较早发现参狼谷的异动,临洮城外百姓一听到参狼羌杀过来了,能躲入城内的全往城里跑,不能躲城里的也尽可能的往山里跑,不仅汉民躲藏,就是羌民也四处躲藏,参狼羌与其他羌部不大一样,疯起来连亲爹都敢砍脑袋。 自董卓带走了临洮内所有兵马后,董虎就让人散播谣言,加剧百姓恐慌,不仅是把狼孟引出来,更多的是减少百姓损失,让百姓尽可能的因恐惧而躲起来。 在狼孟杀到虎口堡二十里时,第四大队向临洮撤离,消息送入参狼谷大营内后,“骨”明显感觉到狼孟松了口气,一千五百人骤然加快行军速度,好像华雄做了件蠢事,丢了一处战略要地一般。 狼孟亲领五百牦牛骑狼卫杀到虎口堡,看到寨门大开时,心下竟生出一刹那的危机感,有种寨门后埋伏着无数刀斧手危机感。 狼孟骑坐的牦牛极为雄壮,比寻常牦牛高大近乎一倍,勒住了牦牛后,看着洞开的寨门,眉头紧皱。 “骨头,那该死的汉将能杀死五百狼卫,为何撤离时,不毁了这里?” 看着狼孟指着虎口堡,“骨”皱眉思索了下,说道:“其一,他们仅有五百人,咱们却有一千五百人,他们只能逃,逃的太过匆忙,无法毁掉这里的一切。其二……那汉将觉得,他能很快夺回这里。” 狼孟转头看向宋扬,皱眉道:“听闻宋先生是西凉名士,宋先生以为如何?” 宋扬从没想到过,面前的疯子会询问自己,更没想到,此时的狼孟与之前的狼孟判若云泥。 呆愣了片刻…… “那汉将不可能没有时间毁了这里,只可能是第二个原因。” 狼孟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夺回这里……难道那汉将想做一次烧当老王、北宫伯玉那般事情,偷袭夺回此处,堵住咱们的归路?” 宋扬一愣,心下顿生不安来,正待开口,却见狼孟又露出疯狂、暴戾、狰狞的阴森笑容,张开的嘴巴慌忙紧闭。 “呵呵……” “想断老子的退路……老子等你来断!” 狼孟随手招了招手,一名狼卫踢牛上前。 “传令后面的人加快脚步,日落不至者,十抽一,杀!” “诺!” 狼卫拽着牛鼻子调了个头,向着来路狂奔离去。 狼孟恢复了些正常,向宋扬抱拳一笑。 “宋先生是凉州名士,宋先生先请。” 宋扬心下一阵不屑,却知此人的反复无常,忙抱拳还礼。 “狼王先请。” 狼孟听了“狼王”两字,眉头微挑了下,踢牛踏入城内,嘴里却咧嘴轻笑。 “宋先生。” “狼孟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正文 第40章 疯子狼孟的怪异 “十二月十六日,第四大队与参狼羌前锋交战一日,斩敌两百余。” “十七日,第四大队再战来敌前锋,此战全歼来敌前锋五百狼卫。” “十九日,第四大队在华雄将军带领下,撤离虎口堡,虎口堡被敌所夺。” “二十一日至二十四日,贼军散兵五百入临洮周边村寨劫掠,数百贼寇分出数股,与南山长虹村、北山陈家崖、池那湾、周家崖等数个村寨发生争斗厮杀,除了仅有二十余人留守的龙潭老弱无力抵挡而惨遭屠戮外,余者各村寨虽也死伤了些人,并未被贼人破开寨子。” 董小乙将几日来的情况大致说了下后,看着董虎说道:“大兄,那狼孟好像发觉了什么,千人一直停留在虎口堡不走,他们手里有数百头牦牛骑,若是咱们硬拼的话,恐怕会损失很大。” 董虎想了下,又点头笑道:“估计是华雄吓住了狼孟,传令华雄领第四大队出城,寻机剿灭那些游兵散勇。” 孙牛不忿道:“数百贼人连一处正儿八经村寨都未能拿下,想来都只是些废物,五百对五百,咱又怕谁来着?” 佣兵再如何不把自个命当一回事,可打仗不是群殴,没有真正正面厮杀过,心下都没有底,可当华雄领着第四大队全歼了凶残的五百狼卫后,其余三个大队佣兵们也就有了底气,对狼卫也没了太多敬畏。 看着所有人点头,董虎心下默默赞同,军队打的是信心,只有信心足够强大的军队,才能称为强军。 看着所有人点头,董虎想了下,还是觉得先试探敌人的目的,稳妥些。 “咱们不急,先干掉那些游兵散勇,看那狼孟如何选择,是再次分兵,还是就此撤退。” 孙牛不解道:“大头领,若那该死的狼孟跑了,咱们岂不是白在这里遭了半个多月的罪?” 董虎不由笑道:“怎么能白遭罪呢?那疯子狼孟一进一退,士气自是不同。” 董虎想了下,说道:“追击敌人分为两种情况,在敌人侵入我方境内,以及在敌人境内追击。” “两种追击情况是不同的,在我境内,围困绞杀犹如困兽犹斗,战后必折损较多,为何?因为是困兽,他们想回家,为了逃回去会拼死一战,他们逃跑路线往往是一个方向,是往家逃跑的方向,如此就如同一个尖锥,所以此种追击,当避免围杀,而是尾随追杀,减少自己折损,尽量的杀死更多敌人。” “在敌国境内追击,只要不是敌人佯装兵败,而是我军真正击败对手下,此种大败,他们逃跑的方向不是锥形,而是漫山遍野四散奔逃,他们会利用自己熟悉的地形逃跑,会无心抵挡,若是兵力足够的话,只需将他们围起来,就会很容易让他们臣服。” “敌人侵入我方境,是因为敌人认为自己够强,即便败了,背后还有族人为依靠,心底还有奢望,就不会轻易臣服,就会拼命,一旦困住,就成了困兽犹斗情形,即便全歼,我军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要尾随杀敌。” “相反的,在敌国境内击败对手,对方心下没了依靠,就会四散奔逃,就会各自顾着各自性命,为了扩大战果,若能围困自是最佳。” 众人一阵点头,董虎又笑道:“按照这个道理,此次参狼羌是侵入我临洮境内的,最佳的方案是击败他们,并尾随一路追杀,然后杀入参狼谷,在参狼谷击败狼孟后,一举围歼他们。” “先是华雄将军所领第四大队全歼了五百狼卫,狼孟又分兵五百杂兵侵扰临洮城外村寨,一旦此五百杂兵再次被歼灭,我军两千,敌军一千,在尾随追杀过程中,若再被干掉数百,杀入参狼谷后,我军就会三倍、四倍于狼孟兵力,只要不出意外,参狼羌只能战败成为咱们的战利品。” 众将精神大振,全一副立即要与狼孟开打架势。 董虎又说道:“正常情况下,不要想着一次性把敌人全歼,极西大秦国将军说了,总是想着全歼对手的将领,往往都是初入军中的菜鸟。” 众人一愣,看着董虎全一副怪异表情,董虎心下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笑道:“‘冬日作战计划’自一开始就是围歼计划,通常情况是不要想着围歼对手,因为这种情形往往并不现实,也需要足够的兵力,但咱们兵力并不占据绝对优势,这就像是用一个破口袋去装一头猛虎,很容易被猛虎撕破口袋。” “通常情况下是如此,但那疯子狼孟与正常人不一样!狼孟是疯子,残暴、嗜血、冷血、无情……狼孟是暴君!” “暴君……秦始皇一统天下,然二世而亡?” 董虎笑道:“此种比喻不甚恰当,但理是这个理,只要疯子狼孟跑到临洮城下,只要咱们夺回虎口堡,只要以城池堵住他们回家的路,他们就成了牢笼里的困兽。” “以军队为牢笼与城墙为牢笼是不同的,再加上那狼孟的残暴不得人心,虽然他可以凭借残暴吓住他人,可若把他困住了后,只要让那些畏惧的人远离狼孟,由咱们动手砍了那狼孟,此战也就算结束了。” “这有两个好处,因为前有临洮城、后有虎口堡为盾,在城池内,会让咱们折损更小,当参狼谷兵卒军心动摇后,咱们公开指出狼孟的罪责,让其他人与狼孟分离开,杀他……如杀鸡屠狗容易。” “第一点好处是咱们折损更少,第二点是不用担心远征后勤辎重,把狼孟弄死在临洮城下,逼降了参狼羌兵卒,咱们只需要急行军,仅一千,甚至五百兵卒,就可一举获得参狼谷内所有人丁、牛羊。” 董虎笑道:“这两个方案都是可行,困死狼孟或一路追杀,根据当下的情形都是可行的,所以咱们不急,先把狼孟散出去的五百杂鱼弄死。” 董虎看向默默点头的董小乙,说道:“把杂鱼弄死是不假,但要让华雄小心些,虎口堡距离临洮仅有二十里,狼孟手里有数百头牦牛骑狼卫,别大意被狼孟咬了一口。” 董虎又想了想,说道:“牦牛可以骑乘,但牛性子终究是不如战马的,让华雄准备一些火箭预备,算是专门应对意外,防备数百牦牛骑突然出现。” “还有,把第二斥候小队调入华雄名下,有鹰隼相助,尽可能的第一时间内寻到敌人的踪迹。” “差不多就这些。” 董小乙郑重点头,什么话语也未说,转身走出低矮窝棚转达军令。 看着斥候送来的情报后,董虎、董小乙等人皆是认为狼孟发觉了不妥,本能的认为狼孟在钓鱼,是想把临洮兵力引出城外,然后用数百头牦牛骑击杀雇佣兵主力。 虎口谷距离临洮仅有二十里,数百游兵散勇肆虐临洮城外,城内就成了瞎子,数百牦牛骑偷偷隐藏在一处突袭是可以实现的。 不仅董虎认为狼孟在钓鱼,在狼孟身边的“骨”和宋扬也同样觉得是如此,可接下来几日,狼孟的怪异行为彻底颠覆了两人世界。 董虎军令传入临洮后,华雄不顾县令孙营阻拦,从第三、第四大队抽调两百善骑兵卒,组成五百步骑混合精锐大队。 混合大队集结了两个大队的精锐,五百人出城后,两百骑转而向西,在第二斥候小队帮助下,两百骑围住五十余人参狼羌一通箭射、砍杀,仅两刻钟便全歼侵入台子上寨所有贼寇,继而向北与三百步卒汇合,一举歼灭蛮子山百十贼人…… 仅一日,混合大队连连奔袭、厮杀,一日歼灭三百余贼。 一连五日,华雄日日出城奔袭厮杀,除了第一日斩获颇多外,其余四日,每日仅杀贼数十,不是因为战力不行,而是贼人四散开来,每一股最多有二三十人,极为分散,甚至连骚扰村寨的资格都无。 董虎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下令华雄暂时回城,无军令不得出城再战。 每一股贼人仅有二三十人,连骚扰村寨的资格都无,不凝聚与华雄厮杀,却分散开来,这种打法让董虎有些疑惑,为了稳妥些,让华雄暂时回城,并让人告知各个留守村寨百姓,让他们自己清理小股贼寇,他需要判断清楚狼孟的意图。 西北人好斗,打架死人是极为正常的事情,若是百十人围攻一个村寨,仅百人的村寨是没办法应对的,为了妻儿老小性命,也只能躲在木寨内防守,可若贼人仅有二三十人,或更少,情形就不一样了。 各个村寨见到贼人仅有十余人,跑出村寨厮杀不在少数,临洮城下贼军连连折损,可怪异的是,狼孟并没有任何“钓鱼”迹象,甚至连一丝调动数百骑牦牛骑迹象都无,只是在虎口堡花天酒地,饮酒作乐,好似死了的人不是自己的族人一般。 狼孟的行为很怪异,不仅董虎一时弄不清楚,狼孟身边的“骨”和宋扬同样不明所以,但凡钓鱼爱好者都知道,鱼饵已经扔下,明明浮漂一再乱动,钓手竟连一次尝试提杆子察看的欲望都无,这是极为不符合常理的。 狼孟发疯,不顾一切强攻临洮,无论死多少人,都是合理的。 出动大军,一个一个攻打,血屠见到的每一个村寨,这是合理的。 可事实却是,临洮没打,反被临洮村寨杀了不少人,这还是那个暴躁易怒的疯子吗? 所有人都不解,孙牛头都外被挠破了,也没想明白个所以然来,身为临洮人,他很清楚参狼谷的尿性,可……可就算疯,也没有这样的啊? “那该死的狼孟就算发疯,也没有这样让人送死的啊?对他又有个屁好处?” …… “娘的,那混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着孙牛气愤大骂,董虎眉头紧皱,却又陡然松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不可察微微翘起。 正文 第41章 决战前的平静 每一次散发浓重臭味汉子前来哭诉求救,狼孟都会暴跳如雷,哭诉哀求的人也无一例外的成了虎口堡外悬挂着的冰棍。 “骨”像是发觉了些端倪,已经两天没有开口说话,无形的恐惧如同绳索套在宋扬的脖颈,但他不敢在越来越暴躁的狼孟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满,唯恐自己也成了寨门前悬挂着的冰棍。 看着一八尺汉子拼命挣扎、哀求、凄厉,但还是被数名狼卫生生拖了出去…… “唉……” “骨”轻声叹息,这是他两三日来第一次开口。 宋扬精神一振,这段时间里,他能察觉到“骨”对狼孟究竟有多么了解,忙低声询问。 “骨,狼孟这是怎么了?就算担忧临洮截断咱们的退路,也不当……也不当将兵马分开啊?” “骨”略微沉默,轻声道:“狼孟不是说了吗,咱们的牛羊不足,需要抢些粮食。” 宋扬一阵无语,粮食辎重是不足,可也要有抢到粮食的足够兵力吧?每个村寨派出一二十人去抢粮食?一二十人能抢到才见鬼了呢! “抢粮食……明明就是送死!” 宋扬很是不满意“骨”的敷衍,“骨”又是一阵沉默…… “大人,难道你还没看出来?狼孟就是要让人去送死。” “啊?” 宋扬一愣,竟被“骨”的话语弄的不知所措。 “骨”叹气道:“大人可还记得那汉将全歼了五百狼卫时情景?” 宋扬又是一阵呆愣…… “狼孟一共也无千人狼卫,此次前来的兵卒却有两千之众,那汉将杀了五百狼卫后,一旦狼孟撤回参狼谷,狼孟必死!” “参狼羌过万族众怕狼孟,不仅怕他的残暴,还有他身边的狼卫。” 宋扬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骨”话语里的意思。 “骨”抬头看向数丈外草棚里的老妇,知道她是参狼谷的大巫师,更知道她是狼孟的亲生娘亲,看着她眼中闪过的滔天恨意…… “此时的参狼谷,或许已经联合在了一起,可若那汉将把参狼羌所有青壮全都杀死了,想要杀狼孟的族人也没了爪牙,参狼谷虽遭受重创,狼孟却可以活命。” “呵!” “骨”不屑一笑,他不想猜测到,也厌恶想到这些,因为……能一眼看出狼孟的想法,本身就有这种惨痛经历。 所有人都知道狼孟是个疯子,是个残忍、嗜血的疯子,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阴狠、狡诈,董虎、华雄一干人初时都只以为狼孟是在钓鱼,是用一些游兵散勇来钓华雄所领的五百精锐,直至孙牛无意中一句话语,董虎这才突然想了明白。 正如“骨”所说,看着温顺、臣服,并不代表就真的臣服了,所有人都在隐忍,在等待一个杀人的时机罢了。 想明白了里面的根结后,董虎也不再躲藏,立即让斥候传令第三大队长姚山、第四大队长华雄领所有雇佣兵,城头由躲在城内百姓登城防守,他则亲领第一、第二大队走出老虎湾。 临洮周边的谷地呈反“F”形,老虎湾在向西的两个横向谷地所夹山中,虎口堡在第二个横向谷地与纵向谷地的交汇处,为了不惊动虎口堡内的近千贼人,第一、第二大队只有趁着半夜翻山越岭,绕到虎口谷的南端谷口,如此才能堵住狼孟逃窜的道路。 子夜过后,无数人就着月光、积雪光亮向南,没有人开口说话,马匹、骡子、牦牛全都用了嚼子,尽可能避免发出较大声响。 孙牛很眼馋第一大队全骑兵装备,一路也不知在董虎身前哀叹了多少回。 “大头领也太偏心了,第一大队又不是没有多余的骡子、马匹……” “少他娘地胡咧咧,你黑牛若是卖力拼命,此战后,你们也都能分得一些战马。” 董虎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过来,正听到孙牛又在胡咧咧,用着马鞭轻抽了他一下。 孙牛如同变脸似的,瞬间站直了身子,一脸严肃道:“大头领放心,第二大队就没有孬种,一定奋勇杀敌,一举弄死了那帮该死的贼人!” 董虎知道孙牛的心思,很是拍了他两下后背,边跟着大部队行走,边说道:“咱们一旦堵住了狼孟的退路,第一波攻击肯定会极为凶猛,为了减少损伤,你要边战边退,缓缓后退……明白吗?” 这事已经特意交待过了,听董虎再次开口,孙牛拍胸保证道:“大头领放心,兄弟们都晓得,绝对不会出了岔子的!” 董虎又拍了他后背两下。 “那狼孟是个极为狡猾的疯子,第一波肯定不会让那些牦牛骑狼卫冲击你们第二大队,肯定会逼迫那些专门用来送死的杂兵与你们拼命,但咱们的目标不是这些杂兵!” “边抵抗边缓缓后退,把杂兵与狼卫脱离开来,第一大队就会从中将叛军斩成两截,那些杂兵没了背后狼卫的逼迫,咱们就能顺手将他们招降了,如此下,仅咱们自身就成了二打一,若再加上第三、第四大队,就是四打一,那狼孟必死!” “所以,你第二大队任务尤为艰巨,不能乱了阵势,要先拼杀抵挡一刻钟,一刻钟后缓缓后退,绝对不能让那些杂兵冲破了防线!” 孙牛深吸一口气,再次郑重道:“大头领放心,咱黑牛绝对不会让那些杂兵冲破防线!” 董虎重重拍了孙牛后背下。 “自己小心些,别死了。” 说罢,董虎也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去寻董小乙。 在董虎走出老虎湾向南运动的同时,姚山、华雄也带着千卒走出临洮城,他们需要在天亮前逼近虎口堡五里处,为了防备牦牛骑的冲击,随同的还有几十辆马车。 一南一北两支兵马走出温暖被窝,趁着夜色逼近毫无所知的参狼羌叛军,而整个董府却灯火通明,不仅董氏坐在厅堂,县令孙营带着县衙一干官吏也坐在厅堂内,但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或许气氛太过压抑,年过半百的县令饮了口酒水后,看向沉默不语的董氏。 “夫人,此时决战是不是太早了些?” 董氏笑了笑,说道:“县令大人也是看了虎娃送来的信件,也只有虎娃所说的解释,才能解释的通狼孟的怪异作为。” 县令孙营默默点头,说道:“正如夫人所说,下官也觉得那狼孟是借刀杀人,借咱们的手,杀死那些可能不满的族人,可……可正因参狼羌族人怨气鼎沸,下官反而觉得没必要太过冒险,若能遣使前往,说降了参狼羌,岂不是更稳妥些?” 董氏温和一笑,一一看向县衙所属官吏,笑道:“县令大人所说的没错,若能说服参狼羌降服,自然最为稳妥,可此事太过危险,又该遣何人前往呢?” 董氏看向一干县衙所属吏员,人人面色大变,一人突然站起,向董氏抱拳深深一礼。 “小人很是赞同虎娃所说,参狼羌屡屡侵犯临洮境内,乃反复凶蛮、残暴之徒,若今日招降,来日必再复叛,必会再次屠戮我大汉良善百姓,与其如此,不如一劳永逸,彻底铲除此等毒瘤!” 县衙一干属吏见到董氏若有若无扫视自己,心下很是埋怨县令孙营,死的人再多也是那虎娃招募的兵勇,又不用自己花钱,反而还有诸多好处,这等好事哪里寻去?偏偏孙营还要节外生枝。 临洮人都知道狼孟是个疯子,去参狼羌招降?招降那狼孟?还是让参狼羌族人杀了狼孟? 怎么看都是疯子的想法。 狼孟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士人的道德范畴,无论哪一个去招降,必然成为所有士人眼中的小人,可若偷偷招降狼孟手下,估计还没跑到参狼谷,就已经被狼孟做成了人皮战鼓。 孙营心下苦笑,若说年过半百的他想着阴董家一把,那是绝对不敢的,他也就想着让人阵前招降,阵前动摇了狼孟军心。 一干人交头接耳,董氏看向孙营,笑道:“县令大人莫要担心,虎娃能看到狼孟的算计,肯定也会有所考量,当有一战而灭贼的把握。” 孙营点头,叹气道:“下官不是反对虎娃灭贼,而是觉得……那狼孟既然想借咱们的手杀死非狼卫一系族人,咱们就先把非狼卫一系贼人杀死或招降,我军四倍于狼孟后,再一击杀贼,如此也更稳妥些。” 众人听了这话后,也觉得先把那些杂兵杀死,两千对阵五百的把握更大、更稳妥些。 董氏微微点头,叹气道:“县令大人所说的也无过错,只是……如此一来,想要让参狼谷内羌人心悦诚服低头却难了。” 众人心下一惊。 董氏说道:“把入境贼人全部杀死,虎娃杀入没了男人的参狼羌后,想要让他们低头并非难事,但在他们眼里,咱们与那残暴不仁的狼孟并无不同,同样是屠杀他们亲人的屠夫,临近参狼羌的白马羌又如何作想?” 董氏叹气道:“虎娃此时出兵,虽也会杀死不少人,但也会有一些杂兵存活下来,事后只需善待、安抚,参狼谷平静了下来,临近的白马羌也不会有太大的动荡,临洮也就彻底安稳了。” “虎娃这么做,并无过错。” 众人听了这番话语后,齐齐点头,董氏是白马羌的公主是不假,可部族之间的生存又岂会因一个人而不顾? 董虎……或是说临洮,或大汉朝若表现的太过强势,肯定会引起参狼谷南面的白马羌不安,一个与烧当羌体量相若的白马羌心有不安,日后肯定争斗不断,这与董氏是不是白马羌公主没有关系。 正文 第42章 不顾一切的疯狂 天尚未大亮,狼孟终于得知了一南一北出现的汉兵,暴怒的他当场砍死数名女奴,除了“骨”和宋扬外,不大的厅堂内跪了一地人。 “来人!” “随老子砍死那些懦夫——” 一南一北各一千兵卒,狼孟五百狼卫殿后,五百杂兵为前锋,千余人不理会背后不断逼近的第三、第四大队,转身大踏步迎上身后出现的第一、第二大队。 临洮谷地是反“F”形状谷地,虎口谷就是最下面那段“丨”形谷地,是一段长十里、宽三里谷地,两军仅相距十里,在腿膝深积雪中行军,即便两军迎面碰撞也要用不少时间,更何况董虎并没有主动迎上前的打算。 大铁锅架起,独家秘制羊杂汤香气弥漫,千人兵马全都围着大铁锅呼啦啦,酒葫芦更是在人群中来回传递…… “都他娘地吃饱了,就算他娘地死了,咱也是个饱死鬼!” “大队长,你他娘地能不能说些吉利话?” “就是么,咱还想着干完这一仗去发财抢媳妇呢!” …… 一群人齐齐不满孙牛的碎嘴,孙牛却咧嘴骂咧咧。 “都他娘地贱命一条!” “吉利话……吉利话有个屁用!只有他娘地不怕死,才他娘地死不了,越不想死……越他娘地鸟朝天!” 孙牛回头转身,指向另一群围着大铁锅的女人,又一巴掌拍在一半大小子脑袋上。 “看到没,那帮女人都他娘地不要命,二娃子你若再敢给咱爷们丢人,老子绝对饶不了你,让你天天给她们洗肚兜、裤衩!” 一帮大老爷们轰然大笑,半大娃娃一脸涨红,想要梗着脖子怒怼,脑袋却又被孙牛拍了一巴掌。 “大头领说了,这一仗后,只要弄死了那该死的狼孟,哪怕你死了,也给你发个带娃的婆娘,再给二十头牛羊嫁妆,让那娃将来给你传宗接代!” “大队长,这是不是真的?” “这话说的,虎娃大头领啥时候说过假话?” “嗯,咱不信黑牛大队长,但咱信虎娃大头领,虎娃大头领说给,那肯定是要给的!” “咱也信虎娃大头领……” …… 二十头牛羊看似不多,可对于除了肚皮屁都没有的雇佣兵来说,二十头牛羊是一笔极大的财富。 董虎转头看了眼叽叽喳喳佣兵,也不由一笑,对于佣兵来说,没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牛羊更提气的。 “小乙,你领第二中队居于左翼,咱领第一中队居于右翼,在孙牛缓缓后退时候,你要时刻注意,莫要让第二大队在后撤时军阵动摇,在咱动手截断牦牛骑狼卫时,你要与咱配合交叉奔射。” 董虎又一把拉住董小乙,声音放低了无数倍。 “让兄弟们安上马镫,一旦厮杀结束,就把马镫取下,尽可能不让人知道此事!” 董小乙神色郑重,点头道:“小乙懂得,一会就通知兄弟们。” “嗯。” 董虎拍了拍董小乙肩膀后,继续呼啦啦吃着战前饭食,没人在意全力杀来的敌人。 董虎很自信,自信到了狼孟就算有五百牦牛骑狼卫,他也不会率先前来,自信到了狼孟一定会将数百牦牛骑放在杂兵背后。 十里不远,可趟着积雪前来就缓慢了许多,足够佣兵们不急不缓吃个早餐。 战前吃个早餐,不仅在接下来保存更多体力,更重要的是无形中减少了大战前的紧张,让佣兵更为自信,再加上“二十头”牛羊刺激,个个士气高涨,恨不得狼孟立即杀到面前。 该吃的吃,该烤火吹牛的烤火吹牛,好像大战只是一场日常郊游,等狼孟得知了消息后,大怒! 千余臭烘烘羌人加快脚步杀来,尾随在后的姚山、华雄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三方随着时间不断逼近…… …… “呜呜……” 长长号角响起,原本还在烤火、吹牛的千余人,全都在各自小队、中队、大队长训斥下排列军阵。 标准的三列步兵军阵,三列“左中右”三个步兵方阵,按照极西大秦国的排列方式,第一列是年龄稍大军卒,第二列是年轻些军卒,第三列是精锐预备兵。 三列步兵方阵人人手持木盾,每人三根投枪,在军阵两侧各有一个中队骑兵。 “呜呜……呜呜……” 号角长鸣,整个军阵缓缓逼近被驱赶而来的乱糟糟杂兵…… 狼孟骑在巨大牦牛上,远远看着缓缓逼近的佣兵,毫无征兆的一鞭子抽在一汉子身上,马鞭指向缓缓逼近的军队。 “这就是你说的懦弱农夫?” “啪!” 狼孟又一鞭子重重抽下,呼吸急促,很想现在就砍死了这混蛋。 “哼!” 狼孟带着百十狼卫来到阵前,阴冷看着畏缩不敢前的数百人。 “此战要么生,要么死!” 狼孟一指缓缓逼过来的军阵。 “杀了他们,咱们才能回家!” “杀了他们,你们就是狼卫!” “杀了他们,每人奴隶十人,牛羊百头!” 看着无数人逐渐呼吸粗重,狼孟猛然拔出弯刀。 “杀了他们!” “咱们回家——” “回家——” …… “回家——” 震天怒吼轰然炸响,正待董虎踢马上前,来个阵前招降,或来个阵前反叛什么的,无数人毫无征兆仰天怒吼,潮水般涌来…… “日月所照——” 董虎仰天怒吼。 “皆为汉土——” 无数人仰天怒吼。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无数人仰天怒吼,骤然因潮水敌人一顿的气势瞬间暴涨。 “射箭——” “嗡——” “投矛——” “嗡——” “噗噗……” 箭雨落入狂奔的人群,无数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山谷。 “迎敌——” 孙牛拔刀怒吼。 “砰——” 无数血肉重重撞在一面面厚重大盾上。 “杀——” 无数枪矛刺出,无数人惨叫栽倒,步兵军阵两侧骑兵没有理会步兵之间的对抗,董虎没想到参狼羌一上来就激烈碰撞,见防线薄弱动摇,强行接过第二大队指挥权,怒吼。 “开阵——” 正在激烈对撞的阵线突然裂开十数个口子。 十数个口子瞬间冲入数十人。 “闭阵——” 无数人一声怒吼,原本裂开的口子瞬间被堵上,拼命堵着口子,枪矛乱刺的汉子根本不理会身后绝望惨叫。 开阵时,如同被堵住的堤坝裂开了十数个口子,十数个口子瞬间冲入数十人,但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放开的口子瞬间被举盾军卒拼死堵上,数倍精锐预备队蜂拥而上,仅片刻,数十人几乎一瞬间被乱剑捅死。 “开阵——” …… “闭阵——” …… “噗噗噗……” “杀——” …… 毫无理性的羌人太过暴烈,一上来就投入了所有兵力疯狂冲撞,三列战线太过薄弱,为了减缓前面两列的压力,董虎命令各小队长采用“泄洪”来减少压力。 一开一闭,数十人惨死,连续“泄洪”数次,仅惨死在后备队手里就有小两百人,仅一刻钟激烈碰撞,争锋线上倒下一层死尸。 太过暴烈,远不是双方用着盾牌、长矛接近了乱戳,而是上来就是血肉冲撞,疯狂而暴烈,根本不容许第二大队后退。 在看到这种惨烈冲撞后,远不是董虎在上一世看到的那般彼此用着木盾、长矛对戳情景,原本的缓缓后退全部废去。 看到无数人拼死冲撞,董虎毫不犹豫将重骑指挥权交给副队长董重,强行接过第二大队指挥权,严令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 后退者死! 双方用木盾、长矛对戳,敌我军阵前虽激烈对戳,但两者之间至少有一到两步之间的距离,缓缓后退并不容易被人冲破防线。 但这种血肉直接冲撞防线不同,此时的冲撞是“零距离”冲撞,一处崩溃,整个防线都会崩溃。 三列线形军阵太过薄弱,在这种“零距离”激烈冲撞下,一个后退就会引发整个军阵的崩溃。 参狼羌太过暴烈,仅一刻钟,过半人死在两军阵前。 “箭矢阵——” 董虎大吼,原本处于第三列的预备队瞬间聚在中线,如同一根长矛。 “杀——” 居中的持盾兵卒猛然让开了一个通道,一两百人精锐预备队一头撞在因兵力不足而攻势减弱了的羌人身上。 但凡预备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在最危险时候堵住漏洞的军队,一刻钟的惨烈拼杀让羌人死伤太大,敌我双方人数由原来的势均力敌,转变成了一比二,主动攻击的羌人仅存两百人,又散落在一两百米的防线上,很难抵挡一两百精锐预备队的一点突破。 仅一瞬间,预备队就将薄弱的羌人防线撕成两段。 “杀——” 激烈的厮杀,迫使董虎不得不舍弃之前的逼降念头,转而围歼这些无脑杂兵。 与此同时,第一大队五百骑也与数百牦牛骑狼卫厮杀在了一起,无数火箭点燃射入牦牛骑中,突遭变故,原本气势汹汹的数百头牦牛在无数火箭射到身上,点燃了身上浓厚皮毛后…… 几头着了火的牦牛乱蹦乱跳,如同没头苍蝇乱撞。 大乱! 混乱,惨叫,所有人如同没头苍蝇。 “杀——” 在后夹击的华雄仰天怒吼,提着大戟冲入混乱人群,大戟连连挑动,只顾着控制暴走牦牛的狼卫无一合之将,所过之处全都惨叫栽落。 数百牦牛暴走,原本正在厮杀的步兵也不得不为乱跳乱蹦的无数牦牛让开道路,数百骑紧随左右两侧,不住用弓箭射杀任何可以看到的狼卫。 “死——” 华雄大戟挥动,本以为必杀的一击…… “当!” 华雄一愣,猛然一摆大戟,在与敌交错奔驰而过时,大戟一个神龙摆尾,但再一次落空,骑在乱跳牦牛上的“骨”一个侧身跳下,连续在雪地上翻滚了数步,如同一个豹子向骑着战马的董重杀了过去。 董重,人如其名,猛然抖动手中铁锤,人头大的铁锤如同弹射出去的,迎着猛冲而来的“骨”砸去。 “骨”没有预想到董重的手锤会突然弹射,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只能勉强架起双臂挡在胸腹间…… 正文 第43章 硝烟后争斗 “第一大队第一中队折损三十七人。” “第二中队折损五十三人。” “第二大队第一中队折损八十一人。” “第二中队折损七十三人。” “第三、第四大队折损二十九人……” “啪!” 董小乙念着各大队损失,董虎没有丝毫反应,依然低头啃着硕大牛腿骨,整个帐篷内,除了董小乙念着冰冷数字外,就算是几个被死死拴住嘴巴的俘虏,没人打扰不住吧唧嘴巴的董虎。 啃了半拉子牛腿扔在桌案上,所有人全都低头不语。 没有理会死死捆绑着的俘虏,将所有人一一看过…… “自参狼羌反叛至今,我军已经折损了一个大队兵力!” “战损五百兄弟,杀敌两千,此战大胜……” “砰!” 一拳重重砸在小几上,就是华雄也不由一缩脖子。 “那该死的狼孟呢?” “那该死的混蛋跑了——” …… “哼!” 董虎指着被死死捆着嘴的宋扬。 “姚山、华雄。” 姚山、华雄不敢迟疑,忙出列抱拳。 “末将在。” “带着受伤兄弟、兄弟遗体,以及这狗贼立即返回临洮,将这狗贼交给婶娘,由婶娘处置!” “第三大队、第四大队立即前往狄道,由大公子统领。” “末将遵令!” “孙牛。” 董虎指向几个被捆着的汉子。 “全剁了!” “残存狼卫一律是老子的奴隶,一律给老子剁了手指……” 董虎伸出右手大拇指。 “是这根手指!” “那些杂兵,告诉他们,成为老子的奴隶,老子允许他们保着手指,否则……一律剁了!” 孙牛不敢触怒董虎,重重抱拳。 “诺!” 孙牛大手一摆,十数兵卒上前,拖着拼命挣扎的狼卫大小头领出帐。 “小乙、董重。” 董小乙、董重大步上前。 “末将在。” “领所部立即前往参狼谷,任何反抗者,死!” “诺!” 董虎大手一摆,董小乙、董重抱拳大步走出军帐。 看了眼帐内众人,董虎又拿起巨大牛腿。 “滚蛋!” 一干将领不敢多言,齐齐抱拳退出军帐,只留下角落里两个缩在一起的女人…… “参狼羌从今日除名,只有董部。” “大巫师可是同意。” 董虎依然低头啃食,嘴里依然发出让人烦躁的吧唧…… “大……大人,参狼羌……参狼羌愿意臣服大汉朝……” 董虎头也不抬,指了指角落里戴着狗项圈的女人。 “从现在起,苦娃是本将军的女人,按照你们的规矩……董部可否?” 缩在角落里的女人不由抬头,看向依然低头吧唧嘴巴的男人。 “大巫师,你是高原上的智者,应当明白你们没有退路,别逼迫本将军双手沾满无辜人的血,本将军绝不允许!不允许临洮边上继续存在一个狼崽子!” 董虎提着巨大骨头来到带着狗项圈的女人前,细细观察缩着身子的女人…… “本将军付出了足够的诚意,大巫师,参狼谷的诚意是什么呢?” 董虎捏住畏惧闪躲女人的下巴,左右观察了一遍,发现她其实长得并不算太差。 “汪汪。” 董虎突然咧嘴一笑,将手里牛腿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要走出帐篷…… “战败者就要有战败者的觉悟,做了这么多年的狗,难道还不清楚?” 董虎再不停留,掀开帐篷走出。 牦牛是高原之舟,基本上都在海拔两三千米的高山,在密集火箭下很难保持镇定,不仅牦牛如此,战马也是这般,面对密集长矛、步戟时,也很难有勇气一头撞上。 面对密集枪阵,战马大多都是停步不前,或是转向绕开,即便用鞭子抽打,战马也是不愿意硬冲的。 在拼死冲阵时,往往与西部牛仔鞋子上的马刺一般,用匕首扎马屁股,不断逼迫战马撞枪阵送死。 正因为战马会对枪阵有着本能的畏惧,重骑兵冲击严整步兵阵,往往不是一股脑冲上去,而是在四百步外开始缓慢加速,在两百步时开始全速冲刺,但在百米时速度减缓,跑到步兵军阵前时就算停住了,用比步兵使用的长矛还长的骑枪,猛然刺一下,然后沿着步兵军阵一侧跑路。 周而复始,利用重骑兵强大的威压打击步军士气,让步军畏惧。 训练精良的步兵有重盾保护,想要正面用长矛对戳是很难破防的,这种对戳或许会戳上一日也难以破防,但重骑兵骑枪较长,在战马加持下,长长利刃很容易刺穿盾牌,就算刺不破,强大的力量也能把站立不稳的步兵撞翻。 战马对密集枪阵有本能的畏惧,距离枪阵刺到战马时就会停住脚步,但骑枪更长,能率先刺到手持长矛的步兵身上。 但这也不是绝对,并不是没有战马敢直冲步兵枪阵,即便不用马刺刺激战马,也不是做不到战马冲击步兵军阵,但这需要长时间训练,用战马冲击拿着长棍的稻草人,如同骗子骗人。 战马通过训练,即便是大火、枪林,甚至更加残酷的战场都不会受惊,可牦牛做不到,哪怕再如何温顺的牦牛,也做不到。 不仅牦牛无法忍受身上着火,甚至连扔石头都能让牦牛退避,这与牧民常年放牧有关,牧民为了偷懒,为了不让牛羊乱跑,总是习惯性的扔石头,一扔石头,牛羊就掉头。 董虎自己就养着好几十头牦牛,家里牛羊千头,很清楚牦牛的习性,对付狼孟数百头牦牛骑狼卫并不困难。 牦牛可以骑乘,但不能做战场骑兵,与性子稳定的战马相比差了太多。 连连大战,两千佣兵几乎折损了一个大队兵力,仅叫自己大兄的兄弟就折损了百人,尽管心下知道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与歼灭两千参狼羌青壮相比,五百人的损失已经是极小的代价,可董虎心下依然不好受。 第一大队数百骑离开了战场,无数凄厉惨叫传遍山谷,残存的两三百狼卫全部被剁去手指,脑袋上也被烙上个“董”字烙印,自此后,他们只能是董虎的奴隶。 残存的杂兵看到凶悍无比的狼卫如此凄惨,没有过多犹豫,全都成了董虎的奴隶,虽脑门上也被烙了个印记,手指却是保存了下来。 一个是真正奴隶,一个是配字奴兵,两种待遇,这就是董虎的态度。 简单收拾了下,董虎带着第二大队步兵以及一个大队的奴隶,晃晃荡荡杀向已经空了的参狼谷。 双方真正激烈厮杀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半个时辰就分出了胜负,消息很快就被临洮探子得知,看到这种战果,董家厅堂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县令孙营心下苦笑,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见无人开口,犹豫抱拳。 “夫人,是不是派人去一趟参狼谷?” 众人齐齐看向县令孙营,神情各不一样。 孙营苦笑道:“若无河湟羌各部造反,虎娃就算屠光了参狼谷,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 孙营低头叹息道:“夫人也是说了,若能稳定参狼羌,当尽可能的稳定,当尽可能避免引起白马羌恐慌,可……可夫人也知道佣兵是怎样的存在,若不压一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董氏一阵沉默…… “虎娃并不是莽撞的人,还是……等等吧。” 董氏起身,一屋子老少纷纷站起。 “大家伙都一日夜没睡,此战我军大胜,咱们也可以高枕而眠。” “是好事。” 董氏开口,他人无奈,只能躬身抱拳,跟在董氏身后,一一摇头离去。 董氏身体不是很好,一天一夜未休息,身体着实疲惫不堪,走出厅堂时都是婢女小心搀扶着的。 刚迈入后院…… “让人去信长安、狄道,就说虎娃大胜,损兵五百,全歼两千参狼羌。” “奴婢一会就让人与老爷、大少爷送信。” 搀扶着的女婢低声答应,董氏脚步又是一顿。 “虎娃此战大胜,你说……他人会不会觊觎虎娃此次斩获?” “奴婢不知。” 女婢低声开口,董氏皱眉苦笑。 “过万族民,牛羊四十万头,又怎会无人觊觎?可他们也不想想,这些牛羊却是过万人的口粮。” “唉……” 董氏苦笑摇头,无奈回房休息。 正如董氏所言,一百斤的羊能有六十斤的净肉,一头羊可以满足一人一个月的食用,一年就需要至少十头羊,此时的绵羊不是一窝两三个的小尾寒羊、山羊,一年只能下一个羔,也就是说,一个人至少需要二十头羊活命,四十万头牛羊看似很多,却也只够一两万人活命。 两千对阵两千,狼孟带着的两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一千狼卫是狼孟的嫡系军队,手里的奴隶、牛羊不在少数,而这些人的财产就成了董虎可以分配给佣兵的财产,至于其他的……他并不准备分配出去,朝廷也绝对不会允许雇佣兵屠杀一两万人,不能屠杀,就必须养着! 大冬天,临洮大胜消息向长安、整个大西北蔓延,临洮境内原本还有些不安分的羌人,在董虎大胜后,瞬间老实了下来,不仅临洮,临近的几个县,本还难以征调的邬堡兵卒,在董虎全歼参狼羌两千兵马消息传入安故县后,原本还与董瑁打太极拳的安故县令,立马老老实实把五百兵卒交到董大公子手里。 不仅安故县,杨义、董十一等人也顺利的从鄣县、首阳、五溪聚征调了相应的兵卒,短短时间内,董家从安故、鄣县、首阳、五溪聚征调了五百义从胡、两千汉兵。 正文 第44章 六件事 “该死的……” “该死的——” 狼孟疯狂怒吼,双手不住挥舞木棍,想要以自己的疯狂吓退三头缓缓逼近的青狼。 “嗷——” 一头青狼猛然嚎叫,左右两头青狼疯狂扑上。 “死——” 狼孟一棍子砸在左侧青狼身上,不等他转身去砸另一头青狼,眼前一片漆黑,下一刻重重栽倒,本能驱使下,右臂想要护住脖颈,可当他手臂抬起是,脖颈一阵剧痛,双臂不住挣扎拳打死死按住自己的巨大青狼…… “救……救命……” “噗……” 巨大青狼猛然摆动头颅,一道血箭飚出三尺,狼孟想要捂住喉咙巨大伤口,青狼却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寸长利齿再次死死咬住巨大伤口。 “救……救……” 看着巨狼眼中的冷漠、无情,像极了另一个自己,狼孟突然放弃了,咧着满是鲜血大嘴…… “呵……呵……” 狼孟想要最后疯狂大笑,究竟想笑什么? 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他死在通向积石山的无名山谷中,死的无声无息,更像是个懦夫,至少“骨”在看到只顾着逃跑的狼孟时,八尺汉子愤恨骂了句“懦夫”。 数百骑杀入空虚的参狼谷,参狼谷大乱,但很快就都老实了下来,董小乙、董重搜遍了整个参狼谷也没有寻到狼孟,但在最大的山洞深处,却见到了一头人形怪物,在两人看到一地残碎人骨时,他们没有犹豫,一把火将牢笼中怪物生生烧死,让他与那些骨骸一同尘归尘土归土。 当董虎带着第二大队进入参狼谷后,听着董小乙、董重低声说着那怪物时,他很是怪异看向年过半百的大巫师,嘴角若有若无有些讥讽弧度。 不仅董虎,董小乙、董重一干兄弟,就是孙牛看向他身边扭捏不安的女人时,也是同样的怪异表情。 董虎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太过解释,看着被押解过来的十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本将军只说六件事情。” “第一,参狼羌自此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董部,本将军是董部第一任首领,董部是本将军的义从部。” “第二,苦娃是本将军的女人,本将军不在董部,苦娃就是头领,代替本将军治理董部族众。” “第三,你们是族里的长者,对族里的事情知道的多些,从今日起,你们是族里的长老,协助本将军、苦娃处理族中大小事务。” 这话语一出,原本还颤抖不止的十余个老人全惊愕抬头,又忙低头。 “狼孟究竟做了多少恶事,你们自己心下清楚,他是如何祸祸的参狼谷,老子管不着,可他竟然领兵侵入临洮,本将军绝对不会饶恕每一个侵入的人,哪些人家出的人,你们应该极为清楚!” “第四,狼孟以及一千狼卫所有财产,包括他们的女人、子女全都是本将军的私人财产,这点没有任何可以商议的!” “除了一千狼卫外,剩下的一千兵卒,虽是族里被迫出兵,亦是有罪!” “养活一人需要二十头羊,想要赎罪,这些出兵人家就要拿出二十头羊!拿不出,就只有成为本将军奴隶!” 董虎看着所有人。 “第四件事是本将军的私人财产事情,第五件事情是族地安全事宜。” “男人死的太多,丁壮不足,女人就要披甲执刃,族内十八至二十五岁成年女人都要入营。” “第六件事情是税赋,狼孟祸祸的太狠了些,本将军不征纳百姓牛羊,每一家,五口人以下的,每年征羊毛三十斤,皮两张,五口之上的征皮三张,这对于你们来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这是普通人家,若是豢养奴隶人家,每豢养一人奴隶,增加一头羊赋税!” “还有!一家一帐的,家中有男人的,可以由下面的十帐长、百帐长、千帐长自行统辖,但家中没了男人,该帐将归属本将军名下,是本将军直属帐兵部族,哪个若敢私吞本将军的直属帐兵,一律大罪,老子饶不了他!” 董虎转头看向坐在身边,与汉家女子差不多装束的女人。 “苦娃,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 等了好一会,低头女人才有了回应,但她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董虎点头道:“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如此吧。” “小乙,你主持清点财务的事情。” “孙牛、董重,你们负责族内治安。” “二丫,你负责女卒。” “三丫,把这些山洞都清理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咱扔出去!” …… 董虎一通布置任务后,所有人该干嘛都去干嘛,他反而没了太大事情要做,至于那个苦娃女人,他是很同情的,可若让他真心娶她,他是有些迟疑的,不是他有什么歧视,或是其他的,只因他没那种感觉。 但他需要这么一个女人,一个可以阻止白马羌踏足参狼羌的正当理由,临洮需要一个挡在白马羌前面的缓冲地带,仅此而已。 人是利益动物,十几个老人,从原本奴隶骤然成为族内长老,在董虎面前畏惧不敢言,可到了外面,立马成了另外一个样子,爆发出来的激情,丝毫不弱于十八岁小伙子。 参狼羌夹在临洮与白马羌之间,看似地域狭小,实际上并非如此,自东向西游牧,可以跑到烧当羌地盘,但高原部族都不是很大部族,能超过万人就已经是大族了,而参狼羌就是能拿出两千青壮的大族。 参狼羌族众超过一万五千人,可若董虎不插手,顶多三五个月,不是被白马羌吞下,就是被西面的烧当羌吞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情形。 汉民不适应高原,但临洮是个特殊的地方,与参狼羌算是一墙之隔,临洮境内也多是海拔两三千米高山,与高原几乎没有太大差别,至少董虎跑到参狼谷时,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应,名下兄弟也无任何高原反应。 十八至二十五的女人,无论之前是什么身份,一律充入军中,第一大队中所有女卒全部抽调出来,全部充入两千女卒中任将,仅数日间,董虎手里又多了两千兵,尽管都是些女人。 看着董小乙送来的财产报告,董虎不由一阵苦笑,仅狼孟自己的奴隶、牛羊就占据整个族群的两成,一千狼卫占据族群的半数,真正散落自由牧民才三成,而且还是最穷的那波人。 董小乙一脸涨红,如同有了高原红似的,双手还有些颤抖。 “大兄,狼孟太他娘地富了,仅马匹就有四五千头,绝对能抽出三千匹战马!” 董小乙又挠头不解道:“疯子狼孟会攒钱,铜钱都堆了一个山洞,战马好几千匹,可他怎么就这么无脑用牦牛啊?” 董虎不由笑道:“沟沟壑壑的,别的不说,咱们的马匹因为道路难行,损失了多少匹战马?” 董小乙叹息道:“咱一共也就不到三百匹战马,大多还是前些时候弄死了破羌抢的,可这一次,咱们折损了近百匹,一些兄弟姐妹也因战马折断了腿脚而战死……” 董虎叹气拍了拍他肩膀…… “这就是命……” “下辈子,他们肯定可以投个好人家!” 一想到死了的兄弟姐妹,董小乙情绪就有些低沉,董虎又重重拍了他几下肩背。 “雇佣兵,每人二十头羊,外加三千钱,每增加一级,增加十头羊、一千钱,外加一匹战马。” “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做,至于咱们的兄弟姐妹……咱们不需要这些,将来大兄都会给你们一个好的出身。” 董小乙点头道:“大兄不用担心兄弟们,兄弟们都信大兄!” “嗯。” 董虎拍了拍董小乙后背。 “走吧,一起吃个饭。” 就在这时,董小乙脸上有些犹豫。 “大兄……大兄真的要娶那个……那个女人?这会让整个临洮都笑话大兄的,大兄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呵呵……” 董虎咧嘴一笑。 “笑话……咱都是一群无父无母乞儿,从小到大还少了他人白眼?” “得失……得失……有得就有失。” 董虎又是一阵叹息。 “大丫长得也不算差了,可那又如何?没人要啊!即便白送给人一个黄花大闺女,也是没人要!最后沦落成了破庙里的乞儿,若当日大兄没看到,还不是被一群人给祸祸了?” “之后呢?之后又岂会比苦娃好了多少?咱的姐妹中,究竟又有多少是苦娃这般的人?可有区别?” 董虎叹气一声,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别说这个时代,就是两千年后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动荡的国家还少了这般苦命女人? 不愿意,不过是虚伪的尊严罢了。 董虎拍了拍董小乙肩背,心下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不愿自己兄长遭人白眼…… “苦娃是大兄的女人,你也是知道兄终弟及的事情,咱这也与那种事情差不多,给她个名义,给她一个后半生的平静生活罢了。” 董小乙听了这话后,这才笑道:“小乙就知道大兄是心善才如此!能做大兄的女人,也只有大丫姐这样的女人!” 董虎一愣,没想到他会说了这句话语,但他也像是在认真思考人生一般…… “嗯……” “大丫是挺好的……” “大兄,大丫姐年纪也不小了,每年还要交给官府六百钱……要不大兄就娶了大丫姐吧?” “呵呵……” “再等两三年吧,等大兄加冠时吧。” …… 董虎看似五大三粗,脸上甚至还有络腮胡须,可他真正身体年龄只有十五六,虽然在这个世界可以娶妻生子了,可他自己还是认为自己还在生长发育中,他还不想未老先衰。 正文 第45章 董卓的窝火 草原部族与高原部族其实没有太大区别,春夏时需要各自出去放牧,这个时候很少会发生较大的争斗,但秋冬羊肥马壮时,却是最容易彼此厮杀、抢掠,到了这个时候,往往都会聚在一起,除了更易于彼此取暖度过寒冷冬季外,就是为了共同抵御外敌。 参狼羌也是如此,青壮一战尽没,再加上狼孟作的也太狠了些,失了民心,只要稍微表现出一些善意,很容易获得一两万人的臣服。 大事没有,小事却多,但董虎并不愿意去搭理这些丁点杂事,但事关军事的,无论大小,他都要过一眼,两千女兵与佣兵一般无二,分成四个大队,为了避免雇佣兵欺辱他们,女营也成为了董虎直属亲兵营。 训练的事情不需要他太过插手,二丫、三丫她们会按照第一大队方式训练她们,在参狼谷待了十余日后,董虎决定亲自拜访一下白马羌,就带着苦娃和董重百十人离开了参狼谷,他却不知,长安的董卓正指着临洮方向恼怒不已。 金城塞的丢失尤为严重,不仅让临近的榆中、勇士两城轻易丢失,更让整个西北羌人都处于焦虑动荡中,成了最前线的狄道也最是不安稳,大冬天的,本应该是猫冬季节,不仅城内发生多起打砸、越墙杀人事件,城外更是谣言无数,羌人村寨与汉民村寨也屡屡野外群殴。 东西羌屡屡造反,每一次击败东西羌造反后,朝廷都会进行一些俘虏安置,或对招降羌人安置,以至于整个大西北羌人较多。 安置是安置了,就算董虎用屁股去想,这些羌人都是不可能安置在肥沃田地上的,肥沃田地只可能是最一开始耕种的汉民。 大西北穷苦、动荡,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可再不好,两个穷光蛋相比的话,总会有最穷的那个!两个穷光蛋不对比还罢,对比了后,两个穷光蛋也成了敌人,以至于只要西北动荡,羌民村寨就会与汉民村寨群殴干架。 金城塞一旦丢失,就意味着整个金城郡沦陷,就意味着陇西郡、安定郡成了叛军的第二个目标,陇西郡太守李宽是真的怕了。 李宽害怕,想调其他地方兵卒,可人家根本不鸟他,就想着调两千佣兵,但此时正值两千参狼羌杀入临洮,临洮又怎么可能抽调兵力? 佣兵调动不了,董虎就出了个坏主意,调动本该属于董卓手里的兵马,这可把董卓气的肚子鼓鼓。 自收到临洮送来的信件,一连三日,董卓是吃睡都不好,一再催促皇甫嵩出兵,却一再被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理由拖延…… “咱若回去,若不把虎娃屁股打烂……” “岳父——” 正待董卓再次气哼哼要狠打董虎屁股,牛辅急匆匆跑来。 “砰!” 董虎重重一拍桌案。 “又咋了?” “难不成那该死的北宫伯玉,还夺了狄道不成?” “哼!” “一群废物!” “那陈懿是废物!泠征是废物!李宽李胖子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一群混账在城内闹腾几下,就他娘地钻女人裤裆底下了——” …… 心下满肚子火气无处撒,牛辅又正值董卓气头上跑来,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砰!” 董卓又是重重一拍桌案。 “说!” “何事?” 牛辅被骂也不敢顶嘴,还不得不抱拳低头。 “是……是岳母让人送来了信。” 董卓一愣,又是一阵气哼。 “信呢?” 上一回因为信件,差点被吓了个半死,牛辅哪里敢随意接手董氏送来的信件,不得不低身。 “信使……信使在门外。” 听了这话,董卓又是一声不满冷哼。 “哼!” “那还不把人带进来?” 牛辅不敢反抗,慌忙走出房门,不一会,信使单膝跪在董卓面前,送上一封信件。 董卓心有所猜测,三下两下拆开信件…… “哼!” “虎娃虽混账些,却也没给咱丢了脸面!” 董卓拿着信件递向牛辅,牛辅慌忙接过信件,一目十行,顿有种被信件上战绩击打的头昏眼花。 “这……两千对战两千,还是在野外与那些疯子狼卫厮杀,这……” 牛辅一脸难以置信看着信件,又猛然一脸严肃。 “岳父知道邬堡兵卒都是怎样的**,若无悍勇兵卒压着终是不妥的,佣兵是临洮家乡儿郎,今日又击败了参狼羌,有两千佣兵在侧,其他人就算想有异样心思也不敢,牛辅以为,岳父当优先征调佣兵。” 董卓眉头一阵紧皱,他是眼看着佣兵如何组建的,知道佣兵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心下很是犹豫。 “唉……” “你也知道,虎娃组建佣兵是做什么的,若没了佣兵,虎娃又如何自积石山出兵?” 牛辅一阵皱眉,犹豫说道:“岳父,难道朝廷遣派一营兵卒,自积石山出兵不行吗?” 董卓苦笑道:“你没去过积石山,哪有这么容易的?若是那帮家伙不愿意,就算与你一万兵卒,你连渡过黄河都不能!” 董卓想了下,还是摇头道:“佣兵自招募至今不过数月,咱若想招募,在临洮或陇西郡招募也就是了,反正都是些除了条烂命一无所有的家伙,没必要非得夺虎娃的佣兵。” 董卓想了下,最后还是否决了牛辅的提议,他知道积石山的重要性,不想因小失大,但不代表他不生气。 “哼!” “虎娃能趁着金城塞变故,推我儿入仕为将也算是不错,可小混蛋竟不事先告诉咱,回去后若不狠打几板子,又怎能解了咱心下气愤?” “哼!” “一个个的……全是废物!” 董卓很是气愤恼怒,却又不知从哪里恼怒董虎,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稍微有点希望,他又岂会如此偏爱侄子,又岂会任由侄子欺负亲儿子?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让儿子正式入仕,哪怕是暂时的,可一旦有了这个开端,日后就会有其他机会,有了这个先例在前,日后他人也没法子用腿脚的事情说事,对此董卓看的尤为清楚。 董卓内心很愿意推儿子一把,可这却是分了自己一半兵权,这让他怎么着都不怎么舒心。 心下不舒服,却又没法子对儿子恼怒,可不就把怨气撒在了他人身上了么? 嘴里骂着小混蛋,还不得不去寻皇甫嵩,至少要把临洮的事情报备一下。 董卓不喜欢皇甫嵩,也不知是怎的,就像董虎所说,一山不容二虎,两人一见面,本能的就彼此不喜欢。 来到皇甫府邸时,皇甫嵩正在与人商议钱粮辎重的事情,见到董卓龙行虎步前来,原本的气氛也一扫而空。 “末将见过将军。” 皇甫嵩不怎么喜欢董卓,但他还是微笑点头。 “董司马不用多礼。” 又开口。 “董司马前来可是有事?” 董卓面无表情抱拳道:“末将刚刚收到家中妻儿紧急信件,参狼羌狼孟领两千叛军侵入临洮……” 平乱右司马周慎猛然站起,打断了董卓话语。 “两千贼兵侵入临洮?董司马,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将临洮兵马带入长安呢?” 众人全一脸肃然,又不悦看向董卓,好像很责怪他调离临洮五百兵马,这才让参狼羌作乱造反的。 董卓眉头微皱,不悦道:“那狼孟素来狼子野心,时不时就有百十贼人越境杀戮良善百姓。” “那狼孟将自己亲生父亲剥了皮做战鼓,将自己亲兄长的人头做酒盏,将自己妹子当成狗养着,其人残暴至极,若董某不调走临洮所有兵马,那该死的狼孟若在我军平乱时突然侵入临洮,又当如何?” 董卓一脸不悦看向周慎,说道:“此次平乱大军皆调自三辅、安定郡、陇西郡邬堡兵卒,前方大军平乱,后方兵卒抽调一空,若那该死的狼孟趁机杀入临洮,杀入空虚无卒的我军后方,前线平乱大军又当如何?” 众人心下一惊,周慎不悦道:“正因后方空虚,董司马才不应调离临洮兵马。” 董卓冷声道:“周司马是说五百兵卒可以挡得住两千羌贼?” “哼!” 董卓很是不屑冷哼一声。 “既然知道那狼孟狼子野心,就该将其诱出巢穴,将其一举诛灭,如此我平乱大军才无后顾之忧!” 董卓不等周慎恼怒开口,向一脸怪异的皇甫嵩抱拳。 “末将前来时,家中子侄已经领两千乡勇民壮全歼了入境两千贼军,此时我临洮儿郎正奋勇杀入贼人族地,为我大军彻底扫平后顾之忧。” 厅堂内瞬间死寂…… 皇甫嵩一脸郑重道:“董司马是说,侵入临洮两千贼子被乡勇全歼?” 董卓向皇甫嵩抱了抱拳,又转身看向席间坐着的皇甫坚寿。 “大公子可还记得之前临洮送信,告知叛军有偷袭金城塞之事?” 皇甫坚寿拱了拱手,但他没有开口。 董卓当众说道:“送信之人名叫董虎,小名虎娃,本是董某家将之子,盖因其父董大战死在西域时,虎娃仅十岁,故而未入董某门下从武。” “董大战死时,仅与虎娃留下一间肉铺,因他太过年幼无法经营,就寻了些乞儿共同经营肉铺、羊杂汤食肆,后来就又与一些三辅马帮走西海贩盐。” “因经常行走河湟羌人各部,这才察觉到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宋扬、边章、李文侯等人密谋造反,这才让人告知太守陈懿,只是……只是那陈懿不仅把送信人打入牢笼,更是上奏朝廷诬告虎娃充贼杀人。” 说到此处,董虎一声冷哼。 “哼!” “虎娃今时年仅十五六,因这些年走商贩盐养了几百无父无母乞儿,往来西海贩盐,在破羌地盘充贼杀人,是他陈懿疯了,还是虎娃疯了?” 董虎不理会众人默默点头,继续开口。 “虎娃唯一的生计来源就是往来西海贩盐,河湟羌那些人一旦造反,盐路必然断绝,也正因此,虎娃方才在临洮招募了些乡勇,一日两斤粮食,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的乡勇,期望用这些乡勇打通盐路。” 正文 第46章 一来一回 听着董卓话语,众人皆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皇甫坚寿再也没能忍住,急忙开口。 “董司马,仅一日两斤粮食,又如何可招募兵卒?” 董卓对皇甫坚寿比较亲善,苦笑道:“虎娃招募的是佣兵,平日里只给两斤粮食,每五日一练兵,平日该干嘛干嘛,除非自愿天天练兵,这才能在虎娃的羊杂汤食肆免费吃喝。” “临洮穷苦人家较多,每日两斤粮食也能缓解些家中不足,也就有些人愿意跟随。” 董卓又说道:“当然了,也正如大公子所说,仅两斤粮食是不能让人满意的,但佣兵若有斩获,他们可以获得四成斩获,就比如此次全歼入侵临洮两千贼人。” “不过大公子不用太担心,虎娃没这么多粮食养他们,能供养两千兵卒还是向董某借的三万石粮食,估摸着,咱们平灭了叛贼,打通了盐路后,虎娃就该解散了佣兵。” 董卓说完这些,也不理会他人的异样表情,郑重向皇甫嵩抱拳。 “贼人偷袭了金城塞,陇西郡不安,李太守欲征调佣兵以安狄道民心,正值那狼孟领两千贼子入境之时,前有饿狼,后有暗蛟,若不能先清除掉背后恶贼,整个陇西郡必乱,三辅之地亦是人心惶恐。” “故而,佣兵大头领虎娃领兵在临洮奋勇杀贼,二头领董瑁、南部刘校尉抽调陇西郡各邬堡兵卒前往狄道以防。” “虽此时临洮已安,亦有兵卒抽调入狄道以安民心,但将军也知,金城塞一旦丢失,仅凭陇西郡两三千兵马是难以安定民心的,还请将军速速发兵!” 皇甫嵩眉头微皱,突然问道:“那董瑁又是何人?” 董卓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 “是末将腿脚不便的犬子。” 众人一阵愕然…… “有些意思……” 皇甫嵩莫名轻笑了下,又轻叹道:“董司马虽心忧陇西郡,但此时冰雪尚未消融,粮食辎重也未能配齐,还是……还是再等些时日吧。” 董卓心下一阵恼火不悦,又冷脸抱拳道:“将军说的是,但还请将军能给犬子一个正当的职司,也能更好的安定军心、民心。” 皇甫嵩眉头微皱道:“难道刘校尉不足以安定军心?” 董卓面无表情道:“将军曾任北地郡太守,想来也是知晓北地穷苦汉子是何种性子,仅凭刘校尉一人是很难安定民心的,而末将又难以前往陇西郡。” 众人一阵沉默,但凡边地出身的人,都知道西北的混乱,边地豪族与中原几百年的世家豪门一般无二,在当地都有绝对的统治名望,外来者若无强大背影,想要压着下面人听话是极为困难的。 要么合作,要么滚蛋,或者死在边地。 皇甫嵩沉默了片刻,心下叹息,点头道:“董校尉所言甚是,为了陇西郡安稳,即便是腿脚不便之人,只要是忠贞之人,亦可担大任。” 皇甫嵩转头看向书佐,说道:“董瑁临危不乱,今征辟为将军府从事,主管陇西郡征调兵卒之事,一会写了征辟书文送入狄道,并送往三府报备。” 书佐抱拳躬身。 “诺。” 皇甫嵩又看向面无表情的董卓。 “董司马可还有他事?” 说了这句话语,那就是明显的赶人,董卓心下不悦,抱拳道:“将军还有要务要处理,末将这就告退。” 说罢,也不理会皇甫嵩喜怒,转身就走。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一直都看不惯董卓,见他又是这般目中无人,见他人不开口,猛然站起,向皇甫嵩抱拳。 “临洮佣兵说是那不知名的小儿招募,可那什么二头领却是董卓的儿子,而且招募粮食也是董卓所出,说佣兵不是董家之奴,谁信?”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见他人不开口,皇甫郦再次开口道:“董卓也是说了,佣兵每日仅两斤粮食,却可得斩获四成,一无朝廷允许,二有私自掠夺民财嫌疑,若是传入民间,又当如何?” 皇甫嵩眉头紧皱,他很清楚一日两斤粮食是多少,按照大汉朝兵卒定制,每个兵卒每年耗粮21.6石、盐3.6升、衣物3600钱、军饷8000钱,另有刀枪箭矢什么的,平时再吃点肉什么的,一年下来,每名兵卒至少要耗费数万钱。 可佣兵呢?一日两斤粮食,一年也仅消耗六石粮食,余者屁都没有,若再不多给些缴获,谁还愿意跟着打仗? 可话又说回来,作战缴获又岂是底下人说怎么分就怎么分的?若是这么整,那还要朝廷作甚? 关键是,佣兵不在大汉朝编制里,连屯田民兵都不算,再加上参狼羌是“法外”之地,如同一帮汉民跑到国外抢掠一样,虽然这话语有些不合适,高原羌名义上也算是汉朝的领土,可大汉朝管得着他们吗? 若说“越境充匪杀人”罪名,可那参狼羌是主动先越境杀入临洮的,难道只允许他人跑到大汉朝境内杀人,不允许大汉朝反击?那是不是说鲜卑人年年跑到大汉朝境内烧杀抢掠,大汉朝就捏着鼻子认下? 皇甫嵩皱眉了好一会,叹气道:“兵卒为了利益,太过杀戮、残暴终究是有损大汉朝仁德的,此事还是上报给朝廷,让朝廷处置吧。” 战场四成利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一个一两万的放牧部族,仅牛羊就有四五十万头,四成利就是二十万头,仅以最便宜的三百钱一头羊计算,仅分发下去的铜钱就有六千万钱。 六千万钱,在董虎眼里,也不过是六万贯赏赐,这是便宜不能再便宜的了,可汉朝缺铜,六千万钱是一笔很大的钱财,足够买三个一年太守的钱了。 可事情又不能这么算,二十万头羊分了出去,就意味着要屠杀好几千人,若不屠杀,这些没了牛羊的人如何活命? 皇甫嵩做不到无视佣兵屠杀数千人,董虎同样也是不愿意。 干掉了两千参狼羌兵卒,参狼羌原本供养这些两千人的牛羊,正好可以拿来分给下面的佣兵,余者是不能分配的,不仅不能分配,还要适当的给与一些照顾,比如向屁个牛羊都无的族民借贷些牛羊,以及去除之前的供奉什么的,只有如此,参狼羌残存的一两万人才能逐渐归心,才能成为挡在临洮前的一道屏障,一处缓冲地带。 能分配的只能是死了的两千参狼羌兵卒,可这必然会让一些眼红的家伙眼馋,不仅有临洮董家、狄道李家、皇甫家,甚至还包括朝堂上内外廷,具体有多少,谁也不知道。 为了避免这些人的觊觎,或是说董虎可以合理的堵住他人的嘴,参狼羌就必须是“法外”之地,就必须游离在外,就不能是大汉朝的领土! 不是大汉朝的领土,大汉朝就没有理由插手,也正因这种考虑,董虎在没有请示董卓情况下,直接娶了个毫无感觉的女人,把参狼羌变成董部,而不是让朝廷设立郡县什么的。 参狼羌不纳入大汉朝,大汉朝也没法子,汉人不适应高原,但朝廷也可以使坏,在董部遭受白马羌或烧当羌围攻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避免这种情形,董虎也不得不带着苦娃前往白马羌的营地。 白马羌族地在松藩草原,可谓是高原上江南,除了身边时不时闹腾几下的参狼羌外,并无哪个招惹,多少代人休养生息下,仅可战青壮就有八千,是与烧当羌等同的强大羌族。 前往白马羌,董虎的姿态很低,以董氏子侄礼见了病重的白马羌老王,把参狼谷发生的事情大致交代了后,又拿出些礼物表示双方亲近友好,总之就是以晚辈示好就是了,而白马羌也确实烦透了身边的跳蚤,对他干掉参狼羌并无太大感觉。 董虎从小就知道该如何生存,知道该低头就低头的道理,白马羌上下对他的友好态度很是满意,临离开时,还送了他两匹上好的青海战马。 参狼羌与白马羌隔着常年冰雪高山,想要从雪原出重兵攻打是极为困难的,但双方沿着谷地向西千里,双方牧民可以碰撞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董虎为了安全,也或许是他想看一看西行道路情况,从参狼谷向西千里,折转向南又走了千里…… 一来一回,去的时候正是年关,回到参狼谷时,参狼谷内除了些丁点大娃娃和一些难以走动的老人外,就只剩下两千女卒,余者全都跑出去放牧了。 直到返回参狼谷,董虎才得知道究竟发生了多少变故,先是事关自身荣辱的佣兵,一些人得了二十头羊和银钱后,就此脱离了佣兵,有些是不满他太过庇护参狼羌,对二十头羊、三千钱不满,他们更愿意把所有人全一刀砍了,瓜分数十万头牛羊,董虎是不可能同意这种事情的,所以他们也选择了离开,还有些是董卓或他人引诱离开的。 有些人退出了,但他的公正,诸如即便战死了,伤惨了,他们的家人也可以得到二十头羊、三千钱,反正都是烂命一条,拼一把,日后的生计就全都有了,看到佣兵所获后,不仅临洮附近的百姓,鄣县、安故县一些胆大亡命徒也跑到了临洮。 一进一出,佣兵不仅没有变少,反而又增加了数百近千张嘴吃饭的人。 董虎有佣兵发生变故的心理准备,因利而聚,亦因利而散,他有这种准备,但他十分恼火积石山。 也不知道允吾城守将李文侯是如何忽悠的孟都,在董虎领兵与狼孟厮杀时,他们嫌冷不愿意翻山越岭,等他彻底击败了参狼羌,占据了参狼谷后,冰雪消融后,积石山竟出兵两千,想要从白石塞杀入参狼谷,抢占董虎的战利品…… 正文 第47章 伙计与兄弟 狼孟在战场消失后,如同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露过面,就算活着,董虎也不会太过在意,可那孟都出兵两千参狼谷又算怎么回事? 战前时,他是与孟都说过战利品按照出兵多寡分配,可那是战前的协议。 战前不出兵,战后出兵了,不是一开始商议的一千卒,而是两千杀气腾腾兵卒,他孟都又是几个意思? 孟都想用两千兵卒胁迫董虎,结果……两千积石山马匪还未越过白石塞呢,自己老巢却被北宫伯玉亲领万骑突袭,营寨内三千马匪骤不及防,在死伤过半后,被人砍了一刀的孟都也不得不低头投降。 积石山各部头领死的死、降的降,孟威不得不领军回返并向北宫伯玉投降,但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投降,还有小千人越过白石塞,向严阵以待的第一大队和两千女营投降。 积石山是个大杂烩,若非在东西两大势力强压下,积石山永远都别想一家独大,各部间本就矛盾重重,一旦遭受重创,一准各自逃散,自个顾自个。 在董虎已经霸占了参狼谷后,两千积石山军卒欲要越过白石塞,目的自然不言而喻,积石山没有被北宫伯玉偷袭前,领兵的孟威还可以凭借两千兵马逼迫董虎让步,积石山发生变故后,军中大小头领意见不一,这个时候想要逼迫董虎,那就是找死! 别人可以选择投靠董虎,独独孟威不能,谁让他带着两千兵卒威胁呢?投靠也是个死,董虎一准弄死了这混蛋! 两千兵卒人心不齐,没有后背的积石山支持,没了族地、辎重补给,也没了继续攻打参狼谷的实力,孟威又不能选择投降,只能领兵回返,只能投降北宫伯玉,可那些死了头领的兵卒呢?那些不愿意跟着北宫伯玉送死的呢?也只能选择向董虎投降,成为董虎名下一支雇佣兵。 北宫伯玉尤为忌惮时不时就劫掠河湟的积石山,逼降了残存的两三千马匪后,一把火将积石山营寨烧了个精光,为了防止这些反反复复的家伙转身投靠朝廷,强压着三千马匪带入金城塞。 无论他人说的多好,说积石山可以越过河关塞捅朝廷的屁股,北宫伯玉也是心有不安,别人不在乎,他是破羌的首领,他不能不小心,他不能坐视每每劫掠破羌的混蛋,时时趴在身边虎视眈眈。 解决了心下一块心病后,北宫伯玉这才带着兵马再次返回金城塞,而此时金城塞已经成了头怪物,仅仅只是数月,周边数郡投奔的羌人就有小十万,叛军先锋大将阎行也领着一万五千卒杀到了狄道城下。 陇西郡太守李宽一日十求救,在朝廷得知叛军聚兵十万后,严令皇甫嵩立即领兵剿灭贼寇…… 董虎带着苦娃返回参狼谷,见到大丫时也是一阵呆愣,听着大丫介绍数月来的种种变故,紧皱的眉头就没散开。 “第三大队、第四大队被困在狄道,而且两个大队离散兵卒较多,两个大队合在一起也不足一个大队五百人数,但第二大队却因百姓信赖,在大兄前往白马羌时,多有人愿意加入,仅第二大队,此时已有两千佣兵,再加上积石山投靠的近千骑,以及第一大队,佣兵可用的兵卒有三千。” 大丫看了眼贴在董虎身边的苦娃,又沉声说道:“大兄不在,为了掌控三千佣兵,大丫从第一大队抽调了些兄弟充入各大小副队,按照之前大兄的训练之法重新进行训练。” 大丫拿着本账册送到董虎面前,董虎没有接过信件,屁股向一边挪了挪,当着众人拉着她手臂,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原本面无表情的她,此时也多了些红晕,但她还是极为顺从坐到他身边,只是不怎么敢去看下面众多兄弟姐妹。 狼孟为了彰显地位,在山洞中弄了个如同皇宫龙椅般高台坐榻,坐在上面可以俯视所有人,坐榻也整的跟个大床似的。 董虎不喜欢山洞里乱七八糟的物件,大差不差都让他扔了出去,独独这个“大床”保留了下来。 看着所有兄弟姐妹们欢喜模样,董虎也露出些笑意。 “大丫做事最是稳妥,咱没什么可以担忧的。” “该如何做,咱们还照部就搬去做,至于之后事情……待咱回一趟临洮后再做决定。” 董虎说完,一手拉着一个起身,沿着台阶下了高台,一干人也全都站起。 董虎来到一人面前,正是积石山投靠的汉人马匪刘弃,据说是个他人丢弃的婴儿,是马匪刘三自幼收养的养子,因收养他时还是个婴儿,小名幺儿,但却比董虎年岁稍长些,两人彼此也算是较为熟悉,只是董虎没想到他会投靠自己。 是不是汉人马匪并不重要,投靠作乱羌人的汉民多了,就如早些年汉朝在河湟谷设立的二十部汉民,大差不差也都跟着烧当羌、破羌造反,正如那俘虏的宋扬,以及西凉名士韩遂、李文侯、边章不也造反了? 胁迫也好,主动也罢,对于董虎来说,造反就是造反,是不是汉民并不重要。 董虎捶了捶刘弃胸口,笑道:“幺哥,你们可真不够哥们义气,兄弟与那疯子狼孟厮杀时,你们不来帮忙,等兄弟夺下了参狼谷,你们又跑了过来,还是两千兵马,可莫要说是帮助兄弟。” 刘弃张了张嘴,苦笑道:“那帮蠢货非得相信了那李文侯,咱又能如何?” “呵呵……” 董虎拍了拍刘弃肩膀,笑道:“过去的事情咱也懒得理会,幺哥给咱一句实话,积石山的兄弟究竟是哪个心思,是想与佣兵一般,想凭借着战功获得一些牛羊、财货,有另立一部心思,还是想着就此跟着兄弟混事?” 刘弃不由看向几人…… “大头领,里面可有差别?佣兵难道不是大头领的兵卒吗?” 一人突然开口,董虎看过去,知道他叫马二,但两人没有太大交集,对他不是很了解,见他询问,董虎笑了笑。 “说没有区别,也没有区别,咱出钱出粮供养,自然是要听咱的。” “要说有区别,也确实有些区别,雇佣兵就如同咱的羊杂食肆请了个活计,干一日咱就养一日,不干了,彼此也就没了关系,可咱这些兄弟姐妹不一样,他们是虎娃的亲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他们还认可咱是大兄,咱就得管着他们。” “饿了,咱得想法给他们弄吃的;渴了,咱得给他们挖井;冷了,咱就得给他们寻衣物;死了,咱得每年给他们烧纸送钱,残了……再穷也得养着,现在有了董部,分给十个八个奴隶放羊供养,成为十帐、百帐头人还是可以的。” “这些兄弟是咱的亲人,没发达时候,大家一起过苦日子,这没什么可说的。发达了,一起共享富贵,与店铺里干一天活拿一天钱粮的伙计,那能一样吗?” 董虎说这些话语的时候,大丫、二丫、董小乙、董重等人全一脸肃然。 董虎又拍了拍犹豫不决的刘弃,笑道:“兄弟对积石山兄弟可谓是掏心掏肺,可你们又如何做的?即使现在,幺哥与积石山兄弟们也一定想着……” “虎娃是个傻子!先吃他的喝他的,若是能把他的兵卒拉拢过来,再把这个傻子掀翻,弄死了他,霸占了这过万族人。” “想着……” “就算不能杀了那傻子,凭着咱千骑,杀入河湟谷地后,按照佣兵规矩分配斩获,那也一定占了大头,一群女人,一群娃娃,一群农夫,又如何比得了咱千人刀头舔血汉子?” “想着……占大头也好,杀入河湟谷后,自个单干也罢,对咱都是有利。” 董虎拍了拍面色微白的刘弃,嘴角浮起一丝不屑。 “幺哥别辩解,积石山从来都是这般的心思!” “所以……” “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咱得先询问幺哥你们的最后心意,别他娘地总是让咱与那北宫伯玉一般,总是疑虑你们何时反叛。” 刘弃叹气道:“虎娃,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咱幺儿就想问虎娃你一句,若咱说,自今日后,咱与你是亲人、兄弟,你能信咱吗?” 董虎笑道:“幺哥,你若把命交给咱,咱就信幺哥。” 刘弃一脸疲惫道:“虎娃,咱也不骗你,咱累了,不想再过整日惶恐不安的日子。” 董虎神色郑重了些,点头道:“幺哥这话是对的,有时候规矩很重要,尽管很多时候看起来是如此的愚蠢。” “积石山没有规矩,首领与首领之间,父子之间,兄弟之间,今日午时还在一起吹牛打屁,晚上就拔刀捅了刀子,就这样的彼此猜忌,就这般乌合之众,若能发展壮大才叫怪了呢,身死族灭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坏了规矩,今日你是咱的生死兄弟,明日你就砍了咱的头颅,夺了咱的家业,有样学样,你的兄弟就会想着砍了你的头颅……” “你是可以学那疯子狼孟,把自己生死兄弟全都宰了,可……你的兄弟就真的这么容易伸着脑袋让你砍?” 董虎笑道:“这种父杀子、子杀父、兄弟互杀事情太多了,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生死兄弟,皆因你们坏了规矩!” “规矩一旦坏了,想要建立就尤为困难,往往要拿一些人头来祭奠,但虎娃想试试别的,若诸位兄弟愿意为副将,愿意做……” 董虎指向董小乙、董重等人。 “若诸位兄弟愿意成为他们的副将,积石山的兄弟全部打散重组,虎娃就愿意将诸位当成兄弟、亲人,苦日子时,一起过苦日子,发达了,一起富贵。” “但咱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咱虎娃是大兄,是一家之长,所有人就要守咱的规矩!” “雇佣兵犯了不大不小军规军律,可以打板子,成了咱虎娃的兄弟,可能就成了砍脑袋,皆因雇佣兵只是拿钱干活的伙计,而咱们是兄弟、亲人,若自己兄弟、亲人都不守规矩、胡来,这个家也一定会散了。” 正文 第48章 参狼谷的王 董虎最后又捶了下刘弃胸口。 “积石山是怎样的存在,幺哥比虎娃还要清楚,这种事情也绝对不是幺哥以及诸位可以决定的,你们回去好好商议一下,若觉得虎娃话语还算实诚,愿意成为虎娃的亲人、兄弟,愿意把信任给咱虎娃,虎娃也不会另眼相待。” “不愿意,就想着成为佣兵,或者将来杀入河湟谷后,想单独干也没关系,咱们的关系就像是合作,与之前虎娃与积石山的合作一般无二。” “但丑话要说在前面,合作关系是彼此不统属,是各自独立的,但你们毕竟是没了族地,兵力也没咱虎娃的多,如何出兵,该如何打,在没杀入河湟谷之前,都要听咱的,更不能吃了咱的,还要砸咱的锅,不能在没有各自单干前有什么坏心思,否则别怪咱虎娃无情。” “如何决定,都随诸位兄弟,下面的兄弟也让他们自己选择,别到时候都不好看。” …… 该说的说了个通透,该吃喝的还是要吃的,只是董虎把一些藏在暗处的话语挑明了,宴席上气氛就有些怪异、沉闷,但董虎对此并不太过在意有些事情还是摆在明面上为好。 董虎酒量很好,一干兄弟姐妹也都知道他的习惯,头三杯酒水下肚后,各人吃喝各人的,他把这次前往白马羌的大致情形说了一遍,其他人比较沉默,大多数都是大丫一边为他切割牛肉,一边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小事情,一旁的苦娃初时很是呆愣,饭食都过了半场,她才低头学着大丫模样切割肉块,也往他面前堆放。 董虎不愿意追寻苦娃遭受了怎样的非人折磨,对于他来说,这是极为不道德和残忍的事情,两人一路前往白马羌,数月来,他只将她当成另一个妹子,如同他养的那些兄弟姐妹一样。 董虎所养活的数百兄弟姐妹,每一个人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惨痛过往,若他真的在意这些,也不能走到现在。 所有人都知道苦娃的过往,即便是大巫师,看着坐在两女中间毫无异样的董虎,也觉得三人颇为怪异,更何况他人?但没人敢说什么。 一场酒宴吃的颇为沉闷,董虎却吃的志得意满,将所有人送走后,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了。 狼孟的山洞如同黄土高原的窑洞,是人工挖出的山洞,环形的谷地中有不少这样的山洞,而且还与三层楼似的分了三层。 董虎不知道两千年后的人们是不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景点,或是因地震什么的坍塌掩盖了,但他仅看了这么一片“楼房”时,就能想象出究竟要动用多少人力开挖。 狼孟居住的山洞最大,正面如同个巨大宫殿,好几百人聚在一起都没问题,或许是石柱承重廊柱不好弄,狼孟就弄了二三十根两人搂抱的巨木。 在巨大厅堂的深处有一个个房间,最大的一处房间有一两百平,仅看着当中一张巨大能来回翻滚折腾的大床,就知道这里是狼孟的卧室,其余的房间各式各样,除了一些折磨人的牢房,以及狼孟bian态珍藏外,几乎与一般人家的院子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还是较奢华的那种宅院。 人都走了,就剩下苦娃、大丫两人,他竟不知该怎么办了? 就在他不知当如何时,大丫突然皱眉道:“大兄既然知道那些人不怀好意,干脆杀了就是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董虎一愣,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一手拉着一个走向狼孟整的奢华浴室。 “一路来回奔波好几千里,就算半路偷闲洗了澡,身上也臭的没法让人靠近,你们帮咱好好洗洗吧。” 听了这话,大丫一愣,又满脸羞红,但她并未开口拒绝,低头任他牵着走向山洞深处。 董虎像是未见到她的羞涩、尴尬,叹气道:“无罪而杀人,就算解决了眼前忧虑,也会有很多隐忧。” “积石山环境使然,不仅仅只是积石山大小头领心怀异志,下面的每一兵卒都是这般,他们是一群毫无安全感的人,除了自己外,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也不敢、不能相信。” “无罪杀他们的头领,彼此的脆弱信任就没了,投靠的近千骑要么赶走,要么设法全部弄死,可这么一来,又会影响到整个佣兵,甚至在将来,因为分配不均,咱们的亲兄弟也会被他人用此事进行挑拨而不满。” “大兄……” 听到他这么说,大丫就想要辩解,看到他冲着自己咧嘴,又羞红着脸低头不语。 “以后还是……还是叫夫君吧。” 董虎最终还是开了口,认可了此事,但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葛,继续把话题扯到积石山上。 “不患寡患不均,有许多事情都是无奈的,诸如小乙功劳很高,可若因某种考量时,他就不一定可以身居高位,周边人都是高位,他却功劳很高而无法身居高位,若他枕边人整日唠叨不满,下面人唠叨不满,心下会不会不满咱?” “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小乙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是大丫……咱就这么一笔,若咱宠着苦娃多过大丫,大丫心下肯定是有委屈的。” 董虎说着,很像哥们似的搂着她脖子摇晃,像是在告诉她这只是假设、玩笑。 “即便是亲生父子,也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不满,诸如叔父董卓与大公子,牙齿偶尔咬了下舌头也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人与人之间?” “人与人之间有不满是正常的事情,但世上很少会有父子相杀、兄弟相残之事,盖因彼此之间都知道,再如何不满,再如何横眉怒目、打的满头是血,对方都没有要自己命的念头。” 董虎紧了紧怀里满面羞涩的大丫,笑道:“咱做事就要光明正大,要尽可能把一些事情摆在明面上,日后砍人脑袋,无论杀多少人,他人也不会有任何异议、怨言。” “苦娃胆子小些,也不懂这些事情,咱在外拼杀时,家里都由你来处置,该恩的恩,该威的威,预防手段可以有,但要摆在明面上,如此才是大姐头派头。” 大丫脸颊如同高原红,也不知她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只是蚊子般轻嗯了声。 狼孟是个疯子,却也是个极为享受的疯子,也不知他是如何挖出的温泉,就着温泉建了个老大的浴池,董虎既然心下有了决定,他也没什么放开放不开的。 不仅大丫,背后一干兄弟都不怎么愿意他要了个苦娃这样的女人,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大丫也从临洮跑来了参狼谷,唯恐丢了正室名分似的。 大丫前来参狼谷时并未见到苦娃,只是从他人嘴里得知了些苦娃不堪过往,所有人都本能的认为董虎会娶了她,临到头,他却要了这么一样的女人,大丫心下自是不愿,可当苦娃颤颤巍巍脱下衣物,露出身上密密麻麻伤痕,一层又一层伤痕,善良的她鼻头就是一阵酸楚,心底那点不满也没了丁点。 除非内心真的强大无比,很少有人在暴露自己不堪时坦然面对,苦娃颤颤巍巍想要遮掩身上的伤痕,可她又哪里遮掩的住除了脸面外的满身伤痕? “啪啪。” 董虎好像不知多少次面对过这种情况,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照着女人屁股就是两下,这才将她放开。 “又不是外人,再这么遮遮掩掩,老子还揍你。” 或许是挨了两下,苦娃也稍微放开了些,学着羞红脸的大丫帮他搓洗身上污垢,之后董虎指挥着两人互相搓洗,哪个不愿意就要被他抽打两下。 往来白马羌好几个月,大冬天的也没有衣物可以换洗,董虎、苦娃都是一身臭烘烘,仅洗去身上灰垢就用了大半个时辰,三人也不再显得那么尴尬。 心下有了决定,那也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了,三人也没羞没臊的霸占了巨大卧室,床还是能来回翻腾的大床,只不过董虎不愿意睡疯子狼孟睡过的大床。 或许自幼长时间不说话缘故,即便苦娃开口说话,也只能发出简单的几个字,在跟随董虎前往白马羌的数月里,她也没说上几句,大多都是董虎开口,她在一旁听着,除了喜欢待在他身边外,是个极其安静的女人。 三人第一次睡在一起,天不亮时大丫牵着苦娃为他准备食物,直到日上三竿,他才哈欠不断站在山洞口舒展四肢,但所有兄弟姐妹,包括参狼谷原有的族众,看到他这个样子后,脸上也都露出满意笑容,好像对他的荒唐很满意似的。 一连五日,董虎都是懒散模样,除了每日午后带着两千女骑游山玩水外,余者一概不管不问,十几名长老想要与他汇报汇报族里事情,他也只说了几句守规矩话语,三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族里事情让他们自己商议着办。 他越是这样不务正业,一帮老人越是恭恭敬敬,如同他天生就是参狼羌的王。 一连数日,他不过问任何事情,也像是忘了积石山,好像根本就没有那日的话语,但在他准备前往临洮时,刘弃和十几人寻了过来,而且每个人手里还提着三四颗脑袋。 乍一见到几十颗脑袋,董虎也是一愣,继而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刘弃提着两颗脑袋放在地上,单膝跪地,郑重道:“大兄说的对,留下做亲人、兄弟也好,做一个干活拿钱的伙计也罢,都是可以的,独独不能做端着饭碗还要砸锅事情!” “兄弟们商议好了,有两百来人愿意做干活拿钱的伙计,其余的兄弟愿意听从大兄的安排,不愿意再过每日惶恐不安的日子!” 董虎上前,一一把人拉起,又一一捶着每个人的胸口,脸上满是畅快笑意。 “日后就都是生死兄弟,咱相信,只要你们命硬不死,日后绝不会后悔今日的决断!” “哈哈……” “今日咱要为诸位兄弟贺!” “来人——” “给咱杀羊宰牛!” 正文 第49章 董虎的兵 董虎没有过问刘弃因何杀人,杀的是哪些人,这是未有决断前的积石山内部事情,但他知道,这些死了的,肯定是想砍他脑袋的混蛋。 积石山争斗频繁,任何一个能活过十年的,都是骑兵小队长级别,狡猾且敏锐,若不考虑性情,统领千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骑兵与步兵有着很大区别,骑兵虽也有一些队形,可若与步兵相比,那就小巫见大巫了,骑兵往往都是跟着头领一窝蜂冲锋,或侧翼奔射、骚扰,或正面冲阵,无非就是正面冲阵分波次,避免受阻后,自己人践踏自己人。 骑兵将领更偏向狡猾且敏锐,能察觉到危险或敌人的漏洞,快打快逃;步兵更偏向呆愣将领,守如磬石,牢不可破;攻如利刃,一往无前。 积石山马匪干的活就是抢掠,自身内部又争斗、厮杀不断,个个都狡猾大大的,而董虎的兄弟姐妹还很稚嫩,战阵经验是远不如这些家伙的,但同时,他们也因为太过狡猾,初次加入董虎嫡系阵营,若不观察一段时间,那是绝对不成的。 第一大队与积石山骑混合,组成两个大队的千骑营,为了更好的融合以及避免发生变故,在前往临洮时,董虎将千骑营一并带在身边。 前往临洮时,大丫、苦娃全都留在了参狼谷,时间已经来到了光和五年四月,正值春花烂漫时节,自参狼谷进入临洮境内也只两日,当他来到虎口堡见到孙牛时,黑大汉子嘴咧得老大,好像董虎没看到他身后两千人方阵似的。 孙牛不等董虎下马,三步并两步来到近前,一副狗腿子模样。 “呵呵……” 董虎跳下战马,很是捶了下黑塔汉子胸口。 “不错嘛,你黑牛都赶上了一营将了!” 孙牛咧嘴憨笑。 “嘿嘿……” “全是大头领领导有方……” 听他也会拍马屁了,不由咧嘴笑了。 “不错不错……” “哈哈……” 董虎仰天大笑,任何人在见到手下兵卒众多,都会忍不住畅快得意。 “让咱看看你训的兵怎么样,若不满意,咱可是要敲打敲打你的。” 孙牛瞬间挺胸凸肚,一脸的郑重。 “咱黑牛可不是那看不住兵的胡三,大头领不在,兄弟们都没有偷懒!” 前言不搭后语,而且又把往日的对头胡三搬了出来,让一干知根知底的将领们暗笑不已。 “好好……” 董虎点头道:“若是让咱满意,咱给你升官,第二大队给你改成佣兵军团第一步兵营,让你黑牛成为营将、营帅!” 五十人一小队,五个小队一中队,两中队一大队,一大队的编制是五百人,而虎口堡雇佣兵两千,是四个大队编制,若董虎没有前往白马羌,第一时间将之拆分,组建第五、第六、第七大队还罢,可孙牛都统领了小半年,想要再拆分就要谨慎了。 数月来,孙牛一直有些担心、忐忑,唯恐自己不上进,把两千人的第二大队拆分,人也成了真正的老牛,完全照搬他刚入营的那一套,天不亮就拉着两千人钻山林跑步、站队、军阵什么的,反正董虎咋教的他,他就完完全全照搬。 春暖雪融后,在大丫命令下,两千人又拖着犁头、耙子、耩子开荒种地,将长十里、宽三里的虎口谷耕种,反正是严格遵守董大丫的指示,不敢稍有疏忽,就怕董虎回来后把两千卒拆分。 孙牛是参与过阻击参狼羌冲阵的,知道仅一个大队的三排兵很难正面抵挡他人的疯狂进攻,这才被董虎阵前强行接手第二大队指挥权,吃了一次亏后,他就整日想着如何增加兵卒,至少也要配成六排才成。 整日担忧、忐忑,听了董虎让他做两千卒的营将,心下狂喜,胸口拍的“咚咚”响,为了检验他是不是真的认真,董虎站在两千军阵前。 “向右转——” “轰——” 两千兵卒齐齐向右转身,重重踏地。 “向后转——” “轰——” …… “推阵——” “轰——轰——” 一千持矛举盾兵卒,举盾猛然向前一推,手中利矛猛然刺出,连连大步推进三步,正在观阵的千骑营也有了些骚动。 “拒阵——” “唰!” “轰——” 举盾兵卒一手持盾,一手持矛,一副随时应对敌军冲击一般。 董虎大步上前,刘弃等人不解,也跟着走入军阵中,孙牛却像是知道大头领在检查着什么,忙指着一群群左腿踏前兵卒。 “大头领说过,持盾御敌与持矛杀人是不一样,大头领请看,兄弟们都是个个左脚向前的,咱黑牛已经试过了,就是咱跑着冲撞也不能撞开!大首领若是不信,咱现在就撞一下试试!” 董虎不由笑了,他能看到兵卒的状态。 “不错不错,你把兵训练的不错,只要好好跟着咱干,咱就绝不亏待了你!” 孙牛心下大喜,忙说道:“大头领要不要再看看开阵、闭阵,以及十人小副队的配合?” 董虎拍了拍孙牛肩膀,笑道:“好啊,接下来由你来指挥操练,咱在一旁看着。” 孙牛心下跟吃了蜜似的,与一干将领走出军阵后,一通军阵操练,尽管仅有数月的操练,却也有了开战前第二大队的样子,对此董虎很是满意,孙牛也由第二大队长,直接成了佣兵军团第一步兵营营将。 队长哪有营将听着提气,孙牛大嘴咧得老大,几人笑谈下,他又将第四大队第一中队胡三提溜出来,很是在大头领面前告了胡三一状。 雇佣兵二头领董瑁前往陇西郡治所狄道,姚山领第三大队、华雄领第四大队随后也被调入狄道防御,只是后来因种种原因,或因小富即安,或跑到狄道后嫌弃雇佣兵待遇太低跳槽,或是其他人诱惑等等,第三、第四大队减员严重,两个大队竟凑不够一个大队的编制了。 董虎有这种心理准备,自雇佣兵招募时,他就有雇佣兵随时解散的准备。 许久未见,兄弟们自然是饮酒一番,直至吹牛打屁了半日,董虎这才略带醉意前往临洮城,身边也仅带着董重所部重甲骑,余者全都留在了虎口堡。 大汉朝的编制遵从“二五”编制,最大的编制是营级编制,五部十曲为一营,一“部”即一校尉或一司马所领兵卒。 5人一伍,设伍长;10人一什,设什长;50人一队,设队率;100人一屯,设屯长;200人一曲,设曲侯;400人一部,设司马或校尉;2000人设一营,设一营将,即将军。 司马与校尉在统兵人数是一样的,但校尉职权更大,而且校尉与校尉也不一样,诸如临洮所在的陇西郡南部校尉,此类校尉是州郡校尉,早些年时,每一个州郡都有这样的南北校尉,只是后来帝国财力不足,除了临近羌胡的州郡保留一些,余者都裁撤掉了,此类校尉的战时抽调兵马权利,只限于所处郡县。 还有“护羌校尉”这类营级校尉,虽是校尉,却是“营”级将领,与护(使)匈奴中郎将是一样的级别,理论上,只要哪里有羌人,哪里就是“护羌校尉”管理的地方,如此可就大了,整个大西北都有羌人。 还有一种是雒阳所在的北军五营校尉,北军五营加在一起也仅有四五千人,可他们身上都有个“郎官”名头,大汉朝各地统兵将领大差不差都有个郎官在身,而五营校尉一旦外出作战,通过“郎官”身份直接指挥各地统兵将领,进而统领各地兵马。 平时看不出来,一个校尉也就统领个四五百人,只有战时才能看出权利之大,但不管怎么说,正常编制时,2000人的营将最大,董虎不是大汉朝军队在编人员,雇佣兵顶多算是自发性组织的乡兵,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刺激到了一些人,他就简简单单的分成了大中小三级编制,但随着人数的增加,就需要更高一级的营级编制。 大汉朝的营级编制就是2000人,没有什么骑营、步营区别,是步骑车混合营,董虎因为一些考量,他手里“营级”人数是不一样的,诸如第一骑营是原第一大队与积石山混合在一起的千人骑营,第二骑营是两千女骑营,之后就是孙牛所领的佣兵军团第一步兵营,在此之外,还有之前俘虏作乱的参狼羌五百奴隶辎重营,滞留在狄道的第三、第四大队,事后是混合组建一个大队?或是建一个次级乙种营?只有到时候看情况而定。 第一骑营只有两个大队,第一大队是披甲重骑营,第二营是轻骑营,没有身披甲胄前,双方是看不出有何区别的,但从气势上也能看出一二,重甲骑大队气势更强,因混合时间太短,有些装备并未给新加入的积石山骑配备,但也能从重甲骑手中所用的四五米骑枪看出些端倪。 大汉朝用戟、槊较多,大多都是两三米的样子,骑兵所用兵器技法,大多是单手或双手平刺、斜刺或反手举过肩向下斜刺,武器太长就没办法玩太多花样,只能夹在腋下平刺,但因武器长了些,在冲击时占了较大便宜。 双手握戟、槊,花样较多,施展武器时往往需要更大空间,队形就要散一些,也没办法手持盾牌护住身体。 重甲骑不同,重甲骑腋下夹着四五米骑枪,想施展更多花样也不能,但队形密集,即便紧挨着也不怕伤了同伴,遭遇双手持戟或槊悍将时,因需要施展的空间较大,同样的空间可以遭遇三、四名密集型重骑枪同时戳击,骑枪又长,就算双手持戟将领武艺高强,面对三杆或四杆骑枪同时刺杀,大半也会当场死在战场上。 还有是战马问题,即便久经战阵的战马,在面临密集长矛时都会本能的畏惧,武器短了两米,意味着对方战马率先面临骑枪刺杀,会本能的想要止住脚步或转向,相反的,手持四五米重骑枪的骑兵胯下战马,距离对方的武器戳杀距离稍远些,再加上对方队形散乱,以及对方为了应对长于自己兵器的重骑枪刺杀,就要有格挡或撩拨动作,武器并不是针对重骑兵胯下战马,重骑兵胯下战马也就没了畏惧心,敢与对方骑兵硬冲。 正文 第50章 陷入困境的董卓 枪骑兵与手持长矛的重步兵类似,拼的是勇气而不是技术,拼的是密集阵型,任你武功再高,同时数杆长枪刺你,就算你武功真的高了好几层,同时三杆枪你都挡了下来,剩下一杆枪刺死你胯下战马也是可以的。 一波波枪骑兵冲击,一旦掉下马,那就更惨了,密集型的枪骑兵就算刺不死,也很难逃过密集战马的踩踏,一连数个波浪般冲击,你又能躲过几次连续冲击? 武功不够好,就玩勇者游戏,比拼勇气,重骑兵的标配武器是一杆四五米重骑枪,一杆两三米短骑枪,一柄四尺手锤,因董虎没法子获得更多生铁铸造,这些年也无法配备一个大队的鱼鳞铁甲,大部分还是锁子甲、皮甲、木片札甲,即便如此,为了避免没必要麻烦,除了在与狼孟决战时动用了甲胄,平常时,大家伙都是一般无二的破羊皮袄、麻布、白叠子粗布衣服。 这个时代是有白叠子的,是汉武帝、汉宣帝时通过西域引入的,但都是充当世家豪门家中的奇花异草养着,也有些白叠子细布,都死贵死贵,是西域商贾贩卖过来的,大汉朝百姓是不会用白叠子(棉花)织布。 汉朝人会织布,织的布是麻布或是丝绸,这个时代有织布的技术,只是这个时代的人脑子不是这么活泛,或是说僵化、没有去想。 麻布是用苎麻纤维做成的,苎麻纤维较长,蚕丝纤维也长,汉朝人就知道该如何织布,遇到棉花就麻瓜了,棉花一揪一个疙瘩,就这么短点,咋织布? 不弄成长线是没法子织布的,苎麻纤维一根能有三四尺,甚至更长,蚕丝更不要说了,若不把棉疙瘩整成长线,汉朝人是不会用棉花织布的,但上一世小时候,董虎是见过娘亲如何弹棉花、搓棉纺线的,只要能把棉花变成线,就算织成的布差了点,那也比没有的强。 平常时候,大多数都是破羊皮袄、麻布衣、不甚好的粗布衣,并不是身披甲胄,没有被临洮百姓看到,嘴里也只会说虎娃的军队都是一群乡勇,但懂行的,仅看着走入临洮的五百重甲骑气势,就知道那个虎娃是今非昔比了。 进入临洮就是为了见一见得了病的董氏,想知道些平乱大军的具体消息,以及一些隐晦的政治争斗,省的自己一不小心陷坑里上不来。 董虎来到董府,大管家董忠像是知道他的到来,早早的就在府门外等待。 董忠是董氏陪嫁的五百亲随一员,年轻时曾跟随董卓南征北战过,乍一见面,双眼就不住打量五百重甲骑。 “虎娃,你与忠叔老实交代,你啥时候弄出的这些精锐骑?忠叔怎么觉得……他们不比老爷的五百湟中义从差啊?” “此事你得与忠叔交代清楚,若是老爷恼怒你小子,忠叔也能帮你说几句好话,否则……有你好受的!” 董虎挠头道:“虎娃知道忠叔照顾虎娃,这些兵卒……有些是虎娃的兄弟,有些是积石山的兄弟。” “积石山?” 董忠一愣,董虎不得不将积石山发生的变故说了一遍。 “事前虎娃与他们商议着夹击参狼羌,由他们自白石塞捅参狼羌的屁股,可他们嫌天冷,没有去捅,等虎娃拿下了参狼谷后,虎娃去白马羌拜访老王时,也不知那李文侯是如何蛊惑的,那孟都就又出兵两千,明显的是想逼迫虎娃,想占咱便宜,不成想那北宫伯玉领兵一万杀入积石山。” “孟都领残部投降了北宫伯玉,那孟威也不得不半路回返,但有一些人不愿意投降北宫伯玉,就投靠了咱虎娃。” 金城塞丢失,短短时间内,金城塞聚集了十万羌胡,令居塞以东、黄河以西全成了叛军地盘,甚至过万叛军渡过黄河杀到了狄道城外,积石山的消息也断绝了,董忠又居于敌后,而且积石山发生的变故时间也太短,还没传入大汉朝境内。 董忠不知道积石山发生了变故,但他知道积石山都是啥性子,有些担忧看了眼五百骑。 “虎娃,积石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得小心些!” “忠叔是认真的!” 董忠唯恐董虎疏忽大意,最后又加了一句。 董虎点头道:“虎娃与积石山打了好几年交道,知道他们的心思,虎娃会谨慎的。” 见他心有计量,董忠也不再多言,想到眼下时局,叹气一声。 “唉……” “贼军势大,朝廷大军仅有一万余人,前些时候,老爷领兵出城一战,结果……” “唉……” 董忠叹息,拍了拍董虎后背。 “也别站在外面了,先见了夫人再说吧。” “嗯。” 董虎转头与董重交代了几句后,跟着董忠进了府邸,沿着阁廊径直来到后院董氏居处,董忠在门外轻呼了句,在一婢女打开房门后,董虎这才跟着董忠进入浓重草药味的房间。 骨瘦如柴的董氏向董虎招了招手,董虎见了董氏这模样,心下也没由来的一阵感伤,上前单膝跪地。 “婶娘。” 看着样貌几若于另一个董大的董虎,董氏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笑意。 “你爹太浑,若他知晓虎娃今日成就,肯定会懊悔的。” 董虎对董大感情不深,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只记得他整日醉醺醺的。 “听说你去见了我阿爹?阿爹的身子可还好?” 董虎点头道:“老王的身子骨很好,估计再活十年当是无碍,虎娃去见老王时,老王还问起婶娘,问叔父可有欺负了婶娘,老王说婶娘是白马羌的公主,若叔父欺负了婶娘,即便翻过雪山,老王也要亲自为婶娘讨个公道。” 说着,董虎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 “虎娃说叔父待婶娘很好,可老王敲咱脑袋,说咱不是个实诚的娃,要虎娃将这枚玉佩给婶娘,说是叔父若欺负婶娘,婶娘就寻人带着玉佩去白马羌,老王亲自来寻叔父麻烦。” 接过尚有余温的玉佩,董氏眼角瞬间湿润,过了好一会才深深叹息一声,但她不是普通女人,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脸上也多出了些笑意。 “你小子极为聪慧,婶娘一点都不奇怪你去白马羌,但你能娶了苦娃,婶娘着实有些……欣慰。” 董虎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若他不夺了参狼谷,他还是不知道狼孟、董卓、董氏三角恋狗血剧关系。 董氏见他挠头,像是知道他想到了根由,又笑了笑。 “参狼谷的事情且不提,你叔父在狄道遇到了难处,婶娘想调佣兵前往狄道,你怎么说?” 听到她要调动雇佣兵,董虎就想伸手挠头,被董氏笑了下,也不得不放下抬起的手臂,脸上也多了些苦涩。 “婶娘要调佣兵,虎娃自是不会不允,只是……婶娘也知,虎娃在刚击败了狼孟后,就将第三、第四大队调往狄道,去的时候是两个大队,而今时仅剩一个大队的兵力。” “雇佣兵是后娘养的娃,在咱临洮,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汉子,待遇差点,至少还能混个肚儿圆,至少不被人欺负,可跑去了狄道呢?” “大公子、刘校尉抽调的是邬堡兵卒,是义从胡,是叔父内定的朝廷兵马,其余军队大差不差都是朝廷兵卒,有月奉粮饷,有朝廷配备的刀兵箭矢,有酒有肉,有发放的春夏单薄衣物……” “朝廷兵卒啥都有,雇佣兵呢?啥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口粮也是求爷爷告奶奶,朝廷又不应允四成斩获,第三、第四大队能保存一半兵丁已是勉强支撑,若是再将虎口堡佣兵调入狄道,仅虎娃自临洮往狄道运粮,虎娃就难以支撑,更别说兵卒的逃散。” 董氏知道佣兵第三大队、第四大队离散了一半兵卒事情,也知道根结在哪,心下一阵叹息。 “你叔父前些日兵败,五千兵卒折损过半,据说……朝廷可能要治罪、罢职什么的,情形不是很好。” 董虎眉头微皱道:“敌军气势正盛,又十倍于我,一时受挫也算不得什么,仅以小败而罪拼杀阵将,岂不是更为打击我军士气?岂不是更为愚蠢?” 董氏伸手,董虎无奈,只得将大脑袋伸到她枯瘦手掌前,任由她轻拍几下。 “朝廷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 “你叔父需要一场胜利,哪怕只是一场小胜,至于你说的粮食辎重什么的……朝廷不允,婶娘给你三万石。” 董虎一阵愕然…… “婶娘是说三万,不是三千?” 董氏又拍了拍董虎大脑袋。 “呵呵……” “婶娘给了你,不敢接吗?” 董虎钢牙紧咬,像是在下什么艰难的决定…… “婶娘,虎娃在门外时与忠叔说了些积石山变故,即便此时没有积石山那些人,仅凭虎娃手里的兵卒,虎娃也有走一遭河湟谷的能力。” “第一条路线是自参狼谷入白石塞,自河关塞过河,直接杀入河湟谷地,至于允吾城五千卒……只要他们敢跑出来,虎娃就有一定的把握干掉他们。” “第二条路线就困难些了,需要沿着参狼谷一直向西,自赐支河曲杀入空虚的烧当羌族地,自龙耆城,或自大小榆谷杀入,沿着河湟谷地一路向东劫掠、俘虏看到的部族老弱,逼着他们往东与叛军厮杀。” “这条道路比较远,可能需要好几个月,但虎娃觉得是最为安全的路线,烧当羌是河湟羌大部,烧当羌一旦遭受重创,那烧当老王必然撤军,无论是虎娃杀入河湟谷地,还是把烧当羌族内老少全都俘虏了,河湟羌各部必是人心惶惶不得安。” 正文 第51章 讨要独立作战权 董虎说这些话语时,董氏神色极为认真、郑重,也不开口打断。 董虎皱眉道:“积石山发生变故不足半个月,虎娃不知道狄道有无得了这个消息,此时的朝廷兵马被阻在狄道,今时又正值春水上涨难以渡河时候。” “朝廷兵力不足,若是知晓了积石山发生了变故,没有了积石山五千马匪相助,仅凭狄道城内一万兵马,想要分兵侧击也很难。” “一者沦陷允吾城内有五千贼卒,二者春水上涨难渡,十万贼军可以分兵两万或三万入允吾,即便狄道愿意冒险侧击,能分兵多少?三千?五千?仅这点兵卒又如何可突破允吾城数万防线?” 董虎皱眉道:“朝廷大军都聚集在狄道城,大军旦有动作,必会被贼军看在眼里,所以侄儿不认为狄道城分兵侧击能够成功,但侄儿不同,侄儿不是自狄道出兵,而是自参狼谷,自白石塞、河关塞渡河,贼军的眼睛盯着的是朝廷大军,而不是虎娃,所以虎娃有七成机会杀入河湟谷地。” 董虎又是一阵苦笑道:“叔父能够重新起复为将,靠的是自积石山斩断贼军后路,可当下积石山发生变故,再加上贼军势大、河水上涨难渡,朝廷可能就认为叔父没了用处,再加上小败一场,这才有了当下的困难。” 董氏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当是如此。” “以虎娃看来,此时又当如何?” 董虎想了下说道:“贼军的主力在河西岸,在金城塞一侧,若朝廷愿意配合虎娃,可以大张旗鼓的在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招兵,在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陇西郡,甚至三辅招兵……” “甭管是不是真招兵,只要让金城塞贼人相信即可,要让他们相信,凉州西北四郡的进攻方向是令居塞,东面朝廷的兵马进攻方向是自安定郡渡河,目的是把贼人的目光转移到北方,是让金城塞内叛军恐慌,让他们不敢分兵允吾城。” “散播假消息,用一些百姓民夫替代朝廷兵卒,不需要他们真的与敌交战或渡河冒险,只要配合虎娃将贼人十万叛军锁在金城塞,只要给虎娃争取河关塞至允吾城五日行军时间,虎娃就有八成把握杀入河湟谷腹心。” “前有朝廷散播的重兵谣言惊惧叛军,后有虎娃杀入河湟谷地断绝贼人后路,十万贼军顷刻间就能散去大半,剩下的,只需再次重创,叛军可平。” 董虎又苦笑道:“可这需要朝廷的配合,若是不配合,或是走露消息,兵力占优的叛军若是重视允吾城脆弱处,虎娃就没了可乘之机。” “前往狄道,在虎娃看来是下下之策,且不言朝廷内廷宦官与外廷文武争斗,不言平乱大军皇甫嵩想打压叔父,就是虎娃去了狄道后,叔父可否支持虎娃独掌一军?叔父手下大将难道不会对虎娃使绊子?” “外面本就电闪雷鸣,屋内再风雨交加,这日子可就真没法子过了。” 董虎看着沉默不语的董氏,从半跪地上站起,将瘦成了一把骨头的董氏搀扶坐起,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 “婶娘,对于虎娃来说,上上策是朝廷或平乱大军配合虎娃,虎娃可以顺利杀入河湟谷地,自东向西扫荡,抢掠一切可以看到的部族、牛羊,然后虎娃从龙耆城、大小榆谷南上高原,虎娃把所有人都抢了一遍,抢他个几百万头牛羊跑路。” “中策,虎娃从参狼谷一路向西,从烧当羌族地杀入,从河湟谷地最西端一路向东劫掠,但虎娃最终会与急匆匆救援的烧当老王、北宫伯玉数万大军碰撞,无论此战胜负如何,河湟羌都是输了。” “下下策就是领兵前往狄道。” “婶娘您看啊……” “咱虎娃认为的上上策,核心是朝廷,是平叛大军配合咱,且不言朝廷屁事,那皇甫嵩就愿意配合咱一个屁都不是的娃娃?咱要是真的成功了,他人还如何有脸面?” “中策吧……中策需要的时间太多,虎娃需要赶着牛羊走好几千里,这需要好几个月,而且这种千里奔袭,估摸着朝廷一看就是个西贝货,肯定认为叔父为了弥补积石山‘失败’计策的谎话!估摸着朝廷会更恼怒,叔父能不能支撑到虎娃数月的千里奔袭?” 董虎想了想,叹气一声。 “以虎娃看来,叔父可能难以支撑虎娃数月、半年的奔袭,才小败而已,而且还正值敌我双方争锋大战时,如此之时还要治罪统兵大将,正如婶娘所说,叔父需要一场堵住他人嘴的胜利。” 董氏拍了拍他的大手,笑道:“你决定了?” “婶娘,虎娃心下着实不想去狄道,若婶娘一定要虎娃前往,婶娘除了给咱三万石粮食外,还得答应虎娃一个条件,要不然……要不然虎娃情愿在没有朝廷配合下,咱也试一试走积石山。” 董氏又拍了他大手。 “孩子气。” “说吧,你想要婶娘如何?” 董虎挠头道:“虎娃手里差不多有五千兵马……” “五千?” 不仅董氏一愣,就是一直躬身站在一旁的董忠也忍不住惊呼。 董虎看向董忠,苦笑点头。 “是五千。” 董虎说道:“第一骑营是千人,第二骑营是两千女骑营,第一步兵营是虎口堡两千步卒,若不是第三大队、第四大队逃散兵卒太多,虎娃可用兵卒有六千。” “虎娃去了趟白马羌,与老王说了参狼谷变故,老王也答应照顾虎娃一年,至少一年内,是没人招惹参狼谷。” “此战若不战还罢,若要战,虎娃就必须用全力,添油战术,只会把咱拖死。” 董虎看着短短数月白了头的女人,叹气道:“虎娃虽有兵五千,成分却杂,婶娘是知道虎口堡两千步卒都是哪些人,骑军中两千女人是参狼谷青壮妇人,剩下的又有大半是积石山投靠过来的,想要短时间内统合如此复杂的五千卒本就困难重重,若虎娃跑去了狄道,叔父若被他人蛊惑啥的,虎娃不死在狄道就不错了,更别说帮到了叔父。” “婶娘若要虎娃前往狄道,虎娃不敢不遵婶娘话语,但婶娘得答应,答应虎娃可以独领名下兵卒,虎娃可以在叔父名下为将,大公子也可以是虎娃的主公,但咱虎娃必须保持独立领兵权。” 董虎低头道:“不是咱虎娃有什么歪心思,而是咱虎娃不能乱,不仅因为叔父,还因临洮以及大汉朝的未来。” 董氏神色郑重,轻声道:“虎娃说一说,婶娘想听听你的打算。” 董虎沉默数息,一声叹息。 “唉……” “苦娃是个可怜的女人,虎娃承认她是咱的女人,有很多理由,诸如虎娃不想让佣兵胃口太大,不想让佣兵把参狼谷过万妇孺屠戮一空。” “兵卒是有胃口的,胃口、贪婪也会越来越大,若不加以控制,最终会把自己活活拖死。” “按照虎娃定下的规矩,斩获四成是佣兵的,把所有人杀死了,一次性就可获得四十万头牛羊,四成斩获是一笔极大财富,足够佣兵全部回家放羊做老爷的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则是当下的河湟羌反叛,若咱把参狼谷一两万人屠了个精光,其他羌部会如何想?会不会由犹豫不决转而坚定仇恨大汉朝?” “还有就是……虎娃想在临洮之外建一个隔离带,以及不想给朝廷插手虎娃私自分配斩获借口。” “隔离带的事情,虎娃不说,婶娘也能明了,虎娃娶了苦娃,成了参狼谷的头领、大人、族长,就算虎娃分配族里牛羊,那也是自家事情,朝廷自也管不着。” 董虎挠头道:“虎娃把参狼羌改成了董部,日后便是高原羌的一个部族,是……是董家的义从部,参狼谷的男人都被虎娃打死了,仅剩下两千青壮妇人,两千女骑营、一千男丁骑营、两千佣兵军团步卒营,他们是一个脆弱相互制约平衡,一旦打破,一旦被人插手,参狼谷可能就没了。” “参狼谷没了,临洮就没了南面屏障,董家也没了义从部,日后可能又成了参狼谷时不时攻打临洮情景。” 董虎沉默片刻,说道:“虎娃是董家义从部,可以听从叔父的,可以听从婶娘,也可以听从大公子,那是因为自虎娃阿父那一代就是婶娘的亲随义从,可咱虎娃不是牛辅,不是徐荣,不是李傕、郭汜他们的义从!” “咱虎娃可以遵从叔父军令,要咱打谁、守哪里都可以,但虎娃要独立军队指挥权,他人不能插手咱指挥作战。” 董氏微笑点头,笑道:“虎娃能与婶娘说了这么多,婶娘从心眼里高兴,你这孩子也确实有统兵大将才能。” 一直不说话的董忠开了口。 “夫人,仅凭虎娃那上中下三策,老奴就觉得虎娃不比老爷名下将领差了,而且董部义从也着实不宜让他人插手。” 董氏微微点头,说道:“虎娃所需的粮食辎重准备一下,一会你亲自带着虎娃所言上中下三策前往狄道,五千大军出征也需要些时间,让老爷做决定,老爷有了决定后,要第一时间回返。” “诺!” 董忠抱拳答应。董氏又拍了两下董虎大手。 “这几日就莫要乱跑了,瑁儿院子空着,你就住瑁儿院子里,多陪陪婶娘说些话,些许杂事没必要事事亲为,还是让下面人去做好了。” 董虎心下叹息,面上却笑道:“虎娃都听婶娘的,婶娘说咋整,咱虎娃就咋整。” 正文 第52章 董卓的哎呀呀 若是寻常人,听了董氏“扣住”自己,肯定会想她有什么歪心思啥的,董虎不会,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董卓自己的心意,在警告董璜和一些将领。 住进董瑁的院子,就是在告诉一些人。 “虎娃是老娘的子侄!” 董卓南征北战二十年,家丁家将不知更替了多少人,也并非没有失孤的,但整个董府都知道,即便虎娃揍了二公子、大姑爷,那也是白揍!换了旁人哪个敢?别说临洮了,就是整个陇西郡也没人敢揍董璜、牛辅! 可董虎就是揍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两次揍董璜,可那又能如何?董氏连理会都无,揍了也是白揍! 董虎身上有许多董氏喜欢的地方,诸如虎娃武勇不下于董卓手下任何一将,诸如虎娃屁大点就坐在奶娘任氏门前读书,诸如尊老爱幼、待人仁和,诸如会养家,诸如亲善儿子…… 董瑁自幼残疾,不被董卓、董氏所喜,把宠爱转移到了董璜身上,董卓或许会因为董璜是亡故大兄的儿子而当成亲儿子,但董氏不会,董氏是个女人,再如何不喜亲儿子董瑁,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可以打骂,可若他人欺负亲儿子,脸上笑着,心下还不知多恼火呢! 当自己看着儿子被人欺负,心下不舒服、难受时,董虎上前就哐哐两拳,是个正常母亲看到这一幕,心下都会本能的产生好感。 在聪明人面前,别耍滑头,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清楚,董虎相信董氏不会害自己,更不会去害自己亲儿子,他也安安心心住在董府大公子院里,当然了,他是不会住进董瑁的正房主屋,而是选择西面房间。 信使先向孙牛、董小乙、刘弃下达调动军令,一听说是要前往狄道,孙牛顿时来了精神,锦衣夜行那可不成,若不在死对头胡三面前显摆几下,怎能对得起他的营帅大旗? 董小乙、刘弃所领第二骑中队所带辎重较少,很容易北上临洮与董虎汇合,两千步兵营就要麻烦些,用了三日才整顿好所有所需,虎口堡内百十辆马车也全部带走。 消息继续向南,传到大丫手里时,大丫有些疑惑不解,她是知道董虎的心意的,怎么又要调去狄道? 不解是不解,但她没有太过犹豫,由苦娃、大巫师、二丫、三丫等人带队,两千女骑、五百奴隶,三千匹战马、数百头马骡以及重甲骑所需要的甲胄日夜不停北上临洮。 五千兵马纷纷向临洮聚集,董忠带着人日夜赶往狄道,却是不知道,在他还在半路时,董虎带着千余骑离开了临洮,自索西城塞向北入鄣县,继而折转入首阳。 董虎领千骑没有沿着渭水走鸟鼠同穴山,而是折转向北…… 董忠不知道董虎在自己离开后,也带着千骑离开临洮,而是日夜不停跋涉好几日才来到狄道,但狄道并不安宁,贼军就在狄道城西十里驻扎,直至天色暗淡,才得以趁着夜色进入乱糟糟的狄道,还是被人当成奸细抓入大牢,直至第二日证明了身份才得以脱身。 脱身后的董忠也不愿节外生枝,带着信件直接寻到董卓营地,当他来到议事虎堂时,气氛好像不大对,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姚山、姚勇、华雄、胡三等人全阴沉着脸。 见董忠亲自送信前来,董卓以为家里出了事,当着众人三下两下拆开信件,刚看了一个开头,董卓蹭得站起,见他异样,所有人都一脸疑惑。 “正值紧要大战时,虎娃他……” “哎呀……哎呀……” “他又跑去白马羌作甚!” “哎呀呀……” 董卓来来回回转圈圈,看着他一个劲的“哎呀呀”跺脚,看上几眼信件,就是一阵甩动信件“哎呀呀”,脸上那个恨铁不成钢样子很是让人着急。 众人更是一脸不解,董旻见所有人都不开口,犹豫上前低声询问。 “兄长,虎娃不是早就去了白马羌吗?是不是临洮又出了乱子?” 董卓一张嘴,又恨恨剁了一脚。 “你……” “哎呀呀……” 董卓又连连晃动手中信件。 “虎娃说了平贼上中下三策,就算上策虎娃太过年轻,朝廷遣一将任其统帅,定能一举灭贼!” “中策虽需数月时间,可这正值春暖雪融河水上涨之时,朝廷就算再调大军过河平乱,也当有数月,那时虎娃也已杀入叛军巢穴,乱臣贼子也当可平!” “下策就是把虎娃调来狄道,可偏偏……” 董卓又当着董旻的面连连晃动手中信件,脸上那个懊悔就别提了。 “你说虎娃他……他怎么就跑去了白马羌呢?浑小子若不瞎跑,若能早来几日,又怎能……” “哎呀呀……” 董卓连连甩动信件,虽没看到信件内容,可听着话语,所有人都是一惊。 董旻疑惑不解,再次问道:“兄长,虎娃那上中下三策是如何的……” “你……” 董卓又是一拍大腿,但他却没将信件给董旻,走到小几前一屁股坐下。 “唉……” 董卓重重一叹,看着所有人说道:“你们也是知道了积石山的事情,那帮马匪全被北宫伯玉扣押在了金城塞,允吾城也仅有五千兵卒,咱们就算想分兵,也一定会被城外贼人发现,积石山也成了片废地。” 众人一阵点头,这件事已经分析过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更何况,城内兵卒尚无一万,而城西十里就有一两万贼人大营,又哪里分得出兵卒? 董卓苦笑道:“所有人都盯着咱们,可却无人盯着虎娃,只要大肆散播流言,说武威郡在聚兵令居塞、朝廷在聚兵,欲要自安定郡渡过黄河,只要把贼人兵马吸引住,虎娃就能领兵五千自白石塞入积石山,自河关塞过河杀入河湟谷。” “五千?” 牛辅蹭得站起,全都一脸惊骇看着董卓。 “五千也没什么,两千雇佣兵,积石山马匪投靠了千人,再加上参狼羌那些女娃兵,可不就是五千吗?” 听着董卓将两千女人算在内,一干人也恢复了平静,在他们看来,女人而已。 坐在席间的郭汜皱眉道:“让女人骑马也太浪费了些吧,若有两千骑,前些日,咱绝对能杀退那贼子!” 胡三一想到为了救这混蛋死了的兄弟,胸口就有股难言怒火,不由冷哼。 “吹什么牛,若非咱们第四大队救你,你早他娘地被那阎行挑死了!” 郭汜猛然站起,指着胡三大怒。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胡三蹭得站起,当啷拔出腰刀,指着郭汜。 “老子再说一遍又如何——” “女人?” “一群女人也比你他娘地强——” 郭汜大怒,伸手就要拔刀…… “够了!” 董卓猛然冷喝,厅堂内瞬间一静。 “哼!” 董卓冷哼一声,怒道:“一群就知道争吵的蠢货,你们若有虎娃三分脑子,咱他娘地也不会被人一再羞辱!” “哼!” “虎娃的兵卒,你们谁都别想了!” 董卓冷喝,一群人全都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董卓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董瑁。 “瑁儿。” 董卓招呼,董瑁才像是惊醒了似的,抬头看向老爹拿着信件招呼,忙起身,一瘸一拐上前,接过信件。 “爹有些难以决定,你看看虎娃三策,觉得当如何?” 听到这话语,牛辅不由看向董卓、董瑁父子…… 董瑁刚看了一页信件,脸上不由露出些讶然,下一刻也与董卓一般的苦涩。 “若不是前些日大败,父亲或选上策,或中策都可以,可现在……正如虎娃所说,咱们只能选择下策,先获胜一场,先稳住局势。” 董卓叹气一声,心下颇有些后悔冲动,可惨败已经成了事实,很难再获得朝廷的支持,也只能获得一场胜利稳住局势,可对面有过万叛贼,就算加上残存的第三、第四大队,手里可用兵卒也不足三千兵马。 一想到当下的困境,董卓就有些失落,说道:“瑁儿,你觉得咱与虎娃合兵一处,可否击溃对面一万五千叛军?” 董瑁一阵沉默,转头看向华雄,说道:“华雄将军亲身经历过虎娃指挥阵战,华雄将军以为如何?” 华雄起身抱拳道:“若是大头领亲自指挥,末将以为大头领稳胜那阎行。” 董卓精神一振,忙问道:“这是为何?” 华雄皱眉道:“大头领几乎能算计到对手每一个动作……” “会算计又有个屁用,战场上是真刀实枪的厮杀!”郭汜不满华雄的背叛,嘟囔了句。 华雄没有回头,抱拳道:“主公知道参狼羌的悍不畏死,五百对阵五百,仅一刻钟,参狼羌折损过半,若非参狼羌牦牛畏火大乱,虎娃大头领仅需两刻钟就能屠光拼命冲阵的五百人。” “城外叛军虽众却散,没有参狼羌那么拼死暴烈,只要击溃一部,余者皆逃……” “说的容易……” 郭汜刚开口,李傕忙拉了他一把,看的董卓一阵皱眉不悦。 “哼!” “胡咧咧时一个比一个带种,一打仗,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哼!” 董卓冷哼不悦。 “瑁儿。” 董瑁忙跪倒在地。 “暂领董部义从。” 众人一愣,董瑁没有多少犹豫,双手抱拳。 “诺。” 董卓眉头又皱了皱。 “军中若无粮终是不妥,你与李胖子说,咱不管他难不难,都要给咱先拿出一万石粮食!” 董瑁心下一阵苦笑,贼军囤聚在城外,不仅逼得城内百姓无法耕种,更让狄道成了座孤城,各县就算想送粮前来也难。 董瑁心知狄道已经没了粮食,但还是点头答应,默默退回坐下,其他人没有看到信件,看着董卓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公开信件,厅堂内气氛也压抑了许多。 没人开口,董卓也没了兴致,一摆手,众人齐齐抱拳,一一离去…… 董旻犹豫了好一会,看着董卓依然皱眉看着信件,上前道:“兄长,虎娃究竟说了些什么,那董部义从又是怎么回事?” 董卓看了眼董旻,叹气一声,这才将信件送到董旻面前。 “虎娃……” “唉……” “虎娃不该去那白马羌的……” 正文 第53章 高原羌的一份子 “大公子,大头领真的回来了吗?” “大公子,虎娃究竟说了什么?” “大公子,虎娃真有五千人马吗……” …… 一干人刚走出厅堂,胡三、姚山、姚勇、杨义、华雄等人全围在董瑁身边,看到这一幕,董璜冷哼。 “没叔父点头,他虎娃竟私募五千兵卒,他想作甚?” “哼!” 董璜冷哼,董瑁摆了摆手,华雄、姚山等人退开些。董瑁拄着拐杖来到董璜面前,看着如同世家公子的二弟,笑了笑。 “二弟知道‘义从部’意味着什么吗?” 董璜眉头一皱,董瑁又轻叹。 “虎娃要了那……那女人后,你们说虎娃脑后长骨……” “可若不如此,虎娃又以何理由领兵五千前来?” 众人一阵沉默,若是各县因狄道危急而募兵救援,要么在太守李宽名下,要么在皇甫嵩名下,若是董卓不败还罢,就算五千兵马在李宽名下,实际还是董卓的兵,可现在兵败,本就被人弹劾“不尊号令、纵兵为贼、作战不利、丧师辱国……”罪名,若在这时,临洮县募兵前来增援,董卓又“蛮横夺了”五千兵卒,而大领导皇甫嵩又无可奈何,朝廷怎么看? 兵败不知耻,反欺辱主将,你董卓又想做甚? 雇佣兵没有身份,就算是乡兵、义兵,也需要上面人点头,人家不点头,你就私藏刀兵甲胄,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上面点头承认,雇佣兵就是乡兵,就要听从上级的指挥调动,上级又是哪一方? 临洮乡兵,上级只能是南部校尉刘胜、县令孙营,再上一级是皇甫嵩、太守李宽,就算谁都知道董卓是临洮土豪,都知道临洮兵卒都是他私兵,明面上却不属于他。 董虎自己单独干,怎么整都无所谓,就算朝廷再知道他私造兵甲什么的都无碍,就算没有拿下参狼羌,只要带着兵马杀入河湟谷地,只要他与那帮积石山马匪转身一变,与一帮头顶长疮家伙们一同成为河湟羌的一部族…… 私造兵甲? 算是个事? 只要不造反,朝廷才懒得管你呢! 董虎单独干,怎么整都无所谓,可若跟在董卓身后,成为朝廷体制中一员,就只能遵守朝廷的规矩来,明面上就必须接受皇甫嵩、李宽的调派,可如此一来,别说五千兵马了,就是五万,那也得被他们整死。 满足一个人的利益容易,可要想满足所有人,而且还是各种利益争斗激烈的双方,怎么可能? 董瑁话语虽没有明说,但也能让人听明白,董虎特意不以“乡兵”名义前来,而是以“董部义从”名义,是以一个高原羌部族名义前来增援。 大汉朝强横了三四百年,但现在的大汉朝处处都是窟窿,最南面的交州蛮人造反,继而是苏湖周边的九江蛮造反,荆州蛮造反,川蜀板楯蛮、益州蛮作乱,前两年并州、幽州一次死了三万骑,鲜卑单于檀石槐若不病死,大汉朝还不知会处处烽火成什么情况呢,而现在西羌又造反了,正值这个时候,高原羌“董部”前来增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董部”是董卓的仆从军,可出现在战场上的两千参狼谷羌女是真的吧?整的跟个羌人女王的苦娃、满头插着鸡毛的大巫师是真的吧? 只要羌人承认“董部”是高原羌的一部族,朝廷就不能太过打压或干涉,尤其在整个西北羌人作乱节骨眼上,若再激怒了高原另一个强大羌部白马羌,再把临近白马羌的益州蛮整造反了,那才真的麻烦了。 所有人都知道“董部”是怎么回事,偏偏董虎从某种意义上是“入赘”到参狼谷的,白马羌是高原大部,与参狼谷临近,之间夹一道雪山,从亲近远疏来看,董虎的父亲董大本是白马羌人,是随董氏陪嫁到董家的,虽说董大娶了个汉家女子,姓氏也随了董姓,可在知根知底人眼里,在白马羌人眼里,董虎是他们白马羌的儿郎。 论私,董虎是白马羌的娃,白马羌族人又尤为厌恶每每抢牛羊的参狼羌,白马羌的娃干掉了参狼羌,入主参狼谷,成为参狼谷的王,不是不可以接受。 论公,不承认董部是高原羌的一部族,那就只能是大汉朝的一份子,也就意味着大汉朝的人登上了高原,汉人不适应高原,就算勉强出兵攻打,最后也只能退出,可现在董虎爬上了高原,若不承认,汉人就在高原扎根了,汉人拥有更为精良的刀兵箭矢,有无数钱粮,不承认,最后高原还属不属于高原,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论公论私,白马羌都点头承认了董部的存在,高原羌族大部点头承认,他人不想认也没法子。 董部以临洮乡兵身份时,可以独自领兵杀入河湟谷,却不能跑去狄道,这对于他来说太过凶险,若要前往,就只能以“外族”身份,以高原羌一部族身份,以“董部义从”身份站在董卓身后。 董瑁看着不开口说话的董璜,说道:“董部不是临洮乡兵,是羌人的一部族,有参狼谷的董部、高原白马羌的支持,朝廷多多少少也会忌惮些,就不会太过逼迫咱们。” 又说道:“二弟若真心觉得有何意见,可以去寻父亲,想来父亲会考虑二弟心下忧虑的。” 话语说罢,董瑁与牛辅抱了抱拳,牛辅此时哪里敢在董瑁面前拿大,背后有着五千兵马支持的董家大少,已经不是那个任打任骂的边缘人。 董瑁与众将抱拳离去,华雄、姚山等人也按刀跟随在后,这些人不是出自雇佣兵营,就是董氏当年陪嫁老将,尽管董瑁将兵权交还给了董卓,他们亦有将近一半的兵权,董瑁、牛辅、徐荣、李傕、郭汜等人并不能占据绝对优势。 华雄一天到晚冷着脸,他人也不知道心下究竟在想着什么,可胡三不一样,死对头孙牛原本与自己一般无二,都应该是个中队长,只因董虎将董重调入第一大队任重骑中队长,孙牛这才比自己高了一头,成了第二大队大队长。 孙牛命好,比自己高了一头,每每被孙牛压了一头,本以为跑来狄道,会有个提升什么的,结果手下兵卒不住被他人引诱而逃散,原本两百五十人的中队,现今连百人都无,对不住使绊子的郭汜、李傕等人尤为愤怒。 刚跟着董瑁离开院子,不等他人开口,胡三慌忙问道:“大公子,大头领真的有五千兵马,真的要来狄道吗?” 董瑁微笑点头,笑道:“若是够快的话,顶多一个月,五千兵马就会全部来到狄道。” 说着,董瑁又一脸笑意拍了拍胡三肩膀,笑道:“你可要努力了,虎娃信上说,黑牛已经成了两千人营将。” “啥?” 胡三大惊,他是知道虎口堡有两千卒的,可那时董虎正在前往白马羌,也还是大队长,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两千人都是要分成四个大队,或是补充兵卒流失严重的第三、第四大队,又哪里能想到孙牛一跃成为两千佣兵营将? 听了这话语,不仅胡三大急、姚山、姚勇、华雄心下也急了。 “大公子,您……您可不能不管不问啊,咱的第三、第四大队都快没人了……” 胡三急眼,他人正待齐齐上前倒苦水,董瑁却拍了拍他肩膀,一脸的灿烂。 “城外贼人逼迫,城内无粮饥困百姓不少,你又不是不知佣兵是怎么来的。” 董瑁眨眼,胡三一愣,又忙鬼鬼祟祟凑近了些,低声道:“大公子是说,咱胡三可以……募兵?可咱狄道百姓都知道咱没粮食啊?” “呵呵……” 董瑁又重重拍了拍他肩膀。 “阿娘又给了虎娃三万石粮食。” 胡三眨巴了两下眼睛,猛然胸口拍的咚咚响。 “大公子放心,咱这就去寻人!” 这几个月来,胡三着实憋屈的要死,手里的兵马一再减少,都快成了光杆司令了,偏偏还没丁点法子,皇甫嵩是不可能给粮食的,太守李宽是个不顶事的,董卓的粮食也只会偏向手底下兵卒,第三大队、第四大队成了小娘养的,若非董瑁是董卓亲儿子,估计人早跑光了。 三万石粮食是不多,董瑁却对董虎性子极为了解,他是不可能任由狄道外面贼军虎视眈眈的,正如信件里的算计,但有些事情他也没法子当着人说,这也是董卓不愿意当众传阅信件原因。 听了董瑁的隐意,不仅胡三心脏躁动,就是一直冷着脸的华雄也急匆匆抱拳离去,堂堂一个大队长,手里的兵马连一个中队都凑不够,让他在与城外的阎行厮杀时极为憋屈,连想要交替撤退,在撤退中杀伤贼军都不能,只能跟随大队拼命后逃。 姚山、姚勇、华雄、胡三全舍下主将打马跑了,董瑁却无一丝不满,只是笑了笑,在亲随搀扶下爬上董虎送他的马骡,或许是马骡与他亲近熟悉了,即便不用绑缚腿脚,只要不是狂奔,董瑁也不会掉落下来。 “大公子,咱们要回府吗?” 亲随开口询问,董瑁想了想。 “去李府。” 亲随知道“李府”是哪里,只是向后摆了摆手,跟随着的十余骑纷纷散落了些,将董瑁围在身边,唯恐一些人突然冲撞,惊吓了马骡,或是刺客什么的。 正文 第54章 十日退兵 或许因为董瑁妻李氏缘故,董瑁的临时府宅距离太守府不是很远,但两家又像是避嫌,两处隔了一条街道。 狄道是陇西郡治所,城池却不是很大,但因战乱缘故,街面上就有些拥挤了,到处都是缩在他人院墙下或是屋檐的乞儿、避难百姓,各个都蓬头垢面缩在角落,店铺也没有一家是开着门的,空气中总是有股浓重的臭气,但董瑁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的。 十余骑打马走在街道,一堆堆缩在墙角下的百姓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更多的是连看一眼都无。 董瑁没有去看任何人,他只是如同打瞌睡低头皱眉,像是在想着什么,直到马骡停住脚步,这才把他从思绪中惊醒。 “姑爷。” 太守府门前很干净,没有一个乞儿敢缩在墙角,管事招呼两个奴仆小心将他搀扶下了马骡。 “姑爷还真巧了,小姐今日正在家中呢!” “哦?这倒是巧了。” 董瑁随意应和了句,一旁的管家又开始唉声叹息,感叹世道的混乱、艰难,感叹着家中的艰难…… 李府比董府要奢华、讲究的多,董瑁跟随管家一路来到后宅阁亭时,正见到董白与一般大小的娃娃在玩闹,李宽也与一干妻妾在饮酒谈笑,李氏显然也坐在一群女人之中。 李宽很远就看见了拄着拐杖前来的董瑁,原本还满脸笑意,此时却有些愁眉苦脸。 “唉!” “只要咱这女婿一来,咱的头就疼!” 一听说头疼,什么都不懂的董白就跑到李宽身后,似模似样伸着葱白小手。 “翁翁,白儿给您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呵呵……” 不仅一干妇人,就是李宽也被逗笑了,将小丫头抱坐在膝腿上,点着小丫头鼻子逗弄。 “白儿若是能揉揉翁翁的头,你阿爹就能不寻翁翁的麻烦,那就好喽……” “呵呵……” 对着小董白笑呵呵,看向走入阁亭的董瑁,李宽嘴里一阵泛苦。 “只要你小子一来,一准没好事!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咱是真没粮食了!” 董瑁抱拳道:“小婿知晓岳父的难处,只是……” 一听到“只是”两字,李宽登时急眼摆手。 “嘚嘚,你也别只是了,咱是真的没粮食了,你小子若是不信,让阿福带着你去咱的库里看看,是真的没了!” 李氏一阵担忧,但她没法子插手这种事情,只是有些担忧抓着他的手臂,董瑁轻拍了纤手两下,人却看向李宽。 “小婿知晓岳父的难处,即便是富可敌国人家,在当下混乱时局,也不可能拿出多少钱粮的,很容易让家小尽死,尽管岳父是陇西太守,可若他人要杀岳父,事后也只需与岳父安插几个罪名,或是寻几个人背黑锅。” 李宽大急,指着董瑁就要恼怒…… “岳父,城外贼人堵城几日了?” 正待大怒,董瑁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李宽不由一愣。 “两个月。” “平乱大军被困城内已有两个月。” 董瑁皱了下眉头。 “若是从金城塞丢失算起,狄道动荡了半年。” 李宽不明白他想说什么,点头道:“是有半年了,怎么了?” 董瑁苦笑道:“狄道动荡不安算不得什么,而是……而是朝廷平乱大军被困狄道两个月,朝廷除了要治罪家父作战不利外,可还有其他动作?” “诸如调兵遣将。” “诸如筹调粮食辎重。” “平乱大军被困两个月,西北人心不稳,朝廷却无异样举动,岳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 “狄道是座孤城,是朝廷用来消磨叛军士气的孤城,意味着叛军可能会围困狄道半年、一年,意味着未来只会死很多人,饿死的,饿的受不了反叛的,饥饿军卒会冲入富户灭门……” 董瑁看着面色剧变的李宽,见他张嘴,就知道他心下在想着什么,又是一叹。 “岳父可以用河水上涨为由,朝廷就算派了大军前来,也很难渡河平叛,可事情真的是如此吗?” 董瑁叹气道:“叛军仅三五个月便聚起十万人马,想要短时间击败这样的叛军,基本上不可能!” “只有等!” “叛军并非铁板一块,初时蜂蛹聚在一起,待势头衰减时,必会因彼此矛盾而内斗不断,继而人心离散,到了那时,只需一击便可溃散了十万贼军。”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半年或一年!当朝廷没有任何动作时,岳父就该知道,狄道已经成了孤城!” “只是……狄道可以孤守一年、半年吗?” 李宽一脸惨白,李家是狄道大族,知道这种事情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知道孤城是如何凶险,一旦西北城池被困,里面的富户又会遭受怎样的屠戮。 西北是羌汉杂居的地方,民风悍野,饿急眼了,屠门灭户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有人惊惧,就是坐在李宽怀里的小董白也不敢乱动…… “岳父知道虎娃吧?”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惊惧时,董瑁突然提起董虎,皆是一愣。 “虎娃叔叔……虎娃叔叔……” 小董白突然挣扎逃出李宽怀里,跑到董瑁怀里一阵乱拱,也因娃娃的胡闹消散了些压抑,不等他人开口,李氏抱过闺女,疑惑询问。 “夫君,虎娃从白马羌回临洮了吗?这与虎娃又有什么关系?” 董瑁向李氏点了点头,说道:“忠叔刚刚送来封信件,虎娃已经回到了临洮。” 说着,又转头看向李宽,说道:“朝廷想用狄道城消磨叛军的士气,最后全力一击平灭叛乱,但这种消磨士气不一定就非得是狄道城。” “小婿这么说,岳父能明白吧?” 李宽精神一振,点头道:“不是咱不给贤婿粮食,你也是知道,贼军就在城外十里,百姓无法耕种,其余各县也没法子运粮……” “这样吧,只要贤婿有法子让贼人退去,咱……咱就是求爷爷告奶奶,咱也设法给仲颖弄些粮食!” 董瑁一阵沉默…… “两万石,小婿需要两万石粮食。” 李宽脸颊肥肉一抖,犹豫道:“贤婿,两万石……两万石是不是太多了些?” 董瑁叹气道:“孩儿不愿隐瞒岳父大人,两万石粮食,一万石是给父亲安定军心的,另外一万石是小婿讨要的,是为五千精锐讨要的。” 众人皆是一愣,只见董瑁再次开口。 “去岁参狼羌侵入临洮,虎娃领兵杀入参狼谷,因他怜悯狼孟的妹妹……” 董虎把疯子狼孟的残暴说了一遍,把苦娃说的很是凄惨…… “虎娃成了参狼谷羌人的头领,此次就是由他亲领五千精锐前来。” 李宽知道董虎杀入参狼谷事情,因此事,他也获得了不大不小的好处,至少功劳簿上是有他的名字的,但他还是颇有些犹豫。 “贤婿,不是岳父担忧,或是不信任虎娃,朝廷一万大军都未能逼退城西十里的反贼,虎娃仅领五千卒前来,能不能击退敌人?” 董瑁笑了笑。 “虎娃的事情先不提,岳父先与父亲一万石粮食,先稳定城内兵卒军心,十日,十日内,若城外贼人不退去,小婿讨要的粮食就此作废。” 李宽更是惊住了。 “十日?贤婿,你说的可是真的?” 董瑁神色郑重。 “十日!” “岳父只需给小婿十日时间!” “朝廷想要消磨贼人士气,可以是狄道城,也可以是黄河边,敌我两军隔城对峙,但虎娃的五千兵卒并不是朝廷兵马,所需辎重只能自筹,若岳父或是狄道城内富户不提供些粮食,虎娃也没法子前来替狄道城解围。” 董瑁又说道:“一万石,岳父知道一万石可以供养多少兵卒,孩儿知道岳父艰难,别的事情孩儿不敢保证,但虎娃那里,孩儿可以保证,您只需给孩儿一万石粮食,由孩儿与虎娃挡在狄道前,将他们阻在黄河西岸!” 李宽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仲颖的一万石好说,只要贤婿能在十日内赶走城外贼人,咱就是求爷爷告奶奶,也给贤侄一万石粮食!” 董瑁微笑点头,对李宽的话语很满意,一手扶地,一手拿着拐杖站起,又向李宽抱了抱拳。 “孩儿就不打搅了岳父,这就告退。” 李宽也不似之前模样,忙起身上前,拉住董瑁手臂说道:“这都快午时了,再大的事情,也要饭后再做!” 一阵“走走”话语,李宽拉着董瑁就走,有许多事情他还没问清楚呢,诸如董虎的五千兵马,诸如十日退兵…… 讨要粮食的人无数,李宽也不乐意坐堂,终于有点拨云见日苗头,又哪里愿意放走了董瑁? 李宽越是想知道,董瑁越是不愿多说,而且有些事情也只是根据他对董虎的了解进行的猜测,自己那份钱粮暂时没拿到手,但自己老爹的一万石粮食到了手。 不仅此时的李宽是老抠,在大乱时,即便平日里很宽厚仁德的富户,到了随时可能因粮食而屠门灭户时,都会变成老抠,尽可能的表明自己真的很穷。 天灾人祸是最不可控的,没人知道会封城多久,没人知道最后结果,为了自家人的性命,就会自觉不自觉选择自私,更何况李宽本就不是幸福千万家的人。 仅一日,整个狄道全都知道了董卓要再调临洮五千卒,皇甫嵩那里且不论,对于躲入城内等死的百姓来说,上层争斗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可仅仅只一日,整个城池大乱,两三百个汉子跑到街上,只要看到身体稍微强壮的汉子就拉着不撒手。 “一天两斤粮食,只要做了佣兵,那就吃喝不愁了……” “啥?让你白白送命?这位兄弟看到咱没?你看看咱这粗胳膊,再看看你的,一年前咱也跟你一模一样!你在看看咱这身衣服,再看看你的,知道咱衣服哪来的么?咱告诉你啊……” “兄弟啊,你是没吃过咱临洮的羊杂汤,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正文 第55章 董瑁的猜测与请战 狄道城大乱,短短三日,胡三一副不将自个中队变成大队不罢休架势,原本遗失兵卒较多的第三、第四大队,仅三日,五百人的大队竟变成了千人大队,生生扩兵两千,可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消息传入主将皇甫嵩、右司马周慎耳中,有些不满来寻董卓时,董卓脸上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他也不多说,带着一干将领来到雇佣兵营地,众将一眼看过去,全是一地叫花子。 董卓那个郁闷就别提了,一脸无奈向皇甫嵩、周慎、李宽等人抱了一拳。 “李兄是知道咱那虎娃侄儿的,那浑小子打小无父无母,起初时,肉铺、羊杂汤食肆也就养着三两个乞儿娃娃,咱原想着,有两三个小娃做杂役伙计也还是不错的,可……” “唉……” “打那以后,只要城外破庙里有娃娃,他也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他都养着!” 董卓大手重重拍在一起,一脸的苦笑。 “咱也不愿阻着他行善,养些女娃……那就养着吧,换了谁家女娃不是十五时,寻了个人家嫁了的?可他偏不,他也不急,说什么总要寻个自个喜欢的,两情相悦的……” “李兄弟,你自个说,浑小子气人不气人?仅那些没嫁人的女娃,虎娃每年就要白送给官府二三十头羊……刘校尉,这事你是知道的!” 董卓一手指向校尉刘胜,刘胜苦笑点头,整个临洮都知道这些屁事。 按照大汉朝的规矩,十五至三十五岁女人不嫁人就要五倍算赋,每年就要多交六百钱。 刘胜又不憨不傻的,听了董卓这番话语,那还能不清楚他想说的话语吗?向皇甫嵩等人抱了一拳。 “董司马说的是,虎娃确实心善,就是在临洮,虎娃的佣兵营里也是养着些女娃的,城外贼人肆虐,若城内百姓无人给些活路,终是有些不妥的。” 皇甫嵩手里有好几千三辅兵马,自是不用担心,李宽却点头赞同。 “不错不错,若不管不问,若激起了民变终是不妥的。” 皇甫嵩、周慎原以为董卓又要无令整什么军队,这才有些不满,可看了一群叫花子军队,心下反而大大讥讽了几句。 不在意一帮乞儿,不代表皇甫嵩就此离去。 皇甫嵩样貌俊伟,很有种不怒亦威的气质,眉头微皱片刻,这才从几名衣着破破烂烂女人身上收回目光。 “这几日,本将军听闻那虎娃不久将领五千卒前来,还有人说董从事保证城外贼军十日内退去,董司马可知此事?” 董卓不在意道:“临洮之南是参狼羌,参狼羌之南是白马羌,但那参狼羌却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是侵扰临洮,就是劫掠白马羌牛羊,皇甫将军也是知道去岁狼孟领兵侵入临洮事情。” “虎娃全歼了参狼羌两千贼子后,就杀入了参狼谷,但那娃娃就是贱皮子,见不得人惨,就要了那狼孟的妹妹,成了参狼谷的头人。” 董卓说到此处,不由看了一眼右司马周慎,知道他在私下里说了哪些话语,心下冷哼了声。 “虎娃是个贱皮性子,看不得人惨,所以才要了那狼孟妹妹,原先咱也以为虎娃也就这一个目的,后来他来了信件,对此也做了解释。” “汉民不适应高原,那里生火做饭,煮肉煮一天都煮不熟,汉民到了高原就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只有羌人才能在那里生存。” “虎娃全歼了狼孟所领两千贼人,参狼羌也没了足够的青壮,把人全都杀了?那是不可能的,此时正值河湟羌各部造反,咱若把一两万羌人全部杀死,还不知会有多少叛军与咱死磕到底呢!” “不能全部杀死,就不能把他们的牛羊都抢了,都抢了,与把所有人杀死没有区别,可若不管不问,没有青壮的参狼谷,不是被白马羌抢占了,就是被那正在造反的烧当羌抢了。” 董卓看向周慎,心下冷笑,面上却无异样。 “高原与咱们不同,若是在参狼谷设一小县,一定会让烧当羌或白马羌恼怒不满,一定会出兵攻打,仅有一些妇孺孩童如何打得过?” “参狼谷若被这些恼怒朝廷高原羌族大部抢占了,那就又是一个参狼羌,而且还是可以拿出八千悍不畏死兵卒的强大部族!” “白马羌可不是北宫伯玉这些杂兵,不说白马羌恼怒会让益州蛮躁动,若那悍不畏死的八千高原羌骑杀入临洮,杀到了陇西郡背后,怎么办?咱们还没平定北宫伯玉一干反贼呢,后面又有一个强大羌部造反了,咋整?”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松藩草原是块宝地,因为北面、东面是高山,一些常年冰雪不化雪山,整个松藩草原如同一个半弧形盆地,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就会往这个盆地注入水源,以至于湿地较多,是水草丰盛宝地,又远离争斗中心,部族人丁较多。 高原羌与其他地方的羌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封闭、蛮荒,也造成了他们的部族稳定、忠心、悍勇,仅以参狼羌狼孟所作所为就可知,若换成东西羌任何一个部族,狼孟早被他人剁碎了喂狗,可参狼羌族民还就不敢反抗。 虽说有高压下的恐怖,可也与高原羌人的特点有关。 大西北人不是不知道高原羌的不同,将领们也知道白马羌对益州蛮的影响力,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董卓的话语。 董卓叹息道:“就算击败了参狼羌,就算占据了那里,若是高原羌各部族不认同,那也别想安稳了,可虎娃不同,虎娃的生父是董大,是董某夫人陪嫁之奴,董大本就是白马羌之人,虎娃……从根子上也算是白马羌的娃娃。” “也正因这个原因,虎娃在击败了那疯子狼孟后,就去了白马羌,获得了白马羌的认可,就算那烧当羌想要攻打参狼谷也不可能。” “有虎娃守在参狼谷,临洮也就可以安稳,朝廷平乱大军的后路也是安稳的。” 董卓又叹气道:“北宫伯玉等人造反,各郡县羌人动荡不安,虎娃领兵前来,就意味着高原羌支持朝廷,就会让一些想要造反的羌人犹豫,兴许烧当羌担忧白马羌对烧当羌不满,担心本部族遭受掠夺而退兵也不一定。” 说罢后,董卓看向皇甫嵩。 “皇甫将军,虎娃可否领五千卒前来?若将军不允,朝廷可以严令其退回参狼谷。” 董卓说了这么多,皇甫嵩又如何说不同意?心下叹息,默默点头。 “那虎娃确实是个忠勇的人。” “董将军,城内传出十日内贼军撤军,又是怎么回事?” “十日”什么的,董卓也不甚清楚,董虎并未在信件上说了清楚,私下里询问董瑁,董瑁也没有给个准确答案,见皇甫嵩再次当面询问,也不由看向儿子。 “瑁儿,十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董卓开口询问,董瑁一阵沉默,见儿子又是如此,性子急躁的董卓就有些本能的不喜,但他也知道儿子就是这性子,也只得耐着性子。 过了好一会,董瑁才叹气一声。 “父亲可还记得虎娃言平贼上中下三策之事?” 董卓心下一惊,皇甫嵩瞳孔猛然一缩…… “虎娃自幼便跟随一些商贾往来青海贩盐,对河湟谷各羌部较为熟悉,若是金城郡陈太守能够相信虎娃……就算一时间不相信,只要能够稍微谨慎些,贼人也不至于如此猖獗。” “按照虎娃的上中两计,数月间平定叛贼并非难事,可现今却只能选择下策,以虎娃的聪慧,一旦有了决定,肯定不会在临洮坐等,因为……因为虎娃没有足够粮食辎重,阿娘答应给虎娃些许粮食,也不足以让数千兵马食用一年,所以……所以……” 董卓心下陡然一惊,他听明白了儿子话语里的意思,尽管信件上没说,可现实的情况,董卓只能选择下策,董虎也只能老老实实带着五千兵马前来狄道,可粮食辎重从哪来? 第三、第四大队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人是不会给董虎粮食的,三万石粮食,一石以一百二十斤(实际只有60斤)粮食计,一人每日要食用四斤(汉1斤实际只有0.5斤),一石只够一人食用一个月,一人一年至少需要十石粮,三万石只够三千卒食用一年,而董虎手里有五千卒,若再算上第三、四大队短短三日扩军的两千卒,那就是七千人,这只是人员最低粮食消耗,还有四五千匹战马、骡子的消耗呢?仅四五千匹战马、骡子,就与万人消耗相当。 三万……或是四万石粮食,连一年基本耗粮的一半都达不到,这些缺口从何而来? 只有一个法子,要么赶紧趁着还能种一季豆子、高粱时节,自己屯田耕种自己吃粮,还有就是抢,抢临洮城十里外过万叛军的粮食辎重。 不仅董卓听明白了董瑁话语里的意思,其余人也听了明白,可这怎么可能?十日?数千大军行军并不是这么容易的,十日能跑来狄道城下就不错了。 “来人,立即给咱回临洮,咱要知晓虎娃往哪跑的?” 董瑁苦笑一声。 “父亲莫要派人回临洮了,估计这个时候,虎娃可能已经到了叛军背后辎重营附近,若孩儿没估计错的话,也就这几日,虎娃一定会袭击辎重大营。” 既然把话语说开了,董瑁当着众人又说道:“这些都是猜测,若是虎娃袭击了叛军辎重大营,叛军必军心大乱,这个时候,若咱们能出城一战,贼军必是溃散而逃,当然了,也有可能反戈一击,或是贼军人数太多,杀贼不成,反伤了我军精锐。” “借虎娃曾说过的话语,无论虎娃也好,或是这些刚刚招募的兵卒也罢,都是不值一提之人,就算深陷险境而死,只要狄道还在,叛军就不能威胁三辅京畿,所以……” 董瑁向皇甫嵩抱拳一礼。 “将军可否允许佣兵营第三、第四大队出城一战?” 不等他人开口,李宽忙点头道:“李某觉得董从事说的没错,虎娃可以冒险,佣兵营可以出城冒险,其他的……李某觉得还是稳妥些。” 正文 第56章 西凉名士守大营 董瑁比董虎年长小十岁,从看着小屁孩坐在低矮门槛上读书,到站在木凳上用着老大木勺做羊杂…… 在临洮,除了董虎外,董瑁连一个能说上话语的人都无,也就没事喜欢往羊杂食肆跑,喜欢听着董虎说些外面的杂七杂八事情,对他的性情极为了解。 太过了解一个人,也很容易顺着他的思路去考虑事情。 也正如董瑁猜测的那般,董虎不仅调动了所有兵力,连原本常年驻扎在山谷中的两个斥候小队也一同调到身边。 参狼谷与临洮相隔很近,两三天就能进入临洮,尽管董忠先行前往狄道,但在董虎接收到了轻重骑兵所需要的甲胄、轮换骑乘战马后,每人仅携带了十日口粮便轻装急进,自狄道北面进行大迂回绕行,仅用了七八日便绕到了万五叛军大营背后。 没人察觉阴子山藏着一群人马,也或许叛军先锋阎行太过自信,自信没人敢招惹一万五千大军。 天空很是干净,如圆盘的月亮将大地变成了银色,若不走到近处,没人能察觉山林中藏着一群准备杀人的屠夫。 一阵沙沙声传入耳中,董虎轻拍了两下总是往怀里钻的马脸,大手却从腰间布袋里掏出一把干豆。 “大兄,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干掉西角守夜兵卒。” “嗯。” 第二斥候大队长董厚低声汇报情况,董虎只是轻嗯了声,直至乌黑战马吃干净了手里的干豆,又抚摸了两下战马额头。 “传令。” “出发。” 董虎没有太多话语,该交代的全都交代过了,第一骑营有半数是经年劫掠的马匪,这种劫掠事情他们比谁都熟,根本不需要太过交代。 董虎在前牵着战马,千人默默跟在身后,连火把都未有点燃,除了沙沙声外,千人如同鬼魅行走在黑暗中…… 距离四百米时,董虎默默爬上战马,试了试脚下马镫合不合脚后,这才默默扣上面甲,其余人与他差不多,只因钢铁不足,无法做到制式铠甲,甲胄也好坏不一。 从临洮出来后,积石山一系兄弟初次接触马镫,一路上也越来越喜欢脚下踏实的感觉,感觉有了马镫,自己战力至少提升了三成。 所有人一一上马,每三十人一个小型冲击阵,所有人静等斥候的攻击回应。 董厚用着暗红火折子一阵比划,如同接龙游戏,一站一站传递,过了两刻钟后,董厚转身向董虎抱拳。 “大兄,兄弟们得手了。” “嗯,每一个斥候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你们就不用参加这些粗活了。” “诺。” 董厚退到一旁,董虎看向董小乙。 “开始吧。” “诺!” 董小乙抱拳,不片刻,所有人开始缓缓踢马奔动。 五十米。 一百米。 两百米…… 仅片刻,潮水一般轰鸣冲向火把映照下的庞大辎重营。 “怎么回事?” 衣衫不整将领冲出营帐,整个营地大乱,到处都是惊慌失措军卒。 “三将军,是……是贼人袭营……” 赤裸着上身将领一把推开惊慌军卒,都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不知道是汉军袭营? “都别乱——” “给老子擂鼓——” “都别乱——” “给老子射箭——” …… 或许是汉子的怒吼、鞭打起了作用,在无数铁蹄冲入残破营门后,竟组成了数百人或是步戟或是弓箭、刀枪的防线。 打头阵的刘弃仰天大吼。 “放箭——” 背后人纷纷拉弓射箭,而对面也有了箭矢射来…… “投矛——” “嗡——” 速度太快,打头阵的轻骑仅射了一箭、投了一矛就不得不左右分开,让出后面排列的两列重甲骑。 “轰轰轰……” “啊——” 重甲骑冲击力太强,叛军之前都是些放羊娃、农夫、猎户,很少进行过正规训练,能守后方辎重的兵卒更是老弱兵卒,在轻骑奔射、投矛时,本就散乱的军阵更加散乱,在两列平举骑枪的冲击下,连阻拦片刻都未。 骑枪是一次性消耗品,但每个重甲骑还有两三米长矛,还有一柄手锤。 人马俱甲的重甲骑是重型坦克,除非面对训练严格的步兵方阵,或是被人提前算计,重甲骑几乎无所畏惧的横冲直撞。 重甲骑脸上有面甲,除了头上的红缨外,根本看不出谁是谁,看到一往无前,一个冲阵就把数百人组成的防线撕成碎片,看到这一幕,刘弃心下骇然,他从未想到过,以往经常“幺哥幺哥”的娃娃,竟还有如此恐怖兵马。 董虎没有居于阵前,也没有在阵中或阵后,而是独领百十骑伴随在右翼前侧,对于他来说,第一时间内掌控整支军队情形,远比热血冲锋在前更为重要。 千余铁骑没有热血仰天怒吼,只有冷漠的冲锋、践踏、刺杀…… 临死前惨叫声,跪地哀求声,拼死抵挡吼叫声…… 辎重营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五百重骑全力冲杀也只半刻钟便贯穿了整个营地,以重甲骑为矛头,轻骑为侧翼,在千骑贯穿辎重大营后,每十名重骑配备十轻骑,各自来回横扫营内一切奔逃、抵抗者,任何不跪地、趴在地上的人都要死。 董虎随手挑杀一赤裸汉子后,看着营地内差不多控制了局面,回头看向一名披甲亲随。 “传令第二中队圈住牛羊,莫要黑夜逃了。” “诺。” “嘀——嘀——” …… 十数传令兵奔走营地各处,哨音响起,正在肆虐整个营地的轻骑听到隶属于自己一方的尖锐哨音,想也未想,全都向着营地外奔走。 别人如何传达军令的,董虎不甚清楚,想让兵卒听得懂斥候那种许多意思的哨音那是别想,黑暗中、犬牙交错的混乱中,用旗帜什么的那就是扯淡,但轻重骑兵中队的哨音是不同的,一个是铜勺音,颇为尖锐,意思是骑兵往来迅捷,一个是牛角号角,低沉、厚重。 使用材质不同,音色不同,用于区分轻重骑兵,哨音急切与舒缓来代表聚集或分散,但在战前时,董虎已经特意交代过了,控制了辎重大营后,就要防止猎物的遗失,至少不能把牛羊放跑了,那是他们的日后的粮食。 董虎带着百十亲随游走了一圈营地,对叛军的素质很是不屑,但凡是正儿八经的将领,想要偷营都是很困难的,他们会在营地四周挖沟壕,会有拒马,会有箭楼,会在营门告破后,设置临时的阻栏,若是长时间扎营,还会在营地内另建一座小型木寨城堡。 董虎游走了一圈后,该有的什么都没有,不该有的倒是不少,比如酒水,比如女人,比如还在醉酒歪歪斜斜看着他的主将,而且还是个老熟人,不是别人,正是阎行的老爹阎忠。 外面乱糟糟,牛羊满地乱跑,兵卒抓捕俘虏,董虎推开中军大帐后,正见到摇摇晃晃看来的阎忠,手里还拿着个酒樽,帐内几名歌姬全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呵呵……” 看到阎忠,董虎也傻眼了,正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呢,醉酒的阎忠却指着他呵呵笑了起来。 “虎娃!” “哈哈……” 董虎眉头抬了下,走到阎忠面前盘膝坐下,提着酒坛正准备倒酒呢,这才发觉酒坛已是空空,见他低头看着空酒坛,阎忠又是一阵大笑。 “哈哈……” “快快拿酒来——” 阎忠大喝,被董虎身上鲜血吓住的歌姬哪里走得动路?顺着阎忠目光,董虎苦笑站起,来到帐篷一角提了一坛酒水。 “忠叔,任何人造反,咱虎娃都不惊讶,可您老怎么也跟着造反了?” “唉……” “虎娃谢过忠叔您老的手下留情,咱敬你一杯!” 阎忠咧嘴笑呵呵,身子倾斜向前,伸着颤抖不已手指戳了董虎额头一下。 “虎娃……” “你……你比那不……不孝子聪……聪明!” 董虎一阵苦笑,阎忠是凉州名士,大汉朝名士多了去,也不是每一个都精通兵道,但阎忠是西凉名士,西凉是个什么地方?虽不敢说年年叛乱,但西凉从来没有真正国泰民安过,但凡是这里的名士,那就没几个不懂兵法的,可这老头偏偏把营地弄的乱七八糟,而且还把自己灌了个大醉,仅看着帐篷一角的十几个空坛子,那就不是一日两日的宿醉。 董虎一口饮下满满酒水。 “忠叔。” “一码归一码,忠叔明明是知兵的,虽说咱也不确定能不能攻破忠叔正儿八经布置的辎重营地,可这营地却什么也没有,连个拒马都无,若咱说您老太过猖狂自大,那是羞辱您,也是在打咱虎娃的脸面。” “您老不愿做大汉朝的反贼,不愿为反贼出力……” 董虎倒着酒水…… “忠叔若要离去,咱虎娃绝无二话,因为咱敬重忠叔德行,可您老的儿子却杀了咱的兄弟!” “杀了咱的二弟董肥。” “三弟董勇。” “四弟董义。” 董虎眼角湿润,脸上却无表情。 “咱让人去送信,你们不信,反而把咱的兄弟关入大牢,诬陷咱充匪杀人……那陈懿活该被人碎尸万段!” “忠叔知道咱的兄弟都是什么人,早死兴许能投了个好人家,可若没咱让他们前往允吾送信,他们也不会死的这么憋屈! 董虎将酒坛推到阎忠面前。 “人可以死!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今日一战,咱虎娃也不知死了几人,但他们要死的其所,二弟、三弟、四弟死的却窝囊,死的毫无价值。” “咱爷俩的恩情是咱爷俩的,可若让虎娃遇到了那阎行,您老也别怪咱剁他脑袋!” 正文 第57章 千骑破万贼 “报——” “报——” …… 一小卒冲入军帐,不等阎行大怒…… “报将军,西大营……西大营被人劫了……” “西大营?” “什么——” 披甲阎行一愣,随即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一把将兵卒提到半空,一脸狰狞、暴怒。 “你……你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整个大营大乱,一大群狼狈不堪羌人闯入营地,跪在地上就是嚎啕大哭,仅片刻,无数人惊慌看向西方,那里是他们所有的粮食、牛羊,是这段时间,抢了陇西郡周边村寨的牛羊、粮食,足有十五万头牛羊、数万石粮食。 “传令!” “夺回咱们的牛羊——” 阎行仰天怒吼,无数人跟着怒吼。 “抢回咱们的牛羊——” “杀了那些狗贼——” …… “杀回去——” …… “杀——” …… 无数人骑马的骑马,奔跑的奔跑,齐齐杀向原有的驻地三十里铺。 三十里铺,顾名思义就是距离狄道三十里的地方,与阎行的大营相距二十里,不远也不近。 正如暴怒的过万人所想,牛羊距离自己不远不近,只要追过去,跑不快的牛羊也能追上,可若把辎重大营放在太远的地方,被人赶跑完了,那也追不上。 也正如他们想象的那般,董虎还就真的正强押着近千俘虏赶羊,哪个稍有不老实,立马拖出来,也不砍脑袋,直接当着人的面砍掉两手大拇指,若是挣扎的狠了,直接剁掉手掌、手臂,扔到一旁问也不问。 连连砍人手指,将人扔到路上,爱死不死,但凡见到这一幕的,唯恐赶羊慢了,把羊赶丢了,唯恐自己也成了谁都不要的废物,赶羊皮鞭鞭炮似的此起彼伏炸响。 “四儿。” 听着董虎招呼,受了点伤的董信忙上前。 “带着受伤的兄弟和辎重营前往红崖谷。” 董信担忧道:“要不让四儿断后吧?大兄押着俘虏先走!” 董虎拍了他几下肩膀,叹气道:“敌人太多,咱只能趁着天黑,趁着他们太过急切而致使前后脱节,趁着他们疾行二十里的疲惫袭击,但能做到哪一步,能把敌军击败成什么样子,或是没能击败而被迫撤退,大兄都要第一时间掌控局势,咱的人太少,折损不起。” 董信心下轻叹,点头道:“大兄你小心些。” 董虎捶了捶他胸口,笑道:“走吧。” …… 看着董信远去,第一骑营趁着敌军没来时抓紧休息,等待第二场生死搏杀。 二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自三十里铺逃回阎行大营需要一个小时,一来一回就需要两个小时,董虎带着作战骑兵向西急行半个小时后停了下来休整,等待后面押解的大部队牛羊从身边经过,所有人就静等着阎行杀来。 按照计算,自破营后至少两个小时,阎行才能带着骑兵急行军杀到董虎休整地点,除非是逼不得已,很少会骑马狂奔一个小时,不仅对战马是种考验,对没有马镫的骑兵更是种折磨。 有马镫还好些,累了可以双腿用力,身体前倾悬空,腰骨、胯下还能舒服好受些,始终保持一个姿态的肌肉还能缓解些疲惫,可若没了马镫,那可着实累人,常年骑马的董虎很清楚疾行一个小时会是怎样的疲惫。 阎行立即出兵,骑兵极速奔行需要一个小时,步卒的腿脚有快有慢,不急行军,刻意保持队形还罢,若是心急火燎的追杀,与大溃败时一模一样,万人步卒能拖拖拉拉十几里地。 董虎不时看了眼随军沙漏,心下暗自计算时间,对此刘弃有些好奇,又不敢开口询问董虎,在看到重甲骑冲锋威力后,他就有些畏惧了曾经不甚在意的娃娃。 刘弃碰了碰董小乙,低身问道:“大兄老是看着沙子做什么?” 董小乙不由笑道:“那是沙漏,是计算时间的东西,而大兄在计算那阎行多久能杀过来。” 刘弃疑惑道:“这有什么……有什么讲究吗?” 董小乙想了下道:“如果那阎行半个时辰能杀过来,说明此人是个冲动的小子,与大兄之前认识的阎行没有改变,此战咱们一千骑可能会大胜,因为半个时辰杀了过来,他们跑的快,跑到咱们面前时就已经累成狗了,只要咱们杀上去,就能一直杀……一直杀,一直追着败军砍杀……” “呵呵……” 董虎听着董小乙这么说,也不由一笑。 “没这么简单。” “打仗的阴谋诡计太多了,但这一次,那阎行有八成概率会不顾一切杀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咱们抓住了他爹。” 董虎皱眉想了下,说道:“仅阎行一人杀过河,余者全在黄河西岸,阎行就算愚笨,也知道,只要朝廷继续增兵,他只有退回黄河西岸,也就是说,无论如何结果,他阎行都是要退回西岸的,因为西羌此时即便十万叛军,也不可能真正打得过大汉朝。” “最后结果是退回西岸,牛羊什么的对于他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少没有非得冒险死命去追的凶险,他应该知道,咱们是有铁浮屠的,累成死狗后,后面跟着一群铁浮屠追杀,死在这里都不稀奇。” 刘弃不由点头,但凡见了刀枪不入的人马铁骑,都会本能的谨慎、害怕。 董虎拍了拍董小乙肩膀,笑道:“你刚刚只说了一半,半个时辰,若那前军骑快速奔来,肯定是急行军的,击溃不难,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之后还要计算步兵的速度,要大致估算遭遇步兵的数量,以此来判断敌人是不是在佯败,是不是在故意引诱咱们陷入埋伏当中。” 董虎说道:“对于他们来说,十数万头牛羊是他们能否继续待在狄道城下的一个关键条件,没了牛羊就只能撤回黄河西岸,而咱们兵少,他们有十数倍兵力,即便损失了些,只要干掉敢阻击的咱们,只要追上那些牛羊就能轻易夺了回去,比这么一追一赶要好一些,因为他们背后还有朝廷一万大军虎视眈眈呢!越短时间内夺回牛羊,越可以稳定军心!” 刘弃点头,又有些不解道:“咱有些明白了大兄话语,看似他们急吼吼跑来,可若人数达不到敌军军营所能出兵的数量,就有一定的可能是埋伏,咱就没必要为了几百溃逃兵卒穷追不舍,可若他们达到了全营出动追杀咱们,等他们累成死狗后,咱们就要猛追猛打,就有可能以一千破一万。” “可他们明明知道最后要退回黄河以西,为何那阎行还要杀过黄河?” 董虎一阵沉默,叹气道:“他们具体是如何的算计尚不可知,但他们这么做,会有几个后果。” “第一,拖的时间越久,越是有不可预测的后果,诸如一开始时,当咱告知那太守陈懿贼人造反时,若能第一时间抓捕韩遂等人,能严加防守,允吾不丢,平乱就很容易,可现在呢?拖了快一年了,整个西北也陷入持续动荡。” “拖的时间越久,后果越不可预知,谁也不敢保证鲜卑人在看到大汉朝迟迟解决不了西羌造反后,会不会同时侵入幽州、并州,不仅是鲜卑,还有美稷匈奴,还有交州、九江蛮、荆州蛮、板楯蛮……这些蛮人在看到大汉朝解决不了西羌后,谁敢保证不反?” “第二点,两国相争,争的是国运先机,争的是先后手,所谓先后手,其实就是谁先进攻,谁保持始终进攻的姿态,而现在是阎行进攻,叛军也就占据了先手。” “兵法云:守久必失,守久失其城,失其地,失其民,失其国。” “就比如北宫伯玉等人,在没有拿下允吾时,仅有数千兵卒,拿下了允吾城后,短短时间聚起三万,在拿下金城郡后,又变成了十万,若那阎行能在狄道城下待上一年半载,投靠叛军的能有二十万也不一定。” “第三点,此次仅阎行一人领兵万五渡河,阎行是谁?他之前只是允吾城门侯,他只是个小将,在北宫伯玉、韩遂等人眼里,他算什么?或许十年后,阎行是个人物,可现在,他在叛军又算哪一号?” “一小辈来攻,一大帮大佬蹲在后面,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无论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干得过大汉朝,这在几百年里无数次验证了,所以呢……他们在等,等朝廷出价码招降,闹腾的越大,朝廷付出的招降价码就越高。” 董虎叹气道:“那些反贼在想着什么,咱们暂时无法确定,但从他们的所作所为中,大致也就这些,兴许他们还有先拿下凉州西北四郡,解决后顾之忧的想法。” 感受到了脚下震颤后,董虎站起身来,拍了拍刘弃,笑道:“暂时别想那么多,咱们先会会那阎行再说,先把肚子喂饱了,咱才能与人掰腕子。” “大兄说的是,咱今日就要吃个肚儿圆!”刘弃郑重点头。 “哈哈……” 众人大笑,纷纷披甲上马,千骑没有佯装在前奔逃什么的,而是迎着狂奔而来的阎行三千骑缓缓奔动…… 这一次,千骑营没有如之前那般短时间加速到最大,而是缓缓奔动,直至见到散落脱节两三里的三千叛军骑时,千骑营才缓缓加速,而这个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吁——” 阎行勒住战马,大手抬起,止住拼命鞭打战马狂奔的兵卒,远远看着为首的大将,尽管看不到面罩下的脸孔,但他知道,那就是父亲很喜欢的虎娃! “虎娃——” “董虎——” “可敢与老子一战——” …… 阎行仰天怒吼,身边的副将也像是知道阎行心思,跟着怒吼…… “董家小奴——” “可敢阵前一战——” …… 一人大怒,百十人怒吼,千人雷声滚滚,但董虎嘴角只是满满不屑。 “嘀嘀……嘀嘀……嘀嘀……” 董虎连续短促急吹口中铜哨,紧紧跟随着的董小乙、刘弃猛然踢马加速,随着两人狂踢战马,五百轻骑跟着疯狂加速,潮水般涌向停住战马的千余叛军。 “将军,这帮狗贼不讲规矩——” 阎行双眼瞬间红了,仰天暴怒。 “杀——” 举着大戟率先冲向潮水而来的无数铁骑。 “杀——” 正文 第58章 千骑破万贼(下) “嗡——” 一波箭雨。 数百轻骑减速让到两侧,露出里面全身披甲枪骑。 或许是面甲缘故,无论轻骑还是重骑,没有那种震天喊杀声,就算怒吼也会被面甲而阻拦大半。 碰撞只一瞬间。 “噗噗噗……” “啊啊啊……” 只一瞬间,董虎感到手臂猛然后撞,骑枪没有折断,锋利枪刃将挥舞马戟的汉子刺穿,利刃穿透汉子整个胸腔三尺。 骑枪没有折断也不得不抛弃,与其余重甲骑一般无二,丢掉骑枪后瞬间拔出短矛。 “当!” “噗。” 董虎根本不理会弯刀砍在身上,铁矛刺出,惊骇汉子栽落战马。 “噗噗”声不断,惨叫栽落战马声此起彼伏,跟随在左右轻骑不断张弓射杀任何一人。 “撤——” 阎行怕了,疯狂打马向后狂奔,当三名重骑举着骑枪同时向他刺来时,拼死砸开两杆长枪,若非手下跳起成了肉串,此时的他也成了肉串。 最后时刻,就在阎行与董重错身而过,欲要用手锤砸死阎行时,阎行胯下汗血宝马竟来了个急转弯,撒丫子跑开了。 重甲骑负重较大,速度难以与西域宝马相比,却如重型推土机,蛮横的推翻面前的一切。 “快撤——” 阎行肩背中了一箭,但它甲胄很好,没能穿透内层皮甲。 仅一个蛮横横推,千人对千人,重甲骑完胜,队列松散的叛军,能躲过十次重甲骑波浪冲杀者寥寥无几,躲了过去,也被数倍轻骑射杀、砍杀。 重甲骑蛮横的横推,冲杀聚在一起的千骑后,后面的叛军骑更为松散,如同怪物似的重甲骑几乎横推一切,原本的追杀者变成了疯狂逃窜者。 仅三里地,地上趟满了尸体,哀嚎重伤者无数,没了主人的战马或待立在战场,或沿着河谷向西逃,更多的无主战马跟随在奋勇横推一切勇士的背后…… “撤回大营——” “撤回大营——” …… 阎行拼命抽打战马,回头一看,自己差点没被气晕,自己马好跑得快,本以为逃跑的兄弟会紧随在背后,他还有一万步卒,骑兵太散,阵型太过薄弱挡不住重甲骑穿刺性冲锋,手持大盾的步卒总可以了吧? 可回头一看,也不知是谁率先转弯,爬上一处丘坡跑了没影,一人转弯,所有人全跟着转弯,拼命抽打战马跟随在背后的仅有百十骑。 “将军!” “咱们也逃吧!” 一将拼死狂踢战马,说出的话语差点没把阎行气晕,就待怒骂时,脱了节的步兵终于出现在了眼中,双脚、皮鞭齐上,如箭矢迎向远处齐齐顿住脚步、傻了眼的数千步兵。 “组阵迎敌——” “组阵迎敌——” …… 阎行狂吼不断,还没冲到步兵近前…… “逃啊——” “怪物来了——” …… 或许大喊快逃、怪物的家伙是夜间突袭逃跑的,一人喊逃,他人也不是傻子,这才多长时间,三千骑就剩下了这么点? 三千骑,转眼间就剩一百? 这还咋打? 跑成死狗的兵卒,一声呐喊,又向后狂奔,等到背后传来震天凄厉、哭嚎,看谁跑得快吧,一个个跟小火轮似的。 阎行那个气,在步兵大乱后,心想着这些步卒就算是头猪,也能稍微阻拦些一群铁皮混蛋,自己还有足够的兵马,还有一战之力,可他却忘了身后跟着的骑兵,他们是亲眼见过之前的骑兵是如何逃脱追杀的。 “走——” 一人拨转马头,向着一侧斜坡攀爬,身后全跟着跑。 骑兵往高处跑,四散奔逃的步卒这才跟清醒了似的,也跟着爬坡奔逃。 “混蛋——” 阎行回头一看,跑不掉的躲在路边双手高高,能逃的就往高陂上爬,再看向前方更加散乱,四散奔逃的…… “混蛋——” “董虎——” …… 阎行终于放弃了,拨转马头逃上山坡,片刻间就逃的没影了。 到处都是奔逃兵卒,董虎突然发觉面罩的弊端,没法子怒吼“跪地不杀”话语。 摘下面甲。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 “跪地不杀——” …… 董虎差点没累死,身披铁甲换了数次战马,不仅他躺在地上不想动,重甲骑个个如他这般,收拢降兵,驱赶降兵追赶十几万头牛羊事情,全都交给了轻骑兄弟。 喘了口气后,董虎起身。 “董重。” 同样累的不行的董重来到近前,“咚咚”捶了两下胸口,累的话语都不愿多说。 “所有兄弟卸甲,收拢所有战死兄弟的遗体,马镫一定要全部收回。” “诺!” 董虎卸掉沉重甲胄,跳上战马奔向正在被驱赶的兵卒。 “哪个若敢逃,逃一人,老子剁你们十个人的手指,逃十人,老子剁百人,逃百人剁千人!” “不逃,老老实实,你们都能活!” “哪个要是逃跑,谁剁了他,谁就自由了,不仅自由,老子还发牛羊、发钱、发女人!” …… 董虎沿途大声喊了十几遍,让董小乙、刘弃他们接着喊,自己则舍下轻骑,他需要在后面收拢自己兄弟尸体,收回所有战马附带的马镫,能尽量保着秘密就要尽量保着。 数百轻骑押着数千近万俘虏,受伤严重的一刀砍死,受伤轻一些抬走,虽然这只是小事,原本恐慌不安的俘虏情绪却稳定了下来,能救助伤员,那就没有把他们全砍杀的意思,至于逃跑……剁了几十个人手指后,看着比砍脑袋还凄惨模样,那也没哪个敢逃。 重甲骑卸了甲胄在后面收拾地上散落的一切,死人衣服全扒光扔成一堆,兵器更是收拢好了,唯恐朝廷没收了他的兵器一般,战马成了托运兵器马骡,至于让俘虏捡散落兵器,他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随意让两个人去狄道报信,轻重骑一前一后,前面押解好几千,后面在后面搜刮刀兵箭矢,实在拿不了的刀兵箭矢也都堆在一堆堆破衣服下面藏起来。 等到皇甫嵩、董卓、董瑁、李宽……带着好几千人急匆匆跑过来时,正见董虎指挥着人藏东西,看的董卓又气又不解,回去报信的人已经说了很清楚,此时前来的只有千骑营。 一千骑就干趴了一万五千贼人? 董虎也不知道杀了哪个贵族,捡到一把宝石镶嵌的弯刀,正不知往哪藏呢…… “虎娃!” 董卓阴沉着老脸,董虎一脸肉疼的把弯刀从腰间拿了出来。 “虎娃刚刚寻了把好刀,正准备孝敬叔父呢……” 董虎一脸肉疼送上弯刀,看的一旁董瑁暗笑不已,董卓却黑着脸敲了董虎大脑袋一记。 “咱问你,送信人没说清楚,你来的兵是一千,还是五千?” 董虎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董卓话语里的意思,走近了些。 “叔父的意思是……咱多说些兵卒会有好处?” “梆!” 众人无语,董卓照着董虎脑袋就又是一下。 “少给咱胡咧咧,照实说!” 董虎苦笑道:“二丫、三丫她们是女人,而且咱虎娃是日夜不停奔行,需要更多战马换乘,二丫、三丫她们只能与黑牛一同押解粮食辎重缓行。” 董卓皱眉道:“你是说,此战是仅有一千骑?你是如何做的?” 董虎脸上苦涩更甚,声音放低了些。 “叔父,这里人多嘴杂的,咱虎娃能不能晚些时候与叔父写封战场报告?” 董卓心下一惊,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呢,用着马鞭点了点董虎胸口。 “三日内,三日内咱要看那个什么战场报告,你要敢给咱耍滑头,咱饶不了你!” “不用三日,等咱把这些他人不要的破烂拉走后,咱就立马给叔父写!” “行了行了!尽他娘地给老子丢脸!” 董卓很是气愤,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堆破烂,手下也是个个缝了又补、补了又缝。 “你也算是咱的子侄,先见过皇甫将军、周将军、郭大使。” 董虎一愣,神色顿时郑重严肃,走到皇甫嵩、周慎面前,抱拳见礼。 “高原小民,见过皇甫将军,见过周将军、郭大使。” 皇甫嵩上上下下打量着董虎,见他身量近乎八尺,腰圆膀阔颇为武勇,很有些疑惑不解看向董卓。 “董司马,董小将军真的只有十六七?” 董卓点头笑道:“虎娃自幼便比寻常娃娃胖大,脸上胡须也是前年才长的。” 皇甫嵩点头道:“董小将军确实威武健壮。” 说着又呵呵一笑。 “昨日董从事还说,城外贼人十日内必退去,言小将军必会冒险攻打叛军,原本咱还有些不信,没想到仅一日,小将军就大破贼营。” 董虎没想到皇甫嵩会说出这句话语,不由看向冲他笑了笑的董瑁。见他如此,又挠头起来。 “虎娃家境贫寒,若没李太守照顾些,姚山叔、华雄他们能把兵卒饿跑光了,仅几个月时间,两个大队饿跑了一个大队,小子带着五千人前来,若不拼命一把,若把人饿的造反那可咋整?” 董虎心下对皇甫嵩不满,对董卓不满,对李宽不满,兵是他养的不假,为国征战厮杀,难道连给口吃的都不行吗?偏偏所有人都挤兑他。 这话语说了出来,就是董卓心下也有种对不起人的愧疚,反而李胖子像是没听出来他的不满,更像对那句“李太守照顾”很满意,上前拍了拍董虎肩背大笑。 “哈哈……” “虎娃,你可真是怪罪了姚山、华雄两位大队长,他们现在可是有两千兵马呢!” 正文 第59章 好养活的虎娃 听到第三、第四大队有两千兵马,董虎心下一惊,可看到董瑁、姚山、姚勇、华雄、胡三等人皆是低头耷脑,又有种自己掉坑里的感觉。 “姚山叔、华雄,你们手里真有两千佣兵?” 姚山碰了碰华雄,华雄却不开口,董虎心下不安更加强烈。 “虎娃,咱……咱是有两千人。” 听到确实是两千人,董虎顿时大喜,正愁着没人手拉东西呢! “赶紧把人调过来,记得多整几辆车子,把咱的东西都拉走,对了,还有那十里贼军大营的帐篷什么的,全都是咱的,全拉走。” 就在姚山想老实交代呢,就在这时,皇甫嵩身边一人皱眉不悦开口。 “董小将军,你是朝廷的兵吗?” 董虎一愣,看向董卓,董卓只是瞪了他一眼,又看向董瑁,董瑁上前,拉着他手臂介绍开口小将。 “虎娃,这位是皇甫将军的亲侄儿,也是军中从事。” 董虎向皇甫郦抱了一拳,又拉着董瑁“低声”询问。 “大公子,朝廷究竟是想让咱是朝廷的兵,还是不想啊?弄了清楚,咱心下也有底些。” “……” “你别不开口啊?这事咱可得讲清楚了,若是朝廷的兵,那得给咱的兄弟发钱发粮发衣服,咱就不用要这些破烂了,也不用养那些整**着咱拼命的吸血鬼了。” “……” 见董瑁还是一言不语,董虎又“低声”开口。 “朝廷若要收编咱,那更好,个个都能正儿八经混个出身,可若不收编,咱砍死的贼人,不要朝廷的奖励,砍死贼人身上的东西总得给咱吧?要不然谁他娘地愿意为朝廷效力?” “不给咱粮食,两个大队饿没了一个大队!” “不给饷银!” “不给发衣服!” “不给出身!” “连剁死的反贼缴获都不给!” “要咱喝西北风去打仗吗—— “要咱光屁股去打仗吗—— …… 董虎舍下董瑁,站在面色大变的皇甫郦面前。 “皇甫从事,虎娃年少,你来告诉咱,咱的兄弟浴血拼杀,一口吃的也无,一文钱也无,身上片衣也无,连死了都要被野狗拖来拖去,儿女也要被人骂一句,野za种!” “皇甫从事,你来告诉咱虎娃,兄弟们一人三骑连续奔袭十日夜,一千兄弟与十五倍反贼连续厮杀一日。”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一千兄弟们浴血厮杀,就为了吃一口西北风吗?” 董虎一脸冷漠,伸手就要再点面色微白的皇甫郦…… “虎娃,瞎咋咋呼呼作甚?哪个又不让你拉破烂了,整日穿他娘的死人衣物,你不嫌磕碜、晦气?” “赶紧给皇甫从事道歉!” 董虎深吸了口气,与皇甫郦抱了抱拳,气哼哼走到脸红脖子粗胡三身前就是一脚。 “两千卒……” “别他娘地以为咱猜不出来,一准你个混账看到黑牛混大发了,整一群除了肚皮,屁都没有的乞儿糊弄咱!” “还不滚回去叫人?” “哼!” 董虎冷哼,姚山、华雄也不得不低头。 “是咱的就是咱的,哪个敢给咱气受,给咱揍他丫的!” “滚蛋!” 董虎又踹了一脚,敢当着董卓面与郭汜拔刀的胡三也不敢吭声,一个转身,一群佣兵军团大小将领全转身离去。 董卓看向别脸不理人的董虎,又看向眉头微皱的皇甫嵩,想了下,还是上前抱了抱拳,又一脸哀叹。 “虎娃还是个犟孩子,还请将军莫怪,咱回去一定狠狠训斥!” 皇甫嵩的涵养好像很好,微笑点头道:“都是些不知轻重的孩子,董司马也莫怪二郎的无礼。” 董卓微笑点头道:“将军说的是,都是娃娃们胡闹,当不得多大的事情。” 皇甫坚寿正待开口,皇甫郦向董卓抱拳道:“董司马也知现今军中粮食不足,虎娃袭击了叛军辎重营寨,俘获了贼军所有牛羊辎重,都是袍泽同僚……” “打住打住……” 董虎也不顾他人何种表情,再次跑到皇甫郦面前。 “咱是袭击了贼人的辎重营寨,也确实抢了贼人的牛羊,可咱嘴也多!” 董虎当着所有人面开始掰手指…… “咱刚从白马羌回家,婶娘把咱叫到床前,说朝廷艰难,说陇西百姓不安,说百姓都不能种地,不知又要饿死多少人,要咱虎娃无论如何都要拼命帮一帮……” “参狼谷的强壮男人都死光了,仅能拿出两千女人,再加上其他的杂七杂八,咱带过来五千卒,狄道又招收了两千乞儿,这次俘虏了七八千,加起来差不多一万五……” 董虎看着大骇的皇甫郦,正色道:“皇帝不差饿兵,狄道没粮只因贼人堵了门,现在咱把贼人揍跑了,没人堵门了,朝廷肯定会给你们送粮食的,给你们送,可没说给咱董部送粮。” “如果你……或者哪个谁,只要能保证在贼人平定前,保证咱的一万五千张嘴有吃的,牛羊就拉去,爱拉多少拉多少!” “哦对了。” 董虎一拍脑袋。 “皇甫从事也别说俘虏不是嘴的话语,若皇甫将军开口说,全杀了,若不怕十万反贼个个与你们不死不休,咱就把人给你们杀,爱怎么杀就怎么杀!” “可要说把他们放了,那可不成!这帮家伙都不是好鸟,放了一个坏蛋,就是对善良老实百姓的犯罪!他们会拿着刀子抢十个、百个良善百姓的粮食、牛羊,就会羞辱更多女人名节,就会杀人家一家老小!” “一个坏蛋作恶,一个村正就能抓了,咱手里可是有七八千个坏蛋,七八千敢拿刀子杀人的坏蛋!” “你们哪个若保证这帮坏鸟再也不犯罪、不杀人、不造反,自此做个好人,咱就把人放了!” 董虎把所有人扫了一遍。 “你们谁要杀人?” “……” “你们谁可以保证,他们自此以后做好人?” “……” “你们谁愿意带着七八千,未来可能还有四五万这样的动不动就造反的坏蛋,你们谁带着他们去屯田?” “……” 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无语模样,董虎苦笑叹息。 “杀人?没法子杀人!放了吧?良善百姓早晚会被他们祸祸光了!屯田吧,他们都敢造朝廷的反,难道就不敢砍你们脑袋?” “唉……” 董虎一脸苦涩哀叹,见他又走回董瑁身边耷拉着脑袋,他人苦笑却无可奈何,事实也就是这般,没法子杀,没法子放,屯田……大西北就是屯田地,越是把这些人分散出去,过几年后,闹腾的越大,造反的人越多。 在董虎让人送信狄道后,在董卓知道浑小子一次抢了一万五千人的牛羊辎重,心下也想着分一杯羹,可他又哪里想到,浑小子怎么就又一下子养了一万五千人了呢? 皇甫嵩眉头愈发紧皱,他也没想到一个娃娃竟如此难缠,比董卓还要难缠,甚至……狡猾。 董虎已经不准备再开口,皇甫嵩却再次开口。 “说的有些道理,不能杀,不能放,剩下的只能屯田养着,董小将军想在什么地方养他们呢?” 董虎看向皇甫嵩,又转而看向眉头微皱的董卓。 “叔父是让虎娃在狄道西面择地屯田,还是让侄儿前往榆中,夺回榆中、勇士两城?” 董卓心下一惊,忙将董虎拉到一旁,低声道:“虎娃,你可有把握夺回榆中、勇士两城?” “把握这事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夺下了榆中、勇士两城,金城塞就会紧张,积石山那里就会空虚,只要遣一将自积石山杀入,贼人自溃。” 董虎又说道:“叔父也知咱虎娃与积石山有些联系,那帮家伙全被北宫伯玉裹挟到了金城塞,还有一人……是虎娃在与狼孟厮杀时俘虏的一人,他说他是卑禾羌的族长。” “卑禾羌?” 董卓一愣。 “虎娃是说大小榆谷的卑禾羌?被烧当羌吞下的那个卑禾羌?” 董虎点头道:“那个叫‘骨’的是这么说的,虎娃也不确定,但他若说的是真的,兴许会阴了下烧当羌,也可能被他借机阴了咱,所以……虎娃想再熬熬他性子,实在不成,咱就挑拨离间,让卑禾羌与烧当羌不和,让烧当羌与北宫伯玉相仇。” 董卓微微点头,犹豫道:“虎娃,你说哪个好些?” 董虎苦涩道:“虎娃还是想去戳河湟羌各部的屁股……” “胡闹!” 董卓冷脸训斥,董虎一脸的哀叹。 “虎娃是叔父的人,虎娃去夺榆中、勇士城,虎娃就把金城塞的造成的灾祸压缩到了尽可能的低,功劳自然是叔父的,若咱把榆中夺下来,叔父去捅河湟羌屁股也好,坐镇榆中也好,都不算太差,都可以获得足够功勋。” “不过,叔父若让虎娃前往榆中,勇士城,必须得让虎娃独自领军,这是婶娘答应了的……大公子若愿意,在咱拿下榆中、勇士城,大公子可以前往任两城总管,总管侄儿兵马,其他人不行!而且叔父还得给咱配备些弓箭,最少五千张。” 董卓重重拍了拍董虎肩膀。 “你也是累了,自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咱。” “诺!” 董虎叉手抱了一拳,也不理会他人态度,抬手转身招呼同样疲惫的董重,两兄弟自顾自大步离去,剩下的事情也没必要继续插手。 看着两兄弟远去,不少人皱眉不悦,董卓走到皇甫嵩身前低声细语…… 皇甫嵩一脸愕然,诧异道:“仲颖,你是说那孩子要凭借一万五千杂兵夺取榆中、勇士城?” 董卓苦笑道:“将军也是亲眼见到了,虎娃仅凭一千骑击败了一万五千叛军,无论什么原因,仅凭此战,咱就没法子不去信虎娃。” 董卓又叹气道:“虎娃好养活,朝廷只需要给他些兵器,即便不给一文钱、一粒粮、一尺布,他也能自己养活自己,咱觉得……不若让虎娃试一试。” 正文 第60章 董虎的头硬 整个临洮就没人不知道虎娃会挣钱养家,只要给了他本钱,没过多久,一准会吓掉下巴。 榆中、勇士城与金城塞相距百里,三城同属黄河小“几”状上,但金城塞更具有优势,是“几”形内部,而榆中、勇士两城在那个勾勾上,但三城都在河套平原上,是易于耕种的地方。 榆中、勇士两城很重要,是牵制金城的重要城池,两城若在,金城就不能乱动。 董卓与皇甫嵩如何商议的,董虎并不清楚,一觉醒来时,见到正在干活的人都是怎样的人,心下就是一阵哀叹。 狄道成了前沿重城,又是陇西郡治所,自己都把兵饿跑了,又怎么可能招到身体强壮的兵? 招就招了吧,有女人他也不在乎,可有些还只是十三四岁娃娃,气的董虎又把胡三提溜出来很是臭骂了一顿。 可再生气,也没法子将人赶走,没法子,只能带着他们与董小乙、刘弃等人汇合,看着无数牛羊,以及过千匹战马,董虎这才欢快大笑,立马开宴席吃大餐,过万人吃死马肉,全都啃骨头、吃马肚、马肠……吃不了的好肉,就用柴火,用泥土做的烘炉做成肉干,对于穷怕了的乞儿们来说,只要是能吃的,那就不能浪费。 一人三骑,日夜不停迂回折转,又生死拼杀一日,残存的不足七百人也达到了极限,需要好好休整几日,但董虎却不是个老实的人,跑到狄道坑蒙拐骗从李宽手里弄了百石黄豆、绿豆、高粱种子。 粮种到手,董虎又开始折腾起新招募的两千佣兵,不仅折腾他们,折腾起七八千俘虏更狠,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也不管这些人是真羌人还是假羌人,全在脸上盖了个大印,按照董虎的话语…… “你们都是坏人,烧杀抢掠,羞辱妇人,你们都做过,咱可以饶了你们的命,将来也可以让你们回家……” “但是!” “老子对你们的仁慈只能一次!” “老子绝对不会允许你们第二次烧杀抢掠、羞辱妇人!” “所以!” “老子要在你们脑袋上留下个印记!” …… “不愿意!” “为了以绝后患,就要剁手指!” “自己选择!” …… 又是全身恐怖铁甲,这一次,为了更加恐怖,甭管是什么样子的盔甲,全都用红、黄、绿、白做成条纹,数百人弯刀拔出,两千颤颤巍巍步卒举着弓箭,一副要把所有人杀死的架势。 如此逼迫下,选择脑门上盖个“董”字,还是剁手指? 七八千人是没一人选择剁手指! 亲眼看着七八千人惨嚎,甭管你是英雄好汉,还是真的硬骨头,在脑门上来一下,也是眼泪汪汪,看到这一幕后,两千佣兵营很是用功,没人敢质疑董虎的任何命令。 从七八千人中抽出善骑者,在轻重骑中队基础上组建了两个千骑营,三个步兵营,姚山、华雄想要从中抽调两千,将第三、四营组建成孙牛那般完整的两千人的步兵营,但却被董虎拒绝了,理由……这些人会把佣兵营带坏的。 至此董虎手下军队可以分成两支,一支“董”字军团,一支是佣兵军团,并予以调整。 在他的规划中,“董”字军团是嫡系军团,名下包括董重统领的重甲骑第一营、董小乙统领的轻骑第一营、两千女卫营、董信任第一步兵营、董耀任第二步兵营、刑勇任第三步兵营,以及董赤、董厚所领斥候小队进行扩编成中队。 佣兵军团下设三个营,孙六所领第一步兵营、姚山领第二步兵营、华雄领第三步兵营。 “董”字军团共有四千骑、六千步兵,佣兵军团有四千步兵,对于董虎来说,脑门上印上了“董”字后,就已经是配字军,配字军之初就是为了防止兵卒逃跑或叛变,一开始时,肯定会心有怨气,但当他们认清现实后,就会彻底死心,之后只需勤加训练,虽不敢说绝对可信,但脑门上有了印记后,可信度要高的多。 雇佣兵不一样,雇佣兵是一群利益为王的军队,当他人拿出更大利益时,很容易反叛,除非能保证兵卒的基本需求,可董虎现在没有那个能力,他没有耕种土地,没有根基就没办法保证兵卒的基本需求,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并不想继续扩大佣兵军团的编制,所以他拒绝了姚山、华雄想要扩编的请求。 董虎想把华雄放入嫡系军团,只是他私下里询问了华雄,日后他会往哪方面走,是想更进一步,还是如何?更进一步,无论是最后跟着董卓,还是董瑁,都会被重用,可跟着董虎,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参狼谷是游牧一族,没有耕种的田地,是不可能养活太多兵卒的,去榆中屯田,一旦没了金城塞叛乱,他也就该滚蛋了。 大汉朝是世家豪门的天下,董卓是挺牛的,可那又如何?二十几年的征战,董卓的根基还在偏远的临洮,其他地方连插手都不能。 话语摆出来后,华雄最终还是待在佣兵军团,这让他心下颇有些失落,原本为他准备的“董”字军团第三步兵营,也更改成教授董虎拳脚的刑疯子儿子刑勇。 脑门上盖了个大印,一连三日,七八千俘虏像是没了魂似的,但对于董虎的任何要求,他们也都很听话去做,直至将一些配字军充入轻重骑军,将他们编成三个嫡系步兵营后,精神才好了许多。 打击人的精神,就要让他们吃的好一些,要让下面的小副队多多关怀,如同军中之母的老班长,与他们讲讲小时候是多苦、多惨,讲讲董虎是如何严厉,又是怎样的关怀,以前是啥日子,现在又是啥日子…… 等苦娃、大巫师、二丫、三丫、孙牛他们领兵前来后,脑门上盖了大印的“董”字军团才像个正常人,但董虎知道,这种阴影可能会伴随他们一生,但也正因为有这种阴影,配字军才不敢轻易背叛。 孙牛领两千步卒前来,不敢在“董”字军团任何一人面前哼哼,但在雇佣兵团面前,很是不屑其他两个叫花子营。 看着耕种季节一日日过去,董虎面上或许看不出来,心下比谁都急,在所有人员到达后,一再催促所需弓箭,直到人马都聚集到了一起,也没能等到弓箭,这让他极为失望,在军队开拨前,他连进入狄道城都无,一声令下后,一万五千人走出洮水河谷,向着榆中方向开拨,无数头牛羊,过万人延延绵绵近十里…… 董虎对斥候极为相信,营地营建什么都是他们提前选择,选择好了后,董字军团三个步兵营、佣兵军团第二、第三步兵营轮流加速在前面营建营地,负责指导、监督的是颇有经验的孙牛。 一连三日,都快进入了榆中地界,金城塞竟没有丁点动静,董虎有些奇怪不解看向阎忠,至于背后冷脸站着的“董骨”他是不会搭理的。 “太奇怪了,咱这么大张旗鼓,而且还带着十几万头牛羊、数万石粮食,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怎么就没有动静呢?” 阎忠老头颇为奇怪,董虎已经与他说了清楚,若战场上遇到,能杀死阎行,他绝不会有丁点犹豫,可老头反应让人怪异,竟没有一丁点反应,让他离去,他也不走,因往日有些恩情,又不能与那宋扬绑着嘴巴送给朝廷,为了老头的事情,他是整日担惊受怕的,唯恐因老头而让朝廷恼怒,一巴掌拍死了他。 听着董虎的疑惑,阎忠笑了笑,又叹气一声。 “虎娃你一千就打的一万五千人四散奔逃,如此之多部族、头领聚集在一起,哪有这么容易决定出来个结果的?” 董虎挠头道:“忠叔,咱可都到了榆中地界!他们总不会任由咱攻城吧?” 阎忠点头笑道:“他们就是要你主动攻城,他们想探探虎娃你的底。” “咱的底?咱不就这么点家底吗?” 阎忠微微一笑,从苦娃手里接过酒水,又一声莫名叹息。 “虎娃,我儿确实差了你太多。” 董虎一愣,看了眼苦娃后,像是知道老人在说什么,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董骨,你说……若咱阵前招降你卑禾羌儿郎,他们会不会临阵反叛?” “董骨”就是卑禾羌的“骨”,羌人部族很多都没有姓氏,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董虎想来想去,还是给了他一个“董骨”的名字,至于愿不愿意……反正他也没反对或赞同。 “大人,您是想要用小人让烧当羌屠杀卑禾羌吗?” 各部族的“大人”与后世电视剧里的“大人”不一样,“大人”是部落首领的意思,但部落首领不一定就是大人,只有强大的部落,被许多个部落承认的部落联盟首领,才能是“大人”。 听到他用“大人、小人”来互称,董虎眉头不由挑了下。 “说实话,若不是婶娘让咱前来,咱肯定会带着万把号人捅烧当羌的屁股,把你卑禾羌解救出来。” 董骨一阵沉默…… “大人,有区别吗?昨日是烧当羌,明日是大人。” 董虎微微点头,说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强权即公理。” “强权即公理是规矩,但在这规矩之外并非就没有其他的规矩。” “一个个部落,有自己的族地、族民,与世家豪门其实也没多少区别,只不过各个部落是高原、草原的世家豪门。” “但是呢……无论是中原的王,还是草原的王,无论哪一个形式的王,都不会真正承认‘世家’这种怪物存在。” “为什么呢?” “因为世家豪门可以成长成另一个王。” 正文 第61章 两条鱼儿 董虎从苦娃手里接过酒水,叹气一声。 “董骨。” “卑禾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是卑禾羌首领……比如你的子孙世代为卑禾羌的王,可以延续千年的王。” “还是说,卑禾羌的族民日子慢慢变好,变成了先生这般温文尔雅、学识渊博、生活富足?” 董骨一阵皱眉,不解道:“大人,这两者有何区别吗?” 董虎皱眉道:“中原王朝,夏商周至今,无一个王朝存世千年之久,但世上却有存世万年……或者说万年前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部落,而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苦娃若无所觉,阎忠、董骨皆是大惊,阎忠更是惊呼出口。 “这不可能!” 董虎叹息一声,说道:“咱举个例子,假如一口水缸,或一潭池水,里面只有一条鱼,这条鱼会很孤独,但它会活很久很久……” “可若把这条鱼放入江海呢?它可能连一天都活不了,有太多比他大的鱼,有太多各种各样的危险,而这条鱼呢?它要学会隐藏,它要学会游的更快,它要学会更加凶狠,它要努力学会如何在残酷世界生存下去的本领。” “可那条孤独的鱼呢?它每天都在想着外面世界多么灿烂,想着与自己一样的鱼儿同样的无忧无虑,而它却不知道世界是多么的残酷血腥,虽然它很孤独,但它想的都是美好……至少大部分时间,它是这么想的。” 董虎看向眉头微皱的阎忠,笑道:“先生不信,那是因为先生生活在相互厮杀的大海,而不是那汪平静的水塘。” 董虎向南方指了指,笑道:“在高原上,一路向南,那里有个象雄国,是一个比夏商周还要久远的国度。” 董虎又看向有些郑重的董骨。 “王国越封闭,国家越长久,王的子孙才能一代代延续,相应的,一千年前与一千年后,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改变,正如那口安静水塘,一百年、一千年,依然是那口水塘。” “王国不封闭,或者说是开放的,王国就会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有些改变看不出来,但那却在改变,一点点改变,一年年过去,曾经的王国也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但是呢,正如那条放入大海的鱼,虽然它死了,但它的子孙更聪明,更矫健,更凶猛,块头更大,而那只活了很久的鱼,依然是老样子。” 董虎笑了笑。 “所以呢,你是想要千年的子孙一脉部落,还是想要一个……子孙或部落没了,但其他人身体里有你子孙血脉的人,这个人可能会比你更聪明、强大,而你和你的部落早已消亡。” 董骨一阵急促呼吸,他明白了董虎的话语,可……可自己的子孙没了,卑禾羌没了,一切还有意义吗? “高原是块宝地,是块世外桃源般宝地,汉人上不去,虽日子苦了点,人却很单纯,首领就易于治理,就算子孙太过混蛋、残暴,就比如那狼孟,若他不是主动进入临洮,他又怎会人间蒸发?若不招惹临洮,不招惹白马羌,谁又会搭理他?” “没人搭理他,族人又只是默默承受的苦娃,或许那狼孟会一直疯到老死,若是换成中原任何一个世家,换成草原任何一个部族,他狼孟早被人剁吧剁吧喂狗了!” “所以呢,你就要有选择,选择跟着他人进入中原,成为那条入了大海的鱼,还是带着你的人离开中原返回高原,甚至离开大小榆谷向南,成为世外桃源的鱼儿。” “一个是选择部族王族或是你的部落,一个是选择族人,两者不可能二选一,世界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占有所有好事,就比如你出生时,卑禾羌就已经成了烧当羌的奴部,比如你没咱有力量……” 董虎伸手揉了揉苦娃脑袋,对她一笑。 “知道咱为何要苦娃做咱的女人吗?” “因为咱喜欢高原,因为咱想成为那世外桃源的一只鱼儿。” “只是……” “世间总有些无奈和难以割舍,等咱老了,咱就与苦娃老死高原,做那只永远的鱼儿。” “千年的土司,百年的王朝,咱情愿做一个千年的土司。” 苦娃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语,连连点头,头上小发辫一甩一甩的很是好看。 董虎拉着苦娃起身,又拍了拍董骨肩膀,咧嘴一笑。 “若卑禾羌愿意臣服咱,只要咱不死,走到了最后,即使你死了,只要你有孩子,或是你认可的孩子,咱就给你个千年土司。” 董虎又拍了拍他肩膀,一手搂着比他娇小了许多的女人…… “苦娃,咱与你说啊,那象雄王国可是了不得,在很高很高的山上盖屋子……” 看着董虎与苦娃有说有笑离去,阎忠苦笑摇头,他不知道高原上是不是有个万年的象雄部,但他又没办法辩解,一个水池里只有一只鱼,一个大海有难以计数鱼,哪个能活的更长久? 这根本就不用去细想也知道,但老人知道一直沉默的董骨信了,既然信了,也就成了那小子的一个部族。 阎忠心下暗自摇头站起,董骨突然开口。 “先生,大人可信吗?” 在董虎没在身边时,董虎开口“大人”两字,阎忠心下暗自苦笑,面上却只是淡淡笑意。 “若你是虎娃,你会娶苦娃吗?” “你觉得虎娃对参狼羌部族如何?” 阎忠微笑拍了拍董忠肩背,背着手很自得离开了帐篷。 …… 董虎与苦娃在营地内游逛,检查营地驻扎可有漏洞,不过他显然是多虑了,监工孙牛比想象中更加称职,见到孙牛正用着小竹竿教训一人,他也没上前打扰,斥候营小九却寻了过来,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还真是个傻子。” …… “哦对了,榆中、勇士城的情况探明了没?” 小九点头道:“金城塞丢失后,榆中、勇士城百姓都逃了,或是逃入金城塞加入叛军,或是逃亡了他处,或许是因大兄领千骑击败了那阎行,边章在两城屯兵八千。” 小九犹豫道:“看着贼人众多,但他们有个极为致命短板。” 董虎一愣,又笑道:“说说看。” 小九说道:“大乱一起,百姓逃亡的逃亡,更是无人耕种,叛军的牛羊是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城内的,小九觉得,他们现在还在犹豫,但他们肯定撑不了多久,肯定会与咱们在城外厮杀的。” “粮食不足么?” 董虎默默点头,同意了小九话语,大西北缺粮,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些牛羊补贴粮食不足,大乱一起,耕地是肯定废了的,牛羊又不可能长久待在城内,若不击败跑到跟前的董虎,榆中、勇士城肯定会出大问题。 董虎想了下,突然问道:“小九,你觉得……若是咱们在榆中城外种地,在耕种时,他们会不会突然杀出城?” “啊?” 小九没想到他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间竟愣住了。就在这时,走过来的阎忠开了口。 “肯定会杀出城,但那边章会在虎娃耕种了一些田地后,不会一开始出城的。” 董虎点头笑道:“大乱下,百姓不敢耕种,他们就算耕种了,也担心咱们抢了,可若咱们耕种,他们来抢,那就没了问题。” 董虎转头看向九儿,笑道:“通知所有中队长、大队长、营帅,午后军议。” “诺!” 董虎摆了摆手,小九抱拳离去,阎忠像是在低头犹豫着什么…… “虎娃,忠叔可能要……要走了。” 董虎微微点头,对他说了这话语并不意外。 “天下不靖,连年遭灾,再加上百姓承受的赋税、劳役较重,贫寒士人、武人没有上升渠道,民怨积重……有些反叛也正常。” “可忠叔是凉州名士,忠心朝廷什么的咱先不提,正如虎娃与董骨所说,中原天下不是人迹稀少的高原,不是世外桃源的那一潭池水,而是不断变化的大海。”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 “世界在不断的变化,只有不断顺应变化、顺应民意,成为天下人的有德者,才可能成为天下的主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给予贫寒士子更多机会,减少贫寒百姓赋税、劳役,尽可能的让每一个普普通通百姓有田地耕种自养,尽可能的为百姓声张正义,触法者罪,杀人者死……” 董虎向神色郑重的阎忠笑了笑。 “忠叔是凉州名士,忠叔觉得……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边章、李文侯等等,他们是有德之士吗?” “他们会给贫寒士子治理天下机会吗?” “他们会把自己或无数世家豪门的田地分给一无所有的百姓吗?” “他们真的会约束兵卒不抢百姓的粮食、牛羊、田地吗?” “他们会教导百姓读书识礼吗?” “他们自己都不遵守律法,会给百姓公平正义吗?” 董虎摇了摇头。 “他们不会,他们只是天下这栋房子里的坏白菜,而且还是先坏了的白菜,但凡是个过日子的百姓,都会先把坏了的白菜吃掉、扔掉。” 阎忠神色凝重,又突然笑了,很是开心的笑。 “虎娃能说了这番话语,十个、百个阎行也比不得你!但这话语不要与人说,会要了你的命的!” 董虎不由一笑。 “呵呵……” “若非忠叔是更加务实的西凉人,若非忠叔品德、心胸非常人可比,咱虎娃就算把话语烂在肚子里,那也绝对不说的。” 说着又摇头轻叹。 “忠叔是聪明人,知道董骨回金城塞会面对如何的危险,知道您老回去后又会面对怎样的境遇,当然了,您老肯定明白虎娃说这些话的心意,又何必让自己身陷险境?” 阎忠看向戒备森严的营寨,说了句董虎呆愣话语。 “虎娃。” “你觉得那韩文约如何?” 正文 第62章 再征一万四千人 董虎没有阻止董骨的离开,也没有阻拦阎忠,两人都是叛军中的边缘人,不“逃”回去还罢,回了金城塞后,他人又岂会相信他们?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选择道路的理由,董虎对此并不会太过在意,更何况,该付出的善意已经付出,两人无论是怎样的结局,对他都没有任何坏处。 董骨若死,卑禾羌即便依然是烧当羌奴部,心下不满烧当羌多了一分。 阎忠若死,那阎行又岂会与他人相善?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对董虎都不算太差,没有阻止,也没有太过渴求招募,他知道自己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儿,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召集了所有中队长、大队长、营帅军议,董虎要在敌前耕种,在没拿下任何一城前开田耕种,疯子一般的决定,乍一听了后,所有人都呆愣不语…… 看着没人开口,董虎知道,他们不是沉默赞同,而是全都反对。 “梆梆。” 手指敲击了几下桌案。 “勇士城建在山上,榆中城高大坚固,想要在没有攻城器械时拿下,会需要很长时间和更多牺牲,一个弄不好就是兵败全死在这里。” “第一个耕种理由,引他们出来与咱们一战。” …… “战乱一起,敌我双方都不敢耕种,心下都担心自己种下的粮食便宜了对方,但彼此双方都需要粮食,都需要粮食稳定军心,所以在咱们耕种未结束前,有七成几率他们不会前来攻打。” “第二个耕种的理由,延迟战争的到来时间,给各军各营更多训练兵卒的时间,给你们在坐的各位更多时间熟悉军卒、增加威望以及熟练掌握战术运用,给你们时间越多,你们获得功勋的机会越大。” …… “咱们有牛羊十三万头,粮食七万石,看似不少,但这是战争,不是在家中暖炕头,战场风云变幻,任何时候都要想着最坏结果,都要想着饿肚子情形。” “第三个耕种的理由,为防最坏情形,尽可能的增加粮食,稳住军心,军心稳,兵卒不乱,诸位才能心安理得的掌握兵马权利。” …… “叛乱缘由种种,但有一个最为重要理由,就是底下的百姓穷、日子苦,不满意日子太苦,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可当他们跟着人造反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过的猪狗日子还不如以前呢,就会想要之前不死人,还能放羊的日子。” “第四个耕种的理由,咱们用事实证明给他们看,咱们的日子更好、更滋润,咱们的生活不仅好,也比他们更有勇气,咱们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种地,无形中,他们的将领就有些懦弱了,因为咱们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听着他的话语,原本一个个挺立笔直将领也开始左盼右顾…… 见所有人不开口,姚山扯了扯身边弟弟,姚勇无奈,抖了抖双肩,好像不如此不敢开口似的,只见他起身抱拳。 “咱也认为大头领说的对,可……可咱们毕竟在十万贼人眼皮子底下,万一贼人突然杀了出来,咱们又都在耕地可咋整?” 姚勇开口,所有人都默默点头,董虎咂巴了两下嘴。 “反贼……好吧,咱不说七成,咱就说反贼在咱们耕种完毕前出城的概率五五开……咱说的是万人反贼出城来袭的概率,少量兵卒时而骚扰一下不算,一两千贼人出城袭扰,正可以拿来与诸位练兵,增加更多战阵厮杀本领,或许杀着杀着,你们都能成为一地大将也不一定。” “咱们自狄道前来,咱们都跑到了榆中、勇士城下,他们也没有出城与咱们一决生死,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说明了他们的犹豫不决、心下没底,无法保证十万叛军击败咱们,而这是好事情!” “他们犹豫,心下没底,就不会一次性投入全部兵马与咱们决战,就会只用一些兵卒试探,咱们也只需要拿出一部分兵力与之对抗即可,各军轮流防备,或与之厮杀即可,剩下的人,该耕种的耕种,该营建邬堡的营建邬堡,该训练军卒的训练军卒。” “两军相争勇者胜!” “无论最后胜负,战前都要坚定的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战无不胜!此时是两军勇气之争,咱背后站着大汉帝国,对方呢?对方只是一群反贼,一群乌合之众,在大汉朝三四百年时间里,羌人无数次作乱,最后都是惨败结局,所以他们犹豫、怯懦,而这个时候,若咱们也退缩,就会增加他们的信心,就会越来越难以击败。”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这话语。 董虎又笑道:“有坚定获胜信心还不够,还要谨慎对待,要考虑最坏的情形,要准备的更加充分,也要考虑随时撤退,诸如咱们前来时的营寨,那里就是咱们沿途牛羊粮食辎重所在地。” 众人一愣,雇佣军刚入营时就被告知随时跑路,所有人也最是担心后勤辎重出现意外,变成了另一个被偷了营的阎行,听了这话语后猛然惊醒,才明白了他怎么建了这么多营地。 董虎说道:“咱们有十三万头牛羊,七万石粮食,牛羊下崽什么的且不论,仅凭这些粮食也足以确保咱们一年作战,但牛羊不是粮食,需要放养,而现在因战乱陷入穷困的百姓无数,咱们可以用七万石粮食招募些百姓帮助放羊,借此也充实了后方辎重大营的防御兵力。” “七万石粮食,以每人每日四斤粮食消耗计,七万石粮食可以养七千卒一年,那些叛军是不可能一年不打咱们的,战争肯定会在三五个月内爆发,也就是说,七万石粮食可以招募一万四千卒或民壮。” 众人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原本是一万五千人,现在又可以增加一万四千人,那岂不是说自己有三万了? 有一万四千人守退路,一万五千人可以随时跑路,那还怕个鸟?不等他人脸红脖子粗,孙牛蹭得站起。 “大头领说咋整,咱的佣兵第一营就咋整,绝对没有一个孬种!” 胡三暗自后悔,不等华雄反应,蹭的起身。 “好像别人都是孬种似的,咱第三营又怕了哪个?” 华雄嘴里一阵泛苦,但自己手下吃了嘴上亏后,也不得不起身抱拳。 “大头领有了决定,想来也没哪个敢质疑,只是……咱们后面辎重营由谁来统领?” 话语一出,董字军团一系将领还罢,佣兵军团全眼巴巴看向董虎。 董虎笑道:“自狄道出来时,咱就与大公子商议过了,由大公子主持一万四千辎重营事宜,由忠叔、三叔、四叔、杨叔他们在旁辅佐,想来是不会出了大乱子的。”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就算有些失落,也不得不点头。 “啪啪。” 董虎拍了拍两下手掌,起身站起。 “事情大差就是这些,从现在起,咱们开始准备耕种事宜,各营、各队都要严格遵守军规军纪,要细心安抚军心,要尽可能的抽出时间习练厮杀术,勤练各小队间的配合,即便打散了后也可以第一时间组成军阵。” “事关诸位的荣辱、性命,事关诸位背后兄弟的生死,诸位不可疏忽大意,哪个若敢虚应故事,别怪咱严厉军法!” 一群将领轰然站起,齐齐抱拳。 “诺!” 董虎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出中军大帐,刚离开,中军大帐嘈杂争吵都能把帐篷掀翻。 未胜先虑败,尽可能的想到最坏结果,正如董虎所说,在离开狄道时,董瑁已经应下了辎重营总管一事。 董瑁又不憨不傻的,自然知道统领一万四千民壮的好处,可此事被董卓得知了后,被皇甫嵩知晓后,就有些吃味了。 董卓夺下了平乱五千兵马权,可在与阎行交战时折损了两三千,手里兵卒还没有三千兵马呢,而现在,董虎手里可用兵卒一万五千人,董瑁又要征募一万四千…… 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董卓如此,皇甫嵩也是这般,就算没有折损兵马,平乱大军也仅一万两千卒,本就不如董虎手里的一万五千兵力多,再增加一万四千后,倍数朝廷兵马…… 到底谁是朝廷的平乱大将军? 心下吃味,原本答应的箭矢什么的也一再拖延不给,气的董虎肚子鼓鼓却又无可奈何。 一万四千辎重兵或民壮是一块巨大蛋糕,不仅董卓想插手,皇甫嵩、李宽同样想要,多方私下里争夺,董忠、杨义一干老将却不管这些,就算当年陪嫁的五百亲随老了,没了雄心,但也不代表他们希望子侄永远是个奴仆和家丁,在他人还在争夺领兵将领时,这些老人纷纷在狄道招募陷入困境民壮,管吃管住的民壮。 仅仅只是一日四斤管吃粮食,还要面临不可预知的生死凶险,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答应,可战乱来了,无数吃不上饭的百姓太多,要么饿死,要么拿命去换一个谁也不知道的未来。 征募条件很低,应征的人却很多,不仅有男人,还有更多的妇人,当日狄道城内征募佣兵时,就曾招募过女人,还因此成了他人嘴里的笑谈,可现实是残酷的,吃不上饭的女人更多,战争下的女人也更加凄惨! 辎重兵差了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甚至还有些是一份口粮养两人情况,诸如一妇人带着娃娃,这种情况在大西北太多了,尤其是战乱时,董瑁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的将她们安排在临近狄道的营寨。 每征募一部分人,一些老将就把人送走,唯恐他人抢了本该是他们的兵。 正文 第63章 另一个心怀鬼胎的积石山 一个个营寨如同长蛇向榆中蔓延,初时所有人都只将目光放在董虎身上,都只盯着一万五千兵马,直至原本聚在一起的十数万牛羊回头疏散时,驻扎在金城塞的叛军们才惊愕的发现,从没在意过的小子竟又多了过万兵卒,城内争吵声也愈发激烈。 北宫伯玉不知多少次暗自后悔,后悔没能杀死董虎,后悔过早杀太守陈懿,后悔没能弄死了那该死洛都羌罗何,后悔没一刀砍了积石山众匪…… 没有兵马时,整日想着兵马无数,可当无数人前来后,就没有一日顺心的时候! 就在北宫伯玉再次走神,一人抱拳道:“大将军,兄弟们是真的没了粮食,再不发粮食,底下兄弟真的会闹起来的……” “你们还好些,咱是真的没了丁点粮食,再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是啊,兄弟们天天闹腾,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 厅堂内嗡鸣声不断,北宫伯玉只是一手扶额,一手来回转动面前酒樽…… 罗何突然站起,抱拳道:“大将军,那虎娃都在对面种地了,咱们再不种地,可就真的一年都没有粮食!” 北宫伯玉瞥了他一眼,收回额头手掌,心下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 “那该死的小儿手里有牛羊,老子说出兵,你们都不乐意,现在那小混蛋都耕种了,你们不想着攻打,却他娘地说种地?” 罗何猛然坐下,别头说道:“虎娃一千兵干趴下了咱们一万五千人,现在他有一万五千兵,大将军若能胜一场,只要小胜一场,咱罗何就他娘的舍了一身肉不要了!” “砰!” 北宫伯玉大怒,所有人全都闭嘴不语, “哼!” 北宫伯玉冷哼一声,很是恼怒看了眼逃回来好几日的阎忠。 “哼!” “那小混蛋趁着我军疲惫,这才打胜了咱们,咱们十万大军齐齐杀上去,他就算浑身是铁,又如何挡得住?” 孟都起身抱拳:“大将军说的对,只要大家伙齐齐动手,定可一举灭了那小儿,只是……只是若灭了那小儿,朝廷再派大将前来又当如何?” “咱觉得……那小儿既然选择了耕种,肯定是不想与咱们开打的,咱们不如先拿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后,回头再打他。” 孟都开口,其余人纷纷点头,没哪个想着一边想着开打一遍种地的,纷纷赞同先抢了凉州西北四郡,看的北宫伯玉一阵粗气直冒。 “哼!” “那小混蛋一年前仅有几百乞儿,现在呢?” “两三万!” “砰!” 北宫伯玉大怒拍桌子,孟都也不生气,抱了抱拳后老实坐下,看的北宫伯玉粗气直冒。 北宫伯玉着实后悔,原想着自己兵强马壮,可以压得住这混蛋,可他又哪里能想到积石山的家伙们是如此的混蛋? 幸好这一幕没被董虎看到,要不然肯定会哈哈大笑的。 北宫伯玉大怒拍桌子,所有人又都闭嘴不说话。 看到这一幕,韩遂心下哀叹,起身向所有人抱了抱拳。 “各家都困难,可现在正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时候,身边始终有这么一个不住增兵的大敌,诸位可否睡的安稳?” 韩遂开口,众人纷纷低声交谈,北宫伯玉心下生气却又无奈。 一名老者抱拳道:“大人说的是,身边有个人在身边,咱们也是心下担忧,可大家伙心下没底啊,一千骑击败过万兵马,能逃回来的不足千人,这……” 老者苦笑,众人齐齐点头。 又一人站起抱拳道:“大将军说虎娃击败阎将军是因疲惫,这咱信,可一千人击败万五兵卒却是真的,若大家伙不能真的知根知底,一旦大军与他厮杀,若是引起兵卒恐慌溃逃,咱们可就真的完了。” 罗何见所有人点头赞同,起身道:“虎娃在榆中城边上种地,肯定是不怕咱们的,若他真的害怕,那也不可能跑到咱们眼前种地,所以咱还是觉得先稳妥些,先把虎娃的兵弄清楚了,咱们心下有了底,再一举砍了他也不迟。” 他人开口,北宫伯玉还能忍得住性子,看到罗何再次开口,心下不满冷哼。 “老王身边的骨,还有阎司马,他们与那小儿熟,问他们不就知道了那小儿的根底?” 烧当老王听了这话时,眉头微皱不悦道:“换做是诸位,会让一个俘虏知道自己的大小事情吗?” 北宫伯玉不悦道:“换做是老王,你会放了敌人的俘虏吗?在坐的都知道那该死的小儿做了什么?在数千人脸上烙下了个字,可骨的脸上却无任何痕迹!” 众人一阵沉默,心下也颇为赞同北宫伯玉,身材高大的骨、阎忠却一言不语,但坐着的阎行却恼了,蹭得站起。 “大将军是不是说,也要让那董家小奴在父亲脸上烙字?骨是卑禾羌族长,父亲是西凉名士,那该死的小儿敢吗?” “在一族之长脸上烙字?就不怕所有部族与他拼命?在名士脸上烙字?今日他敢烙字,明日他的脑袋就会落地!” 众人一愣,继而又是一阵点头,纷纷低语认可了阎行话语,就在这时,一人突然开口。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不可能在咱们这般人的脑门上烙字的,这些事情暂且不提,可咱的兄弟已经闹腾了三日,大将军,是不是先把粮食给咱?之后再商议如何打虎娃?” “是啊,大将军,咱的兄弟也是闹腾了两日。” “虎娃若不种地还罢,这一种地,下面的兄弟们整日吵吵嚷嚷着耕种,大将军,是不是给兄弟发放些种子?” “咱还是觉得等等看,若虎娃不招惹咱,他种他的地,咱种咱的就是了……” “唉……那娃娃太过狡猾,若是攻打榆中城,挫一挫他的锐气,咱们也就有底气,可他竟不理不会,反而去种地,你说气人不气人?” “咱倒是觉得那娃娃很好,庄稼种到地里,甭管他杀咱,还是咱杀他,最后的人都还不至于饿死人。” “咱就说嘛,咱们又不是真的造反,只要朝廷给咱减税,不征了咱们那个人头税啥的,大家伙回家种地放羊也挺好…… “马兄弟话说的不错……” …… 一时间又与往日没了区别,气的北宫伯玉又一手扶着额头,别头不愿意理会这帮混蛋。 没粮? 是没有粮食,可这帮混蛋有牛羊! 一屋子人争吵,从早吵到黑,争吵了几个月,一个个就是不交出兵马,北宫伯玉气的肚子疼却又无可奈何。 争吵了半日,北宫伯玉又小气不管饭,所有人全都苦笑一一离去…… 韩遂与一干人一一抱拳,直至所有人都离去,这才登上马车,阎行看了眼独自离去的父亲,默默坐到马夫的位置,正待抬臂挥鞭,马车内传出句让他顿住话语。 “彦明,你父亲可有说了些什么?” 阎行低头许久…… “父亲说,叔父若是现在杀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可活!” 韩遂一阵恍惚…… “唉……” “若非那小儿诬陷,你我又岂会成了这般?” 阎行默默抬手抽了战马一记,马车猛然一动,韩遂背后不轻不重撞在车壁上,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恼怒,但下一刻又消散一空。 “彦明,那小儿手中甲骑,真的如此厉害吗?” 阎行脑中不由浮现当日凶险,脸上也多了丝恐惧,说道:“甲骑不惧刀枪,若那小儿有五千甲骑,可横行天下。” …… “绝不能再让他活!” 一路上不再开口的韩遂,在马车来到府邸前停顿时,突然掀开车帘,看着阎行一脸的郑重。 “今日你是听了众人军议的,那小儿在榆中城外耕种,已经引起了军中的不满怨怼,绝对不能任由他耕种!” “彦明。” “心中可还有再战勇气?” 阎行沉默数息,摇头道:“叔父不可能再给彦明兵马的,有无勇气又有何意义?” 韩遂微抬了下眉头,笑道:“彦明还很年轻,日后有的是统领兵马的时候,又何须急于一时?” 阎行登时有些疑惑不解,先是激将,又不给兵马,如何可与之交战? 韩遂像是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笑道:“叔父手中没有多余兵马,不代表别处也没有,比如那榆中。” 阎行陡然一惊。 韩遂叹息道:“彦明败的太过突然,各头领心生畏惧,只有探明了那甲骑真正实力,咱们才能够一举杀了那小儿。” “那小儿绝非良善之人,年前便是他诬陷我等谋反,若不杀他,即便我等设计杀了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那小儿又岂会容得你我?更何况,那小儿与彦明还有杀弟之仇?” 阎行鼻息粗重了些,未兵败前意气风发,整个大汉朝也没几个统领万人将领,可那一日,仅一千骑就把他所有骄傲击得粉碎。 过了十数息,阎行重重低头抱拳。 “彦明全听叔父安排!” 韩遂大喜,忙把他拉起,笑道:“甲骑强一些又如何?难道还能护得住所有人?” 阎行一愣,心下隐隐约约猜测到了韩遂想要如何,也不由微微点头。 “叔父说的是,那小儿是护不住栽种农夫的。 “哈哈……” “走走……陪叔父好好饮上一杯!” 韩遂大笑拉着阎行入府,也不仅仅只他一人想到了此事,甚至还有人想要偷偷过河,从后面偷袭那些辎重营地,可这并不容易实现,每日都会有些人专门在河边放羊,又正值春暖涨水时,一旦被发现,一通箭矢攒射,羊皮筏子若是漏了气,就算会游泳,在湍急的河水中,十有八九也得死。 白天河边有人放牧,天空有巡逻鹰隼,想偷偷过河很难,晚上过了河又如何?若不是三五千兵卒,想偷袭一两千人的辎重营是很难的,董虎可不是宿醉磨洋工的阎忠,营寨周围有两米深三米宽的壕沟,有众多箭楼、无数拒马、错落不一防御土屋…… 正文 第64章 你来我往的纠缠 大军开始除草种地后,董虎每日都要拉着五千人跑到榆中城外耀武扬威,警告城内同样五千兵马的边章不要乱动,为了防止城内兵马突然跑出来,董虎当着城头无数人的面在城门外挖坑,美名曰挖地道攻城、堵城门饿死他们。 董虎白天挖坑,边章夜里把坑填上,两人也不嫌麻烦,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十日,或许是边章厌烦了每夜出城填坑,就在第十一日时,边章亲自带着三千兵卒出城躲在山中,想搞个偷袭什么的,结果还没刚从林子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砍杀耕田的董字军团第二、三步兵营呢,四千骑就杀了过来。 四千骑对战三千步骑混合叛军,若非边章逃得快,估计也得死在乱军中,除了数百骑逃回榆中城,两千步卒全成了俘虏,脑门上也多了个“董”字印记。 边章不甘心,第一次偷袭时,觉得要稳妥些,出兵三千,结果步卒全被董虎包圆了,之后就用三两百骑小股骑军,可每次偷跑出去都是有去无回,来来回回整了好几次,也不敢再跑出去了,又成了你白日挖坑,我晚上就填上。 不仅榆中城出来偷袭,金城塞、勇士城都有军卒跑出来偷袭,但都是千人下的偷袭,只是每次都吃了亏,他们也整不明白,怎么一出去就被董虎抓了正着?自以为是出了奸细,可无论怎么保密偷偷出兵,还是一抓就抓了个正着,到了最后,连金城塞都不愿意出兵偷袭。 没人偷袭,董虎就去挖坑,双方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月,就在耕种结束了,董虎又要带着五千人去挖坑,大公子董瑁来了中军大营。 乍一见到消瘦了些的董瑁,董虎不由一愣。 “大公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些许杂事让下面人去做就可以了,没必要事事亲为的。” 董瑁双眼却看向无数女骑,两千手持马槊腰悬弯刀的女骑。 “虎娃,这些女骑好像很强啊?” 听他这么说,董虎心下一阵得意。 “还是大公子眼神好,狄道全是一群瞎子,竟看不起咱的女骑亲卫。” 董瑁苦笑道:“若是他人见到这样的女骑,又如何可以轻视?” 说着又是一阵叹息。 “你是不知道,狄道对你又招募一两万兵卒很是不满,就是父亲那里也有些恼了。” 董虎不怎么在意笑了笑。 “那不是兵卒,是放羊民夫,大灾下给人一口活命机会而已,再说了,叔父又有什么不满呢?一万四千人就算是兵卒,不还是在大公子手里?” 董瑁苦笑一声。 “唉……” “你是不知道本大公子有多难——” 董虎仰天大笑。 “哈哈……” “心下郁闷就要撒出来,咱虎娃带大公子去撒气,去欺负边章!” “哈哈……” 董虎大笑,他当然能想到一万四千人会是怎样的麻烦,若非一两万民壮缘故,兴许皇甫嵩、董卓就已经给了他五千人所需要的箭矢。 董重领一千缺了半数马铠重骑,以及两千女骑、孙牛所领两千步骑,与董瑁有说有笑再次跑到榆中城下,而这一次却与往日不一样,城内五千人竟全跑出了城,一副要与董虎干架样子。 “嘿嘿……” 董虎昨天夜里就收到了斥候探报,知道金城塞又偷偷增兵了,但他并不怎么在意,而是一脸笑意看向孙牛。 “黑牛,今个由你做主角,咱为你压阵,敢不敢与那帮贼人阵战?” 孙牛心下大喜,很自信捶胸“咚咚”响,跑到两千步兵前就是一通鼓舞士气。 “今个是咱佣兵军团第一营的第一战!” “第一骑营一千人能狂揍他们一万五千人,今个哪个若敢给咱丢人,丢了咱第一步骑营的脸面,老子就让他天天给女骑营娘们洗裤子!” …… 董瑁一阵无语,他是第一次真正上战场,或许身边有董虎,也或许是董虎轻松自若影响了他,他并没有多少紧张,反而有些好奇。 “五千对五千,那边章应该不敢与咱们正面厮杀吧?” 董虎笑道:“五千肯定是不行的,城内还有一万兵卒藏着呢,估计是想混战胶着时,突然杀出,或者是边章假装不敌撤退,把咱引入城内,围杀了咱们。” “咱虎娃看不到城内情形,但他们偷偷往城里藏了一万人,若他们想把咱引入城内的话,为了把咱们全杀死,城内就应该有类似瓮城之类的设置,比如拒马盾车,或者是营寨内木栅栏,以此堵塞街道,或使用绊马索什么的……” 董虎笑道:“他们兵多,一旦在城内限制住了骑兵,又都拥挤在一起,用火或四面八方射箭、投矛都是不错的选择。” 董瑁大惊。 “虎娃,你可不能大意!” 董虎微笑点头道:“大公子莫要担心,只要咱们不进城,他们就奈何不得咱们,可若咱的兵多了,边章一准缩在城内不出来。” 董虎想了想,说道:“他们的目的不明,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日他们都是半夜偷偷运兵入城内,肯定是想阴咱一下的。” 董瑁微微点头,又有些不解。 “虎娃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还如此?” 董虎咧嘴笑道:“这一个月里,仅咱抓的俘虏就有三四千,不管他们是从榆中、勇士城跑出来,还是从金城塞偷偷跑出来的,全被咱抓了个正着,他们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除非与咱们最后决战,否则就甭想得了好。” “兵少了,打不过咱,兵多了,多少兵才能击败咱?他们心下没底!再加上这么多贼人头领聚集在一起,想要统一意见并不是很容易,尤其是遇到挫折时。” “野外厮杀不保险,咱打不过可以跑,可若将咱引入城内呢?利用一些手段限制骑兵冲击,是不是就可以将咱杀死了?” 董虎心下叹息,若不是他的斥候足够优秀,若不是白日里头上飞的鹰隼,他可能无法察觉到危险,对出了这么个计策的人也很是佩服。 看着董瑁神色凝重,董虎笑道:“他们偷偷躲在城内,肯定是想着阴咱一下狠的,但也说明了一点,他们还在犹豫,或者说他们还没有一个最终统一决定,而这是好事。” “草药治病有试药一法,同样的,虎娃也想试一试他们的准备手段。” 董瑁若有所觉道:“虎娃的意思是,若城内军卒突然杀出,那就是他们并未想到在城内围杀咱们,可若城内藏着的兵卒不出来,而是边章佯败逃入城内,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顺势杀入城内,夺了榆中城?” 董虎点头笑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城内巷战不是骑兵的主场,窄小巷道限制住了骑兵,可步兵就不同,若是咱再把城内兵卒抓了,这场叛乱,或许咱们自己就能平定了。” 说着,董虎与身后亲随低声吩咐了声,又向董瑁抱拳。 “大公子且后退一些,虎娃也能心安。” 董瑁点了点头。 “虎娃,你小心些。” 董虎捶了捶胸口,打马来到两军阵前,战鼓轰然炸响。 “轰轰轰……” …… “日月所照——” “皆为汉土——” ……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风——” “风!风!风!” “轰!轰!轰……” 无数人仰天怒吼,两千持盾持矛汉子一往无前。 “轰轰轰……” …… “立定——” 前进鼓手停住,持盾兵卒一顿。 “弓箭准备——” “轰——” 两千人齐齐放下手中大盾,或圆弧或三角折形大盾放在地上,齐齐取出腰间悬挂着的弓箭。 “抛射预备——” …… “放箭——” “嗡嗡嗡……” …… “预备——” “放箭——” …… “放箭——” 大汉朝制式弓箭射程更远,远比叛军杂七杂八弓箭强大,在两军相距两百步时,两千佣兵停住脚步,开始放箭与缓缓逼近的五千贼军展开阵地战。 满天箭矢飞舞,顶着箭矢缓缓逼近的叛军不时有人栽倒惨叫,但那边章像是铁了心的要正面死战,依然驱使着无数兵卒向前…… 董虎骑在战马上,两千女骑、一千重骑并未主动上前逼近,而是不急不缓跟在步军两翼侧后,看到叛军线性军阵在缓缓逼近时,军阵逐渐形成一道箭矢状…… “来人,告诉孙牛,叛军使用的是箭矢阵,让他以剪刀阵应对。” “诺!” 背插小旗传令兵快马奔向已经举起大盾,形成了一个个龟壳方阵的步兵。 “传令三丫领千骑骚扰敌军。” “诺!” 传令兵再次狂奔传达军令。 “传令……” …… 董虎不时传达军令,如同龟壳军阵开始缓缓迎向开弓射箭的叛军,双方不断逼近,或许是千骑女骑奔射骚扰缘故,射向龟壳军阵的箭矢减少,双方迎面碰撞脚步骤然加速…… “杀——” 双方爆发冲天怒吼,数千叛军如同一支巨大箭矢,极为凶猛刺入两千举盾佣兵中,就在巨大箭矢将要撕裂开两千佣兵方阵时,三百举盾预备齐齐上前…… “杀——” 孙二牛带领三百兄弟猛然堵住口子,一瞬间矛矛见血,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杀——” …… 战场激烈厮杀,比狼孟所领的参狼羌惨烈程度却差了三分,并不是一股脑用人肉撞击坚固的刀枪剑林,双方看似胶着在了一起,彼此却有明显的交战界线。 彼此盾牌样式杂乱不一,但双方却用着盾牌抵挡,用着或刀枪或剑戟刺杀,董虎知道,这种并未混乱的阵前厮杀可能需要一两个时辰,也或许整整一日也不一定决出胜负。 此起彼伏的临死前惨叫,如同海浪拍击巨石的冲撞轰鸣…… “杀——” 用着盾牌护住半边身体,孙二牛又是一矛刺出,刺入血肉的凝滞感让他兴奋不已。 “砰!” 又是用着盾牌重重撞在敌人身上,又是一矛刺出。 “杀——” 正文 第65章 脸呢 军阵不乱,即便陷入重围,双方厮杀也不会短时间内结束,只会以人命换人命的方式血拼勇气,直至一方露出破绽,直至一方胆怯崩溃…… 两千佣兵正面硬扛三千叛军,随着半个时辰激烈厮杀,边章见到锋矢阵并未刺穿佣兵军阵后,在一千骑军与一千女骑奔走缠斗势弱后…… “传令巴塔,给老子挡住敌军左翼!” “哪个敢逃,全家军法!” 边章怒吼,在看到两千佣兵逐渐后退展开,两千佣兵竟有包围三千己军后,再也不做犹豫,把最后的一千卒全部投入,没有继续加持中军锋锐箭矢矛头,而是全部投入落了下风的右翼,期望自己可以从右翼突破佣兵的左翼。 三丫带着千卒女骑来回与叛军千骑纠缠,按照常理,女人的力量不如男人,千骑对千骑,最后战败的一定会是女人,可事实上却反着来的,有了马镫帮助,女骑更为容易控制战马,奔走射箭更为稳定精准。 三丫带着千骑骚扰叛军右翼,马镫加持下,折转奔动更为灵活,一追一逃,来回转动纠缠下,叛军死伤远比女骑营死伤更大。 骑战往往并不是正面冲撞厮杀,而是相互追逐,或许会距离数十米对射,或许紧紧贴在一起短兵相接,但双方都是相互追逐,在追逐过程中还可能会来回穿梭砍杀一番,很少会有马头对马头密集冲杀情形。 骑战第一准则,尽可能的攻击敌人的左翼(左半身),因为左半身是敌人最薄弱的一面,无论手里是什么兵器,单手枪矛平刺或举过肩部反手斜刺,或是双手拿着兵器厮杀、砍杀,发力的都是右手、右半身,也因此,无论敌人左手有无盾牌,都要攻击敌人的左翼。 按照这个原则,最佳的杀敌以及减少战损的战术,不是选择对冲,而是一追一逃,而且己方要是落后追杀的一方,是始终在敌人左侧翼追杀,始终让自己最强攻击去应对敌人最虚弱的防御。 双方来回奔动纠缠,女骑有马镫的加持,控制战马速度、灵活性都要高出许多,能够更好的抢占敌人左翼的位置,损失远比没有马镫且不甚灵活的高桥鞍叛军小的多。 千骑对千骑,不仅没能占了便宜,反而快撑不住了,边章再也不做犹豫,把最后的预备兵全部投入到右翼,希望可以稳住右翼不会崩溃。 董虎没有参战,转而来到举盾厮杀的佣兵背后,防备孙牛抵挡不住叛军锋矢阵,至于身后外围奔走厮杀的敌我缠斗轻骑,他并不是很在意,但当他看到边章把最后的预备兵投入了右翼…… “传令二丫攻敌左翼、后翼。” “诺!” …… “传令董小乙、董信、董耀、刑勇,领董字军团第二轻骑营,步营第一、二、三营攻击北城门。” “传令姚山、华雄依照计划夺勇士城。” “告诉他们,能夺便夺,不能则放弃,不宜强攻折损兵力。” …… 董虎一通军令后,大旗挥动,带着千骑重甲跟随在二丫千骑女营背后,对即将围困在了一起的叛军进行最后合围。 战场输出三公理,即“二打一”兵多打兵少、输出面大打输出面小的、密集型打稀疏型。 箭矢阵如同一个锥子、箭矢,因中间“箭杆”的兵力厚时,若佣兵第一营采取的是六列线性军阵,在叛军一对一正面相互抵消情况下,中间的位置,即便六列兵卒抵消死了精光,因叛军“箭杆”位置的兵力厚、纵深大、足够精锐,就会把佣兵第一营穿透。 箭矢阵穿透军阵后,或向左,或向右进行包围厮杀,吃掉佣兵第一营的左翼或右翼,兵力对比就成了“二打一”情形。 箭矢阵中央突破,采用的是战场输出公理第三公理,在突破后进行包围时,使用的是第二公理,在包围干掉左翼或右翼后,在进行最后厮杀,运用的是第一公理。 而董虎嘴里的“剪刀阵”是“V”形阵,是左右两个斜线阵的组合,是用精锐预备兵在军阵底部阻挡箭矢阵的锋锐,两侧兵卒攻击叛军的侧翼。 箭矢阵无法穿透佣兵第一步营,在逐渐后退拉伸过程中,整个箭矢也陷入了包围中,形成密集打击。 千骑女营与叛军千骑进行纠缠,无力攻击佣兵第一步营侧翼,当边章察觉到了生死危机,又看到一直没有参与攻击的两千骑攻击自己左翼、后翼,心下不住大骂韩遂、阎行,都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前来救援?可他又哪里知道,站在城头上的韩遂、阎行正纠结万分,不知该出兵,还是继续躲着? 看着快要彻底陷入重围的边章,韩遂面色阴沉,心下却犹豫难断。 “彦明,此时当如何?” 阎行沉默少许,一脸正色道:“若要击败那虎娃,就只有双方真正混战在一起,但现在汉兵并未混乱,此时若是出城救援,虽可救回边将军,那虎娃也知道了咱们的存在,想要设计杀他就难了许多。” 韩遂看向城下,钢牙紧咬。 “鸣金撤兵!” “诺!” …… “当当当……” 城头金钟“当当”不停,边章却差点没把韩遂、阎行骂成了狗头,撤退军令一下,原本还在抵抗的数千贼军,瞬间崩溃,可此时他们又哪里说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撤——” 眼见着自己的数千步卒陷入重围,边章悲愤怒吼,也顾不得其他,带着几百悍勇亲随就跑,除了三丫带着七八百女骑在侧射箭猎杀外,董虎连丁点追的欲望都无,对于他来说,陷入重围的三千叛军比几百骑重要,防御城门突然杀出的万人更加重要。 “杀——” 三丫一箭射出,正在打马逃窜的一名汉子惨叫栽落,七八百骑追杀四五百人,后面还跟着百十人,而且人人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该死的小儿——” “砰!” 一拳重重砸在女墙上,看到不足千人尾随边章,韩遂双眉竖起,心下又气又怒,他知道,自己的计策没有成功,城外数千卒算是白白丢了。 “再等等……再等等……” “传令,告诉下面不要太过抵抗,哪个若不依令而行……” “斩!” 阎行张了张嘴,想要劝解先关闭城门再说,可…… “或许……” “或许还有机会……” 城头韩遂、阎行心下犹豫不决,董虎却命令军队散开,将不足三千叛军团团围住。 董瑁不知何时来到了董虎身后,见仅有不足千卒的女营追杀边章,心下疑惑,之前不是说趁机杀入城内吗?怎么不趁机了? “虎娃,接下来当如何?” 董虎有些不解他想要表达什么。 “不是应该先招降他们吗?” 董瑁一惊,忙说道:“才刚生死搏杀就要招降?是不是太冒险了?” 董虎点头道:“是冒险了些,但咱不要他们打仗,只要他们在一旁老实待着。” 说罢,董虎踢马走到缩在一起的叛军面前。 “投降!” “或者死!” “轰轰轰!” “投降!投降!投降!” 无数染血佣兵捶打大盾,围在一起的三千人更加缩在一起,手中或盾或刀剑全对着围成了圈的无数兵卒。 “最后一次机会!” 董虎手臂高举。 “投降……或者死——” 也不知是不是吓得,一羌人半大少年步戟掉落,想要弯腰去拾时…… “咱投降——” 一人尖锐惊叫,原本说好的救援,将军都逃了没影,救援也没看到,原本隶属于榆中、金城的汉兵也陷入了绝望。 一人丢下兵器,无数人哭嚎着丢下刀刃,仅一刻钟,所有人都被驱赶到了百步外的空地看押,而三丫仅追杀到了城门口,并未如同董瑁所想那般杀入城内,而是绕了个弧度奔回,仅有百十骑提着个包裹奔入城内,回来时,百十人仅剩数十骑,不知遭受了怎样的杀伤,竟损失近半,但榆中城门处却燃起了大火。 刘弃打马奔来,抱拳道:“大兄说的没错,城内确实有埋伏,他们用木栅栏、马车建起了道防线,想要用战马撞开基本不可能,一旦城门关闭,杀入城内多少人都得死在里面。” 董虎点了点头,说道:“城内藏着的万卒没有出城,你亲自前往北城,攻城暂时取消,再去看看姚叔、华雄他们,能骗开勇士城便骗开,不能就收手、作罢。” 刘弃郑重抱拳。 “诺!” 刘弃打马离去,董虎打马奔向浓烟滚滚的城门,董瑁正待跟随时…… “大公子莫要跟随,免得他人误伤了大公子。” 董虎带着百十骑狂奔,仅一两里的距离,快马也仅需片刻。 “边章——” 董虎踢马走上前,指着城头狼狈不堪的边章哈哈大笑。 “哈哈……” “边章老儿——” “你可服气——” 盔歪甲斜的边章大怒,指着城下董虎大骂。 “奸诈小贼——” 董虎招手,数名亲随拿着两张椅凳、一方小几放到两军阵前,有酒有盏,董虎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百十骑退出数十步。 “边章老儿!” “小爷奸诈?” “小爷仅用两千步卒、一千女人便击败了你五千兵卒。” “三千对阵五千,小爷俘虏了三千,你边章活了几十岁,竟当着无数将士言小爷耍诈……” “你的脸呢——” “这就是你们西凉名士的脸吗——” 边章脸色大变,无数将士轰然仰天怒吼。 “脸呢——” “脸呢——” …… 正文 第66章 大号投石杆【第一章】 董虎仰天怒吼,无数将士震天怒吼,轰隆隆若怒雷,城头无人开口…… “边章老儿!” “可否有胆出城一饮——” 董虎背靠着椅背,举杯相邀,边章气息一阵粗重,转身就要出城…… “将军不可,那小贼尤为可恶,竟在城门处燃起大火,大人若自城头出城,我等就算想救援都是无可奈何。” 边章这才想起城门处大火事情,哪里还顾得董虎的激将,忙开口急问。 “大火可有毁坏了城门?” 阎行苦笑道:“大火太过炽烈,我军难以靠近,城门……城门恐怕是要毁了。” 就在这时…… “边章老儿!” 城下再次响起董虎声音。 “边章老儿——” “别以为咱不知道城内藏了一万兵马,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 “边章老儿——” “小爷前来时一万五千兵马,一个月来,不是你榆中城跑出来捣蛋,就是勇士城、金城塞骚扰,这些日,仅被咱抓的就有三千,今日你又送与小爷三千,仅这些兵卒,小爷就有两万。” 董虎饮了口小酒,指着城头老脸铁青的边章。 “小爷三千按着你五千狂揍,并且阵前俘虏三千,小爷两万兵弄死你城内一万,那还不是跟玩的似的?” 阎行大怒,不再遮遮掩掩,弓箭举起就是一箭。 “董虎——” “死——” 话音未落,“嗡”的一声炸响,吓得边章一缩脖子,忙又去看城下,只见一魁梧汉子举盾挡下必杀一击。 董虎见到杀弟仇人,胸中怒火不住升腾…… “哼!” 董虎强压下胸中怒火,再次饮了口酒水。 “阎行小儿!” “小爷给你一个时辰逃命,一个时辰不逃……” “屠城!” 董虎起身站起,拍了下董重肩膀。 “传令三军,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任由城内叛军逃亡、投降,一个时辰后,屠尽城内所有活物。” 董虎转身走向远处董瑁,就在这时,苦娃押着三千降卒出现,推着三辆庞然大物缓缓出现,一辆巨大攻城楼车、一辆攻城锤、一辆配重投石机。 但凡明眼人,只要看上一眼楼车、攻城锤,他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没人见识过投石机,董瑁不知道他造了这些东西,更不会理会城墙上韩遂、边章、阎行等人的惊骇,见到三千人推着高大怪兽出现后,忙拉着董虎惊问。 “虎娃,你真的要强攻榆中城?” 看着董瑁神色,董虎有些无语看向三辆大车。 “仅这三辆又如何能攻城?不过是吓唬吓唬边章,让那老小子畏惧咱,主动让出城池罢了。” 董虎打马与董瑁一同走向巨大的投石机,笑道:“说是北宫伯玉有十万叛军,就是虎娃不说,大公子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就三五万兵卒,余者都是些或主动或被迫投靠的百姓。” 董虎想了下,说道:“在狄道时,仅有那阎行领一万五千兵卒,余者皆躲在后面,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意见不一,不想太过激怒了大汉朝,这在三四百年里的战争中,他们很清楚大汉朝是怎样的存在。” “虎娃不是大汉朝的正规编制,与咱拼,就算最后砍死了咱,也不会伤及到大汉朝分毫,并不能因此让大汉朝答应他们一些利益,因为只有让大汉朝损失更多,朝廷才会选择招抚、妥协。” “虎娃已经成了高原羌的一部分,除了佣兵外,所有兵卒要么是参狼羌女骑,要么是俘获的叛军,死完了,大汉朝也不会有丁点痛感,毕竟又没有花费朝廷一文钱。” “可对于那些叛军呢?与咱血拼,若能轻易干掉咱,那还可以全力一击,可若不能呢?或是遭受重创呢?若让大汉朝看到他们只是群乌合之众,别说想要大汉朝后退安抚了,不把他们全部砍死就不错了!” 董虎笑道:“正因这些事情,他们并不能与咱全力一战,当然了,这只是从他们的行为得出的结果。” 董瑁默默点头,说道:“从他们不断骚扰而不是全力一战,是可以推断他们的心意、想法,可若他们真的一开始与你一战呢?” 董虎无所谓笑了笑。 “咱虎娃跑就是了。” 董瑁一愣,没想到他会说了这句话语。董虎冲他笑了笑。 “紧紧攥着拳头是很难击败的,尤其是咱们兵力不足时。” “在虎娃领着一万多人前来时,北宫伯玉若是选择与咱全力一战,说明叛军势头正旺,如同精力充沛的公牛,首先要做的不是正面顶牛,而是不停在旁跳腾、闪躲、激怒,不断消耗他们的精力。” 董虎说道:“咱们有一万五千人,想要与咱们全力一战,他们至少也要同等的兵力,若是兵卒少了,很可能与今日一样,被咱们在逃跑时狠狠咬一口。” “咱们可以后退的地方很多,可以向陇西郡后退,可以自汉阳郡向三辅后退,这些地方都有一些坚固城池,依托城池防御,逐渐消磨敌军的士气。” “当他们疲惫了,也就是身死的时候,但这只是咱们被动后退,是他们始终是一个拳头情况下,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他们即便上下一心,也不可能是拳头,而是在一追一逃的过程中,逐渐拉伸成一条巨蛇。” “巨蛇的头部就是他们的主力,腰腹之处就是他们的牛羊辎重,尾部则是易于受惊逃散的百姓。” 董瑁心下陡然一惊,终于明白了他因何要选择主动跑来榆中的原因。 说是此次是河湟羌造反,是西羌造反,但里面也还是有不少穷苦汉民,或是身体里有羌人血脉汉民,毕竟三四百年相互婚娶,血脉交融也算不得什么,但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这些造反的,大多只有牛羊,真正耕种汉民不多,与董虎一下子抢了十余万头牛羊一般,这些叛军手里有无数行走的牛羊。 牛羊不是粮食,一两百万头牛羊就需要占据老大的区域,一旦遭受攻击,一旦牛羊炸了群,牛羊若死了、跑了,咋整? 没有粮食,没有牛羊,咋整? 粮食堆放起来,用着马车拖拉,想往哪拉就往哪拉,不言百万头牛羊所需的草料,仅受惊乱跑就能冲乱数万大军。 董虎并不害怕北宫伯玉与他决战,打不过时,跑就是了,反正他又不是朝廷的正规编制,朝廷又没法子把他关笼子治罪。 董虎看着董瑁苦笑,就知道他已经了解了自己心意,不由一笑。 “缩在一起时,又有黄河为阻,咱是没法子正面击败他们的,即便拿下了榆中、勇士城,也只能是彼此对眼看着。” “可他们一旦把拳头张开了,咱就有了迂回奔袭的机会,甚至咱去捅河湟谷地也不一定。” 一听他又要捅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屁股,就又一阵无语,可从他话语中,若十万人追着他屁股乱跑,一旦给他让开了金城塞通道,还真不好说他领着四五千骑奔袭河湟谷了。 了解了董虎的真正意图后,董瑁也不再担心,反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是不是与他全力会战,都有应对之法,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但董瑁还是指着几百人推的推、拉的拉投石机,笑道:“这又是什么玩意?” 董虎从腰间解下投石带,笑道:“大公子是知道咱虎娃会扔石头,也见识过一根棍子拴着的投石杆,而这不过是大一号的投石杆。” “投石带、投石杆只能扔鹅卵石,而这却可以扔人头大石头,咱就是让那边章看看咱虎娃的手段,告诉他,别以为偷偷在城内藏着过万人,咱就一定奈何不得他。” 投石机的主要原理与投石带、投石杆差不多,是利用杠杆将石头甩出去,在董虎看来,投石机就是另一大号的投石杆。 一个月来,榆中、勇士、金城时不时就偷偷跑出来一些人,就想偷袭骚扰种地兵卒,结果才刚出城就被斥候发现,再加上鹰隼的帮助,一两千骑追杀围剿,一个月里竟抓了三千俘虏,他们也就成了辎重营的临时苦力,就打造了这么三个攻城器械。 董虎若不说投石杆,董瑁或许看不明白,可当他说了出来后,细细观察后,可不就是个巨大无比的投石杆吗?除了木杆尾端悬挂着的巨大木箱代替手臂甩动外,几乎就没多少区别,无非是太过巨大,需要装在巨大木车上。 数千军卒怒吼屠城令,城内兵卒慌不慌不知道,可当城头上的一干人看到三座巨大攻城器械出现后,所有人的脸都白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韩遂皱眉一阵,又冷笑道:“猖狂小儿仅凭此就想破城?仅凭城内万人,若无数万兵卒来攻,那是想也别想!” 一人突然开口。 “那虎娃能做出三个,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做出更多的?末将还是觉得……” “当啷!” 阎行利刃架在开口汉子脖子上。 “再敢乱我军心,叔父饶你,阎某亦斩你头颅!” 就在这时…… “将军小心——” 一人突然将韩遂扑倒。 “轰——” 人头大石头重重砸在女墙上,巨大力量将女墙砸出个缺口,几个倒霉蛋兵卒更是砸出数丈跌落城下…… “这……这……” “这怎么可能……” 阎行痴痴呆呆看向两百步外巨大投石机,他怎么也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利器。 不仅投石机威力吓住了韩遂、边章、阎行等人,也吓了董瑁、董小乙、孙牛一干人,齐齐转头看向什么都不懂的苦娃,哪里能想到一向只是个玩物般女人会造出这种利器。 “若是有百十架,世上还有什么城池拿不下的?” 董瑁低喃,没人能回答,全默默看向数百十人拉拽的巨大投石机…… 正文 第67章 虎娃要投敌从贼?【第二章】 “杀——” 震天喊杀声冲天,正在葵园峡疾行撤退军卒大乱,此时正值河水上涨之时,最窄处仅有数米宽,阎行大怒,想要转身再战,可混乱拥挤的兵卒又哪里容的他转身? “卑鄙——” 阎行差点没吐血,被无数兵卒推着向金城塞奔逃。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 仅小半个时辰,逃出葵园峡叛军仅有三千…… “混蛋——” 北宫伯玉一脚踢翻小几,拔刀就要砍死死死捆绑着的韩遂、边章、阎行等人,短短一日,榆中、勇士一万八千人,逃回的仅有三千。 眼看着暴怒的北宫伯玉就要一刀把三人全砍死,烧当老王大惊,忙上前将他抱住,一屋二三十人齐齐上前…… “大将军息怒,从长计议……” “混蛋——” 不听“从长计议”不恼怒,自己说要全力一击把人弄死,一群混蛋总是这样那样理由,就是不愿意拿出全部力量。 北宫伯玉猛然从烧当老王怀里挣脱,又一把将面前一人推了个踉跄,愤怒暴吼让所有人停住了拉扯。 “混蛋——” “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是不愿意全力一战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也没想到董虎会如此的难缠。 孟都与一些人对视后,点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伙也没什么可以说得了,既然大将军决议要一战,那咱们就合议合议,看看各家能拿出多少兵马吧。” 众人默默点头,北宫伯玉怒火也稍熄了些。孟都率先开口。 “积石山还剩下两千兵马。 “烧当羌五千。” “破羌五千。” “洛都羌两千。” “咱有一千。” “咱能拿出八百……” …… “五百。” …… “三百。” …… 孟都暗自计算后,说道:“咱们一共有三万三千八百兵。” 又莫名看向角落里的阎忠。 “阎老,那虎娃现在有多少兵卒?” 阎忠头也不抬,声音也不带有一丝感情。 “不算那一两万放羊民夫,虎娃手里至少有三万卒……” “这不可能!” 北宫伯玉面色一白,阎忠抬眉看了眼,又侧头看向边章。 “边章,你领五千卒出城一战,听说你不仅与那仅训了数月的佣兵厮杀,更与那些女人交战,你觉得如何?” 阎忠连称呼边章的字都不愿,见他低头不语,阎忠又一脸漠然。 “边章所领五千卒,皆是原金城塞、允吾、榆中、令居塞汉兵。” “五千对阵两千佣兵、一千女人,结果却被当场俘虏半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虎娃极善训卒,若他有三万兵卒,至少要有五万以上精锐才能与之争锋,即便如此,胜负也在两可之间。” 阎忠低头道:“你们或许会说,虎娃手里兵卒都是俘获的兵卒,可那些女人就不是俘获兵卒?那些还只是女人,那些新俘获的兵卒额头烙有印记,若今日他们背叛,一旦朝廷大军再次俘获了他们后,别人可活,他们绝不会有活命机会!” “不会反叛,三万兵卒,还是躲在城内的三万兵卒,即便咱们多出数倍,又如何可攻破那三万卒的城池?” …… “混蛋——” 北宫伯玉大怒,又一次“当啷”拔出刀刃,举刀就要再次砍了绑着的韩遂、边章、阎行三人,若非是他们,那该死的小儿又怎么有了这么多兵卒? 北宫伯玉就算真的愚蠢,也能听明白阎忠话语里的真伪,越是明白,心下越是愤怒无比,原本还只是三五千人的小虾米,这才多久?咋就变成了吃人的霸王龙了呢? 所有人都有些头晕,全都沉默不语…… “咱觉得,现在应该先稳住虎娃,先拿下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地,如此才能稳妥。” 孟都突然开口,一些人相视后,默默点头。 “哼!” 北宫伯玉心下一阵恼怒,指着孟都大怒。 “你想跑去武威郡……想也别想——” “若不想出个干掉那小混蛋的法子,今日谁也别想走——” 孟都大手紧了又紧,脸上却无任何异样,一脸笑意看向捆绑着的韩遂。 “韩将军可有良计?” 一听到孟都询问韩遂,北宫伯玉就是一生冷哼。 “哼!” “那该死的人马俱甲骑没试探出来,却他娘地丢了两万卒!” “名士?” “名士个屁!” “哼!” 北宫伯玉气的肚子疼,试探没试探出来,却添油似的把自己的兵卒丢了个干净。 韩遂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狠厉…… “朝廷平乱大军主将是那皇甫嵩,是那董卓、周慎,而他们的兵马仅万人,而现在那小儿却手握三万精锐,又如何可让朝廷满意?” 众人一愣,若有所思看向低眉的韩遂。 “若是阎老……或是那位骨兄弟可以前往榆中,若能晓以大义将那小儿说服,与你我一同共举大事……若此事又被狄道得知,又会如何?” 北宫伯玉一愣,又变脸似的大喜。 “哈哈……” “文约兄果然大才!” 北宫伯玉忙上前,一边为韩遂解绳索,一边苦笑叹息。 “是兄弟昏了头,还望文约兄莫怪……” 众人齐齐上前,角落里的阎忠却紧皱眉头,又莫名其妙看向同样站在角落里的“董骨”,而高大汉子也正抬眉看来。 韩遂的计策太过狠辣,军事上暂时奈何不得董虎,见识了那投石机威力后,城内军卒士气瞬间落到谷底,城门口烧坏了城门,再加上攻城锤,城门肯定是保不住的。 董虎焚烧城门,并不是为了吓唬韩遂、边章等人,而是吓唬临近榆中城的勇士城,让勇士城以为榆中城出事了,再让姚山、华雄等人假扮溃军,诈开勇士城门,趁机夺下这座山城。 勇士城距离榆中城很近,若是榆中城燃起浓烟大火,勇士城是可以看到的,事实证明,董虎的“试一试”也还真就轻易夺了勇士城。 攻城锤、攻城楼车、抛石机各一辆,董虎就是要告诉边章等人,他有攻城的能力,再加上投石机的威力,坚守信心遭受重创,在屠城威胁下,更多的人选择了弃城撤退。 一撤,也丢了最后的攻守先机。 军事上无法继续进攻,韩遂开辟了第二战场,转而政治进攻,确实是董虎遭遇的第一个难缠家伙。 第二战场极为重要,手里可用兵卒骤然增多,俘获的战马就有数千,葵园峡大胜后,董虎便将所有兵马指挥权交给了董瑁,趁着黑夜,一人双骑,五千骑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了榆中,沿着黄河日夜南下。 阎忠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榆中塞,而是过了三日,整个狄道也都知道了董虎拥兵三万,不仅知道董虎手里有三万兵马,而且还知道董虎要拥兵自重、养贼自肥、投靠贼人…… 狄道谣言四起时,阎忠拿着封信件去了榆中。当然了,阎忠进入榆中城后,他也没见到任何人,可这老头很是怪异,也不知道他是发觉了什么,没见到人也是不急不躁,竟在城内四处闲逛,遇到认识的兵卒还要请人吃酒…… 阎忠拿着封要命信件,自己跟没事人似的,却把董瑁害惨了,不仅亲爹董卓急吼吼带着千余骑跑来榆中,皇甫嵩、周慎、李宽、刘胜,以及内廷派出的大使中常侍郭胜,全带着人跑来了榆中。 一大帮大佬跑来榆中,就算董瑁想躲也不成,不等他人开口,董卓就大怒吵吵嚷嚷。 “虎娃呢?” “虎娃为何不来迎接?” 董瑁心下叹息,原想着可以多隐瞒几日,可看着眼下情形…… “父亲……” “混账!” 董卓一脸恼怒,再次怒喝。 “虎娃在哪?老子若不狠狠打他几板子,难消咱心中恼怒?” 董瑁眼角余光看了眼一干大佬,一手拉着董卓低声开口。 “父亲,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不如先入府再说?” 不等董卓再恼怒,皇甫嵩冷脸说道:“董从事,本将军只想知道,董虎是不是真的私结贼人?” 董虎不在大汉朝体制内,皇甫嵩直呼“董虎”也没什么,但董瑁心下却不怎么喜欢,拄着拐杖抱拳一礼。 “将军所说贼人,想来是说阎忠吧?若将军想见一见忠叔,下官可以让人去寻。” 董瑁此话一出,别说他人了,就是董卓也是眉头高高皱起。 “唉……” 董瑁看向董卓,叹气道:“父亲也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欲要造反时,虎娃是派了三个兄弟前往允吾的,陈懿陈太守不信虎娃,反害了虎娃三个兄弟,而杀虎娃三个兄弟的人,正是忠叔亲子阎行。” 众人眉头不由一皱。 “虎娃恩怨分明,一码归一码,忠叔在允吾任从事时,对虎娃颇为照顾,但那阎行却杀了虎娃的兄弟,虎娃可以放过忠叔,可若遇到那阎行,必是生死!” 就待董瑁继续开口,一人突然开口。 “就算有些许恩情,难道还比得国朝大义?那阎忠既然投身为贼,又岂能纵贼为恶?” 董瑁转头去看,正是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但董瑁继续与董卓开口。 “父亲曾在凉州北四郡以及西域任职,知道忠叔的本事,而当日虎娃夜袭那阎行辎重大营时,辎重大营守将正是忠叔,但怪异的是,辎重大营任何防御设施都无。” “父亲觉得如何?” 董卓一愣,当年董虎往来青海贩盐,就是他写信给阎忠的,希望阎忠可以照顾董虎一二,自然是认识阎忠的,听了儿子话语后,心下也叹息了声。 “唉……” 正文 第68章 皇甫嵩想让虎娃做官?【第三章】 董瑁话语的意思很露骨,一个明明有能力坚守辎重大营的人,却故意不坚守,这样的人,能说他是贼人吗? 董卓苦笑叹息,他人虽不满皱眉,却也不再在城门前开口,跟着腿脚不好的董瑁一路来到临时总管府,又是董虎临时增加的官职。 董虎不是大汉朝编制中一员,在他以参狼谷头领名义加入平乱大军后,他顶多算是“义从胡”一员,可大汉朝偏偏又没有给他义从胡应该有的待遇,看似是朝廷的一员,实际上他是游离在外的。 游离在外,朝廷想统领他的兵马也没法子,况且此时的榆中城内兵马驳杂,董瑁想用临洮董家子的名义统领也不能,那些刚刚投降的羌人是不可能听他的,董字军团与佣兵军团不同属,再加上后方一个个辎重大营…… 不仅涉及军方内部不统属,还同时涉及军、政、民、律诸多事务,还不能用朝廷的官职治理,在董虎不在时,董瑁就成了榆中、勇士城总管,总管一切事务。 一干人进入总管府,没人会在意沿途清理城内垃圾、修建屋舍兵卒,对于大佬们来说,这些都是枝节小事,可直至进了总管府也没见到董虎,这让一干大佬面色很是不悦。 按照主次一一就坐,坐在主将位子的皇甫嵩不知在想着什么,眉头微皱看向末位的董瑁。 “数日前董虎领兵与贼人大战,因何不事前告知本将军?大战后,又因何不第一时间送信告知?” 董瑁起身抱拳道:“虎娃领兵前来屯田,一个月来贼军只是三五百人出城骚扰,大战爆发的太过突然。” “我军与贼军交战太过突然,在贼军恐慌撤离时被我军突袭击败,贼人也必然陷入恐慌、混乱之时,而我军兵力雄厚,短时间内也无辎重短缺忧虑,贼军就算领兵来攻,也很难短时间夺下榆中塞。” 众人一阵皱眉,就算董瑁不说这些事情,他们也能想到。 战争爆发的突然,可以理解没有提前汇报,可战后呢?战后又因何密而不告? 董卓有些不耐烦,开口道:“不要与咱说这些,虎娃呢?为何不来见咱?” 董瑁苦笑道:“虎娃在大战过后,就已经连夜领五千骑南下积石山,此时……此时恐怕已经渡过了河关塞……” “什么?” 董卓猛然站起,不仅是他,一屋子全大惊站起…… “混账!” 董卓大怒。 “此事如此重大,为何不提前告诉咱?” 董瑁想了下,拄着拐杖来到董卓身前,一手拉着父亲手臂,一旁的牛辅忙让出自己坐位。 “父亲暂且息怒……” 董瑁扯动了两下,董卓这才气哼哼坐下。 “哼!” “不管你说的何种理由,此次咱必打虎娃板子,太过混账!” 董卓气哼哼,董瑁只得无奈苦笑,也不去理会他人异样,苦笑解释。 “孩儿也是说了,城内有卒两三万,仅坚守不出,那些贼人是无可奈何得了孩儿的。” “榆中、勇士城稳若泰山,贼人就不能自安定郡、陇西郡威逼三辅,而此时城内都是些新降兵卒,若无数月严厉军法,他们是无法出城与贼一战的,我军也只能暂时止步,暂时与贼对峙。” 董瑁叹气道:“虎娃在不在此处,我军都只能止步于此,只能等待秋后与敌决一死战,但这也会给与贼人喘息机会,为了不给贼人喘息机会,避免贼人沿着枝阳、允街、令居三塞,侵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继而再次做大难制,虎娃这才独自领军奔袭河湟谷地。” “混账……” “父亲莫要担忧,大战刚过,贼人在不确定咱们是否立即与他们决战厮杀时,他们是不会轻易分兵允吾城的,当他们得了消息时,虎娃已经杀入了他们的老巢。” “贼军近有新败丢城,巢穴又被虎娃千里奔袭,贼人军心必乱,我军纵然一时不能夺回金城塞,他们也难以再为祸凉州西北四郡,西北四郡在得知贼军大败后,境内羌民也可得以安稳不乱,咱们只需秋后一战,必可一举平灭贼寇。” 董瑁再次无奈道:“至今虎娃也未见到父亲、皇甫将军答应的五千卒所用箭矢,虎娃觉得,此事若是告知了父亲、皇甫将军,即便父亲、皇甫将军答应,一来一回就需要数日,若此间被贼人察觉,千里奔袭不仅危险,也错失了机会,会损耗更多钱粮以及兵卒性命。” 董虎很生气,这么久了,答应给他的物资至今也没见到,与金城塞正面顶牛,他是丁点好处也没得到,不仅没能得到更多牛羊,还要用自己牛羊养活投降的叛军,破损的兵器也难以得到有效的补充。 一增一减,这么下去,看似兵力在增长,自己也会被人生生拖死,在瞅准机会后,可不就趁着北宫伯玉等人迟疑不敢分兵时,连夜奔袭河湟谷地,去抢河湟谷地的牛羊。 对于董虎来说,只有抢后方,抢辎重营才能吃肚儿圆,抢除了张肚皮屁个没有的降兵,只会自个倒霉。 董卓、皇甫嵩又不是憨货,当然能从董瑁话语里听出些不满,可…… 皇甫嵩不好开口,董卓却想要强硬压着儿子低头,正待开口时,一脸怪异的中常侍郭胜开口了。 “本使倒是觉得董从事计策不错,若能尽快平定羌人造反,朝廷也能节省不少钱财。” 郭胜看向眉头微皱的皇甫嵩,一脸的笑意。 “皇甫将军以为如何?” 听着郭胜话语,众人皆是一阵皱眉。 皇甫嵩皱眉片刻,点头道:“本将军也觉得董从事计策不错,正如董从事所言,城内兵卒皆是新降兵卒,无法短时间内与敌厮杀。” 又说道:“按照计划,朝廷兵马也是要在秋后,一军与贼军正面交战,一军自积石山杀入河湟谷,既然此时那……董虎领兵杀入河湟谷地,朝廷兵马也只好提前与敌交战。” 郭胜瞳目闪过一丝满意,点头笑道:“既然皇甫将军心有定计,本使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说罢,郭胜莫名其妙向董瑁微笑点头。 “本公即便在雒阳时,也是听了些董从事的忠义,战士们与敌浴血厮杀,想来皇甫将军是不会连刀枪箭矢都不给予的,董从事也莫要太过担忧。” 董瑁一愣,他没想到郭胜会说了这么一句,可当此时,他也不能不抱拳表示一二。 “晚辈代将士们谢过公公照顾。” “本使”是公事,“本公”是私情,董瑁即便没进入过官场,也能听明白郭胜的招纳意思,但在人前时,也只能以晚辈名义答应。 晚辈,小字辈,就算有稍微不妥,他人也不好当面训斥。 郭胜对董瑁的话语很是满意,微笑点头后也不再多言。 郭胜的突然开口,厅堂上气氛就有了些异样,全都相视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别人不开口,皇甫嵩不能不说话,但他没有看向董瑁,而是转头看向董卓。 “此次朝廷令我等平定贼人作乱,若上下政令不通终是不妥的,那董虎颇善屯田耕种,本将军欲募一从事,不知董司马可否割爱?” 董卓、董瑁父子皆是眉头一皱,坐在董卓背后的董璜却凑上前。 “叔父,虎娃在临洮就善于财货,若能……” “闭嘴!” 董卓老脸一怒,董璜只得低头退下,众人皆是一脸怪异看向董家三人。 只见董卓眉头皱了下,又叹气一声。 “唉……” 董卓没有正面回答微皱眉头的皇甫嵩,而是一脸苦笑看向董瑁。 “瑁儿,咱问你,虎娃可有对佣兵、降卒有所安排?” 董瑁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老爹话语里的意思,也是一阵苦笑。 “佣兵是个什么样子,父亲最是清楚,佣兵没有粮饷,没有兵甲器具,所盼者唯有杀贼斩获,此次我军夺回榆中、勇士两城,牛羊是没法子分与将士的,除了些死人衣物和损破的刀兵外,所得的只有那些耕种的田地。” “此战过后,佣兵若是主动脱离的,可以每人获得此处一些田地、牛羊自养,若是还愿意留在佣兵营中,可以成为此处的屯田乡民,若朝廷有征战之事,可以随时征募、调动。” 董瑁继续说道:“此处已无百姓屯田耕种,佣兵皆是临洮忠勇良善百姓,可居于此处耕种,但那些叛军却是起起复复反叛之人,若不严加管教,终是不妥的,当小心安置。” “数万降兵安置于陇西、安定、北地、汉阳等郡,一旦再起复作乱,不仅此四郡动荡不安,三辅京畿亦人心惶惶。” “安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此四郡本就羌民众多且乱,数万降卒若再乱,短时间内,四郡便会被贼人攻占、夺去,朝廷若要平定,花费更是不知多少。” “鉴于此,虎娃觉得,让他们在高原上放羊,或还把他们送入河湟谷地中,只要不是陈太守那般糊涂,只要允吾城、金城塞不丢失,就算他们再起复作乱,贼人也难以做大难制。” 董卓很满意点头道:“也就是说,虎娃是准备带着那帮烙了字的人去荒野僻壤高原放羊了?” 董瑁苦笑点头道:“正如父亲所说,虎娃说,降卒不是不可信,可若是反反复复造反,那是绝对不能相信的,一定要严加管教,换了旁人,虎娃不放心,担心他们又烧杀劫掠,最后遭苦的还是良善百姓,所以也只有亲自看管他们,虎娃才能安心些。” 正文 第69章 董瑁的强势反弹【第一章】 听着董瑁话语,董卓眼角余光扫了一圈,见皇甫嵩等人皱眉,心下冷哼不断,脸上却苦笑叹息。 “唉……” 董卓看向皇甫嵩,叹气道:“虎娃是咱看着长大的,他啥都好,就是这性子太犟!就比如这一次羌人造反。” “虎娃先招募了两千佣兵,两千对战两千,虎娃不仅全歼了入境贼人,更是领兵杀入参狼谷,把原本每每作恶的参狼羌变成了为国征战的义从胡。” “虎娃年关时前往白马羌,刚返回临洮就又领千骑日夜奔袭叛军辎重大营,以一千弱卒击溃一万五千反贼。” “虎娃手中可用兵卒原本仅有五千,而且还有两千女人,却押解着近万叛军前来榆中杀贼,就是征战了二十年的咱,那也是认为虎娃是在找死,可结果呢?虎娃一两个月里,不仅在十万反贼面前种了田地,更是一举夺回了榆中、勇士两城。” 听着董卓话语,中常侍郭胜神色郑重,董卓却苦笑哀叹。 “虎娃是咱看着长大的,在临洮便是步下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他却每每操持低贱商贾之事,明明有独领一军之能,可你们听听那小混蛋的话语……” “在高原放羊!难道不能在这里看着那帮混蛋耕田放羊?嘿!小混蛋非得要去穷乡避壤的高原放羊!” 董卓又是苦笑摇头。 “换了任何一人都不会相信,可咱是信的,因为虎娃打小就是这性子,打小就不愿意看到城外破庙里有可怜孤儿,而这些孤儿大多都是因贼人杀人造成的,所以将军才能从我儿嘴里听了两种不同的安置。” “雇佣兵是良善百姓,这才可以在这里屯田,而那些烙字混蛋却是反贼,虽不能杀,却也不能轻易放掉,不能再让他们祸害百姓,不能让他们弄出无数孤儿,虎娃才要将他们丢入河湟谷地或高原。” 董卓唠唠叨叨这么多,虽没有明着拒绝皇甫嵩的“从事”征辟,可谁都知道,主管“耕种”从事只得作罢。 董卓面上苦笑连连,一副极为惋惜的样子,心下却冷哼不断。 皇甫嵩之前是北地郡太守,若那个时候说征辟“耕种”从事,那绝对有十足诚意,可现在呢?一个临时征讨平乱的将军,又不是一地常设将军,没有朝廷的旨意,哪来的资格屯田? 没资格屯田,又哪来的主管“耕田”从事?说到底还是看中了董虎手里的兵马,这与明抢董卓的兵马又有什么区别? 自一开始,董卓就把董虎手里的兵马当成了自己的,自己亲儿子执掌兵马大权,心下都不觉得爽利,又哪里愿意皇甫嵩伸手? 但体制内就是这个样子,至少此时的董卓还没有硬钢上官的实力。 听了董卓、董瑁父子话语时,皇甫嵩并未开口阻止,直至所有人都不开口,全都看向自己时,微微一笑。 “虎娃胆大,思虑之细致非常人可比,唯一的缺陷便是每每自行其是,若不能约束一二,没有规矩终是不妥的。” 董卓眉头微皱,心下却也认可了这话语,就在这时,董瑁突然抱拳。 “将军可能不了解虎娃,虎娃并非不能被约束,但要让他心服口服,就如这次虎娃冒险出兵河湟谷地,不仅仅因为避免贼人趁机杀入凉州西北四郡,还因我军粮食、牛羊、兵甲器具难以支撑敌我双方长久对峙。” “没有粮食,没有银钱,破损的刀兵箭矢无法得到朝廷的补充,将军觉得我军可以支撑多久呢?” “若虎娃不领五千骑千里奔袭积石山,将军和诸位将军恐怕也不会前来榆中,或许末将说了这些话语后,直至平定了贼人作乱,我军恐怕也不会得到一刀一枪一甲一矢支持。” 董瑁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拐杖站起,见他如此,董字军团、佣兵军团一干将领纷纷站起。 “我军什么都没有!” “我军自筹粮食,自备兵甲,自领一军为国征战平贼有问题吗?” 董瑁像是被皇甫嵩的“规矩”激怒了,一脸冷漠抱拳。 “我军从上至下,无一人是朝廷认可之将,除了下官得了个一无事事的从事外,数千临洮兄弟姐妹无一人职司在身,皆是临洮普普通通一百姓,只因参狼羌侵入家乡,这才拿刀杀贼。” “没有粮食,没有银钱,没有刀兵,一群只能躲在我数千临洮兄弟背后的人,又有何资格对我数千兄弟指指点点?” 董瑁冷脸道:“规矩?将军根本没有将我军当成规矩中的一员,又凭什么要求我军遵守将军的规矩?” 皇甫嵩大惊,董卓正待惊呼训斥,天不怕地不怕的孙牛冷脸开口。 “总管说的没错,朝廷屁个东西都没给咱,凭啥还要咱跟着受气?” “就是!狄道发生危险时,李太守四处调兵也没一人救援,还是大公子第一个救援的,他们却不给咱们粮食,把咱当成小娘养的!” “李太守最是忘恩负义,下次咱说啥也不救他……” “哼!朝廷若是不喜,让他们自己与贼人去干仗好了,咱还回临洮……” “就是,还不如回临洮呢,啥都不给,还要给咱们气受……” …… 一群将领恼怒不满,一屋子将领全面色大变。 “砰!” 董卓大怒,一巴掌将小几拍成两段,又一脚将断裂的小几踢飞,大怒。 “混账!” “哪个说什么都不给了?再敢给咱瞎咋咋呼呼,都给咱滚出去!” 董卓暴怒,一干人全都闭嘴不言,孙牛、胡三两人却颇为硬气,梗着脖子别头,但也没继续开口。 看到这一幕,董卓也暗自松了口气,唯恐一帮混蛋当着他人面不满对怼,心下也有了些后悔,后悔不该想着压一压五千人箭矢事情。 董卓狠狠瞪了一眼儿子,又向皇甫嵩、郭胜抱拳苦笑。 “还请将军、大使莫怪,这帮混账就是欠些规矩,咱回去一定好好训斥。” 手里一碗水没端平,皇甫嵩也只能暗自苦笑,除了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外,又能如何? 不仅皇甫嵩,就是董卓自己也有想要打压董虎的念头,最为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董字军团、佣兵军团发展的太过迅速,短短一两个月,由原先的五千卒扩军了三万,这还不算狄道至榆中的一两万放羊民夫,若不敲两下,贼人平定了,西北又冒出个老大的隐患。 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董虎一系将领却颇为不满,该拼命的拼命了,结果啥都没有,朝廷没有给钱粮,没有给刀兵衣甲,没有官职,啥都没给,不指手画脚还罢,按照佣兵的规矩,自己抢的就是自己的,没人管也算不得什么,可若连抢来的东西都要剥夺,那就不成了,而董虎带人奔袭河湟谷地,目的就是去抢牛羊、奴隶或部族的。 董瑁带头反弹,虽惹了些人不喜,却也明确了董字军团、佣兵军团的独立作战权,断绝了他人想插手的念头。 董卓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董瑁带头反弹,皇甫嵩和朝廷想要插手数万游离在外军队就难了,这对董卓是件好事,毕竟数万大军的核心是临洮一系,是儿子统领的,可他也能感觉到,这一系兵马,他董卓可以调动,却同样难以插手。 厅堂气氛怪异,没人愿意开口,董卓看向皇甫嵩,皇甫嵩苦笑摇了摇头,董卓沉默了数息后…… “虎娃奔袭河湟谷地,暂时还不知道最后结果,但咱们不能没有准备。” 董卓看向儿子董瑁,犹豫说道:“瑁儿腿脚不好,可以领五千卒守榆中、勇士两城。” 董瑁看向董字军团第三步兵营营帅刑勇。 “刑勇。” 刑勇上前,叉手抱拳。 “末将在。” “领所部守榆中、勇士。” “诺!” 董瑁摆了摆手,刑勇叉手抱拳后退。 …… 过了好一会也没听到董卓开口,董瑁犹豫道:“父亲可还有调动?” 董卓一阵无语,谁才是老子、儿子?董卓郁闷,皇甫嵩更觉得憋屈。 “周司马所部薄弱了些,朝廷援军未至……” 皇甫嵩话语未说完,董瑁看向董字军团第二步兵营营帅董耀。 “董耀。” 董耀大步上前,叉手抱拳。 “末将在。” “领所部暂入平乱大军右军。” “诺!” 董瑁话语刚落,董卓就急眼了…… “孙牛、姚山、华雄、董信。” 孙牛、姚山、华雄、董信齐齐上前,抱拳躬立。 “两军暂合二为一,华雄为主将,董信、孙牛、姚山依次任战斗一二三副队,暂入父亲名下。” “诺!”董信抱拳。 不仅华雄自己没想到,孙牛、姚山同样很意外,反而董信无任何表情,先于三人躬身领命,三人方才慌忙抱拳。 董瑁看向厅堂内唯一的一名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调入辎重营的三丫。 “董三丫。” 三丫上前抱拳。 “末将在。” “领辎重营暂归入郭公名下,为大军运输辎重物资。” “诺!” 郭胜一愣,他没想到董瑁竟调一部兵卒入自己名下,但他并未开口反对,只是向董瑁微笑点头,好像对此很满意。 董瑁向皇甫嵩、董卓、郭胜三人抱拳,神色郑重。 “我军与朝廷军职升迁考核不同,三位大人可以让其独居一处,或是另遣一将统领,但不可将其打散、随意调动,除非三位大人,或朝廷战后依然养他们,反叛与否也与我军无关,诸位自负其责。” 正文 第70章 可一可二不可三【第二章】 董瑁好像知道他人皱眉是为了什么,向几位大佬抱拳解释。 “我军自临洮前来时,本部仅有五千,余者皆是俘虏之叛军,虽烙下印记,然并不能完全消除其劣性,各军宜稳不宜乱,各军将领皆已确定,朝令夕改只会让兵卒觉得我军与朝廷不一心,他们就会有异样心思。” “今日朝廷势大,他们选择投靠了诸位,可朝廷真能常年养着他们吗?阿父是司马,将军虽今时领数万大军,平乱后又能统领多少兵卒?余者还不是各自返乡?” “他们额头有字,诸位若不理会他们日后困顿生计,一旦归乡遭受屈辱,心下怨气必重,日后谁也说不好会如何。” “所以,虎娃临行前特意交代了,若三位大人不能给他们一个未来保证,那就别乱动各军将领职位,至于各军将领合格与否,自有人对其评定。” 董卓对佣兵内部升迁较为了解,转头看向皱眉不已的皇甫嵩、郭胜,一脸正色、严肃。 “皇甫将军、郭公可能不知,虎娃所学与咱们大汉朝领兵之法有很大不同,是源自极西大秦国,底下将领或许差了些,但绝不会太差。” 皇甫嵩、郭胜不由一愣,不仅两人,厅堂内不少人都是一副呆愣样子。 董卓也不理会他人态度,冲着董瑁摆手道:“虎娃就是屁事多,此事咱答应了,他养的混蛋咱一个都不动。” 董卓答应,皇甫嵩、郭胜、周慎也只能点头,就算不答应也不行,两三万兵卒充入一万朝廷大军中,董虎、董瑁一系占据绝对优势,若真的激怒了刚刚投降的羌人,兵败反倒是小事了,这些人死在乱军中都不稀奇。 军权分配完毕,紧接着就是粮食物资,董卓感觉到了董虎、董瑁的不满后,也不再在粮食牛羊上开口,也正如他猜想的那般,当皇甫嵩的侄子皇甫郦提出先动用董部义从的牛羊后,董瑁甚至还没开口拒绝,底下的一群将领就恼怒了,即便皇甫嵩、郭胜一再保证,以一石粮食兑换一头羊,事后朝廷还给他们,董字军团、佣兵军团将领也是不愿意。 双方争执良久,或许是董卓的弟弟董旻觉得这么僵着总不是个事儿,看向董瑁。 “牛羊是虎娃的战利品,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是虎娃和将士的,一头羊一石粮,朝廷并未亏了将士,而且将士们也不再是自己吃自己的,这些牛羊算是朝廷给将士们的赏赐,将士们所得多了些岂不是更好?” 调入董字军团任一大队长的胡三不听这话还罢,听了后,不等董瑁开口,不满冷哼。 “三老爷,狄道危急时,大家伙刚与狼孟厮杀后,第三、四大队便立即救援狄道,说好的管吃管住,结果却让一千兄弟整日饿肚子,若不是大头领前来,两个大队早他娘地没人了!” “若这不算,那五千卒所用的弓箭、箭矢呢?说好的,到了现在也没见到!” “可一可二,不可三!” 孙牛虽平日里每每与胡三脸红脖子粗,此时却很是点头赞同。 “说的没错!先是李太守答应的满满,后是皇甫将军答应的,可都没应诺,如何可让数万兄弟们相信?万一到时候牛羊吃完了,数万兄弟饿了肚子,朝廷又不给咱们粮食,咋整?” 三丫也一脸不悦道:“三老爷若是做保,应下了十三万石粮食欠条,牛羊就可拿走,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董瑁一阵无语,不仅董旻老脸涨红,席间坐着的李宽、皇甫嵩、董卓全是老脸燥热,但一干吃了两次亏的大小将领却全点头。 董卓很是责怪董旻,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得看向皇甫嵩、郭胜。 “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皇甫嵩叹气道:“粮食尚未收割入库,即便是长安,府库中也无多少粮食,况且,即便有粮,运粮也需诸多时间。” 董卓默默点头,说道:“将军说的是,可将军也知董部义从与朝廷兵卒不大一样,将军可否保证军粮第一时间还给他们?” 皇甫嵩皱眉道:“董司马难道还质疑朝廷?” 董卓心下顿时有些不满,脸上却露出无奈苦涩,叹气道:“将军也是听了这些混账话语,若不能让他们完全放心,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皇甫嵩一阵沉默……看向一干皆是不信将领,回头看向儿子皇甫坚寿。 “拿笔墨。” “我皇甫家在长安周边还有些田地,本将军以两千顷良田做保,若事后朝廷不与众将粮食,田地皆与诸位将士。” 在皇甫嵩开口说出这话语时,皇甫坚寿、皇甫郦皆大惊,但两人皆被皇甫嵩抬臂阻止,看着三人如此,孙牛、胡三一干人就有了些迟疑,这话语说了出来,想来也不会再违背诺言,但三丫却点了点头。 “皇甫将军说了这话语,想来是不会再有违背诺言之事,但此事事关无数兄弟们的肚子,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好一些。” 皇甫嵩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恼怒,但他什么话语也未说,拿过一支竹签,三下两下便写下了彼此契约,或许皇甫嵩是真的恼怒了,没有让他人送过去,或是让三丫走到近前去接,而是随手抛了过去,结果力道不足掉在地上。 三丫像是未感受到皇甫嵩的怒火,上前拾起竹签,看了一遍后,这才小心将之收起,与皇甫嵩抱了一拳退回,气氛又沉重了三分。 先是军权的争夺,又是牛羊辎重,之后是作战计划的制定…… 或许是三丫真的激怒了皇甫嵩,在作战计划时,分配到董卓名下将领还罢,余者皆被分配到了无关紧要的地方,或是强攻金城塞队列中,诸如周慎所属的董耀,就是第一波强攻金城塞的送死兵卒,可即便如此,竟没有任何人反对。 董虎并不知道榆中发生的事情,但他知道自己千里奔袭一定会触怒皇甫嵩、董卓、周慎,没有别的原因,皆因他的兵马超过了平乱所有兵马,功劳也是最大的那个,肯定会成为枪打出头鸟的那只鸟。 但他还是出兵了,无论现实需要,还是日后长远考虑,他都必须冒险出兵,这是他的最后机会。 有些东西,该舍弃就舍弃,该争夺就要争夺,三万兵卒,皇甫嵩、董卓、周慎三人若想要,他都可以给他们,但董虎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些兵卒,或者说不是想养这些兵卒,此时的大汉朝任何一个将领、家族都不可能养这么多兵卒,即便皇帝也养不起。 说起来有些好笑,董虎是知道的,三国之时,动辄动用十万、几十万军卒,可此时的大汉朝怎么就养不起区区三万兵卒了呢? 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整个雒阳的常备兵卒也仅有北军五营四五千兵,也仅各个城门数千卒,一个地跨数个郡的营将,常备兵不过两千卒,只有战时,才会临时招募些军卒,大小将领也是州郡推荐,而战后,各自回家各自奶娃,能获得些许利益的只有大小将领,他们才有可能因军功成为勋郎官,下一次战争爆发时,不需要他人推荐,由皇甫嵩这般将领直接调动。 三万兵卒也好,十万也罢,都是朝廷临时征调的,战后各自解散回家,能够获得利益的只有将领,争夺兵马指挥权,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为了自肥而已,当然了,董虎也相信,肯定会有不少真正忠义大臣,肯定会有忠义大臣担忧他成为另一个尾大不掉的祸乱存在。 董虎有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魂,他知道三国战乱死了多少人,也知道未来的大西北会持续动荡几十年,他本能的想要尽可能的消弭一些战乱,即便没法子制止,也要尽可能减少这种动荡的强度,而减少动乱源的兵卒人数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减少动乱源的兵卒,就要想法养他们,而不是让他们散落在民间,可无论是皇甫嵩,还是董卓,或者是朝廷,都不可能去养,他们不能养,就需要保持董字军团、佣兵军团的完整性。 董虎的态度很明确,听调不听宣,他可以为他们赚取功勋,可若割裂、插手自己军队,那就不行。 临离开榆中时,董虎对各兄弟交代的很清楚,而此次千里奔袭,就是为养数万兵卒而夺一处自养根基地。 一人双骑远不如一人三骑这么给力,但五千骑的行军依然很快。 河关塞面河而背山,沿着黄河下游或上游,也不是没有这种地形,之所以汉宣帝当年在此处设立要塞,还是因为此处河面宽阔且水流舒缓易渡。 积石山北面是高山,甚至有不少常年积雪高山,若大山的北面是大海,黄河即便六七月也是水量丰沛,但大山的北面是易旱的陕甘,在春暖雪融时,山岭雪水大量融化,自三月时,黄河水势会逐渐上涨,可进入燥热夏季后,若非下了暴雨,水量反而一日少一日,至少积石山是这般。 水量减少,董虎即便不用皮筏子,也可以轻松渡过黄河。 一人双骑的行军速度很快,仅十日,董虎就渡过了河关塞。 连日急行军,不仅人员、战马需要休整,董虎也需要知道允吾城具体情形,只是他没想到,外出的斥候还未回来,一黑瘦黑瘦女娃竟发现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孟都的小妹幺娃。 看着又黑又瘦,跟个小野人似的哭嚎丫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孟都、孟威兄弟投降北宫伯玉时,怎么没将她一同带走? 正文 第71章 被抛弃的积石山老弱【第三章】 在律法强行规定女人十五岁必须出嫁的时候,女人的地位就不可能高了,大汉帝国的女人都如此,更何况羌人的女娃? 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幺娃,董虎心下有些不解、好笑,同时还有些心酸不忍。 董虎每每往来青海贩盐,无论愿意与否都不可能避开积石山的马匪,相比花费大价钱让马匪头领们满意,他更愿意用些不值钱却又稀奇小玩意贿赂一些小孩子,而幺娃就是贿赂中的一员,只不过现在看来,幺娃确实很惨。 幺娃抱着汤碗一边哽咽一边扒拉着汤食,无论董虎问什么她都不说,直到他不说话了,也拿着个木碗开始吃饭…… “虎娃,你能不能娶姐姐,或是……或是娶幺娃……” 董虎一愣,举手就要敲她脑袋,手臂抬起,可看着又黑又瘦且一身妇人装的她,又变成了大手狠狠揉弄她小脑袋。 “就会胡思乱想,等咱见了你大哥、二哥时……” “虎娃!” 幺娃猛然站起,又低头坐在石头上啜泣,很快变成“哇哇”大哭…… “呜呜……呜呜……他们不要了姐姐……不要幺娃……不要了许多人……呜呜……呜呜……幺娃不要与他们在一起……呜呜……他们嫌姐姐、幺娃是累赘……呜呜……” 幺娃“哇哇”大哭,所有人停下了饭食,却无一人开口…… “唉……” 董虎低声叹息,狠狠揉了揉她脑袋。 “幺娃若喜欢,做咱的妹子好了。” …… “嗯。” 幺娃低头轻嗯,抱着木碗许久…… “大兄。” 再次抬头时,小脸上满是泪水,看的董虎心下有些心酸,从怀里拿出一方布巾,一方没有梅花、兰花,只是大丫自己织出的一方简简单单布巾,为她擦拭着脸上泪水。 即便没有细问幺娃,仅从她只言片语,董虎也能猜测出个大概。 大西北易于动乱,每一次东西羌动乱,即便战乱平息,也会持续动乱数年、十几年,直至死伤无数人,所有人都没了力气,战乱才会逐渐平静。 不仅积石山,所有小一些部落都是如此,在无力抵挡外敌时,总会第一时间逃离青壮,留下一地老弱在生死边缘挣扎,唯一的差别在于积石山更为残酷。 积石山是马匪云集的地方,他们不仅有一些家眷,还有为数不少奴隶,是一次次抢掠来的奴隶,北宫伯玉强押着孟都、孟威等人离开积石山,是不可能用自己的牛羊养活积石山背后的妇孺老弱,这些人也就全被抛弃在了积石山,任由数千老弱自生自灭。 看似无情,可这就是积石山的生存法则,马匪只要手里有刀子,随时可以抢到女人、奴隶,争斗频繁的积石山也不会在乎头领是谁,残存的妇孺、奴隶只会本能的低头臣服,即便孟都、孟威等人离开了,回来后,这些人也会再次成为他们的奴隶,他们很清楚。 董虎与积石山打交道较多,知道他们的习俗,也知道幺娃为什么要让自己娶已经有了两个娃的姐姐,或是娶她一个十三四的妇人,这与草原征服另一个部落一般无二,战胜了对方,娶了对方一个女人,自此这个部落就成了自己的部落。 娶一个征服的部落女人,美貌与否不重要,年龄大小不重要,有时只是个形式,是一种“认可”形式,更多的是安抚,就如董虎娶了苦娃,参狼谷过万人也得以极短时间内彻底臣服、归心。 董虎可以娶苦娃,但他不会娶幺娃,哪怕她才嫁给边巴一个月就成了弃妇,仅十三四岁年纪,他就不可能把她看做是个女人。 与幺娃一同吃了个沉闷午餐,不等他前往查探躲在山林中的残余老弱,董厚带着两个斥候回来了。 “大兄。” 董厚抱了一拳。 “三日前,那李文侯带走了允吾城三千卒,城内现在仅有两千。” 董虎一愣,皱眉道:“李文侯带走三千卒?可知去了何处?” 董厚点头道:“暂时不知是否前往金城塞,但三千卒确实是往东去的。” 董虎一阵沉思…… “通知下面兄弟继续休整一日,自第二骑营抽调百人充入斥候营,无论生死,不可让任何人进出此处,还有……你们要小心,潜入城内兄弟不可妄动,不要让允吾城察觉到你们。” “诺!” 董虎只是拍了拍董厚肩膀,刚把自己最精锐的中队长送走,幺娃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大兄……大兄……” 若不是双眼红肿的样子,董虎很难相信…… “大兄,咱走吧……都快天黑了……” 幺娃又拉又拽的,董虎不由抬头去看正当日中的太阳,脸上却满是苦涩。 “咱可是说好了,你可不能在你姐姐面前胡言乱语……” “姐姐很漂亮,胸比大丫的还大……” “嘚嘚……” “你还是别说了……” …… 之前哭的让人心生怜悯不忍,现在却让人极为头疼,董虎内心里不想前往背阴洼,不是他不愿意收留积石山老弱,与积石山青壮马匪不同。积石山马匪众多,大小头领无数,相互争斗频繁,人心胜似一片散沙,想要让他们真正归心臣服是极为困难的,可山中老弱、奴隶就成了另一个样子。 上面青壮争斗极为频繁,头领更换的就频繁,以至于名下老弱、奴隶根本没有归属感,谁刀子硬、谁是头领就跟着谁,极为老实听话,即便割舌头、挖眼睛、剥皮也只会惨叫、哀求,而不是奋力反抗,听着好像不可思议,可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让这些没有归属感却又极为老实听话的人打仗是不可能的,可却是最好的奴隶或部族,远比时不时就反叛的河湟谷地各羌部要好的多。 通常情况下,一名兵卒需要数人或者需要数个家庭来养活,董虎现在有三万兵卒要养,需要的族民就需要三十万人来供养三万兵卒,而且还是等若于奴隶般的三十万人,积石山数千老弱就是这般的存在,即便不是奴隶也与奴隶相差不多的老实听话,董虎自然不会拒绝,可他内心并不想前往北阴哇,不是他太过虚伪,而是他厌恶看到人吃人的骨骸。 数千马匪被北宫伯玉强行带去了金城塞,马匪原有的营寨被毁了个干净,粮食、牛羊肯定会被搜刮一空,肯定会一同送往金城塞,被抛弃的妇孺老弱呢?被马匪劫掠的奴隶呢? 几个月来,他们吃什么? 董虎就算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而这却是他最不愿、最厌恶看到的情形。 北阴哇在五千骑藏身地北面,是一处半弧形山谷,因为在大山的北面,背阴的一方,再加上大山太过高大,山谷如刀削似的让人惊叹,这才叫北阴哇。 河湟谷地的北面是无数大山,是一道东西走向的山脉,是海拔三四千米的山脉,山上水流不断向河湟谷注入,千万年冲刷下,形成了一个个河谷,是一处处可以直接杀入河湟谷地的山谷。 大差不差的大山,若无特殊原因,通常都是越靠近山脚,因山脚缺少土壤,石头较硬缘故,冲刷出来的沟壑都要浅些,距离山脚稍远的地方反而会因土层较厚而沟壑较深,董虎自积石山奔袭河湟谷所走道路就是这样,沿着山脉边缘沟壑较少的地方一路向西,虽可以通行,却并非真的康庄大道。 董虎带着百十骑沿着河谷前往北阴哇,或许山谷内的老弱知道他来了,数千人走出了北阴哇,在半路上遇到了他,也让他神色自然了许多,至少不用去看自己厌恶、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幺娃嘴里的姐姐叫五娃,以前见过几面,彼此却没说过几句话语,比幺娃性子沉稳少言,虽有二十来岁却嫁了三次,所嫁的男人都是一方小头领,只不过积石山的争斗激烈,前两任男人都死了。 五娃生了一男一女俩娃,董虎见到时,只剩下一个女娃,另一个被她男人带着前往了金城塞,日后会不会死在外面,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数千人个个如同惊吓的鹌鹑,见到百十骑后,没人敢说话,全都缩在一起,看到这一幕,董虎也没有太多话语,直接让幺娃成了所有人的首领,对于这些人来说,哪一个是首领都无所谓。 董虎拍了两下幺娃脑袋,也不在意跟在后面的五娃。 “大兄来的时候并未考虑你们,只以为你们跟着你大哥跑去了金城塞,所以大兄的粮食不多,你们也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就是自河关塞前往陇西郡。” “第二个是自白石塞前往参狼谷。 董虎说道:“无论去了陇西郡或是参狼谷,只要你们到了地方后,都可以用大兄的名义得到粮食或牛羊,但这一路都较远些,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拿下允吾城后,你们可以用允吾城内粮食活命。” “但大兄此次前来是捅破羌、烧当羌他们的屁股的,不可能留在允吾城的,你们要么跟着大兄一路向西跑,要么留在允吾城帮咱守城,等待大兄回头来接你们,可你们若守不住允吾城,大兄可能就不回来了,而是转道去武威郡或跑去青海。” 董虎看了一眼一旁五娃,看着比自己矮了两头的幺娃。 “大兄可以帮你们,但如何决定,还需要你们自己决定,是死是活都是命,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你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正文 第72章 漏洞百出的偷城【第一章】 无数破破烂烂有老有少,全是一阵风就能将人刮飞的骨头架子,无数人拄着木棍拖拖拉拉数里…… “伍长!” 半大少年猛然用着破烂衣袖擦了把嘴边鼻涕,另一手指向黑暗中影影绰绰无数人影,少年的尖叫让缩在女墙下睡觉的一群汉子不满,一人更是扬手打了下少年腿脚。 “瞎吵吵个甚?” 少年有些畏惧不满嘟囔的汉子,但还是犹豫开口。 “城外……城外有……有很多人……” “嗯?” 伍长猛然睁开眼睛,在他跳起来时,已有不少人站起,一脸惊愕看向突兀出现的无数人影…… “敌袭——” 伍长尖锐惊叫,城头瞬间大乱,没片刻,整个城池大乱,就着皎洁月光看到这一幕,藏在人群中的董虎很是无语,积石山数千老弱也停了下来,随着远处城头大乱,数千人也有些骚动不安…… “安静——” 幺娃年纪不大却颇有气势,用着根棍子狠狠打在一人身上。 “哪个敢乱,一律砍头!” 幺娃大喝,人群很快安静了下来。 “你,你,你……” 幺娃一通手指乱指,手中棍子不时还敲打在他人身上。 “你们去叫城门,哪个要敢不按照大兄说的,一律砍脑袋!” “都要给咱哭……大声哭!” …… 董虎有些好笑,却对幺娃气势很是满意,身旁的刘弃有些担心开口。 “大兄,咱这样能成吗?” 董虎无所谓道:“若能骗开城门自然最好,若不能,也会把城内贼人吸引到了西城门,东城门守军就会少了许多,便于遣入城内兄弟趁空虚打开城门,小乙也可以顺利杀入城内。” “若这些都失败了,那也无碍,咱们转而向西,他们来攻咱们就趁机剿灭他们,若不追,咱们就继续向西,而这些老弱……” 董虎轻叹摇头,若允吾城内守将太过谨慎,丝毫不给他丁点机会,五千骑只能日夜不停向西,而这数千老弱也只能无奈舍去。 刘弃本就是积石山的人,本不该对这些老弱有丁点情绪波动的他,此时也有了些叹息。 “希望城内是个蠢货吧。” …… 正如董虎所料,数千积石山弃民出现在允吾城外,很短时间内就惊动了城内守将,原守门侯赵四赵罴。 赵罴衣衫不整爬上城头,往城下一看,看到十几个跪地哭嚎的老不死时,照着一旁汉子就是一脚。 “娘地……一群积石山乞婆子也他娘地瞎咋咋呼呼?” “滚!” 赵罴心下恼火,在李文侯一意带走城内三千兵卒时,他就有股莫名的危机感,不是对城下一群饿的吃人乞婆子担心,而是金城塞,是那夺了榆中塞的虎娃。 “哼!” “来人,给咱打开城门!” 听着赵罴要打开城门,一旁的书生急忙阻止。 “万万不可!” “五头领离开时严令不得开城,况且此时天色正暗,万一是贼人来袭……” 赵罴有些烦躁猛然抬臂,不悦看向书生。 “李从事不用担心!城外只是些无人要的垃圾,前些时候李从事又不是没见过。” 赵罴又指向略微泛白的天边,毫不在意道:“天就快亮了,贼人若来也只会选择半夜十分,哪有这么愚蠢的贼人选择这个时候?” 书生一时语塞,赵罴却将他推到一边,心下有火的他需要杀些人来发泄心下的不安。 “放下吊桥!” “开城!” “老子倒要看看哪个贼人敢来?” 赵罴像是故意刺激书生似的,城门兵卒哪里敢阻拦,一阵“嘎嘎”刺耳声后,城门尚未完全打开,躁动的战马已经奔出城门,后面数百兵卒慌忙跟着冲出城。 “唉!” 书生跺脚看着赵罴奔向一群弃民,他却不知,数十人正在向东城汇集…… 赵罴心下有火,路过十几个跪地哭嚎老人时,大戟挥动了一下,一人连惨叫都无,两尺戟刃已经刺穿了一人胸口,下一刻战马已经轰隆隆奔驰而过,冲向无数躁动人群…… “砰!” 赵罴一个翻身跳下战马,一脸狰狞来到因恐惧死死挤在一起的无数人前,下一刻,脚步猛然一顿,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恐…… “赵哥赵哥……” 董虎身量高大魁梧,站在人群中很难藏住身影,见赵罴看到自己后,三下两下拨开身前数人,嘴里喊着“赵哥赵哥”亲热,人却三下两下来到近前,不等赵罴惊骇暴退尖叫,董虎已经搂着了他的脖子,力量之大能随时折断他的脖颈…… “赵哥,你是聪明人,不会真想让虎娃当众把你撕了吧?” “你……你……” 董虎手臂猛然收紧,赵罴瞬间老脸涨红若紫。 “虎娃要杀你,即便你躲在城内,你也是个死!” 就在这时,一披甲将领上前,一脸疑惑看着两人。 “将军……” “滚!” 赵罴大怒,他不知道本应该在榆中塞的董虎,怎么就跑来了允吾城,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异样,自己必死。 披甲汉子知道赵罴脾气暴躁,不敢多言,只得抱拳退开。 董虎像是对赵罴的识相很满意,搂在脖子上的手臂也变成了搂肩,说出的话语却颇为无奈。 “赵哥也知道兄弟的性子,族里的兄弟姐妹都他娘地饿的要吃人,这日子着实过不下去了……” 董虎不住说着日子如何的艰难,赵罴却不敢稍有异动,不得不与他一同钻入无数人群中,原本挤在一起的数千人逐渐扩散、裂开,不知不觉中,出城的数百兵卒竟不知不觉中被包裹了起来…… 董虎随意抬手摆了摆,无数人齐齐大哭哀求…… “将军,救命啊……” “救命啊……” …… “救命……” “噗噗……” “敌袭——” “将军救命啊……” “噗噗……” …… 无数人涌上前,根本不等数百兵卒反应过来,凄厉声此起彼伏,但震天哭嚎哀求给粮救命声下,远处城头又岂能察觉? 仅片刻,数百允吾城兵卒被屠戮一空,只剩下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的赵罴。 董虎重重拍了拍赵罴,一脸的灿烂。 “赵哥,献出允吾城,虎娃算你反正功臣,如何?” “虎……虎娃你……” “咱也不瞒你,咱此次带了五千骑前来,一人双骑,赵哥知道虎娃这是什么意思吧?” 董虎一脸的笑意。 “一人双骑,咱虎娃想走就走,想杀就杀,咱今次来就是要杀人,夺不夺允吾城都无所谓,咱五千骑自此处向西,所有部族、村寨,咱虎娃挨个屠戮。” “十万不够,咱就屠戮二十、三十、百万,咱把金城塞内贼人的家小、族人全部屠戮一空,抢走所有牛羊,烧毁所有粮食……” “赵哥觉得……这结果怎么样?” “若咱把河湟谷地变成片死地,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会不会把赵哥以及家小碎尸万段?” “没了牛羊,没了粮食,没了族人,那些叛军会怎么办呢?” “他们会分裂,整个河湟各部造反的兵卒也不过两三万,余者都是陇西郡、汉阳郡、武威郡,他们会全部跟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追杀咱?” “就算追杀,咱一人双骑,他们追的上咱?等他们来了,咱虎娃早一溜烟跑了没影!” “呵呵……” 董虎咧嘴呵呵直笑,在赵罴眼中是如此的可怖…… “呵呵……” “在榆中城时,咱干掉了北宫伯玉三万人,打的他们不敢再与咱开打,要不然咱虎娃也不会跑了过来。” “先是丢了三万卒,咱虎娃在河湟谷地大肆屠戮,本就兵力不足的金城塞再次分兵前来追杀咱,金城塞那里肯定挡不住朝廷四万大军的,那里要么投降,要么全都砍脑袋,追杀咱的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呢?” “他们没了牛羊,没了粮食,族人被咱屠戮一空,他们还能活命吗?” “你赵哥能活命吗?” 董虎低头看向地面,他没想到赵罴会尿了裤子…… “呵呵……” “赵哥是个汉子,至死也不降,咱虎娃佩服!” 董虎看向一脸不屑的刘弃。 “送赵哥上路。” 刘弃蹭得拔刀,就待一刀砍死尿了裤子的赵罴,赵罴扑通跪倒在地,“咚咚”就是一阵磕头。 “将军饶命……饶命啊……咱降……咱赵四愿降……” 董虎一脚踩在赵罴肩头,俯身阴冷道:“赵四,老子也不怕告诉你,别说你出城了,就算你在城内,就凭遣入城内数百兄弟,老子要破你两千人的城,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看在你我相识的份上,老子给你个机会,否则……老子亲手屠光你赵氏一家老小!” “滚!” 董虎一脚将赵罴踢了四仰八叉,摆了摆手,刘弃大手将畏惧说不出话语的赵罴提起,身后数百兄弟压着他走向城门,无数哭嚎人群跟随,死了的数百人被拖拉着,无数人杂乱群挤在一起,他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城头书生看着骑马的赵罴无碍,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但他还是不解,一向厌恶积石山饿鬼的赵罴,怎么带着乌压压人群走过来了? 不解归不解,人只要没事就好,可他哪里知道,当赵罴刚一脚踏入城门的那一刻,里许外的山林中突然冲出无数挥舞弯刀铁骑,震天喊杀声骤然冲天炸响。 “敌袭——” 书生惊骇尖叫,洞开的城门再次爆发无数冲天喊杀。 “杀——” 正文 第73章 河湟谷的血色一月【第二章】 “大兄。” 董虎正坐在太守府衙上点验田契,二丫一身鲜血走了进来。 “大兄,事情都已做妥,除了阎家外,包括韩遂、边章、李文侯、宋扬等四十七家从贼家眷,已经全部屠戮一空。” “按照大兄的军令,城内投降兵卒一千三百兵卒全部烙下‘董’字,三百卒当众剁下右手大拇指,全部降格为董部奴隶。” “城内百姓也已赶至西城门外,随时可以离开。” …… 听着二丫说着一项项事情,董虎头也未抬,一边将收拢田契凭证,一边开口。 “从俘虏中挑选百人,让他们把贼人头颅送去金城塞。” “诺!” 董虎站起身,指着一个个地契竹简说道:“让人把这些竹简装起来,仔细保管好。” “诺!” 董虎走到二丫身前,看着有些疲惫的她,叹气道:“别太过劳累,月事腹痛可有好一些?” 二丫脸颊不由一红,低头轻嗯了句。 “好……好多了。” 见她如此,董虎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 “此战过后,女营就转为内务吧。” 二丫猛然抬头,一脸郑重道:“女营可以继续征战!” 看着二丫一脸的郑重,很有上一世电视里花木兰的感觉,突然一笑。 “女营姐妹若喜欢,就还留在营中,但别勉强,在哪里你们都不比男人差,也绝对没人敢欺负你们!” “一起吧。” “月事来了时,要注意休息,不要让小腹受凉……” 董虎在前,很不合时宜说着一些月事来了注意事项,二丫在后,看似一手按刀英姿飒爽,却一脸羞红,跟随着的亲随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都选择了散开了些。 对于这些事情,或许其他男人羞于开口,或者认为是种羞辱,可董虎自幼就将自己定格为大兄,是所有人的兄长,而且他远比他人知道更多生理知识。 女人不仅仅在力量、耐力、胆量上不如男人,尤为麻烦的是每个月一次的月事,有些人会特别疼痛,这样的女人是没办法长久留在军中,就算留下也只能选择辎重营这种内务性质军种。 董虎有两千女骑,或许在其他王朝,很可能会被皇甫嵩、董卓、周慎这样的将领诟病、训斥,但他却从未因此事遭受过他人质疑,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汉兵中有女人,只不过不是女兵而已,但他不允许他人羞辱任何女骑营兵卒,可以主动追求,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他是不会太过在意,可若哪个敢胡来,就会与剁了手指的奴隶一样,剁去一根手指。 二丫与董重是一对军中夫妻,当董重跑来时,正听着董虎说着女人月事,以及发生关系时的注意事项,看到董重在一旁脸红脖子粗时,抬腿就是一脚,严厉警告一通,不允许他在战斗期间有任何越界行为,警告他要讲卫生什么的,当刘弃也跑来时,看着被训的脸红脖子粗又不敢抬头的董重,眼中满是怪异、不解…… 偌大的魁梧汉子被训的脸红脖子粗,偏偏还是房事私事,他人一脸怪异,董虎嫡系兄弟姐妹却见怪不怪,当一群人来到西城门时,董虎才不再不务正业,一副冰冷、无情…… 西城门外,两万多人被驱赶在一起,在董虎带着百十骑来到所有人面前时,没人敢开口。 董虎站在高台上,一脸冷漠看着所有人,足足扫视所有人数十息。 “老子不管你们是无辜,还是从贼有罪,老子不管你们是汉民,还是羌人……” “从现在起,你们都要为自己的命,为自己的肚子,为自己的自由去拼命!” “要么死!” “要么活!” 董虎冷漠无情扫视骚动惊慌不已人群,直至所有人平息…… “老子抢了你们的粮食,抢了你们的牛羊,你们现在一无所有,你们可以逃,可以造老子的反!” “老子此次前来是一人双骑,允吾城内又抢了三千匹马,一千头驴骡,老子随时可以屠杀掉所有牛羊,随时可以一把火烧掉所有粮食,老子随时可以把你们全部饿死!” “你们必须给老子向西抢,抢所有人的粮食、牛羊!” “抢,可活!” “不抢,全死!” 无情、冷漠话语说出,两三万人嚎啕大哭,董虎大手一摆,一辆辆车粮食毫不客气倒在地上,数百人哭嚎着上前,期望可以阻止,可他们还没冲到粮食前,百十骑轰然踢动战马,仅片刻,数百人全身首异处惨死,尸首被兵卒无情扔到火堆上。 向西。 抢,可活。 不抢,全死。 一把火烧掉数千石粮食,董虎根本不理会两三万人,数千积石山老少、奴隶,以及允吾城俘虏的兵卒驱赶着无数牛羊,拉着一辆辆粮食向西,身后两三万人爱跟着跟着,不爱跟着,自己去找粮食活命。 董虎只留下两千女骑在身边看押粮食,余者全撒出去,扫荡允吾城周边所有村寨,凡拿刀抵抗者,无论老幼一律屠戮,凡青壮男丁无论羌汉,捉住后脑门上一律烙下“董”字,寻常老弱愿意为卒劫掠的,可以得到粮食,不愿意的,那就当饿死鬼好了。 董虎展现出了绝对的冷血无情,三千骑,还有一千重甲骑,没了兵丁的允吾城周边村寨毫无任何抵抗能力,一个又一个村寨哭声震天,无数牛羊、粮食被掠夺一空,无数人被驱赶着向西。 要么杀戮、抢掠争命,要么去死! 二选一,这就是董虎给整个河湟谷地部族的选择题。 仅仅只五日,当董虎踏过老鸦峡时,被迫向西参与抢掠的有五个万人队,原本赶着无数牛羊、粮食在前的董虎,过了老鸦峡后,他变成了后队,由原来绑在驴子脑门上的胡萝卜,变成了驴子身后的皮鞭,不断鞭打无数人向前抢掠一切。 一波又一波拿着刀剑或棍棒老弱妇孺,抢掠与他们同样老弱妇孺的牛羊粮食,数万人犹如一根根巨大长矛,四处攻城掠地,河湟谷地大乱,无数人选择联合拼死抵抗,双方都为了活下去而誓死拼杀,但董字军团滚雪球似的占据绝对数量,几乎势如破竹,当董虎驱赶无数牛羊到达安夷塞时,名下已有三十万老少妇孺,安夷塞内叛将连抵抗都无,直接带着人逃了没影…… 暴烈、冷血、无情、迅捷…… 董虎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机会,脑门上烙下印记的,组成第一梯队,董虎明确告诉他们,经历了这一次后,他们若是逃跑,无论事后是何种结果,他们都是个死,被董虎抓到是死,被抢掠的百姓必是畏惧或怨恨他董虎,畏惧他董虎的,不敢收留而杀他们,怨恨他董虎的,肯定剁了他们脑袋泄愤。 脑门上烙了印记的,已经没了任何退路,绝望后,爆发出了绝对的残忍、无情,成了所有人的监军,拼命驱赶无数人抢掠一切能抢到的东西。 脑门上烙了印记的,成为五千骑之下第一梯队,最残暴、无情的一支冷血军队,数量三万。 第二梯队是抢掠达到一定数量的人,他们可以获得一年食用的粮食、牛羊离去,但董虎明确告诉他们,此时的河湟谷地极不安全,金城塞叛军肯定会杀过来,但他们杀过来时,肯定是得不到任何牛羊粮食的,因为所有粮食都被抢光了,一旦他们拿着牛羊粮食离去,要么被那些反贼杀死,要么被抢了牛羊粮食而饿死。 第二梯队同样没有退路,但他们见识了董虎的残暴、冷血、无情,即便成为数百万头牛羊辎重兵,董虎也不用担心。 第二梯队军队数量十万。 第三梯队、第四梯队、第五梯队按照抢掠数量不同而分类,分前、左、右三军分别劫掠谷地两侧南北,以及向前推进,共计二十五万。 董虎突进河湟谷地太过突然,推进速度太快,各部族不仅松散且没了大部分精壮男丁,在动辄十倍、数十倍兵力冲击下,几乎毫无任何反抗能力,如同滔天洪水淹没一切。 在董虎展现出绝对的冷血、无情一面,原本的五千骑也在抢掠了十几万匹马后吹气球扩张,当无数人杀到烧当占据的临羌,骑军达到了让董虎自己都有些心惊的五万骑,全是十五六以下孩儿军,但他的冷酷无情吓住了所有人,没人敢质疑他的任何军令。 滚雪球,当雪球庞大到一定程度,就会势不可挡冲垮一切,碾压一切,而且推进的速度就会快上无数倍,快的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无,一些不知多少数量人藏入山岭,一些人吓破了胆向北逃亡,逃向武威郡,一些人则向南逃,逃亡高原,更多的人疯狂涌向被烧当羌霸占了的临羌,在几十万吞噬一切怪物杀到临羌时,烧当羌也拼死搜刮一切人丁,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拿了出来。 四十五万对阵二十万。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战立即爆发时,董虎却意外的停了下来,除了留下百万头羊外,第二梯队十万和三万骑驱赶超过五百万头牛羊沿着南川河谷地进入大小榆谷,与此同时,无以计量粮车随后进入,在南川谷地修筑临时粮仓…… 正文 第74章 松开了拳头的金城塞 “混蛋——” “噗!”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一口鲜血喷出,愤怒狂吼,韩遂、边章、李文侯……指着西方愤怒嘶吼。 “狗贼——” “噗!” 韩遂一口鲜血喷出,整个厅堂,半数将领悲愤狂怒,抱着家小头颅痛哭流涕…… “来人——” “起全部兵马——”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北宫伯玉仰天怒吼,可另一半人却沉默不语…… 孟都犹豫道:“虎……那小贼太过狡猾,大将军是不是……” “当啷——” 北宫伯玉瞬间拔刀砍向孟都,一副要当场砍杀了他。孟都吓了一跳,想也未想向后闪躲,也瞬间拔出了刀子。 “当!” 两刀碰撞,原本沉默不语的大小头领轰然站起。 “你疯了——” 孟都怒吼。 “你就算立即杀过去,他们的头颅还能长回去吗——” 厅堂陡然一静,死了亲人的数十将领却双目赤红,看的孟都头皮发麻,不由放缓了语气。 “那小贼一人双骑,而且已经钻入了河湟谷地小半个月,若要追上,只能是一人三骑日夜不停,而且还必须是超过五千骑之数。” “尽起全军……背后的数万汉兵尾随夹击怎么办?仇没报,自个就先被朝廷砍了脑袋!” 一老者上前,苦笑道:“孟都头领说的没错,就算咱们愿意为诸位头领报仇,咱们也没办法追得上。” 安定郡刘六点头道:“正如樊老所说,此事还需仔细商议,不能让大家伙跟着送死不是?” 北地郡、汉阳郡、安定郡、陇西郡各首领全默默点头,让他们跟着河湟羌一同送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见到半数大小头领点头,暴怒的韩遂、李文侯、边章等人冷静了下来,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面色阴沉的让人害怕。 北宫伯玉强压着怒火,怒道:“就依你们,一万骑不够,至少需要两万骑!” 刘六皱眉道:“两万骑?一人三骑就是六万匹战马,咱们哪来的这么多马匹?” 北宫伯玉怒道:“老子不管!老子必须带走我河湟诸部所有兵马!今日就带走!” “哼!” 北宫伯玉甩袖离去,烧当老王和一干河湟羌各部将领全都甩袖恼怒离去,见到这一幕,剩余众将相互对视后…… 孟都向所有人抱拳道:“若大将军、烧当老王一意要离开,且不言咱们可战精锐仅剩万余,仅军卒恐慌一条,咱们又如何抵挡朝廷数万大军?” “孟某以为,此时当立即与朝廷讲和,孟某推举韩将军为大头领!” 一干人相互对视,他们私下里早就商议过了,当董虎抢了榆中城后,仅彼此对峙拼钱粮消耗,庞大的大汉朝也能把他们全都耗死,最后还是要低头投降,能够取得谅解的,也只有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头颅。 这场叛乱是河湟羌各部引发的,有好处时,北地郡、汉阳郡、安定郡、陇西郡各羌民村寨自不愿落后,可现在好处没得到,眼瞅着都得死,哪里还愿意继续绑在河湟羌身上。 私下里都商议好了,为此允吾城还特意调来了三千卒,可谁又能想到发生了这么一拖子变故? 西凉名士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的家眷都在允吾城,结果全都死了,若这个时候不报仇,反而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日后还咋继续在西凉混事? 孟都丢给弟弟孟威一个眼色,孟威上前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虎娃尤为狡猾,原本还在榆中城内,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跑到允吾城外?” “一人双骑,五千骑早于咱们半个月,即便两万骑立即返回族地,那虎娃也早跑了没影,想要短时间报仇是根本不可能的,若此时大头领身死了,谁又为惨死家小报仇?” 众人一阵点头赞同。 孟威说道:“虽然咱们可战精锐仅万人,但咱们还有四五万族人,还有与朝廷谈条件的本钱,若朝廷不答应大头领金城郡太守,咱们就威胁朝廷转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朝廷必会答应了咱们!” “是啊,大头领,当断不断,就算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领兵返回族地,也还是与咱们一体的,还算咱们的筹码,想来朝廷是愿意咱们与他们割裂或为仇的。” “正如钱头领所说,当此时还是更为平和的皇甫嵩将军,可一旦士气真的崩散了,或是朝廷更换了张奂那般强硬将领,咱们就连想谈都不能。” “咱赞同李头领话语,咱们谁不知道当年护羌校尉皇甫规的仁德?那皇甫嵩是皇甫规的亲侄子,想来也是一般无二的仁德,只要咱们愿意低头,朝廷为了西北安定,当是可以允诺大头领任太守的。” …… 众人纷纷开口,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动摇了,别的还好说,他们很清楚皇甫嵩与皇甫规的关系,相信自己只要放低些姿态,应该是可以让皇甫嵩在朝堂上帮他们说话的。 这些都是早就算计好的,若能弄死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连“几乎”都不用,他们三人必是一人任金城郡太守。 这些计算好了的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杀了自己一家老小的董虎,他真的能被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杀死吗? 若是杀不死,自己又死了,怎么办? 大仇未报而身死,谁又为家小报仇? …… 三人一阵沉默,相视后齐齐叹息。 “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韩遂神色郑重,向所有人抱拳。 “韩某今日谢过诸位,来日必百倍偿还!” 见韩遂终于答应,所有人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左右摇摆的人最是知晓利弊、生死,正如孟都、孟威兄弟,到了此时,他们很清楚,谁做大头领谁倒霉,不确定风险太大,还是趴在大树底下安全些,就算朝廷要杀要剐,自己也只能算是个从犯。 一干人算计的极为清楚,韩遂又岂能不知道各家的心思,但此时的他们又岂有退路? 此次反叛作乱是河湟谷诸部引起的,其余地方的羌民村寨只能算是从犯,而且因所属的地域较大,朝廷肯定要考虑影响程度,想让河湟羌之外的羌部扛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众人议定,为了表示诚意、悔意,北地郡、汉阳郡、安定郡、陇西郡各选反叛羌部村寨老人,一共选了百十人代表,等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离去后,百十老人代表就去榆中城。 这边韩遂等人商议已定,北宫伯玉也与烧当老王等几十个河湟羌部闭门商议。 当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寻到韩遂、边章、李文侯三人时,三人竟劝解起他们来,可是把两人气的破口大骂。 北宫伯玉差点要拔刀砍人,最后还是被烧当老王生拉硬拽离去。 河湟羌各部一共两三万人,步骑近半,他们不是董虎,说走立马就跑了没影,两三万人仅需要的辎重就不可能三两天准备妥当,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两人商议了后,由北宫伯玉先领万人率先返回,烧当老王赶着牛羊在后。 两三万大军突然离开金城,消息也被皇甫嵩、董卓等人第一时间探知,董卓大喜,他知道,一定是董虎杀入了河湟谷地,火急火燎的就要立马发兵,但皇甫嵩却极为谨慎,要再等一等,可是把董卓气了个肚子疼,一肚子气回了住所。 老爹回府,董瑁在院门外迎接,董卓刚跳下战马就是一声冷哼。 “哼!” 一看黑脸公模样,董瑁心下就是一阵泛苦,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能带着董部义从一系将领跟在哼哼不断的董卓身后。 董卓龙行虎步坐到主座后,不等他人拱手一一就坐呢,便是仰天咆哮。 “虎娃都杀入了那帮贼子老巢了,该死的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都领兵逃了,正值贼人军心动荡之时,为何不能出兵——” “此时不出兵,是要等那该些该死的贼人稳定了军心,再出兵吗——” 董卓愤怒咆哮,董璜、牛辅、徐荣、李傕、郭汜等将全一脸阴沉,董瑁身边将领却个个沉默不语。 “瑁儿!” 董卓指着董瑁,气愤道:“你说此时是不是出兵时候?” 不等董瑁开口,董璜抱拳道:“叔父,此时正值贼兵恐慌,只要出兵攻打,肯定会一举平灭贼人,不让咱们出兵,明显是不想让咱们获取军功!” 董璜开口,左侧一干将领齐齐点头,或交头接耳称赞,唯一不协调的就是右侧将领,即便是华雄也只低头不语。 见对面不言不语,牛辅、徐荣等人知道,只要不插手董部义从军中事务,甭管上面说的什么,全都一个样子,不赞同也不反对,让干嘛干嘛就完了,偏偏就这个样子才让人生气。 见对面一帮家伙又不吭不声,董璜就有些不满。 “大兄,叔父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难道你不赞同叔父话语吗?” 右侧将领齐齐抬眉看向董璜,坐在最末位的胡三冷哼不满。 “主公是问了总管,可不是有人瞎咋咋呼呼插嘴了吗?再说了……主公让咱与贼人干架,咱就去与贼人干架。” “整日咋咋呼呼……” “好像自己成了发号施令的主公似的……” 胡三不满,董璜大怒,指着胡三就要大骂。 “你……” 董卓猛然一拍桌案。 “砰!” “闭嘴!” 正文 第75章 立即让浑小子停下【第一章】 董卓再如何不满,出兵不出兵却是皇甫嵩说的算,不满也只能在家里骂几句过个嘴瘾,但不管怎么样,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突然撤兵,肯定是与董虎千里迂回奔袭有很大关系,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事情。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这边刚离开,韩遂那边就派出百十个羌民老人来了榆中城,气的董卓又是鼻孔粗气直冒。 在大西北混事了二三十年,都混成了老油条的董卓,跟过段颎与羌人厮杀过,跟过张奂四处征战过,一生不知与羌人打了多少场,也不知遇到过多少次羌人一打不过就投降事情,那还不明白百十个老头跑来干嘛的? 百十个老头哭诉大半日,皇甫嵩很是和颜悦色将人送走,看的董卓老脸乌黑,坐在厅堂内也不愿意开口。 低声与人交代安置羌人使者后皇甫嵩这才看了眼黑脸的董卓,又转而看向中常侍郭胜。 “郭公公,此事当如何?” 郭胜皱眉片刻,看向一脸不悦的董卓,不用问也知道他的态度,想了下,又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董瑁。 “董从事以为当如何?” 董瑁一愣,不由抬头看向微笑点头的郭胜,又转头看向皇甫嵩、瞪眼看来的父亲董卓…… “娃娃犯了错,父母就会打屁股、先生打掌心,百姓犯了罪,官府就会逮捕治罪,犯了错,无论是何种情由,都要进行一些惩罚的,否则……又如何彰显朝廷威严?” 他人皱眉不语,皇甫坚寿轻笑抱拳。 “坚寿有些不赞同董兄话语,娃娃因犯了错,才会被打屁股改正,犯错是因,有了因由才会被父母惩罚,所以才要追根寻由。” 董瑁微微点头,又笑道:“皇甫兄所言不错,此次羌人又因何反叛作乱呢?” 皇甫郦插嘴道:“陈太守不是上了份弹劾奏折吗?言那虎娃充匪杀人,这才激怒了各羌部。” 董部义从一系将领全冷脸怒视,董瑁却只是笑了笑。 “虎娃充匪杀人……” “呵呵……” “且不言虎娃往来河湟谷贩盐,根本不可能充贼杀人,这对他没有丁点好处,若此事不可信,那金城郡太守陈懿的死呢?” “那陈懿已经上奏了朝廷,已经与朝廷三公言虎娃充贼杀人……” “试问!” “三公若治罪一娃娃充匪杀人,能斩虎娃人头否?如此之下,岂能言官府包庇?又何须杀那糊涂太守陈懿?” “呵呵……” “言此作乱根由,岂不是让三岁小儿笑话?” 董瑁笑了笑。 “再退一步。” “就算皇甫从事所言都是真的,那也是破羌与虎娃之间的事情,就如董某与皇甫从事起了冲突,即便董某不忿而起兵造反,可这又与他人有何关系?” “或许皇甫从事会说,天下羌人皆出自河湟谷地,那是不是说,日后只要羌人死了任何一个,天下羌人都要跟着造反作乱?” 皇甫郦还要开口,皇甫坚寿一把将他拉住,向董瑁点头示意。 “正如董从事所言,仅仅一人充匪杀人,是不可能引起如此之多羌部造反的。” 董瑁知道他想表达的隐意,点头轻叹。 “皇甫兄想说虎娃充匪杀人只是个由头,实则还是官吏太过贪婪,赋税太高,徭役太重,西北百姓太穷……是这样吧?那又如何消除这些根由呢?” “官吏贪婪,究竟谁清正呢?是那韩遂?” “还真是……那韩遂还真是西凉名士!让他做金城郡太守,兴许金城郡还真的国泰民安了,可整个凉州都有羌人啊!一个金城郡太守就可以让羌人自此不再反叛?” 董瑁一脸不屑。 “董某觉得,朝廷若想凉州自此国泰民安,干脆将整个凉州舍去!都给他们!这样就没了什么贪官、赋税、劳役……根由就不存在了,自此也不会再有造反的事情。” 一厅堂人,脸红脖子粗的,横眉竖眼的,面色苍白的,手指颤抖指着董瑁的…… “砰!” 董卓脸红脖子粗,一巴掌差点没把小几拍成粉碎,大怒。 “混账!” “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话语,咱必斩了你个逆子——” 董卓大怒,腰间的刀子都“当啷”拔了出来,董瑁却视而不见,反而向横眉怒目的郭胜郑重抱拳。 “小子太过猖狂,还请郭公见谅。” “威而无恩则让人远之,恩而无威则让人不惧,恩威并施方能让人低首臣服,方能君威不动,亦威压四海!” 郭胜心绪恢复了平静,默默点头。 “董从事是想说,朝廷的威严还不够,那些反贼还在用数万贼人威胁朝廷,是如此吧?” 董瑁正色点头道:“正如郭公所言,若真的诚心悔过,就算不将反贼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人头送与陛下,也当裸背负荆跪在郭公面前,与朝廷言数万贼兵……岂不是可笑至极?” 又看向皇甫坚寿,说道:“董某心知皇甫兄心下担忧,凉州羌人无数,若朝廷太过严厉,正如威而无恩,即便砍杀无数,平定了此次西羌作乱,羌人心下反而怨恨朝廷的无情,对凉州的长久稳定并不是件好事。” 皇甫坚寿微微点头,说道:“正如董兄所言,若是太过严厉终非善事。” 董瑁笑道:“那些贼人提了条件,而且还用数万贼兵要挟,要挟杀入凉州西北四郡,显然是没能真正畏惧朝廷威严。” “但是呢,他们又派了百十个长者,代表了几百个羌民村寨前来,几百个从属于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陇西郡羌民村寨前来,如此之下,一口回绝金城塞叛军的投降,会让整个凉州羌人认为朝廷寡恩无义,对整个凉州长久安稳并不是件好事。” 不仅皇甫坚寿,就是皇甫嵩也不由微微点头。 董瑁没有去看董卓的黑脸,叹气一声。 “唉……” “这可就麻烦了……” “打吧……他们送来了认罪书。” “不打吧……他们的认罪并非诚心认罪,或许朝廷这边收兵,他们那边就又造反了。”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究竟是打还是不打呢?” 董卓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下极为憋屈、难受,正待烦躁喝止时,董瑁却苦笑一声。 “唉……” “恩威并施最好,可问题是……朝廷并未对那些贼人施加足够的威严,想要在代表几百个羌民村寨老人来了后,朝廷继续施加威严就有些不甚妥当了,但朝廷并非没有继续施加威严的军队,比如……杀入河湟谷地的虎娃。” 众人一惊,就在董瑁继续开口时,三丫出现在了厅堂外面,但因守门兵卒缘故,她无法进入厅堂。 董瑁起身,向皇甫嵩、郭胜抱了一拳后,这才走出厅堂…… 皇甫嵩见到门外出现的三丫,对董瑁离席虽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余者皆眉头微皱,感觉可能是董虎那里有了消息。 仅片刻,一脸平静的董瑁重新走入厅堂,尽管已经见惯了他的一瘸一拐,除了董虎一系外,余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喜。 来到黑着脸的董卓面前,董瑁正待低声在耳边说上几句…… “哼!” “有什么话语不能当众说的?” 董卓对儿子阻止他出兵很是不满,很是冷哼训斥,可董瑁还是苦笑低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 董卓猛然起身,若非本能的一把拉住儿子,董瑁就被他撞翻在地。 董卓一脸郑重。 “此事可是真?” 董瑁心下叹息一声。 “是虎娃身边的斥候九儿亲自送来的消息。” 董卓连连咂巴嘴唇,又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虎娃他……” “唉!” “他怎么这么混账!” 董卓也不搭理他人是何神色,大步来到中常侍郭胜身边,刚低声说了几句…… “什么——” 尖锐声让众人心下一个咯噔。 “此事可是真?” 又是这么一句,董卓苦笑点头。 “上使,此事太过重大,是不是咱们私下里先商议商议,是任由虎娃代替朝廷施加威严,还是派个大将前往,毕竟……毕竟这是几十万人的厮杀。” 众人惊骇,皇甫嵩猛然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董卓。 “几十万人的厮杀?” “董司马,这是怎么回事?” 董卓一看,所有人全都看向自己,狠狠拍了下大腿,一脸的哀叹。 “虎娃他……” “唉!” 董卓指着董瑁。 “瑁儿,你说!” 董瑁心下苦笑,面上却无太大异样,整理了下思绪。 “虎娃自夺了允吾城后,若是在允吾城坚守,虽可斩断金城塞内贼人的退路,但虎娃就会被金城塞与河湟羌各部夹击,所以虎娃将允吾城内,以及周边所有村寨的人强行带走。” “自允吾城一路强押着所有羌人往西,俘获破羌、安夷、洛都等大小数百个羌部、村寨,此时正领四十五万人与烧当羌所领二十万反贼在临羌塞对峙。” “最迟一个月内,虎娃可能会与烧当羌二十万反贼决战。” 所有人,全如同窒息的鱼儿…… 董瑁看向郭胜,正色道:“朝廷施威不足,此战无论虎娃胜败与否,都会重创了整个河湟谷地所有羌部,至少可保河湟羌各部二十年不敢反叛。” “可若虎娃胜了,金城塞内贼人绝不敢有丁点要挟,到了那时,朝廷给予些恩德,或许才能稳妥些。” “所以,下官觉得,朝廷不若不管不问,任由虎娃与贼交战……” 董卓大急。 “混账!” “数十万人的大战又岂能如此儿戏?立即给虎娃传信,立即让他给咱停下来!” 正文 第76章 数十万妇孺的残暴【第二章】 对于一个将军来说,统领兵马数量是一个将军能力最直接的体现,无论是董卓,还是皇甫嵩,或是右司马周慎、陇西郡南部校尉刘胜,他们都期望董虎立即停下来,期望可以借此参与数十万人的厮杀,更别提其余一些大小将领,可数十万人的战争真的就是能够停下来的? 就算董虎立即停下来,榆中城内大小将领能够立即前往临羌塞吗? 金城塞堵住了道路,领兵追击董虎的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堵住了道路,除非数万朝廷兵马立即发动进攻! 可韩遂派了百十个羌人老人,代表着西北数百近千羌民村寨的百十个老人。 皇甫规、段颎、张奂三人同属西凉三明,但三人行事作风各有不同,皇甫规很少杀人,以招抚叛军而著称;段颎则极为强硬,一生大小一百八十多战,无败绩;张奂对待羌人作乱的态度是又打又拉,同样是战功赫赫。 正如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董卓跟过段颎、张奂混过事,对待羌人造反就很是强硬,而皇甫嵩更倾向于叔父皇甫规的做法,当董卓心急火燎想要立即前往临羌,想要亲手指挥数十万人的大战时,皇甫嵩退缩了,严令任何人不得出城一战! 皇甫嵩严令军卒不得出战,但他却向长安、雒阳同时遣派了信使,气的董卓当堂踢飞面前小几,可那又如何?主将是皇甫嵩。 数十万人的战争,哪怕只是些老弱妇孺间的战争,也把金城塞吓了个半死,齐齐向临羌撒出无数探子,想要尽快确信真伪,但他们的探子并未跑到临洮,刚刚踏入河湟谷地就止住了脚步,不仅无数探子止住了脚步,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全都止住了脚步…… 看着仅剩的几百族人嚎啕大哭,北宫伯玉一口鲜血喷出,一脸悲愤指着西方大骂。 “狗贼——” “不得好死的狗贼——” …… 北宫伯玉悲愤欲绝,可这人也是怪了,家里没破败时,火急火燎跑来,可看到破羌就剩下几百族人后,在一口老血喷出后,北宫伯玉反而冷静了下来,与烧当老王汇合后,反而劝烧当老王先回金城塞。 北宫伯玉算是破罐子破摔,可烧当老王不成啊?烧当羌可还在呢! 两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结果还是让北宫伯玉带着近万人跑了没影,气的烧当老王指着没了人影的方向大骂。 族群毁了,北宫伯玉能一撅腚跑了没影,烧当老王却不能舍下部族,心想着董虎太残暴,肯定会有一些逃入山林的人愿意加入自己,一路上兴许能征召一些兵马。 烧当老王想的没错,的确有不少人藏在山林中,关键是董虎确实太残暴了,把人吓得躲在山林中不出来,一副董虎不离开河湟谷地,他们就老死不出来的架势。 所有人都被董虎的暴烈吓住了,根本不敢跑出来,烧当老王无奈,只能带着缺少牛羊辎重的万人战战兢兢向前,可越是向西,夜里逃散的人越多,等到烧当老王来到小峡时,身边也仅剩下三千缺衣少粮族人,站在小峡山口时,三千人也没办法再向前一步,仅峡口驻扎的万卒就不是他们可以杀过去的。 整个河湟谷如同个肠子,更像是数段用绳线扎着的香肠,最西端的那一大段“香肠”就是后来的西宁市,但西宁市不是临羌,临羌在西宁市西面,同样是一断“香肠”,只不过这段“香肠”根本算不上是“一段香肠”,只能算是一串香肠末端没有装肉的肠皮,在这段肠皮与西宁这段“香肠”之间同样有个绳结,有段狭窄峡谷。 每一段香肠之间都有绳结,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避免病菌的侵入,谷地与谷地之间的峡谷同样也是阻止外敌侵入的战略要地。 董虎太过暴烈,推进的速度太快,道路崎岖的地方还好些,推进的速度还能减缓些,一旦杀入“香肠”谷地地段,没人能在动辄万骑冲杀下挡得住。 地势平缓的谷地挡不住猛烈进攻,烧当羌只能将河湟谷地最大的“西宁”谷地让出来,在临羌城聚集二十万人,防御两者之间的二十里东峡谷。 在西宁谷地这段“香肠”以东,还有两段较大“香肠”谷地,但董虎在推进到了西宁这段谷地后,并未分兵回头,手下四十五万人都是用牛羊、粮食逼迫下低头的,如同四处流窜的流民,杀到一个地方,抢光该地所有粮食,该地百姓要么四散奔逃,逃亡别的地方求活,要么跟着流民流窜抢掠其他地方,否则就只有被生生饿死。 中原富裕,地势平整开阔,没了粮食的百姓还能流亡其他地方活命,但河湟谷地不同,本就穷的叮当响,又都是崇山峻岭,想逃都难,在董虎威胁一把火烧死所有牛羊、粮食下,无数百姓只能被迫服从。 董虎一人双骑,又都是精壮战士,河湟谷地不能说一丁点青壮都没了,但大多数都跑去造反了,家中就算还有些青壮,人数也不足以抵挡,再加上各部族较为分散,无法集中抵挡,以及董虎闪电式攻击,很难进行有效抵挡。 青壮抓起来,要么在脑门上盖了大印,要么被砍了手指为奴,或是直接杀死,如同滚雪球,越是向西推进,他人越难以抵挡,只能被迫臣服或逃亡。 五千一人双骑,一把火烧了所有粮食,烧了后,五千骑就跑了没影,想反抗都很无力,没了粮食,反抗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被饿死,只能跟着他不住抢掠。 没人愿意被胁迫,待在董虎身边,不仅有粮食的威胁,还有近十万的“配字军”威胁,几十万老少就只能老老实实听话做事,可若让他们分散开来,让他们回头去占领东面两个较大的“肠子”谷地,不仅兵力分散了,更重要的是逃跑,一旦董虎将粮食、牛羊分给他们后,心有怨气的他们能不逃跑吗? 四十五万人聚集在“西宁”谷地,在他杀入谷地时,正值粮食刚刚收获入库时,仅粮食一项就有几百万石,更别提几百万头牛羊了,短时间内他是不缺粮食的,就算封锁整个谷地一两年,他也不会饿着肚子,但他要确保粮食的万无一失,以及随时扔下一切跑路的准备,毕竟他也怕几十万人真的不顾一切暴动造反了。 粮食是不能放在几十万人面前的,省的让他们看到粮食、牛羊就伤心,粮食、牛羊全部送入南川河谷,二丫更是带着第二梯队十万人,以及三万少年骑压着五百万头牛羊南上高原。 董虎依照佣兵军团传统,甭管到了何时都要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先把几百万头牛羊送去高原,让参狼谷董部万人接手牛羊,就算跑路也不会亏了。 当然了,他也不仅仅是为了跑路而让十三万人先行登上高原,更多的还是想要侧翼围攻临羌塞的二十万烧当羌。 在董虎的几个梯队军团中,第一梯队是脑门上盖了印记的“配字军”军团,这部分人基本上都是青壮,青壮男人或女人;第二梯队是完成了抢掠任务的人,率先完成任务,意味着他们足够的凶悍,至少在老弱妇孺中的战力是很强的,在董虎大笔一挥下,十万人全部成为董部的族民。 第二梯队率先完成抢掠任务,待遇远比第三、四、五梯队待遇好,不仅每人可以获得二十头羊、十石粮食,战后他们还可以获得二十亩田地,若是参与最后烧当羌一战,论功发放奴隶。 有了对比,待遇提高后,比以前的日子好了,原本的部族又被破坏摧毁后,本能的依附强者生存也好,为了自身幸福生活也罢,第二梯队十万人很顺利的成为董部的一员,至少他们要比第三、四、五梯队的忠诚度要高了许多。 三万少年骑、十万新入董部族民驱赶着五百万牛羊返回高原,在参狼谷董部过万牧民接手牛羊后,十万人驻扎在日月山,随时自药水河向北杀入临羌。 董虎暂时停下休整,一方面在“西宁”的位子兴建西宁城,一方面重新部署,烧当老王杀到小峡时,他也没去小峡讥讽或大骂,仅让小九趁夜传给董骨一句话。 “带着你的卑禾羌离开。” 董虎没有让董骨反叛,到了这种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卑禾羌反叛,敌我双方激烈厮杀,或许死了的人越多,对整个大西北也越安稳,他根本不会为了减少损失而让卑禾羌反叛。 传给董骨一句话后,董虎又让人在临羌散播烧当老王的三千人缺衣少食的凄惨,让人散播烧当老王的两个儿子迷桑、迷阔想要自立为王,不愿去救烧当老王。 不仅让人在临羌散播谣言,从第三、四、五梯队中抽出些人,让他们派人前往临羌,让他们暗中投降迷桑、迷阔…… 董虎成了“昏君”中一员,整日在南川谷辎重大营内与苦娃胡搞,每日还会随意鞭打、大骂手下将士,更是强迫十万人垒土建城…… 七月初九,迷桑领十五万大军,趁夜突然袭击董小乙五万前军大营,董小乙不敌败退十里,左军刘弃领五万大军救援,再败。 前军、左军一路败退,正当无数烧当羌人追杀溃军时,董虎亲领五万董字军团突然自背后杀出,迷桑大败,陷入重围的迷桑战死,双方战死者近十万,被剁去手指为奴者数万。 七月十四日,董重领二十万大军强夺二十里谷道,十万大军强攻临羌城三日,仅作战不利被斩首者过万,三日攻城,城下尸首堆积如山,第四日,城守迷阔领三万老少亡命杀出城,弃城向南逃亡高原…… 七月二十三日,迷阔在日月山遭遇二丫三万骑,大败,仅领着数百人逃脱…… 正文 第77章 朝廷留下的尾巴【第三章】 自七月初九迷桑欲救援烧当老王,主动求战兵败后,双方几乎日日交战,在山林、沟壑、河谷、高原、沼泽,每一处都是追逐厮杀场,杀的两千里外的高原白马羌都心惊胆战。 八月初三,白马羌老王幼子白雅提着迷阔头颅寻到董虎后,血腥的残杀方才渐渐平息,烧当羌自此除名,董虎在其族地设两个万帐部,西海万帐部、赐支河万帐部 白马羌是高原大部,不仅与参狼谷临近,从某种意义上,董虎也是白马羌的娃,老王的儿子白雅前来,董虎也只能收手,各散落小族纷纷遣使,成为董部名下一员。 临洮南面参狼谷太过狭小,无论如何折腾都不可能养活万骑的,顶多设一千帐部,只能将之并入赐支河万帐部,但临羌塞以西、以南就不同了,若非烧当羌总想着造反,若向西、向南高原发展,是可以成为万骑的万帐大部的。 西海万帐部可以向西、向南发展,赐支河万帐部则控制大小榆谷以及向东、向更加南部高原深入,也可以发展成万帐大部, 万帐大部必须要拥兵过万,董虎在杀入河湟谷地后,手下幼军骑就有四五万,成年人心思多,不宜放在外面,这些四五万幼军就成了他手下西海万帐部、赐支河万帐部的嫡系帐兵,名下数万烧当羌奴隶全部成为他们的奴从,再加上西、南数千里的无数小部族,极短时间内就取代了烧当羌,若非四五万幼军骑年龄小了些,仅两个万帐部就是比烧当羌还要强大的部族。 两个万帐部是董虎的嫡系本部,他一时间没办法亲自前往,只能让大丫任赐支河万帐部长使、刘弃领轻骑佐之,二丫任西海万帐部长使,董重领重甲骑佐之。 第一梯队三万配字军分置在大小榆谷,第二梯队十万人留在西宁谷地,第三、第四、第五残存的一二十万则安置在安夷、洛都、破羌、允吾等地…… 董虎不是朝廷官吏,但他自认为河湟谷地都是羌人地盘,虽然是朝廷设立的金城塞,实质上与参狼谷一般,是外族飞地,他本能的就把这里当做是自个抢来的地盘,所有田地全扒拉在自个怀里,先给手底下人分地再说。 甭管是谁,四十五万人被迫的也好,诚心跟着他混事的也罢,反正是跟着他与烧当羌干仗的,只要不死,每个人都发十头羊、十石粮食、三百钱,由各自的大中小队长领着牛羊、粮食自行离开,由董虎嫡系担任的各营帅为他们分配田地。 一两个月里,究竟死了多少人?董虎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抢了的牛羊、粮食足够四五十万人分配二十、三十头羊和粮食的。 四五十万人,一人二三十头羊、十石粮食,仅此就是个天文数字,除此外还有搜刮的无数铜钱。 亲眼看着自己的牛羊、粮食、银钱被人拉走,董虎的心脏如同被人划拉道口子似的,所以他也不愿意待在了辎重大营,而是跑到自己修建半拉子的西宁城,与三四千兄弟一同修建自己的城池,他却不知道自己给朝廷造成多大麻烦,或许知道,他也不会搭理吧? 自七月决战迷桑身死后,被堵在小峡的烧当老王不得不与北宫伯玉一般,领三千残部逃回金城塞,但两人不久后被韩遂斩下头颅,韩遂也提着两人头颅彻底投降了朝廷。 数十万混战,原本还藏在山林的羌人,在双方杀红眼了后,无数人惊恐逃离河湟谷,每日都有成群结队羌人逃到榆中城下哭声震天。 每一日都有无数人携儿带女逃亡,不是逃亡武威郡,就是逃亡陇西郡或跑到榆中城下哭声震天,至于金城塞叛军大营……那是绝对不敢去的,河湟谷中的小疯子可还在发疯呢! 榆中城短短一个月接收了数万人,韩遂一干人把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砍杀了后,也带着数万人跑到榆中城下哭声震天…… 咋整吧? 消息传回雒阳、长安,争吵了十余日也没太好的法子,出兵强压董虎低头?董虎可是与朝廷一伙的,若朝廷在羌乱初平时就翻脸不认人,以后谁还出兵帮助朝廷?况且朝廷大佬又不是看不出河湟谷大乱后的好处。 河湟谷地彼此血拼的都是羌人,死的越多对大汉朝稳定越是有利,而且人又不是朝廷兵马杀的,就算背负恶名也是董虎。 朝廷大佬们又不是大傻瓜,就算有些清流弹劾,那也是想要事后借残杀而打压抬头的董虎,而不是双方正血拼的时候,这点朝堂大佬还是分得清的。 朝廷出兵打压是不可能的,就算贪婪的宦官们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可整个大西北羌人全哭嚎震天呢,为了西北安定,朝廷又不能不干预,可谁合适呢? 董卓。 只能董卓出马! 董卓拿着河东太守任职令以及朝廷旨意后,带着千骑一路杀入河湟谷,不过等他们来到董虎正在新建的“西宁城”时,战火已经渐渐平息。 董卓领着千骑日夜进入河湟谷地,自黄河、湟水交汇处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同,丈量田地的,休整屋舍的人无数,当然了,也有不少哭诉的,都是些藏在山上的人,在看到有功将士分田、发放牛羊、粮食、银钱后,他们也想获得一些,关键是,有功将士……哪怕只是个吃奶的有功将士,那也没人愿意把田地分给他们。 自踏入湟水后,一路都是这般祥和情景,原本还有些恼火的董卓,心下也平和了许多,但在小峡见到前来迎接的浑小子时,用着马鞭就是照着他大脑袋一通“梆梆”敲。 “哼!” 董卓跟过段颎、张奂两个狠人混过事,对董虎的暴烈并不反感,若说生气,那也是没能亲自指挥数十万人马厮杀,气他没告诉自己一声便千里迂回杀入河湟谷地。 “虎娃,你闹腾的狠了些!” “榆中城哭声震天!” “狄道城哭声震天!”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北地郡……到处都是弹劾你,都要砍你脑袋!” “你说吧,咋整?” 看着黑着脸的董卓,董虎顿时有些不解他的态度了…… “叔父。” 董虎凑近了董卓,放低了些声音。 “咱虎娃把脏活做完了,朝廷不应该是敲打咱几下,让咱继续种田、放羊吗?” 董卓心下叹息,抬手敲打了两下,叹气一声。 “咱爷们都知道那些羌人是什么尿性,私下里,咱就抢他娘地、杀他娘地,咱都只会叫好,谁让他们造反的呢?” “可这只是咱爷们私下里,朝廷那里不成啊?那帮混蛋逃出河湟谷地,各郡羌人都是人心惶惶,朝廷能怎么办?只能让那该死的韩遂做金城郡太守。” 董卓边走向小峡临时城寨,边敲打董虎脑袋。 “那韩遂做金城郡太守,皇甫嵩做护羌校尉,知道这是什么吗?朝廷不仅是安抚各郡不安的羌人,也是在敲打你小子!” “还有,你把一些人吓跑了,他们是需要地方耕种、放羊的,所以……佣兵、董部义从都得从榆中、勇士城滚蛋,只能你自己安置!” 董虎皱眉道:“自榆中千里迂回奔袭叛军后方时,咱虎娃就有被朝廷敲打的觉悟,佣兵、董部义从由侄儿安置也没问题,可……可那些羌人聚集在一起终究是不妥的。” 董卓点头道:“是不妥,可哪里妥当呢?没地方安置啊!” 董虎挠头道:“虎娃觉得……西北各郡羌人太多了,若要安稳些,只有良善汉民多一些,羌人少一些,大西北才能安稳,不若将他们迁入中原之地,自中原迁良善汉民充边……” “梆梆。” 董卓一瞪眼。 “净说屁话,中原汉民哪里说愿意充边的?” 董卓又是一叹。 “虽咱不喜那皇甫嵩,却也知道他是可以安稳住羌人的,也还算是不错,再加上你任金城郡西部都尉,有你个小疯子在他们背后,想来那帮羌人也不敢轻易反叛。” 董虎一愣。 “西部都尉?是龙耆城那个西部都尉吗?可那里已经被烧当羌毁了啊?” 董卓气哼一声道:“你不是已经在建那个西宁城吗?自己爱咋整咋整,那韩遂老儿还敢招惹你不成?” 说着,董卓又叹息一声。 “朝廷旨意下来了,咱不久就要前往河东任太守,本想着将你小子一起带着,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董卓从武了二三十年,能够看出董虎与手下大将的差别。 “哦对了,瑁儿要随咱一同前往河东郡,咱也要带走几人。” 董虎笑道:“叔父若愿意,整个佣兵都拿去才好呢,虎娃也不用出钱出粮出地养他们了。” 董卓忍不住又敲了董虎脑袋一下,笑骂道:“咱攒了一辈子的田地、钱粮,你小子只短短一年,比咱一辈子攒的还多,咱听说,朝堂上为了这事没少争吵,原本应该还给你的十三万石粮食,估计也不会给了你。” 董虎一愣,又是不置可否笑了笑。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朝廷不给咱,咱虎娃就收了校尉大人家的田地。” “哈哈……” 董卓不由仰天大笑,这些时间里,他可是在皇甫嵩手底下憋屈死了,听了董虎话语也不由畅快大笑。 “不错不错……” “哈哈……” 正文 第78章 董部义从的造反【第一章】 正如董卓所说,董虎一次吃了个肚儿圆,即便他给人分地、分粮、分牛羊、分钱,他也赚了无数,按照死了一人的牛羊可养一人原则,董虎也可以在河湟谷地残存人丁外,再养二十万人一年,由此可见他究竟赚取了多少,又杀了多少人。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明面上却又只能任由他占有,谁让他之前并不隶属于朝廷军队呢? 金城郡的所有地盘,基本上只有河湟谷地一处,说是朝廷的地盘,事实上是羌人的地盘,仅以金城郡治所允吾城的地理位置就可见一二,允吾城在老鸦峡东侧,生生堵在河湟谷地的出口处。 允吾城生生堵在河湟谷地的出口处,而金城郡产粮最多的地方就是河湟谷地,若河湟谷真的是朝廷的地盘,治所理所当然的会在董虎正在营建的西平城,而不是如同防御要塞似的堵在河湟谷地的出口。 河湟谷地是羌人的地盘,董虎帮助朝廷平乱的名义是“董部”义从,董部是参狼谷羌部,去除掉朝廷平乱一事,河湟谷地的动荡实质上还是董部与烧当羌两部的争霸,是两大羌部的争霸。 两大羌部争霸,土地、牛羊、粮食……谁获胜,谁就是河湟羌的王,谁就占有一切。 说起来不可思议,朝廷怎么可能任由董虎说分地就分地,可这就是现实。早在汉宣帝击败先零羌时,就曾在河湟谷地屯田,到了王莽时,更是把无数罪犯送入谷地,可他们都失败了,小些的叛乱就算了,仅每隔十来年就爆发一次大规模叛乱,每次叛乱即便打压下去,也会持续动荡数年,就这样的地方,如何屯田?如何养民、治理? 久而久之,朝廷也不管了,你们爱咋整咋整,只要给朝廷交三十或五十税一的田税,朝廷才不管田地是谁的,也管不了! 朝廷不会过问董虎给百姓分地,只要缴纳些粮食就行,原则上也不应该在乎他抢了多少牛羊、粮食,可这人有些贱,若董虎不跟着朝廷混事,仅仅只是一个高原羌部与河湟羌各部争霸,即便把所有人全砍了脑袋,全抢了,朝廷连搭理都不会,可若跟在朝廷屁股后面,就会有人认为朝廷应该获得所有,由朝廷来分配,给不给董虎一根骨头……那就看心情了。 不仅朝廷有这心思,董卓同样也有,关键是董虎并不能算是董卓的手下,而是独立的存在,若是在临洮,即便董虎有个参狼谷,董卓都可以强行压制,可现在不同了,董虎已经成了河湟谷地的事实王,就不可能再因些许小利太过得罪。 几十万人的大战,即便他人心下有什么不满,那也不敢抢夺他“合理合法”所得财富。 董卓前来是制止董虎继续杀戮的,见河湟谷地渐渐平静,他也就不再多言,两人反而成了对驴友,竟闲的皮疼跑到青海游山玩水,还去了一趟西海万帐部,观看数万男女幼军骑放羊牧马。 当年汉武帝培养好马时,不仅在山丹马场放养无数好马,在青海也有放养,但青海海拔高些,战马的心肺更加强大,耐力、负重更好,可当董卓看到数万半大娃娃,甚至还有些十一二的女娃骑马奔驰,董虎大脑袋就挨了好几下。 董卓最看不惯董虎每每养一群毫无用处的娃娃,尤其是没人要的女娃,只要见到,一准恼火敲打他大脑袋。 两个驴友在外闲逛了一个多月,董卓也算见识了浑小子在各部族的威望,所到之处,没有哪个敢不小心弓着身子的,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得小心着,而这在董卓眼里,这就是威望。 两人在外闲逛游玩,却不知道榆中城发生了大事,数万董部义从扣住了平乱大军右司马周慎、从事皇甫郦,差点引发了一场叛乱。 双方发生冲突的原因很简单,还是因为粮食辎重的事情。 朝廷平乱大军被困狄道时,董虎领千骑偷袭了阎行的辎重大营,继而击败了困住狄道的过万叛军,替朝廷解了围,可朝廷并没有这么多钱粮辎重。 西北地贫,百姓家中多多少少都养些牛羊,阎行杀到狄道城外时,本身自带一些牛羊,又抢了狄道周边村寨的牛羊,辎重大营的牛羊也多些,而这就成了董部义从的粮食辎重,在董虎领五千骑奔袭河湟谷地后,朝廷以“一石粮兑换一头羊”买下了董部义从十三万头牛羊。 一头一百斤的羊可以产出六十斤净肉,一人最少要吃两斤肉,一头羊可以吃一个月,董部义从、朝廷兵马合计四万人,十三万头羊可以支撑大军三个月,有三个月,长安的粮食就算爬也爬到地方了,所以在皇甫嵩用“两千顷”田地做保后,董瑁、三丫也就答应了。 董虎领五千骑离开榆中时是六月初,七月中董虎与烧当羌决战,八月份基本上结束了战争,牛羊不是粮食,牛羊在下了羔后,按照牛羊的原有数量,就算长安至今没有送粮,也还可以支撑一两个月,可当河湟羌人跑到榆中下哭诉后,皇甫嵩就又把军中一些牛羊给了那些哭诉羌人食用。 原本还可以支撑一两个月的牛羊没了,朝廷的粮食至今也没送来,五月份种的豆子、高粱又被朝廷军卒割了个干净,数万董部义从又成了数月前的第三、第四大队那般后娘养的…… 任谁说都不好使,三万大军把数千朝廷兵马困了个死死,不仅把自己好不容易种出的黄豆、高粱抢了回来,更是逼着周慎、皇甫郦还他们的牛羊,不还粮食,就是不放人! 三万董部义从占据着榆中、勇士城,把数千朝廷兵马困了个死死,朝廷不还牛羊,他们就饿着,三万董部义从就是不愿意给他们粮食吃。 人可以饿一天两天,哪能三五天不吃不喝? 也不知谁是平乱大军,谁是叛军了,原本是董部义从跟着朝廷打韩遂、边章等人,现在反了过来,皇甫嵩带着韩遂、边章等人把榆中、勇士城围了个死死,城外十万羌人把三万董部义从围了个死死。 董旻在城外都快把嗓子喊破了,又连续大喊了好几声,也没见一个人出来搭话的…… “唉……” 董旻是真的没招了,打马来到阴沉着脸的皇甫嵩面前,苦笑叹息。 “将军,这都两日了,若再不给他们粮食或牛羊……周将军、皇甫从事和数千将士可怎么办?” 韩遂向皇甫嵩抱拳道:“扣押朝廷将勇等若于谋反作乱,将军若不下令攻打,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董瑁看向只有些兵卒的城头,叹气道:“虎娃自临洮前来时只有五千兵卒,一千男人骑卒,两千女人,两千佣兵,若再加上第三、第四大队在狄道招募的两千乞儿、百姓,那就是七千。” “虎娃绕道积石山奔袭河湟谷地时,带走了五千骑,包括了最开始的三千骑,也就是说……城内顶多只有我临洮三千乡勇佣兵,而城内却有三万兵卒。” 董瑁看了眼或皱眉或阴沉着脸的众人,又一次看向城头,虽远了些,看不清样貌,但他知道城头上都是哪些人。 “三万卒,一千狄道百姓,两万六千羌人,哪怕头上真的烙了字,可现在是朝廷大军来了啊……” “韩遂,韩文约,韩太守……” “你是西凉名士,在羌民中威望颇高,何不上前晓以大义,兴许就能说服了城内两万六千羌人,又何须攻打?” 韩遂阴沉着脸,若能三言两语说服了城内人投降,又哪里需要十万人围城? 所有人不开口,董瑁轻声叹息。 “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董部义从是吃了十三万头牛羊中的大部分,可那是他们应该吃的,且不言那些牛羊本就是他们的斩获,成了朝廷兵马的一部分后,朝廷不给一文钱饷银,难道连一口吃的也不给吗?” “且不言答应的五千弓箭至今也没给,这里栽种的粮食总是他们种的吧?” “他们在金城眼皮子底下种地,韩太守不会连这也看不到吧?” 董瑁叹气一声。 “汉民也好,羌民也罢,若不占着个理,又如何可服众?” “牛羊是他们的,十三万头牛羊够三万董部义从撑上半年的,地里粮食虽不多,却也能撑上两个月,牛羊加上地里的粮食,足以让三万董部义从支撑八个月,可现在才多久?” “三个月!才过了三个月,你们就让他们饿肚子……” “饿肚子也不是不能饿着,都是穷光蛋时,大家一起饿肚子就是了,可你们偏偏只让他们饿肚子!” 董瑁转头看向韩遂、边章、李文侯、孟都,看向各郡造反转正的羌人大小头领,不屑一顾。 “知道吗,若是虎娃在这里,虎娃会巴不得你们攻打董部义从。” “灭了河湟谷地一些反贼老弱,又如何比的弄死了你们更让人畅快?” 一干羌人面色狂变,董瑁却看向中常侍郭胜,向神色怪异的宦官微笑开口。 “大西北民风彪悍,乡野汉子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村寨与村寨为了丁点小事,相互殴斗死人也再正常不过了,若河湟谷羌民与陇西郡羌民,或是武威郡、汉阳郡、安定郡、北地郡羌民殴斗,那也算正常。” “有时候就是如此,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朝廷再如何,那也管不到一家兄弟打架不是?” “郭公以为呢?” 郭胜看了眼面色大变的几十个羌民首领,又看向一脸阴沉的韩遂,苦笑叹气。 “还真是,若真是两兄弟打架,他人还真不好插手了。” 韩遂冷哼道:“他人是不好插手两兄弟打架,可若十万董部持刃进入临近州郡,又岂是兄弟相斗?” 董瑁点了点头,拍了拍胯下骡马脖颈,像是为他人让开道路似的。 “若韩太守觉得董部义从造反了,可以率领十万羌众攻打,董某绝不阻拦!” 正文 第79章 人无信则不立【第二章】 董虎在河湟谷地展现的冷血无情,不仅吓住了河湟谷地羌人,同样也让周边郡县羌人心慌不安。 若是一个月前,董瑁或许不敢在皇甫嵩面前说这些话语,不仅仅因为董虎,更多的是他怕影响到了老爹董卓,可现在不一样了,在朝廷招抚了韩遂等人后,平乱就已经结束了。 平乱结束了,皇甫嵩只是护羌校尉,虽然可以插手整个大西北的羌人,但董卓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是河东郡太守,董瑁是河东郡从事,皇甫嵩也好,韩遂也罢,就算是平乱大军的郭胜,那也管不到董卓头上。 在董虎的建议下,董卓拜的是何皇后的码头,即便是中常侍郭胜,若非必要,那也是不愿意得罪何皇后的,所以从根子上来说,只要董卓体现出足够的价值,根本没必要害怕任何人,就如同这一次平乱,按理说,董虎杀了这么多人,应有的打压肯定会有的,但还是给了他一个金城郡西部都尉名头。 金城郡西部都尉与陇西郡南部校尉是一样的性质,实质上就是金城郡校尉,是执掌金城郡所有兵马大权的将领。 天下羌人的根源在河湟谷地,只因大汉朝几百年里不住敲打河湟谷地羌人,这才让羌人散落在整个大西北,而金城郡西部都尉事实上就是最初的护羌校尉,只因羌人散了出去,散落在整个大西北,护羌校尉的职权也随之扩大到了整个大西北,而最初的“护羌校尉”也被降格成了“西部都尉”一职。 敲打,董虎的最坏估算是回到参狼谷做个逍遥王,可朝廷不仅给了个勋官羽林郎,更是让他做执掌金城郡兵马大权的西部都尉,这就不是一句“敲打”能够道明的了。 皇甫嵩是护羌校尉,董虎是金城郡西部都尉,双方是直属上下关系,若是正常的朝廷将领,董虎是必须低头的,可董虎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将领,手中实力丝毫不下于皇甫嵩,董虎若梗着脖子就是不听他的,别说皇甫嵩没辙,整个大汉朝也是没招,了不起跑到高原趴着就是了。 武将与文官不同,武将最务实,看的是实力,是军中威望。威望不足,实力不足,任你谁谁也休想压着军中刺头低头,而现在董虎就是刺头,董部义从就是刺头。 咋整? 数千朝廷兵卒两日没吃东西了,三万董部义从就是不愿放人,咋整吧? 打,打不得。 不打吧,三万董部义从就是扣着人不放。 咋整? 所有人都不说话,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皇甫嵩叹气道:“董从事是知道军中粮食辎重的,一时间很难拿出足够粮食,而董都尉那里还有些粮食,如今也只能让董部义从先行前往河湟谷地,以此减少军中粮食不足。” 董瑁微微点头,笑道:“将军说的是,董部义从不是不可以立即前往河湟谷地,就是那些放羊的万余百姓也可以一同前往,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十三万石粮食,将军可否继续兑现?” 皇甫坚寿大急,忙开口。 “董兄,董都尉所获颇丰,朝廷正值困难时……” 董瑁抬臂阻止了皇甫坚寿继续开口,一脸的冷漠。 “董部义从,自临洮出兵时,除了阿娘给了虎娃三万石粮食,以及狄道各富户给了一万石粮食外,董部义从没有拿朝廷一文钱、一粒粮、一柄刀、一支箭矢。” “所食所用皆出自奋勇厮杀所获,朝廷困难,董部义从可以不问朝廷讨要一文钱、一粒粮,但当日是皇甫将军主动寻董部义从讨要的牛羊,两千顷田也是将军亲笔写下。” “人无信则不立,董部义从不问朝廷讨要粮食,但不能不问将军讨要田地!” 皇甫嵩鼻息一阵粗重,心下也是暗自后悔不已,可他又哪里想到朝廷竟不给粮食,为了赖掉十三万石粮食,竟连运送粮食也是一拖再拖…… 看着所有人看着自己,皇甫嵩冷脸点头。 “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朝廷不给董部义从十三万石粮食,董都尉可以让人前往我皇甫家交割田地。” “但董从事也知,军中着实没了多余粮食。” 董瑁向皇甫嵩抱了抱拳,什么话语也未说,拽动了两下缰绳,与他早已熟悉了的骡马怪叫一声后,这才晃悠悠走向紧闭着的城门…… “奸佞小人!” 李文侯冷哼一声,数十人纷纷点头,更是相互低声私语,而中常侍郭胜只是不屑扯动了下嘴角,看向不急不缓董瑁时,眼中却有些赞赏。 宦官是很贪财,但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并不是看不出优劣,相比一干反贼,郭胜更为欣赏腿脚不好的董瑁。 城头上兵卒可以不理会董旻,但却不能不理会董瑁,不一会,吊桥放下,紧闭的城门也“嘎嘎”打开…… 无数人远远看着三丫带着一大帮将领出城迎接,不时就会有几声冷哼不满声传入董旻、董璜、牛辅等人耳中,董卓一系将领心下五味杂陈,偏偏对董部义从又无可奈何。 就在董旻暗自感慨时,皇甫嵩突然开口道:“牛司马,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已死,董都尉不会还养着数万大军吧?” 在董卓成为河东太守后,牛辅也成了河东郡司马,骤然听了这话语后,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一脸的平静。 “虎娃当下正安排百姓屯田,佣兵本是临洮乡民,平常时也是该种地、放羊的,依然耕种、放羊,若非岳母心忧狄道安危,给了虎娃三万石粮食,即便有心助国平乱也是无能为力。” “至于虎娃是否保留佣兵,这就不好说了,羌人屡屡作乱反叛,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不会转身砍人脑袋,佣兵都是临洮良家子,保留也算正常。” 牛辅又说道:“雇佣兵或许会继续是乡兵,但那些烙了字兵卒,依照虎娃性子,肯定是要转而为民的。” 皇甫嵩默默看向已经转身回来的董瑁,见无一人董部义从将领前来,心下就没由来的生出一些厌恶不喜。 小将阎行突然不满开口道:“将军都答应给他们田地了,难道他们还不答应,还要折辱将军吗?” 不等众人不满,城内突然响起震天战鼓、号角。 “轰轰轰……” “呜呜呜……” 皇甫嵩、郭胜、韩遂、董旻、牛辅……全大惊失色,围困榆中城的无数羌人更是紧张骚动…… 董旻不等他人有动作,慌忙打马来到不急不缓的董瑁身边。 “瑁儿,这……这是怎么回事?董部义从难道真要造反?” 董瑁眉头不由皱了下,面上却一副毫不在意笑了笑。 “叔父不用担心,这是董部义从前往河湟谷地的聚兵战鼓。” 董旻一愣,愕然道:“今日离开?” 董瑁点头又摇头,看向来到近前一干将领,向皇甫嵩抱了一拳,又看向沉默不语的华雄,不由一笑。 “华雄将军是雇佣兵的第四大队长,应该知道雇佣兵的第一信条,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佣兵每日的粮饷只有两斤粮食,基本上每一个人都欠了虎娃银钱,盔甲七千钱,一匹战马十万钱,一把刀剑七百钱,一张弓五百钱,一根箭矢十钱,盾牌、长矛、步槊、衣物……这些都是要钱,每个人少则欠了虎娃数千钱,多则十数万钱。” 众人又是无语又是惊愕、不解…… “佣兵除了每日两斤粮食外,除非参与训练、作战期间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奋勇杀敌取得斩获,而现在虎娃在河湟谷地大获全胜。” 佣兵虽没有参战,但他们在榆中城成功的吸引住了金城塞所有人马,虎娃这才顺利杀入敌后,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是有功的,肯定也会有他们的牛羊、田地、银钱奖励,自是不愿意继续待在榆中城。” 董瑁叹气道:“董部义从在半个月前就该开拨的,只是……只是军中无粮,无法支撑三万将士五日行军,周将军又割了他们种下的粮食,这才彻底激怒了他们。” 听了这些话语,皇甫嵩心下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半个月前给了他们开拨粮食,又怎么会有今日这般屁事? 一干人苦笑连连,而三万董部义从也缓缓走出了城门,但董部义从像是把周边所有人当成了敌人,走出城门时都是持矛举盾,在城门外一一列阵。 或许是因为缺少了两翼骑兵保护,在整个巨大军阵的两翼是辎重马车,军阵中央本该是中军大旗地方,在没有战马护佑时,中军被万人弓箭手取代,随时可以对任何一个方向进行覆盖射箭。 三丫领一万弓箭手,担任中军主将,孙牛、董信、董耀、刑勇各领五千卒,任前后左右四将。 在朝廷任命董卓为河东郡太守后,军中大将大差不差都得了个郎官勋职,原佣兵第三大队长姚山、原第四大队长华雄等人,大差不差都随着董瑁加入了董卓名下。 孙牛对他们的离去并不意外,也没什么愤怒不满的,都是公开的秘密,都知道彼此最终会分开,原本他也是要跟随董瑁加入的,只是他更愿意与一手训练的两千佣兵在一起,所有人都走了,他也成了数千佣兵的营将,而与他死对头的胡三则成了他的副将。 “轰轰轰……” 沉重脚步如同实质威压,迎着正面无数骚动羌人步骑逼近…… “江河所至——” 孙牛仰天怒吼。 “皆为汉土——” 三万人仰天怒吼。 “推阵——” 孙牛拔刀向前怒吼。 “轰——” 无数人齐齐踏出左脚,向前猛然一推手中巨盾,手中重投枪向前猛然刺出…… 杀—— 身体紧贴着大盾,再次向前猛然撞击,像是撞击无形中持盾的敌人。 “轰——” “杀——” “轰——” “杀——” …… 无数大盾连续向前横推,每一次怒吼,大盾横推一次,横推十步,三万人军阵前,再无一人! 正文 第80章 打压也要按照规矩【第三章】 庞大军阵直至与无数围城羌人拉开了一里地距离,严整的方阵开始拉伸变长,中军一万弓箭兵、辎重兵分出数个千人队向外扩散,左右两军各分出两支千人队加速向前,取代了孙牛的前锋营位子…… 看着无数军卒逐渐远去,皇甫嵩突然一声苦笑。 “这哪里又是乡兵啊……” 众人一阵默然,站在人群中的阎忠却突然笑了。 “朝廷还是有识人之明的,至少虎娃是有能力担任西部都尉的。” 李文侯对阎忠颇为不满,冷声一声。 “那小儿确实善于训兵,但其人狡诈、跋扈不遵军令,不为恶还罢,若为恶必酷烈至极!” 就在众人点头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华雄突然开口。 “一小儿领数千家乡儿郎,不花费朝廷一文钱,不讨要一粒粮,仅用了数月时间便杀的贼人心惊胆战……” 华雄看向消失不见了的身影,心下竟生出后悔来,极为强烈的后悔,后悔没能与他们一同离开…… “呵。” “但凡造反者,无不是想着王侯将相,十万贼人没能杀入三辅,没能成为一方王侯,确实有理由怨恨那小儿。” “身为朝廷统兵大将,竟被区区一万五千贼人困于城中,一小儿却领千骑击败了困城贼军,之后更是一己之力夺回敌军前沿重城,一举打的十万贼人弃械投降……” “身为平乱大军将军,却被一乡野小儿平定战乱,也确实有理由怨恨那小儿。” 华雄苦笑一声。 “那小儿在找死啊……” 又莫名点头。 “也是,能打又忠心的大将都不得……” “华雄。” 就在华雄说出“不得好死”时,董瑁突然开口打断。 “华雄不得无礼,朝廷自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说着,董瑁向中常侍郭胜抱拳一礼。 “军中汉子多是耿直性子,若有言语不妥,还望郭公担待些。” 董瑁没有向李文侯或韩遂抱拳,也没有向皇甫嵩致歉,反而向郭胜抱拳,郭胜也是愣了下。 “呵呵……” 郭胜看了眼一干黑着脸不悦将领,上前拍了拍董瑁肩膀,笑道:“你们这些娃娃,全是一个性子,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 “郭公教训的是,晚辈一定三思而行。” 董瑁一阵低身抱拳,肩头又被郭胜拍了两下,这才看向一脸不悦的皇甫嵩,一脸的笑意。 “虽是些莽撞娃娃,忠心还是毋容置疑的。” 皇甫嵩苦笑道:“董都尉确实有练兵之能,若能持重些,日后必是我朝悍将,可若少年太过跋扈……终非善事。” 郭胜心下默默点头,任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掌控一切,只有如此才能更安心些,但董虎的所作所为并不能让人彻底安心。 别说郭胜、韩遂等人,就是董旻、牛辅等人同样心下暗自赞同,但董瑁一系像是对他们很是不满,也没法子在这件事情太过掺和。 董部义从摆明了独立一部的态度,他人也没有太多法子,但朝廷的态度却很明确,有一个让韩遂等人不安的人在他们背后,只要董虎待在河湟谷地不出来,顶多也就与之前的烧当羌一般,而且情况还要更好些,毕竟羌人内部已经分裂成了彼此对立的东西两部。 在朝廷将任职令送到董卓手里后,郭胜也接到了内廷宦官们的信件,知道内外廷的心意,对三万董部义从前往封闭的河湟谷地也算满意。 董卓、董虎在外面瞎跑了一个月,回到大变样的西宁时,才知道榆中发生的事情,但董卓没有想象中的恼怒,而是不屑扯了下嘴角,手中马鞭却轻敲在董虎头上。 “你怎么看?” 董虎沉默数息,又叹气一声。 “按理说,没人会真的如此愚蠢打压有功将士,就算打压,也不当用这么低劣、下作手段。” 董卓点头赞同道:“确实如此,牛羊是董部义从的,田里粮食是他们种下的,再如何缺粮,也不可能克扣董部义从的粮食,如此下作做法,只会冷了将士的心。” 董虎叹气道:“正如叔父所言,正儿八经的朝廷兵马也就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余者都只能算是朝廷抽调的民壮。” “按照亲近远疏而论,第一序列是虎牙营、雍营,第二序列是各郡邬堡民壮兵卒,第三序列是董部义从这样的乡兵。” 董虎说道:“军队虽然有诸多不公平,会按照亲近远疏发放钱粮辎重,在他人眼里,董部义从是第三等人,最后获得粮食辎重也算正常,军中将勇并不会对此太过质疑,就比如叔父军中,身边亲兵牙将、千骑湟中义从肯定是要优先供应的。” 董卓默默点头,很是赞同这话语。 董虎又说道:“军中虽有诸多不公平,但又是最公平的地方,一军中,肯定会有分层的,第一等是亲兵牙将,第二等是主战青壮兵卒,第三等是辎重老弱,所得钱粮、赏赐自是不同。” “看似不公平,却又最公平!因为亲兵牙将战力最强,因为辎重营老弱战力最差,军中待遇的诧异看似与亲近远疏有关,实则不是,真正的核心是根据战力强弱而定的!” 董卓点头道:“虎娃这话说的不错,再亲近,若打仗不行,那也甭想要了好待遇,要不然还不乱了套?” 董虎苦笑道:“叔父说的是,军队不是耕种农夫,打仗是要死人的,待遇也是根据战力强弱而定的,可回头再看,原本应该居于第三等的董部义从,不敢说战力最强,但军功排名第一却是事实。” “董部义从军功第一,超过了虎牙营、雍营,杂兵军功超过朝廷嫡系正规军,想要打压一下也再正常不过,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任何人反对的,侄儿也有这种心理准备,可却不能克扣口粮,不言此事会引起董部义从的怒火,又会让第一序列、第二序列的兵卒如何想?” “第一序列的兵卒会自大、猖狂!会愈加看不起正规军之外的兵卒,会肆意折辱其他军卒,换了个暴躁易怒的军队呢?会不会因遭受羞辱而直接杀人造反?” “第二序列是邬堡屯田兵卒,实则与民壮差不了多少,朝廷如此羞辱主动为国征战的乡勇,日后也没了乡勇出兵相助朝廷,至少大西北是如此,若再发生粮食不足时,各邬堡兵卒就会本能的拿董部义从遭遇做比较,不仅不会拼死厮杀,而且只要军中粮食稍有不足,一准会群起闹事。” “兵卒又不是蠢货,有董部义从垫底时,朝廷可以欺负董部义从,没了董部义从呢?朝廷会不会以同样手段欺负垫底的邬堡兵卒?” 董虎叹气道:“军卒不是不可以打压,但这种打压要按照军中的规矩,要堂堂正正,有功不赏,反而用粮食逼迫军卒不满,逼迫军卒被迫造反,以此而罪军卒谋反,如何可让犯了过错兵卒心服口服?” 换了任何人遭受这种待遇时,那也绝对不会心服口服的,而且这种阴影、怨恨可能将伴随董部义从的一生,而且会口传给下一代、下下一代军卒。 董卓从伍二三十年,知道军队打压也要看实力、威望,在狄道时,第三、第四大队就是董虎嘴里说的第三序列,那个时候的两个大队处于绝对的劣势,人数、统兵将领、军功全面处于弱势,即便被人打压,他人也不会觉得如何,反而会有无数人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后来就不成了,董部义从用实力证明了自己的地位,想要再打压,就要极为谨慎,更不能用粮食逼迫一支强大军队造反。 朝廷平乱兵马仅有万人,金城塞作乱羌人号称十万,真正精壮也只有五六万,其中还有半数成了董部义从一员。 在董虎杀入河湟谷地后,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强行带着两三万本部追杀,在看到董虎竟短短时间内驱使了四五十万人,两三万本部逃散的逃散,没有逃散的又回头跑回了金城塞,即便没有韩遂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脑袋,即便没有这一次的打击士气行为,一进一退过程中,这些又逃回金城塞的兵卒,内心就已经畏惧了董部义从。 看似围困榆中城有小十万,真正实力是不如充满怨气的三万董部义从的,如此情形,还要逼迫一支实力不弱于自己的军队造反,岂不是太过愚蠢? 董卓心下很是不屑皇甫嵩的逼迫,尤其是做了驴友闲逛了一个月,在见到西海万帐部数万幼军骑后,在看到一个个小部族小心谨慎样子,他就知道,眼前的小子已经今非昔比,想要强按着浑小子脑袋是不可能的了。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董虎在与积石山合计捅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屁股时,那个时候他就有所考量,在没杀入河湟谷地前,他是没法子的,不得不被人强压着,可一旦杀入河湟谷地,情况就有了不同,了不起他就与当年的烧当羌迷唐一般,带着人跑去高原,跑去赐支河首,反正汉兵又不能跑去高原。 人就这回事,没有退路时,就会在现实强压下低头,可若有了退路,那还怕个鸟,就如一个亿万富翁买了辆豪车,了不起把车子砸了,不要了,又能有多大损失? 正文 第81章 皇甫嵩的意图【第一章】 董卓问董虎“你怎么看”时,董虎对董部义从,甚至对自身得失是没有太大感觉的,他又不是大官迷董卓,是不是“西部都尉”都不会太在意,他把河湟谷地从头捅到尾,所有土地都是他的。 要人有人,要财富有财富,是不是“西部都尉”又如何? 对于董虎来说,实力永远比面皮重要,有实力才有面皮,有面皮没有实力,面皮也只是他人脚下随意践踏的玩物。 董虎对自身得失没有太大感觉,但还是看向信马由缰的董卓。 “那皇甫嵩多少也是西北大将,不可能真的如此愚蠢,不可能看不到太过打压董部义从本身附带的危险,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也肯定有说服他的理由。” 董卓一愣。 “哦?” “给咱说来听听。” 董虎一阵沉默,又叹气一声。 “侄儿功劳太大了,即便是叔父……以侄儿想来,叔父心下也是不爽利的,也想着狠狠敲打虎娃的脑袋,更何况身为主将的皇甫嵩?” 董卓很是认同,马鞭照着董虎头盔就是梆梆几下。 “咱早就想按着你狠打板子了,征调陇西郡兵卒不告诉咱,偷袭那阎行小儿不告诉咱,奔袭河湟谷地也不告诉咱!” “咱这口窝囊火还没撒出来呢!” “唉!” 董卓又是一声重重苦笑。 “心下恼火,可咱也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理,事急时是没法子第一时间告之的,而且就算告知了咱,咱也认为那皇甫嵩会扯咱后腿,还不如让你自己去捅呢。” 董虎将头盔取下,挠了挠头…… “叔父不怪咱了?” 董卓知道眼前小子一尴尬、犹豫时就挠头,轻哼了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咱也不是真的气你虎娃,只是你……你不够稳重!” “就说这一次吧,偷袭那阎行小儿辎重营,虽有些无奈,但任谁也不能说什么,反而会有无数人暗赞你的勇武,可你在河湟谷地做的事情就太过了……” “尽管咱心下也觉得没什么,死了再多反贼也是活该,可此事会被无数人诟病,对你日后仕途也有颇多障碍。” 董虎暗自点头,对董卓的性子较为了解,知道他性子暴躁藏不住事,但对手下是很好的,只因自己窜起的太快了,这让董卓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种威胁,会本能的想要按住打压几下。 董卓从武二三十年,最大的官职就是西域戊己校尉,看着是在张奂、皇甫嵩手下任司马,领数千兵马也挺光伟的,实际上还是个司马,比校尉还差了些,战事一结束,就会沦为仅有四五百兵马的州郡司马。 而董虎呢? 捅了河湟谷地后,他就已经成了河湟羌王,即便没有“西部都尉”一职,那也不比一郡司马差了半分,这让常年做大领导的董卓如何舒服?想按一按,敲打几下再正常不过了。 但现在又有了不同,董卓成了河东太守,河东郡隶属于司隶校尉部,不仅境内有盐田发大财的门路,最为关键的是董卓已经踏足了帝都势力范围,这是他在仕途踏出最关键的一步,若无意外,日后的仕途肯定会一路坦荡。 董卓成了河东太守,不仅仕途踏出最关键的一步,在官位职能上也发生了些许改变,由武职涉足了文职领域,这同样是向权利高峰迈出关键一步。 先是进入帝都京畿圈,后又由武职涉民政,再加上太守本就压了董虎的都尉一头,董卓在心理上有了优势后,在敲打董虎脑袋时就轻了许多。 董虎能够感受董卓的平和,对他的“仕途坎坷”也很赞同,可天下究竟还能有多少时间太平? 董虎不知道,他不知道光和五年究竟是哪一年,也不清楚黄巾军究竟在哪一年造反,也没有前往过中原实地看一看,但他知道黄巾军肯定会造反的。 天下大乱后,仕途坎坷不坎坷就不再是朝廷说的算了,而是手里实力说的算。 听着董卓的惋惜,董虎知道他在惋惜着什么,自己已经被朝廷定义成了另一个烧当羌,一个河湟羌之外的羌人死对头,“坎坷”两字都太看得起他了,若天下不乱,日后哪里还有“仕途”两字? 但董虎并不怎么在意,很是洒脱笑了笑。 “叔父知道虎娃性子的,能养活身后的兄弟姐妹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多有奢望?” 董虎看向瞪眼过来的董卓,笑道:“叔父话语是对的,侄儿确实在河湟谷地做的过了,让其他地方的羌人都有些惊惧不安,所以……侄儿虽认为那皇甫嵩心下有些不满咱的军功大了些,但还不至于如此愚蠢的逼迫董部义从,在侄儿看来,还是因为西北各羌部人心不安,以至于让整个西北动荡不安。” 董虎笑道:“韩遂等人造反,无论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对于反反复复造反的羌人,侄儿都觉得应该一劳永逸,全都宰了才是上上之策,若朝廷真的担心侄儿尾大不掉,把侄儿堵在河湟谷地就是了。” “可当所有羌人都不安,整个大西北不安时,选择安抚羌人也不算错了,可他们毕竟是刚刚投降的,哪有这么容易相信朝廷的诚意?不相信,心下就一直惶恐不安,整个西北就不可能真的平静下来。” “如何让那些作乱羌人相信朝廷的诚意?打压咱虎娃,打压董部义从,让他们看到朝廷是不允许咱大肆杀戮羌人的。” 董虎笑道:“侄儿觉得,那皇甫嵩虽想打压咱,实则还是想安抚动荡不安的羌人,所选择的平乱法子与其叔父皇甫规一脉相承……” “哼!” 董卓不喜欢皇甫嵩,不仅是一山不容二虎,更多的还是对待作乱羌人态度,嘴里虽冷哼不满,却也认同了董虎的话语。 “你小子就这么愿意后退?” 董虎正色道:“河湟谷地是贼窝,侄儿再如何杀戮,侄儿心下都不会有丝毫愧疚,盖因为,一次屠戮可安西北十年安稳,会有无数良善少遭受战乱之苦。” “杀一人可活万人,此人可杀。” “屠一地可安天下,此地可屠。 “虎娃想安天下……尽管虎娃说了这话语,或许咱自己都觉得可笑,可咱虎娃就是这么想的。” “咱虎娃想安天下,而不是动乱天下,所以咱虎娃就算心有不满也只能后退。” 董虎又是一笑。 “咱虎娃后退,是因为咱虎娃不想引发战争,也不想打击朝廷威严,可若朝廷不给欠了的十三万石粮食,那就是咱与皇甫嵩私人之间的债务,他若不还账,咱虎娃就带着人,一把火把皇甫家烧了精光,跑去朝那县挖他家祖坟。” 董卓不由连连点头,又哈哈大笑。 “哈哈……” “不错不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哈哈……” 别的还罢,董卓对这样的话语最是满意,踢马冲入漫天大雪中,董虎也随后踢马跟随,背后两千骑轰隆隆展开。 …… 大军前行,鬼神退避,数万董部义从在踏过老鸦峡后,行军速度骤降,好像很担忧大头领的恼怒,直至董虎在安夷城外踢了孙牛一脚后,黑大个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又开始控诉朝廷是如何的欺负人…… 一个人诉苦,一群人全跟着诉苦,还有彼此埋怨的,埋怨不该相信朝廷,差点又把自己的兵饿跑光了,主持此事的三丫颇为羞愧,若非董虎拦着,这丫头就要当众跪在地上了。 董虎一声怒吼…… “都瞎咋呼个甚——” “两千顷田难道还不值那些牛羊?哪个又敢欠咱的账不还?咱就跟他干仗!” 董虎恼怒,所有人都不敢吭声了,又踢了倒霉蛋孙牛一脚,当众骑上战马来到三万董部义从人群中…… “今日是庆功会,有些事情本应该在宴会上说的,但诸位兄弟若不提前知道,就是吃着肉,那也不觉得多香!” “首先,诸位兄弟都是有功将士,有功赏,有过罚。” “军卒,无论是雇佣兵,还是董字兵,每人三十亩家养田,二十亩屯田自养田,牛一头,羊三十头,粮二十石,钱一千,另有耕种农具一套,将职每增加一级,家养田、军屯自养田增加十亩,牛羊、粮食、钱增一倍,另增战马两匹、铠甲一副。” 董虎说出这些时,所有人鼻息一阵粗重,有不少人忍不住交头接耳,但很快被下面的军中之母小副队强行压下。 董虎骑马缓步走在一个个军阵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雇佣兵若想要离开军队,可以分了家养田、牛羊、粮食、银钱后,自此成为咱名下的百姓,但董字军团必须是屯田兵卒。” “你们一路走来,想来也是听了些消息,不错,所有田地都是咱的田地,分给你们的田地,名义上也是咱的。” “本将军为什么这么做呢?就是因为咱怕你们十年后,二十年后……或者你们的子孙没了田地,咱担心你们的儿孙成了破庙里的乞儿!” 董虎随意用着马鞭轻敲在一个半大娃娃头上…… “田地所有权是咱的,咱可以收取他人的佃租,但咱不收你们一粒粮的佃租,除了给朝廷三十税一外,你们没有一粒粮的税赋。” “另外,作为保家卫国屯田兵,家中人头税、徭役全部免除,与雇佣兵一般无二,除了定期抽调一些更戍兵卒外,余者每五日一训练,当然了,咱给了自养田地,每日两斤粮食也就没了。” …… “孙牛任允吾城屯田副将,驻所在允吾,允吾以东,包括河关塞之西皆为治下。” “董信任破羌城屯田副将,董耀任浩门城屯田副将,刑勇任安夷城屯田副将,董骨任归义城副将,胡三任建威城副将,董小乙任临羌城副将。” “二丫任西海万帐部长使,董重任副将。” “大丫任赐支河万帐部长使,刘弃任副将。” “三丫任西部都尉长使…… …… 正文 第82章 逼着各羌部离散【第二章】 送走了董卓,董虎对众将排坐坐分果果,无论是九营副将,还是下面的最普通兵卒,即便是帮着放羊的过万辎重兵卒,也是人人嘴咧得老大,酒水更是不花钱似的往肚里倒,可他却不知,此时的金城塞又是怎样的愁云惨谈。 三万董部义是一撅腚跑了没影,可也丁点粮食都没给朝廷大军留下,初时还好些,造反的各部羌民还有些牛羊,还能给朝廷万卒吃的,也能送给逃出河湟谷地羌民一些牛羊裹腹,可这这不是三五人的肚子,而是十万人的肚子。 按照一人四斤(实际上是2斤)口粮,十万人每天就要消耗三千三百头羊,打仗的时候,那是没法子,不给吃也不成,可这都不打仗了,接下来就是各自耕种、放羊,那谁还愿意自个的牛羊没了? 韩遂、边章、李文侯、孟都等人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一屋子大大小小头领就是没人开口,全别头不愿去看不住劝解的四人。 孟都劝的口干舌燥,见所有人还是一副冷脸不开口,用脚很是踢了弟弟孟威一脚,嘴角更是不住示意抽动。 孟威心下不知后悔多少次,早知道董虎轻易得了整个河湟谷地,当日就算一刀砍了李文侯,也绝对不会跑去白石塞,又哪里会沦落至此? 心下不住暗自责怪,孟威还是不得不起身抱拳。 “诸位头领!” “校尉大人就坐在这里,大人说朝廷会还给诸位粮食,诸位又何须担忧?” 汉阳羌寨头领王国一脸不悦,冷脸道:“虽咱嘴上大骂虎娃奸诈、狡猾,心底还是挺佩服的,至少咱是做不到不要朝廷一文钱、一粒粮的,可那又如何?朝廷借了虎娃的牛羊不也没给粮食,咱们不还是把虎娃的兵围了个死死?” “就是!你孟二也别与咱瞎扯,朝廷大军若是把咱的牛羊也吃光了,也不给咱粮食,咋整?” “他积石山就是一群没了族人的破落户,自个都还吃咱的呢,你与他瞎掰扯个甚?” “孟大、孟二你们也别瞪眼,别人愿意给你们牛羊,那是别人,反正咱是不会再给你们牛羊!” …… 一群人全冷脸相对,孟都蹭得站起,指着一群人大骂。 “你当老子愿意吃你们的?老子原本待在积石山好好的,还不是你们这帮混账逼老子前来?” 王国嘴里不由冷哼。 “哼!” “那是北宫伯玉做的事情,你若心有不满,去找那北宫伯玉说!” 孟都大怒,大手不由摸向腰间,王国身后十余人齐齐上前。 “孟大,你是想杀咱吗?” 王国一脸阴沉,韩遂忙将横眉竖眼的孟都拉住,看向一干人苦笑。 “校尉大人拿了自家田地做抵押,又岂会欠了那不遵号令小儿粮食?” 汉阳郡句就种羌头领滇吾看向皱眉不语的皇甫嵩,又看向后面站着的皇甫郦,突然叹气一声。 “太守大人说的是,按理说,校尉大人拿了自家田地做抵押,咱是应该相信的,可咱怎么听人说……两千顷田地是一些屁用也无的山林荒地呢?” 皇甫嵩心下叹息,很是恼怒侄子说的混账话语,脸上却郑重无比。 “本将军郑重说一次,若朝廷不与董都尉粮食,三辅的两千顷良田就是董都尉的田地!” 又一脸正色开口。 “最迟半个月,半个月内会有第一批粮食运来,但诸位也知道,此时正值冬日,朝廷就算筹调粮食,想要运送前来金城塞也是困难重重,诸位最好能前往各自郡县,由各地郡县就近筹调粮食。” 一屋子人相视不语,皇甫嵩知道自己在处理董虎的时候没能更多的谨慎,这才造成眼前不信任局面。想了下后…… “即便本将军不说,诸位也知自身还有多少可用牛羊,此时已经是十月,若无足够的粮食,诸位是不可能支撑到来年夏粮的,除非诸位现在就砍了本将军,重新反叛为贼。” 王国与众人相视后,起身向皇甫嵩苦笑抱拳。 “校尉大人莫要疑虑我等的忠心,但校尉大人也知咱们的难处……” “罢了,咱还能拿出千头羊赠给大人,今日……今日就回汉阳郡,还望大人能够怜悯,能够给些粮食。” 见王国低头抱拳,众人相视后,全是一脸的无奈,齐齐起身抱拳。 “还望大人怜悯!” 见他们终于低头,皇甫嵩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起身与所有人抱了抱拳,一脸的正色。 “诸位还请放心,朝廷肯定不会无视诸位的艰难的。” 一干人全是心下泛苦,却又无可奈何,正如皇甫嵩所说,他们除非立即反叛,否则他们是没法子支撑到来年夏收的。 一干人无奈,但他们并不愚蠢,知道聚在一起相互取暖,并不愿意太过分散,一部分前往北地郡,大部分愿意前往汉阳郡,对于众多羌部头领的恳求,皇甫嵩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下来。 在一干羌人争吵时,董瑁、董旻、牛辅等人并未参与,不仅因为牛羊、粮食辎重是皇甫嵩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他们不满皇甫郦传出的“荒地”话语。 朝廷一拖再拖,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不仅董瑁、牛辅他们能看出朝廷想赖账,皇甫嵩又岂能看不出来,不用细想,他也知道是内廷贪婪宦官想出的损招。 白白损失三辅最肥沃的两千顷田地,皇甫嵩可以捏鼻子承认了,别说皇甫郦了,就是亲儿子皇甫坚寿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可不就传出了“荒地”偷奸耍滑的点子了么? 东羌一干家伙巴不得董虎吃瘪倒霉,要不然也不会拿出所有老弱兵围榆中城,可轮到自己了,那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没人是傻子,朝廷能吃完了董部义从的牛羊,更割了董部义从种下的粮食,能逼迫董部义从反叛,同样也能依葫芦画瓢照做一次,可这却是极为要命的事情,一旦牛羊吃光了,就算想造反也没了力气造反。 在所有人都离去后,皇甫嵩这才苦笑叹息。 “唉……” “一群祸国殃民的阉人……” 周慎恼怒道:“阉人误国,不与咱们粮食,难道就不怕这些羌人复叛吗?就不怕军中将士也不满反叛吗?” 众将阴沉着脸恼怒不悦,别说那些羌人不满了,万人兵卒又如何满意了? 在三万董部义从离开榆中城的那一刻,战争就已经结束了,朝廷兵卒就应该各自回家各自奶娃,可十万羌人聚在一起,若不打散安置,谁也无法保证朝廷大军离开后,十万羌人会不会再次起兵作乱。 无法保证,朝廷军卒就不能回家,可朝廷至今也没有给他们运来粮食,饿肚子的军卒又如何能安心? 皇甫嵩一再催粮,凉州刺史左昌向境内各郡县征调粮食,汉阳郡太守范津送了一万石粮食,陇西郡刺史李宽也送了一万石粮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董虎缘故,还是因为李宽的太守是花钱买的缘故,反正他是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在狄道被围困时,李宽不得不一再自掏腰包,贼军就在狄道边上,百姓也没法子好好种地,他不敢在贼人造反时太过逼迫百姓,送去金城塞一万石粮食还是自掏的腰包,同样的一万石,汉阳郡太守范津得了个大大的赞,他却被左昌派的人臭骂一顿。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气的李宽直接给三公上了份奏报,把太守大印扔给了弟弟李参,谁愿意做太守谁做,反正他是不愿意再自掏腰包。 汉阳郡、陇西郡各送了一万石粮食,至此后就没得到一丁点粮食,各郡全都打起了口水仗,没一个愿意再掏钱粮的。 凉州穷,拿不出粮食,只能向雒阳讨要,雒阳又让长安出粮,长安又上奏言董虎有钱粮,出谋划策想要逼迫董虎掏腰包…… 一来一回的,自董虎为狄道解除危机后,大半年过去了,屁个粮食也无,朝廷过万军卒的口粮,不是狄道的粮食,就是骗了董虎十几万头牛羊,接着就吃被招抚了的东羌人的牛羊…… 一想到自己面临的窘境,皇甫嵩心下就有些后悔,后悔没能趁着叛军军心不稳强攻,若是那个时候,不仅没有这么多羌人要安置,还能趁势杀入河湟谷地,趁机夺了那小儿手中粮食、牛羊,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当日就该趁着董都尉杀入贼人背后时,就该乘势杀贼,你我也不会陷入如此困境……” “唉……” “现在唯一的法子是尽快将那些羌人分散安置了,尽快让兵卒各自返乡,尽快让朝廷征调些钱粮。” 众人一阵沉默…… 周慎点头道:“校尉大人说的是,仅这些粮食是不可能支撑多少时间的,军卒须尽快返乡,可……可若不与军卒一些钱粮,军卒又如何可满意?而且大人这里即使分散一些羌人,也还有数万羌人,金城塞也必须留有些兵卒。” 皇甫嵩一阵沉默…… “周将军觉得那董瑁如何?” 周慎一愣,一旁站着的皇甫郦忍不住开口。 “叔父,那瘸子……” “砰!” 皇甫嵩指了指房门,一脸的冷漠。 “出去!” 皇甫郦心下一慌,不由撩袍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侄儿……侄儿错了……” …… 皇甫嵩冷脸不开口,一屋将领无人敢上前劝解,即便皇甫坚寿也不敢相劝。 “哼!” “董从事腿脚是不好,才智却十倍、百倍于你!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一句,你就滚回老宅!” “哼!” 正文 第83章 皇甫嵩的真正担忧 与董卓虎背熊腰的刚猛霸道不同,皇甫嵩仅仅只是不言不语坐在那,即便不认识他的人,无形的不怒自威亦可让人止步。 皇甫嵩大怒,无人敢开口相劝,过了许久才转头看向不知该如何的周慎,再次问出之前的话语。 “若本将军征募那董瑁为军司马,周将军以为如何?” 众将皆是一愣,周慎神色却有些郑重,细思片刻…… “若大人将兵卒全部散去,那董瑁任军司马,名下兵卒不是董卓手中之卒,就是那董虎名下董部义从,这……这是不是不妥?会不会有尾大不掉之事?” 皇甫嵩抬眼看向众将,摆了摆手,一干将领全都抱了一拳后,默默退出厅堂…… “周将军说的没错,那董虎虽年少,智谋、魄力却非常人可比,若赤胆忠心大汉朝还罢,若否……其祸远比今日酷烈十倍。” 皇甫嵩面无太大情绪波动,只是微皱了下眉头。 “那董虎……着实让人难以捉摸,不过,此时的他根基太浅,若是那董瑁任我军司马,必可分去那董虎半数兵卒、威望,若再加上董卓在旁相助,当可压得住那董虎。” “降服了那董虎,此处即便十万羌人,短时间内也无任何忧虑,西北……可安。” 皇甫嵩又轻叹一声。 “那董虎着实让人难以琢磨,换做是你我,身在榆中城时,手里已经有三万精锐,又如何会领五千骑千里奔袭河湟谷地?” “还有那千骑奔袭阎行一万五千卒大营,就算再如何胆大,又如何敢冒如此之险?难道他就不怕一千骑深陷十数倍敌军?五千骑深陷数十万人当中又当如何?” “偏偏他还就一决生死奔袭了,还就把所有精锐交给了那董瑁。” 皇甫嵩叹气道:“不仅只有这些,听闻当日那疯子狼孟领两千贼人侵入临洮时,那董虎就曾警告过董瑁不得轻易领兵出城,言他身死无碍,董瑁不得轻陷凶险,与狄道城外,与榆中城时,又是何曾的相似?” “本官不怕那董虎与董瑁相争,就怕他真是那临洮羊杂食肆小儿,就怕他倾力相助那董瑁、董卓,如此才是真的麻烦了。” 听着这些话语,周慎这才明白了皇甫嵩真正担心,心下更是不知该当如何? 就在两人不知该如何时,韩遂、边章、李文侯三人急匆匆跑来,三人脸上更是一副气急败坏恼怒。 见到三人模样,皇甫嵩、周慎心下就是一个咯噔。 三人阴沉着脸抱拳,韩遂怒道:“校尉大人,那该死的小儿已经造反了!” 韩遂骤然说出这话语,皇甫嵩、周慎大惊。 “韩太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慎急声询问,韩遂忙将一封紧急信件拿出。 “那该死小儿不仅强夺他人私田,更是私授朝廷将职、私命治民官吏!” 皇甫嵩一目十行看罢信件,人却许久不语…… “董都尉又前往了高原……” “唉……” 皇甫嵩摇头轻叹,韩遂、边章、李文侯三人很是不解,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没看到那什么九营副将?难道没看到那个什么百里长、十里长、里长? 都自己命令将领,都自己任命官吏了,难道不是造反吗? 三人很是不解,周慎看罢信件后,竟露出与皇甫嵩一般无二苦笑,这更让三人疑惑不解。 “唉……” 周慎苦笑叹息,换做任何人坐在董虎的位子上,自己只是根木棍插在土里,屁个根基没有,哪有这个时候不坐在家里,反而一撅腚跑去高原的? 别说临洮人知道雇佣兵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此时的整个西凉,那也都知道董字军团、佣兵军团都是哪些人,仅仅只是几个月的兵卒,不是乡野民壮,就是俘虏的反叛羌人,怎么就这么心大呢? 允吾城副将孙牛,建威城副将胡三,夷城副将刑勇,归义城副将董骨,破羌城副将董信,浩门城副将董耀,临羌城副将董小乙,西海万帐部副将董重,赐支河万帐部副将刘弃。 九副将中,孙牛、胡三是雇佣兵出身,刘弃是积石山马匪,董骨是卑禾羌族长,刑勇是董卓原亲随刑疯子刑三的儿子,除了董小乙、董重、董耀、董信四人是董虎养的乞儿兄弟,余者五人,加入董部义从时间最长的也仅一两年,而且还是董虎跑去了白马羌半年情况下,若真想造反的人,哪有这么整的? 皇甫嵩心下暗自苦笑,也彻底打消了让董瑁做司马的念头,就这般心大的人,董瑁若进入金城塞,一准还是那个总管一切的总管。 皇甫嵩心下是知道朝廷因何要把董卓调去河东郡的,不仅要董卓防御北面的匈奴人,更是让董卓与董虎分开,省的董卓真的吞了整个河湟谷地,那才真的麻烦了。 看到董虎又跑去了高原,又要跑去白马羌,皇甫嵩也彻底熄了心下心思,可让人头疼的钱粮又该如何向朝廷讨要。 韩遂、边章、李文侯三人见两人怪异表情,见他们没有一点恼怒、不满迹象,很是意外、不解。 韩遂犹豫说道:“校尉大人,那小儿在西海、赐支河首私自设立了两个万帐部,如此显而易见狼子野心,若不理会,终会惹出大祸的啊!” 皇甫嵩眉头微皱,正待开口时,门口传出一声不满冷哼。 “哼!” “数万屁大娃娃组成的部族,也值得韩太守惊恐不安?” 众人一惊,转头去看时,不是冷脸不悦的董卓又是谁? 董卓此时可不怕皇甫嵩,一想到做驴友时见到的情景,心下就有些不满。 “虎娃就他娘地贱皮子,一群女娃、开裆裤娃娃也他娘地用着牛羊养着,更可气的,好不容易抢来的粮食、牛羊,又他娘地全还了回去!” “哼!” 董卓一脸恼怒看着韩遂。 “虎娃再混账,那也没想着害人,也还想着安稳一地,偏偏有些所谓的名士做了贼人!” “更可气的是,自己做了贼人,还他娘地满世界咋咋呼呼喊他人是贼人!那陈懿偏偏还就他娘地信了,死了也是活该!” 韩遂、边章、李文侯三人大怒,齐齐双手伸向腰间利剑,看的董卓须发暴张。 “如何?” “你们还敢当着咱拔刀反叛?信不信咱现在就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皇甫嵩不着痕迹上前,也将董卓气势挡去了大半,对此,董卓很是不满。 “哼!” 董卓不满冷哼。 “韩遂老儿,虎娃说了,他就是信不过你,就是信不过你们三人!河湟谷地之外他管不着,但你们休想插手河湟谷地任何事情,若你们不服气,虎娃不介意剁了你们的狗头!” 董卓冷脸看着韩遂三人。 “老子警告你们,虎娃有时跟个面团似的,任人揉捏,但若他真的厌烦了哪一个,就别去没事招惹他!” “造反?” “哼!” “你韩遂信不信,虎娃就算背负个造反罪名,也一定砍你们脑袋!” 皇甫嵩心下猛然一震,莫名其妙的对那个没见过几次的少年生出浓重危机感来。 董卓对韩遂等人很是不屑,若不是皇甫嵩一直以主将压着他,又哪里会招抚,早带着军队硬钢了。 舍下面色大变的三人不理,董卓向皇甫嵩抱了一拳。 “朝廷令董某前往临羌平息河湟谷各部的仇杀,董某已经平息了各部事端,今日就要前往河东郡赴任,特来向皇甫校尉请辞。” 皇甫嵩抱拳还礼道:“一直还未来得及与董将军道喜,不知可否一同饮上一杯,算是本官为将军送行。” 董卓眉头微皱了下,最后还是点头。 “皇甫校尉相请,董某必至!” 说罢又抱了抱拳。 “时间匆忙,董某还有些事情要准备,就不再打扰了。” 皇甫嵩又抱了抱拳。 “董将军还有事,可以自行离去。” 董卓不再多言,又冷脸看了一眼韩遂等人,大步离去。 一个自称“董某”,一个提醒他只是自己名下“将军”,双方谁也不愿意后退一步,但这一局中,皇甫嵩却已经落了下风,从朝廷不给粮食的那一刻,他就处于了被动与麻烦中。 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是大汉朝常设正规军,皇甫嵩并不担心这两个营的军心,即便朝廷此时不发放钱粮,回到长安后,朝廷也绝对不会少了一文钱一粒粮,关键是征募的邬堡兵卒。 皇甫嵩心下焦虑、担忧,面上却无丝毫异样,而他的沉稳也确实安抚了军中不安,但他知道,这种安抚不会持续太久,一旦最后的牛羊吃光了,任谁也很难安抚饿肚子的兵卒。 一面维持泰然自若威严,一面加速分散各郡羌人,尽可能把潜在的威胁、凶险分散出去,一日三遣人,八百里日夜不停送信长安、雒阳。 河湟谷地看似平静若水,九校尉却动作频繁,下面大小将领不敢稍有疏忽大意,唯恐惹了董虎不满,抬手剥了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 金城塞同样也没闲着,在得到皇甫嵩拍胸保证下,在无数羌人跟随王国、滇吾前往汉阳郡时,六七千陇西郡、安定郡、扶风邬堡兵卒半看押半护送也跟着前往汉阳郡,之后各自回各乡。 河湟谷地羌人逃入金城塞的,只能安置在金城塞、榆中城,余者数万羌人不是前往北地郡,就是进入汉阳郡、安定郡,很少羌人选择进入陇西郡。 前往各郡的羌人,他们本来就是这些地方的羌民村寨,与以往羌人造反一样,不管是东羌或西羌,只要是造反,总是会有无数这样的羌民村寨加入,也正因他们都是羌民村寨羌人,手里都有些牛羊,可积石山不一样,积石山是一群没有了牛羊的马匪,他们的族人都跟着董虎跑了没影。 正文 第84章 孟都的死 孟都、孟威兄弟自从离开积石山后,两人心下知道,若不能给与残废的两千马匪足够好处,两人必死! 北宫伯玉强迫他们前来金城塞后,积石山就小动作不断,打死也不愿意与董虎正面厮杀,因为对于积石山残存的两千骑来说,只要正面厮杀,他们必定是第一批送死的人。 这话看似不对,难道非得在决战时让他们送死,在边章坚守榆中城时,难道不能让他们去送死吗? 事实上是不能的,积石山马匪们的心思太多,若不能用绝对实力压着,一准全跑了没影,可若是十万人的决战,仅两千人,想逃都不能,只能充当决死兵硬冲董部义从军阵。 北宫伯玉很忌惮积石山马匪,根本不会轻易将他们撒出去,就是怕他们一撅腚跑了,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孟都一直想跑去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也只有抢了那里,残存的两千马匪才会满意,才不会因为听信李文侯蛊惑而被杀。 因听信了李文侯的蛊惑,不仅分兵欲夺董虎刚刚夺下的参狼谷,更是连自己老巢也被突然杀入的北宫伯玉抄了家,别说积石山是个极其松散的马匪联盟,就算是一家人,发生这种事情后,底下兵卒都是不满、怨恨的,尤其是看到董虎偷袭河湟谷地斩获后,积石山两千马匪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金城塞每离开一个部族,孟都、孟威兄弟就感觉生死危机重了一分,两人一连数日拉拢,拉拢那些逃出河湟谷地又没有牛羊的羌人,一日十登门哀求皇甫嵩怜悯百姓,恳求可以给无数羌人老弱粮食…… 远远看到孟威弓着身子,双手拉着皇甫坚寿手臂,一副要双膝跪地恳求什么…… “呸!” 枹罕马匪头领宋建看到这一幕,心下厌恶再次袭上心头,重重吐了口痰水后,又一把拉住身边兄弟,低声开口。 “告诉其他兄弟,孟家兄弟不能留了,若今日不弄死了他,来日他必会弄死了咱们!” 被宋建拉住的汉子有些犹豫。 “头领……” “孟家兄弟正在与兄弟们讨要粮食,若这个时候杀了他,会不会引起兄弟们不满,或是……或是让那些杂鱼们不满?” 宋建心下一阵气恼,又不得不把汉子搂在胸前,低声冷哼。 “与咱兄弟讨要粮食?汉兵自己都他娘地没有粮食,又如何与兄弟们讨要粮食?” “讨要粮食?孟大、孟二不过是怕咱们弄死了他们!” 一想到自己兵马在积石山折损惨重,宋建心下就恨意翻滚。 “虎娃本是要与咱们一同杀入河湟谷地的,之前你我还会犹豫、不信,可现在虎娃不仅捅了河湟各部,更是一举夺了整个河湟谷地。” “该死的孟大、孟二非得相信那李文侯,若非如此,你我又怎会沦落至此?你我早他娘地成了一地王侯!” 宋建低声道:“孟大、孟二自己愚蠢,不仅让咱们丢了河湟谷地,更让咱们没法子与虎娃和解!” “各郡混账全带着牛羊走了,咱们不仅没了牛羊过日子,上面还有护羌校尉皇甫嵩、太守韩遂,若不杀了孟大、孟二,让他们兄弟继续在这里哭丧,数万杂鱼又怎会是你我兄弟的族众?” “必须尽快宰了孟大、孟二!” “只有宰了他们,咱们才能与虎娃和解,才能返回枹罕,而那里也还有咱们的族众老弱,也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留在这里……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宋建又紧了紧手臂,大嘴紧紧贴在心腹耳边,一脸的阴狠。 “必须!” “必须弄死孟大、孟二!” “尽快!” 被死死扼住脖颈汉子忙点头答应,他也不确定,若不答应,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当场死在粗壮手臂下。 “头领放心,咱这就去寻兄弟,孟大、孟二绝对活不过今日!” 宋建阴沉着脸,又说道:“不要让咱们的人动手,让边巴动手杀他!” 汉子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重重点头。 “咱这就去找巴根、边巴!” “孟大、孟二绝对活不过今日!” 宋建松开了汉子脖颈,又重重拍在他肩头。 “朝廷不可信!韩遂不可信!能信的只能是咱们自己!” “记着了!” 又拍了拍汉子肩膀,这才阴沉着脸看向还在拉扯着皇甫坚寿的孟威…… 每当一支羌部赶着牛羊离去,积石山马匪们就焦躁不安一分,孟都、孟威兄弟心下恐慌就重了一分,任谁都知道皇甫嵩手里没有粮食,两兄弟还是一日数次登门恳求。 与几日来一般,孟威还是没能讨到粮食,在皇甫坚寿进入戒备森严的院门后,孟威站在门外许久方才沮丧离去。 因战乱,金城塞城墙未有多少损坏,但城内房舍却毁坏严重,街道更是牛羊粪便无数,若非天气寒冷,若非不是阴雨泥泞之时,一脚下去,仅半尺粪便就能将整个脚背淹没。 习惯了,再如何脏污,孟威也不会有太大感觉,而且此时的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屁事,同时又唯恐他人看不到、听不到自己是如何的仁德,是如何的心忧无数老弱羌人生死,一路上不时停下,不时下马停住脚步,对一些缩在低矮屋檐下的羌人可怜叹息…… 走走停停,用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出城门,刚一出了城门便向城东两千大营狂奔,见到营地外冷漠眼神时,孟威更是连连鞭打战马,径直冲向自己部族营地。 孟都、孟威兄弟原本只是积石山不大不小的马匪,手下匪众仅有两三百人,若非董卓、董虎的支持,两人根本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实力暴增,更不可能成为积石山的大头领。 因董虎的支持,孟都兄弟成功的成为了积石山的大头领,回头又要自白石塞捅董虎一刀,或许他人会难以相信,可这就是积石山马匪们的尿性,想要让他们学会忠诚、感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威心下不安、恐慌,不敢稍有停顿,直至奔入自己营地后,狂跳的心脏才稍平稳了些,跳下战马也不与外面的兵卒话语,径直钻入中军大帐,刚一脚走入就又愣了下,帐内正坐着一二十人。 看到一二十人冷脸不语,孟威心下骤然生出些不安,就在犹豫着是不是走入呢,背后猛然被人推了一把。 孟威大怒,回头一看,见是巴根、边巴父子,又是一愣。 “巴根……巴根大叔,你们这是做什么?” 边巴是幺娃的男人,孟都、孟威兄弟也低了巴根一辈,但这算不得什么,是不是真的低了一辈,那也得看实力,更何况积石山马匪们从来都不会在乎女人,要不然孟都兄弟也不会丢下亲妹妹,边巴也不会扔下刚娶了的女人。 孟威心下不安,孟都却阴沉着脸,看着按刀大步走入的巴根,眼中愤怒火焰如同实质。 “巴根。” “你想造反吗?” 听着阴冷话语,巴根只是微抬了下眼睛,大步走到孟都面前,一脸的不屑。 “孟都,你说要带着兄弟们杀回河湟谷地。” “兄弟们信了你,你做了大头领!” 巴根手臂张开…… “河湟谷地在哪呢?” “你孟大又说……” “带着兄弟们讨来参狼谷。” “参狼谷又在哪里?” “参狼谷没得到,兄弟们死了、散了半数,兄弟们被强逼着前来金城塞……你孟大又与兄弟们说!要带着兄弟们前去武威郡,去抢了张掖郡,抢酒泉郡,抢敦煌郡。” “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 “又在哪——” 巴根愤怒暴吼,十余坐着的人轰然站起,更是有数十人三下两下撕碎了四周帐篷冲入。 孟都、孟威兄弟大惊失色,纷纷拔出刀刃,惊恐看着拔刀的族人,惊恐尖叫。 “是你们——” “老子本是要与虎娃一同杀入河湟谷地的,是你们……是你们非要让虎娃打头阵咱们抢便宜……” “若非是你们……若非是你们,老子早就是河湟羌王了——” 孟都怒吼,心下愤怒、懊悔,不止一次的懊悔,若不是虎娃与狼孟交战时,他们嫌冷不愿意出兵,若不是他们在董虎已经夺了参狼谷后一致支持出兵,自己又怎会上了那该死的李文侯的当?又怎会被北宫伯玉偷袭?又怎会丢了一生都在梦想的河湟羌王? 孟都双眼赤红,用着刀指向巴根,指向边巴,甚至指向亲弟弟孟威,指向所有人……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贪图虎娃的参狼谷,若不是你们贪图那该死的李文侯兵甲,老子……老子又怎会落到这一步——” 孟都愤怒,用着刀子指向每一人,就是孟威也低头不敢去看愤怒暴吼的大兄。 原本举着刀子的人,也不由垂下了些刀子…… “爹,与他多说个甚,只有宰了他孟大、孟二,咱们才能活,各头领才能允许咱们活命,咱们也还能前往枹罕城!” 边巴用着刀子指向面色大变的孟都,年岁不大的他,脸上布满狰狞可怖…… “杀了他……” “只有杀了他,只有拿着他的头颅,咱们才能与虎娃和解,虎娃才不会自河关塞、白石塞攻打咱们,咱们才能在枹罕城活命,咱们也还能占着半个积石山!” “咱们才能活命——” 随着边巴狰狞暴吼,原本垂下的无数刀子瞬间抬起…… “杀——” “杀了他们——” 正文 第85章 董家顶梁柱的坍塌 朝廷调周慎为安定郡太守的诏书送入金城塞,周慎正准备与皇甫嵩请辞时,皇甫郦一脸惊慌奔入厅堂,说出了句让周慎惊起话语。 “叔父,积石山造反了!” 周慎大惊,皇甫嵩却极为沉稳,对皇甫郦的慌乱颇为不悦。 “积石山仅有两千人,城内尚有四五千朝廷兵卒,更何况羌人已经散去了大半,如何可反?” 皇甫嵩冷脸不悦,周慎、皇甫郦皆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能够造反,且有能力造反的,只有那些带着牛羊离开的羌人,留在金城塞的数万羌人,看似人数众多,但他们都是被董虎吓破了胆的河湟羌人,就算心下因缺衣少粮不满,此时也绝对不敢反叛。 有能力反叛的羌人离开了,积石山一共才两千人,城内汉兵都是朝廷正规虎牙营、雍营兵卒,仅两营汉兵就有四五千,积石山马匪除非是疯了才会在此时反叛。 想了明白,皇甫郦也恢复了平静,抱拳深深一礼。 “是侄儿鲁莽了。” 皇甫嵩面无表情点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甫郦把城外积石山大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默默退回到一旁,此时的他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皇甫嵩沉默片刻,看向眉头微皱的周慎,突然笑了笑。 “孟都、孟威兄弟身死……” “周将军以为如何?” 周慎叹气道:“那董虎自察觉了北宫伯玉等人欲要造反时,就想与积石山一同杀入河湟谷地,可他们却一再犹豫不决,甚至还想杀入空虚了的参狼谷,如此反反复复之人自是不可信。” 皇甫嵩默默点头,就算之前不知道积石山的事情,一年的时间也足够了解了,对周慎的话语也尤为赞同。 周慎又说道:“积石山大小头领数十,心思杂乱难以凝聚一心,若无他人逼迫,那孟都或许早就身死了,但在此时杀他……或许是积石山不满孟都与韩遂等人走的太近,他们兴许有投靠朝廷的心思。” 皇甫嵩笑了笑,说道:“周将军可能想错了,他们很可能想与董都尉和解,在朝廷拿不出钱粮时,想的更多的应该是离开金城塞吧……” 周慎一愣,又不由苦笑点头。 “当如将军所说,他们不在别处杀那孟都,偏偏在此处杀人,当是……当是做给那董虎看的。” 皇甫嵩微微点头,又莫名叹息一声。 “唉……” “阉党……国之大贼!” 周慎再次一愣,随即便与皇甫嵩一般无二的满嘴苦涩。 没人是傻子,朝廷所作所为明显有针对董虎的意思,有将董虎当成另一个烧当羌的意思,积石山在金城塞杀了头领孟都,也如投名状一般,是在告诉他们与朝廷不一心,让董虎对他们放心。 投名状是不假,可这也是积石山当下的无奈选择,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是不可能让积石山收拢数万羌人为己用的,不仅韩遂等人不允许,皇甫嵩同样不允许。 积石山两千马匪没有部族,没有粮食辎重,想活下去就必须寻个靠山,哪一方又能成为靠山呢? 韩遂? 皇甫嵩? 朝廷有钱粮时,即便积石山大小头领不愿意成为朝廷咬人的狗,下面小喽啰也会因没地盘、没族人、没粮食而选择朝廷,关键是朝廷就是压着钱粮不松手! 皇甫嵩、周慎不相信三公真的会连丁点粮食都不给,能做这些事情的,也一定是那些贪婪的宦官。 皇甫嵩不会在意积石山投靠与否,但他却能看到积石山在金城塞下杀人意味着什么,朝廷明明势强,韩遂明明势西凉名士,两千马匪却选择了一个尚未加冠的少年郎。 西北威望,人心得失,在哪一方? 皇甫嵩心下恼怒内廷阉党枉顾国事,同时又对董虎产生了诸多忌惮、不满,但他也只能再一次向雒阳遣派信使,催促朝廷尽快发放钱粮。 不仅皇甫嵩不满董虎,回到临洮的董卓同样郁闷不已,尤其是临洮百姓每每登门询问,询问虎娃啥时候再征募雇佣兵。 临洮在陇西郡最边缘的穷旮旯里,还在后世临洮县南面百里外,是堵住南面参狼羌、白马羌重要战略要地,可也正因“战略要地”四字而穷的叮当响。 山多地少,又易于发生战乱,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的人也愿意做个佣兵,反正平日里该干嘛干嘛,需要干仗时出去干仗,兴许就真的一次干仗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呢? 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少,但也有不少人觉得不怎么靠谱,可当董虎带着佣兵干了两次仗,一次比一次赚的多,临洮不少苦哈哈大腿都拍肿了,极为后悔没跟着干仗,董卓带着儿子董瑁归乡时,可不就有无数人上门询问了么? 升官发财本来是个极为喜庆的事情,偏偏没人询问董卓升大官事情,反而问起一天两斤粮食的佣兵屁事,也让一向好面的董卓郁闷不已。 董卓不仅对佣兵屁事郁闷不满,还有董氏的病情让他消沉了许多。 所有人都知道董卓在外多么风光,却很少知道董氏对他一生的影响,平日里不觉得如何,可真当董氏病重快死了时,董卓才发觉心下的失落。 董卓心情不好,一连十数日陪在董氏身边,董氏的起居饮食也不让他人插手,都是董卓亲力亲为,直至董旻送来朝廷第三次催令…… “哼!” 董卓也不知在不满冷哼着什么,只是将催令“啪”的扔在床榻边缘,这才从董瑁手里接过药碗,正准备将董氏搀扶坐起,董氏却摆了摆手,而是用着枯瘦至极的手指向扔到一旁的调令…… “有啥可看的?左右就是那些屁事!” 董卓嘴里不满,却还是将药碗放了下来,一边见她搀扶坐在自己怀里,一边拿过催令竹简,当着她的面打开。 董氏消瘦的不忍让人直视,若非是自己枕边了几十年的女人,董卓或许会逃离不愿去看,可此时,眼眶深陷的女人却露出了笑意…… “夫君……” “咱家……终于要有一个太守了。” 董卓心下没由来的一阵酸楚,过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嗯。” “咱要做太守了。” …… “虎娃……虎娃怎么样了?” 董氏突然开口,董卓愣了下,又露出些苦涩来。 “虎娃就是个浑小子,在河湟羌老巢内大肆杀戮,就是咱也没想到,虎娃竟逼着四五十万羌人与二十万烧当羌血拼。” “虎娃杀戮太多,把你阿爹都吓住了,白雅带着那迷阔的脑袋寻到了虎娃,虎娃担心你阿爹多想,就又去了白马羌,与你阿爹解释一下。” 董卓把河湟谷地血腥简单说了下,董氏听的却极为认真,过了许久才轻声叹息。 “可惜了,若是在虎娃前往榆中塞时,夫君能跟随就好了。” 董卓张了张嘴,心下苦涩不已,正如董氏所说,若他跟着小混蛋,无论是夺回榆中、勇士两城,还是迂回千里奔袭河湟谷地,所有的功劳都将是他的,仅凭此功,即便封侯那也不在话下,可他又哪里能想到董虎会如此轻易夺了榆中、勇士两城? 金城、榆中、勇士三城相距很近,叛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想要彼此救援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如此情形下,又如何可能轻易夺取? 事后,董卓从儿子嘴里得知了董虎建造了一辆庞大的投石机,说是大号的投石杆,但他没有见到就被小混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说是羌人都是每每造反的坏蛋,不能让羌人学会了攻城法子。 听了儿子这话语后,董卓也觉得在理,可……可投石机的事情咋不提前告诉他呢?若是知道小混蛋还有这本事,他能不跟着前往吗? 董虎自幼生长在临洮,奶娘任氏前往雒阳时,他只有三四岁,从那个时候,他就基本上算是个孤儿了。 挖坑设陷阱抓野猪,在獾狗子洞口设陷阱,做鸟网抓野鸡,做鱼篓抓鱼…… 董卓知道董虎会做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知道跟人学会了打铁,还会木匠活计,董家厅堂内供桌、太师椅就都是董虎做的,可董卓又哪里知道小混蛋还会做攻城器械?要是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获得军功机会的! 听着董氏话语,董卓满腹的后悔,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没了法子。 董氏要远比董卓心胸豁达些,只是轻叹了声后,转而看向床边低头不语的儿子。 “瑁儿。” “今日你就与你爹一起去河东,在你爹身边好好辅佐,若是……若是有一日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就让人去寻虎娃。” 董氏叹气道:“你爹性子暴躁、冲动,瑁儿你腿脚虽不好,心性却是不错的,虽不喜多言,才智却不比牛辅差了,但你性子怯懦了些,能谋却难断,虎娃若在身边相佐自是最佳,只是……” 董氏苦笑一声,又向董瑁招了招手,董瑁默默来到近前坐下。 “你爹性子暴躁、冲动,易于得罪人,娘亲不在后……” 董氏突然笑了笑。 “娘亲若不在了,你爹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祸端呢,在凉州,即便惹出再大的祸端也无碍,咱董家压得住。” “中原不同,咱董家在中原只是个无根浮萍,你爹若真的惹出大祸来,咱一家老小可就真的全完了。” “但有了虎娃后,情形又有些许不同,若你爹真的惹了大祸,若我儿有了过不去的坎,能救咱家的,只有虎娃。” 董氏轻拍董瑁手掌…… “虎娃远比他人性纯,即便我董家一无所有,亦可托生死。” “记着了?” 董瑁突然眼角湿润…… “孩儿……孩儿记下了!” …… “唉……” 董氏轻轻拍了拍儿子头颅。 “娘亲亏欠我儿太多,五百白马义就从全与了我儿。” 董氏又轻拍了两下。 “去准备吧。” “带着白儿一起走。” 正文 第86章 高原才是最后的退路 董氏的五百“白马”义从,不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而是当年白马羌陪嫁的亲兵亲随,当年的五百白马义从老的老、死的死,董卓身边的亲随几经轮替,也早已变成了当下的湟中义从。 湟中义从本是月氏胡,主要分三支,其一在敦煌、张掖,其二在河湟谷地南面,临近大小榆谷的湟中,其三在令居塞。 令居塞的湟中义从与河湟谷地的湟中胡是同脉同源,之所以令居塞有湟中胡,那是因为令居塞是护羌校尉的治所,护羌校尉名下就有三千湟中义从。 常年征调湟中胡充任兵卒,时间长了,这些湟中胡就在令居塞繁衍生息了,也就单独成了一支独立部落。 大汉朝喜欢征募湟中胡作为兵卒,很大的原因就在于湟中胡与河湟羌不同种,与匈奴白胡相似,是白肤,而湟中羌与汉人差不多,若不是因为说话、习俗、衣着不大一样,河湟羌与汉人站在一起是很难分辨清楚的。 每个地方都有排外性,大汉朝极为强大,汉民百姓打心眼里就看不起羌人,在河湟谷地占据绝对优势的羌人,又如何看得起与他们不一样的湟中胡? 河湟谷地羌人拥有天然优势,每每打压、欺负湟中胡,湟中胡为了更好的生存,也很愿意依靠在大汉朝身上揍羌人,也正这个原因,朝廷更为信任忠诚度稍高的湟中胡充当军卒。 董卓手里原有的五百湟中义从,与正儿八经的湟中义从又不大一样,是他任西域戊己校尉时征募的,是敦煌、张掖郡所属的月氏胡,但在之后韩遂砍死了北宫伯玉等人后,五百湟中义从扩大了千人,扩大了的这些湟中义从才是真正的湟中胡。 但不管怎么说,湟中胡在忠诚度上确实比河湟羌要高些。 董卓手里的湟中义从,初始时是任职西域戊己校尉时招募的,牛辅、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也算是同一时期招募的,再加上最早跟随董卓的徐荣,他们也成了五百湟中义从的首领。 湟中义从的本宗都是月氏胡,都是白肤深眼眶,也最易相互吸引,韩遂等人投降后,董卓让手下一干白肤深眼家伙一阵挤眼,叛军中的湟中胡可不就都跟着跑了么? 湟中义从战力是很强的,尤其是令居塞的湟中义从,这些人几乎是大汉朝的职业雇佣兵,在大汉朝积年累月的征募过程中,他们的战斗素养也最高,但相应的,这些家伙也都是**。 董虎就是佣兵大头领,自是清楚佣兵的特性,为了获得利益更大化,他们作战肯定会悍不畏死,可若不进行适当的打压,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混账到何种地步。 给手下排坐坐分果果后,董虎只在修建半拉子的西宁城待了十余日,主要还是帮着三丫镇着场子,省的停留在城外训练大营的配字军闹事什么的。 但他显然是有些太过担忧了,三丫在榆中时,好像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并没有哪个敢炸刺,有过万董部义从镇压着西宁城,他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得了,就带着苦娃南上高原,准备与看押赐支河万帐部的大丫一同过年。 沿着南川河谷向南,大概五十里的地方有个像蚂蚁形状的湖,蚂蚁湖的西侧就是湟中胡的族地,这里的湟中胡大概有七八千人,再沿着河谷向南就是大小榆谷,这里是董骨的卑禾羌族地,再向南就是真正的高原,是赐支河曲,沿着黄河一路向南寻源就到了鄂陵湖、扎陵湖,这里就是赐支河首。 从赐支河曲至赐支河首都是烧当羌的地盘,赐支河曲向东至参狼谷是参狼羌的放牧地盘,参狼羌的正南是白马羌。 白马羌是与烧当羌等同的高原羌大部,但与参狼羌一般无二,他们的放牧族地都是以烧当羌为界,也就是以赐支河曲至赐支河首这条南北线为界。 白马羌与烧当羌是等同的高原羌大部,可若论及放牧地域以及影响力,白马羌是不如烧当羌的。 名义上,卑禾羌、湟中胡都是烧当羌名下部族,道理很简单,烧当羌很强大,大小榆谷南面的赐支河曲至赐支河首都是烧当羌的地盘,这是在两百年前汉宣帝时就已经确定下来的。 若烧当羌不与大汉朝每每开战,卑禾羌、湟中胡还不一定是烧当羌的奴从部,事实上,在汉宣帝时陇西太守张玗宴会上弄死了八百烧当羌大小头领后,烧当羌就与大汉朝结了死仇。 烧当羌与大汉朝结了死仇,每次战败后就回高原舔舐伤口,之后就会再次南下攻打大汉朝,而大小榆谷就是烧当羌南下的一个通道,居住在大小榆谷的卑禾羌、湟中胡若不臣服,那就只能迁族滚蛋,或者举族皆死! 烧当羌的势力不仅在南川河谷南端各羌部,河湟谷地最西端的临羌城以西都是烧当羌地盘,若不是烧当羌与大汉朝死磕了两三百年,两三百年里消耗了烧当羌太多人丁、精力,坐拥黄河以西两三千里的烧当羌,又哪里会是董虎轻易可以击败的。 烧当羌不懂修生养息,若能用两三百年时间吞了参狼羌、吞了白马羌,半个高原都是烧当羌的地盘,仅坐拥十万高原骑的烧当羌就不是大汉朝能够轻易对付的。 可烧当羌偏偏如同添油似的,如同魔怔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急吼吼跑去攻打大汉朝,而且每一次都被大汉朝揍得鼻青脸肿,与大唐、吐蕃人的战争一般无二,大唐能在河湟谷地胖揍吐蕃,可若说干掉吐蕃却千难万难,就是因为吐蕃人打不过可以跑去高原。 大汉朝与烧当羌的战争差不多打了两三百年,虽说这话语是给烧当羌长脸了,相比曾强盛一时的匈奴、鲜卑,烧当羌屁都不算,对于大汉朝来说,烧当羌顶多算个跳蚤,可就是这么个跳蚤凭借着高原,硬生生与大汉朝打了两三百年。 湟中胡、卑禾羌在南川河谷的南端,董虎强迫着数十万羌人老少妇孺向西推进,在与烧当羌进行决战前,让二丫带着三万幼军骑、十万第二梯队押解着五百万头牛羊南上高原,走的道路就是南川河谷,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数千湟中胡一举吞了,顺便再迫使大小榆谷的卑禾羌臣服。 董骨是卑禾羌的族长,卑禾羌是汉宣帝时先零羌残余部族,祖上血脉尊贵,是比烧当羌还要尊贵的存在,只因被大汉朝击败、打散了,这才最终沦为烧当羌的奴从部。 无论有无董骨的低头,董虎都不允许西宁城的南面还有威胁,都必须干掉湟中胡、卑禾羌,不低头就只有沦为奴隶,他连奴从部地位都不会给。 董虎的态度极为坚决,湟中胡全部沦为奴隶,若非董骨最后带着数百族人脱离烧当老王,卑禾羌也不复存在,即便如此,卑禾羌在十三万南上羌人攻击下同样损失惨重。 带着苦娃南上高原,途径蚂蚁湖时,董虎还特意去看了湟中地方,看一看分了田地的董部族民种了青稞没有,问问他们有没有困难,里长有没有欺负他们…… 反正都是亲民废话,当着先打了一棍子又给了颗糖的族民面,很是训斥他们的里正一通,把各个村寨走了一圈后,就又再次向着赐支河前行。 一路上,尽管大雪难行,他还是沿途看了些村寨情况,该亲善的亲善,该训斥敲打的训斥敲打,走走停停,直至临近年关,他才见到眼睛大了不少的大丫,看着她脸颊都有了冻疮,很是心疼的不行,可大丫看着原本膀大腰圆的他变成了精壮小伙后,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也埋怨起苦娃不会照顾人。 苦娃不大会说话,除了会黏人外什么都不会,大丫就贤惠的太多,若不是没有合适人手,她就应该前往西宁城,成为董虎的大长使。 对于董虎来说,河湟谷地很重要,是未来的钱袋子和兵源地,但却不是事关他生死的地方,高原才是关乎他小命的地方,至少是他最后的退路。 烧当羌连与匈奴、鲜卑人提鞋都不配,偏偏却与大汉朝互殴了两三年,后来的吐蕃人同样与大唐私斗了两三百年,还不是因为这些家伙占据了高原?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董虎又是个处处想退路的人,自然不可能自大的以河湟谷地为根基。 河湟谷地得到的时间太短,东西羌人的性子又不安分,谁也不敢肯定下一刻会不会全反叛了,佣兵、降兵将领也不能十分确保忠心,董虎就不可能把自家性命全部投入河湟谷地中。 高原羌与河湟羌有着很大的不同,高原羌是那条世外桃源的鱼儿,忠心程度不知比东西羌高了多少,偏偏性子还特别坚韧,死硬死硬的那种,若不干掉他们的头领,若董虎不被白马羌承认是白马羌的娃,是高原羌的娃,你就算全部把烧当羌俘虏了,这帮死硬死硬与大汉朝拼命了两三百年的家伙也不会听话……就是那种你踢一脚、抽几鞭子、割鼻子挖眼,他也只会凄厉惨嚎,就是不干活的那种死硬死硬。 正文 第87章 白马羌叔侄相争(上)【今天第二章】 高原羌人可怜,确实可怜,是把人当成狗的那种可怜,一个山谷里生活一群人,或许几百年都不会有几个人走出去,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头领一脉子孙能延续几百年都不带变的,几百年来,难道每一代首领都是心地善良的?难道不会出现几个狼孟那般的疯子?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识字的高原羌只能本能的延续上一代头领定下的残暴规矩,一代代把人当成狗,时间长了,人也就成了沉默不语的狗,变成了另一个苦娃。 参狼谷没有鼻子、舌头的奴隶不少,没了一只眼或一条手、条腿的人很多,每个人都跟个哑巴似的沉默寡言,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打起仗来又悍不畏死,使用起来也最是称心得手。 董虎很喜欢高原羌的坚韧不拔,很喜欢他们甚至有些憨傻质朴,按照他的想法,自大允谷北面的赐支河曲至鄂陵湖赐支河首,连同东面的参狼谷,都是赐支河万帐部所辖地。 也就是说,除了他将参狼谷所属族地并入外,两个万帐部都是烧当羌地盘,两个万帐部所属族民,除了四五万幼军、数万被剁了手指的奴隶外,基本上都是参狼谷和烧当羌原有的族民,所有人加在一起大概有二十万,是可以勉强组成两个万帐部的。 烧当羌是高原羌大部,与居住在松藩草原的白马羌体量差不多。按照烧当羌游牧地域之广阔,部族实力是应该强于白马羌,但真正能够拿出的精壮骑却不如白马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烧当羌不知道休养生息,只知道添油似的与大汉朝对怼。 烧当羌可以拿出五千精锐骑,参狼谷极力搜刮也只能拿出两千卒,而白马羌却能够轻松拿出八千骑,举族动员可以拿出一万五千骑,这可不是北宫伯玉、韩遂等人那种杂牌,而是真正悍不畏死的高原羌骑。 会不会打仗且不提,总之是悍不畏死就是了。 董虎占了参狼谷,白马羌不会太过在意,可当他占了烧当羌族地后,短短时间内族民超过二十万,哪怕幼军过半都是些十三岁以下娃娃,也让白马羌有了些紧张,担心他向东侵入松藩草原。 两个万帐部,族民二十万,数量超过了白马羌,超过烧当羌近倍族众,看似极为强大,事实却不如两者任何一部。 烧当老王带走了族内精壮,烧当羌仅剩下留守老弱,董虎强行并入的族众又都是哪些人? 数万剁了大拇指的奴隶,一万五千参狼谷老弱,四五万未满十五岁的少男少女,除了一千重骑一千轻骑外,全都是妇孺老弱,又如何有资格与白马羌一争高下? 董部名下虽有两个万帐部,真正里子却虚的紧,仅有之前烧当羌一半的实力。 高原情形如此,河湟谷地情形更复杂、脆弱,在河湟谷地的根基,就像是他人随意拿了根棍子,一阵“砰砰”砸在地里的,屁个根基都无,想要让棍子生出根须,还不知需要勤浇多少水,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生出根须,或者棍子就是根铁棍,永远都生不出根须也不一定。 这些还只是高原、河湟谷地本身情形,河湟谷之外呢? 韩遂等人获得了东羌的支持,朝廷又明显在和稀泥,显然是想让韩遂所领的东羌与董虎所领的西羌对怼,东西两羌对怼,而朝廷则成了拳击赛的组织者和裁判者,肯定是想着法子戳东羌与河湟谷地激烈互殴。 东西两羌互殴,与董虎用牛羊、粮食逼迫河湟羌自相残杀是一样的,死的反正不是汉民,董虎内心是赞同的,这对于整个西北稳定是有利的。 可他怕啊! 怕自己与韩遂所领的东羌互殴时,背后白马羌突然攻打他的后背,害怕白马羌捅了自己屁股,那才成了有泪也哭不出来! 根基太浅,谁也说不好一处崩溃,会不会引起全盘皆输,董虎需要一个基本的稳定局面,需要与白马羌达成一个和平友好的契约,需要打消白马羌的担忧和顾虑。 董虎带着苦娃前往赐支河曲,与大丫缠缠绵绵了一个月,狠狠安抚了大丫后,就又带着千骑前往白马羌,而这一次,他没有带着苦娃或是大丫,仅带着赐支河万帐部副将刘弃、归义城副将董骨二人。 千骑自带着牛羊和无数大车,一路放牧一路前往白马羌,直至光和六年三月,他们才进入白马羌核心族地,白马羌的态度也显然没有上一次那么热忱、亲近。 董虎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着白马老王的面掰手指计算,把两个万帐部的里里外外说了一遍,老老实实交待了自己的打脸充胖子。 不仅老实交代了两大万帐部的虚弱,更是与老王分析了一遍河湟谷地面临的困境,告诉老王自己一腚屎,根本没法子抽调河湟谷地兵卒登上高原。 外在的利弊分析了后,董虎又开始了情感攻势…… “阿翁,不是咱虎娃非得与烧当羌死磕,虎娃也不愿意如此冒险,可婶娘让咱去,婶娘得了重病还担心叔父安危,让咱去与烧当老王死磕,咱能不听令吗?” “再说了……” “咱是董大的儿子,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虎娃都是白马羌的娃娃,没有白马羌就没有咱虎娃,虎娃又怎么可能做吃饭还砸锅的事情?” 听了这话语,老王才满意点头,指着他大脑袋,董虎心下很是无奈,老王与董氏婶娘一样喜欢敲人脑袋,只得伸着大脑袋让老人“梆梆”敲几下。 “阿色打小就是个混账小子,当年阿色……” 老王年岁很大,不仅把上一回与他说的“阿色董大”童年混账事情说了一遍,还与他说了一个时辰的高原羌人规矩。 董虎不敢犟嘴,只能不时点头认同,或许是老人很满意他认错的态度,训斥了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就在董虎暗暗松了一口气时,老人又一指最末尾的一名少年。 “阿合。” 听到老王呼喊,少年面无表情上前跪倒。 “阿合在。” 老王又指了指董虎。 “阿结到了嫁人的年纪,虎娃年岁正是合适,当年你姑姑出嫁时,阿翁给了五百白马羌精壮儿郎,阿结出嫁,阿翁也给五百卒儿郎,就由你来做五百儿郎的头领。” 阿合没有太大反应,磕头答应。 “阿合知道了。” 董虎上一次前来时就见过阿合,知道他是老王长子白虎的儿子,听着阿合开口答应,不由皱了下眉头,脸上却依然满脸笑意。 “阿翁,阿合……阿合是虎叔、雅叔的儿子,让阿合给咱做亲随……这……这是不是不妥?” 董虎说了这话语后,石头房子内数人眉头微皱,白雅却一脸笑意上前,很是用力拍打了董虎两下后背。 “仅一两年,虎娃你就吞下了参狼羌、烧当羌,就是叔父对你的本事也颇为佩服,阿合交给你,叔父放心!” 老王看着董虎…… “雄鹰长大了,该学会飞翔的,就要自己学会飞翔,有阿合在你身边,你也不用担心家中任何事情。” 董虎突然咧嘴一笑。 “阿翁,你不如婶娘有魄力!” 听到董虎这话语,房内不少人面露不悦。 董虎将老人枯瘦手掌放在手心,叹气道:“阿翁,您老之前说的族里规矩,咱虎娃都记着呢,您老若是不信,咱虎娃现在就能给您老背了出来。” “可这都是咱羌人的规矩,虎娃身体里可还有一半汉人血脉,不仅要守咱羌人的规矩,也还得守一些汉人的规矩,诸如汉人的……嫡庶长幼有别,就如婶娘生的大公子,虽说自幼腿脚不好,即便是叔父、婶娘也不甚满意大公子,叔父、婶娘更为疼爱大伯父的儿子!可咱虎娃却自幼与大公子亲近……” “您老别瞪眼,咱虎娃说的是真的,不信您老问问咱虎娃带来的亲随。” 董虎轻拍了两下老人手背,笑道:“咱虎娃自幼亲近大公子,为了此事,咱可没少揍那董璜,即便叔父手下大将咱也揍了一遍。” “为何?” “大公子自幼腿脚不好,婶娘、叔父皆有些不喜,即便家中奴仆也多有冷言讥语,可咱虎娃就是与大公子亲近,难道咱虎娃真的蠢笨到了不知道这么做会得罪了二公子?难道咱虎娃就不知道得罪受宠的二公子会有什么后果?” “为什么?为什么咱虎娃明明知道得罪了二公子,就是得罪了叔父手下众多大将,为什么还要亲近大公子?” 董虎笑道:“因为大公子是婶娘的亲儿子,因为大公子是叔父的亲生嫡长子,因为这就是汉人的规矩!” 董虎看向皱眉不悦的白雅,笑道:“雅叔莫怪,咱虎娃说的是心下实话!” “或许雅叔,或许族内长老们,也或许阿翁都觉得虎娃先后击败了参狼谷、烧当羌,坏了规矩,可真的是这样吗?” “参狼羌狼孟领兵两千侵入临洮,是他疯子狼孟率先侵入虎娃的家乡,虎娃反击就是错了?” “烧当羌老王与北宫伯玉等人一同造反,在允吾城杀了虎娃的二弟董肥、三弟董勇、四弟董义,杀咱虎娃手无寸铁的兄弟,与咱虎娃结了私仇,攻打大汉朝,祸害大汉朝的百姓,又是国恨!” “身为大汉朝的子民,兄弟被杀,家园被人践踏,私仇国恨,即便没有婶娘命令虎娃反击,虎娃就是宰了那烧当老王,就成了坏了规矩之人?” “还是说……虎娃有一日,主动领兵二十万杀入白马羌,各位就只能伸着脖子让咱砍杀?” “大胆——” 众人勃然大怒,一名魁梧汉子大怒拔刀暴喝。 “你找死——” 正文 第88章 白马羌叔侄相争(下)【第三章】 面对暴怒汉子的怒喝,董虎只是不屑笑了笑,甚至连转头看一眼都欠奉,而是再次拍了拍老人枯瘦手掌,咧嘴一笑。 “阿翁,您老了,也病了,正如生病在床的婶娘。” “阿翁,您老还能活了几日?” …… “婶娘病了,老了,即便有朝一日,婶娘埋进了土里,只要大公子愿意,虎娃就要与大公子争上一争的,只因咱虎娃的阿爹是婶娘的部曲,只因婶娘将咱虎娃当成了子侄,只因咱虎娃揍了那董璜,揍了叔父手下所有大将,婶娘也没多说一句!” “就凭这些,虎娃都是要与大公子争上一争的!” 看着阴沉着脸的老人,董虎又是一笑。 “阿结若嫁给了虎娃,阿结若是喜欢,阿结的孩儿若喜欢,咱的整个董部二十万人都给阿结也算不得什么,那是因为阿结嫁给了咱,她的孩儿就是咱虎娃的孩儿。” “可您老应当知道,只要您老死了,这就意味着战争,是白马羌与董部之间的战争,或者说,这是白马羌自己人的战争,是虎叔与雅叔之间的战争!” 一屋子老少数十人全面色大变,董虎面无表情看着同样神色郑重的老人。 “阿翁,您应当知道烧当羌与大汉朝的战争,烧当羌与大汉朝厮杀了两三百年,两三百年来,大汉朝击败过无数次烧当羌,若烧当羌是草原部族,或是九江蛮、荆州蛮、板楯蛮、益州蛮,烧当羌早他娘地不知被灭族了多少次!” “可为什么不灭族?” “那是因为烧当羌是高原羌大族!” 董虎不屑笑道:“可那又如何?即便是高原羌大部族,还不是被大汉朝揍了两三百年,还不是最终彻底灭了族?” “咱再来看董部与白马羌的战争,董部是咱虎娃的部族,两部族和睦相处还罢,可若一旦开战了,就仅仅只是两大部族之间的战争?咱虎娃可还是大汉朝正儿八经的西部都尉呢!咱虎娃手里可还有整个河湟谷地数十万羌人呢!咱虎娃背后可还站着河东郡太守的叔父,也还站着整个大汉朝呢!” “汉人是没法子在高原厮杀,可大汉朝有无数箭矢,有无数铁甲、刀盾!” “大汉朝可以装备二十万、五十万、百万全身披甲董部战士!” 董虎微倾身子,逼视着这个时代少有的长寿老人,一脸的冷漠。 “阿翁,虎娃自来到白马羌,在您老面前没有一句假话,董部两个万帐部确实只有两千披甲骑,虎娃在河湟谷地确实没有根基,在外面也确实有着强大敌人……” “可您老就莫要以为虎娃就真的是可以任意揉捏,虎娃能逼的四十五万羌人一举灭亡了烧当羌,逼急了咱,同样可以逼迫百万人踏平白马羌!” “虎娃前来,是来表诚意的,是一个晚辈、小辈对白马羌表示尊重,希望两族和好,希望两族可以世代亲如一家,不希望高原处处烽火。” 董虎再次逼近了老人一尺距离,盯着终于有了退缩的眼神。 “阿结是虎娃的女人,这没问题!” “阿合是虎娃的兄弟,这也没问题!” “甚至将来阿合若愿意,咱虎娃送给阿合一个部族都没问题,可阿合是虎叔的儿子,嫡亲子,您老需要把属于虎叔的东西还给阿合,需要彻底把此事了结,虎娃不希望到时候阿结逼着咱要与阿合讨回公道,或是……雅叔担心阿合讨回自己的东西,主动与咱虎娃开战!” 董虎郑重道:“父子相残,兄弟拔刀相向都是世间最大的悲哀,咱虎娃前来,不是来开战的,而是来消弭灾祸的。” 满脸老人斑的老人轻声叹息,又拍了拍眼前大脑袋。 “与阿色一样的性子……” “阿合的事情……就此作罢,董部与白马羌亲如一家,还是不宜起了争执为好。” 董虎咧嘴一笑,又恢复了之前的浑小子,挠头道:“阿翁您是不知,虎娃后背都湿了,还心颤着您老会不会一怒之下,砍了咱虎娃头颅呢!” 老人一笑。 “你小子确实与阿色一模一样,是个浑小子!” “与阿翁说一说你婶娘,病重吗?” 提到董氏,董虎心下就有些担忧,叹气道:“上次虎娃回去时,婶娘的身体不是很好,那个时候叔父正值小败一场,婶娘这才让虎娃领兵前往的。” “虎娃担心叔父,这才领千骑……” 董虎简单说了些董氏身体,又简单的把交战过程说了一遍,着重说了些董瑁任大总管,节制自己所有兵马。 除了些细节外,董虎把能说的全都老实交代了一遍,并未有多少欺瞒,因为他很清楚“人老为妖”是何物。 想要获得他人的信任,就要付出一些真诚,威胁话语可以说,甚至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极为强势,但不能表现出不能缓和的态度,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迫。 至于阿结、阿合…… 这是白马羌自己的内部事情,只要不牵扯到自己,他并不想太过插手。 可若白马羌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董虎也不介意利用阿合挑起两族的战争,甚至挑起白马羌内部战争,而战争的根源就在那个叫“阿合”少年身上。 阿合是老王长子白虎的儿子,但也是次子白雅的儿子,之所以会如此,也是因羌人的“父死子继、兄死弟及”的缘故,白虎死后,妻妾就会被下面的儿子或弟弟继承。 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就可以娶妻生子,在平均寿命仅有三四十岁的时代,三四十岁的父亲死后,长子可能就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若没人养三四十岁的继母,继母很可能连一年都活不了,同样的,若下面的儿子太小,就会被亲兄弟一起领养。 一般情况下,都是父死子继,由儿子继承所有财产,若是兄死弟及,由亡兄的亲弟弟来养活嫂嫂、侄儿,财产也就转移到了弟弟名下,在侄儿成年后,便将亡兄的财产还给侄儿,也有寡嫂自认为可以养活年幼的孩子,不愿意把家中财产让他人接手情况,而且这种情况也是被族内允许的。 兄终弟及,若是品德高尚的小叔子还好,还能将亡兄的财产还给侄儿,甚至更进一步,自己吃亏些,多给侄儿一些财产,但人很多时候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在亡兄的财产足够多时,往往想着的是全部占有,阿合就属于这种情况。 白马老王只有白虎、白雅两个儿子,白虎是长子,年岁比董氏还要大些,而次子白雅却是较为受宠的老来得子。 白虎的年岁与董卓相当,成家立业较早,积累的族人、奴隶、牛羊也多,但白虎却一直没能养活个男娃,都是早早的夭折,直至后来生了阿合后。 儿子尚还年幼就死了,白雅就接手了亡兄的所有财产,可阿合却在一天天长大,眼瞅着就要成年了,按照正常的程序,白雅是要将白虎的财产还给阿合的,可如此一来,一旦老王病逝后,白马羌王就要落在其他人的手里,是老王侄子们手里,而不是一直宠爱的白雅手里。 老王若是年轻时病逝,白马羌王肯定是他的兄弟,是威望最高、实力最强的那个弟弟,这对于稳定族群有诸多好处,可自己的儿子是成年儿子,那就又有了不同。 白虎病逝后,吞下亡兄一切财产后,白雅拥有最强实力,在老王支持下,就能顺顺利利继承王位,可若没了白虎的牛羊、族众、奴隶,白雅就不再具有绝对碾压的实力。 杀掉阿合显然不是个好主意,董虎的出现就成了另外一个解决的法子,把阿合的妹妹嫁入董部,支持阿合吞掉或霸占了董部,不仅解决了高原突然冒出的一个隐忧,白雅也觉得给了侄儿更好的去处,他人也说不出个不满来。 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区区五百白马义从又怎么可能轻易吞掉董部?阿合就真的满意白雅赐予的礼物? 董部名下有两个万帐部,任何一个万帐部都有两三万幼军骑,虽说幼军骑年岁小了些,十四五岁幼军骑一共也就万骑,每个万帐部顶多也五千之数,可这也是不少了,再加上两万帐部各有千骑,区区五百白马义从是不可能吞下的。 五百白马义从不可能吞下任何一个万帐部,能达到这种目的的,只能是白马羌出兵强迫,是白马羌故意制造事端,以此为由借机出兵逼迫,而这是董虎竭力避免的。 只要白雅想要吞下董部,双方必然会爆发战争!可若白雅只是想将阿合“流放”董部,来个不管不问,若董虎配合白雅,对阿合进行打压还罢,可只要董虎稍有重用迹象,白雅必心忧不断,必担心阿合实力强了后,讨要亡兄的财产,双方同样会爆发战争。 又是白雅拍打他后背,又是父子两人暗示逼迫话语,董虎可以轻易判断出白马羌更愿意吞并董部,而这就是战争的开始。 董虎不愿意后背遭受威胁,这对他没有好处,既然老王、白雅先吹起战争号角,董虎自也没有客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自己支持大公子董瑁,表明自己同样可以支持阿合夺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而这就会获得那些有机会成为白马羌王人的支持,支持阿合夺回属于自己的牛羊、部族、奴隶、草场。 该说的,不该说的,董虎都说了出来,剩下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明争暗斗好了,他相信,当话语挑明了后,白马羌族内肯定有不少人支持阿合夺回财产,不仅仅因为“王位”的争夺,也是对羌人的传统、规矩的维护。 叔侄争斗一旦开始,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董虎不知道,他对白马羌了解的不够深入,但他知道,这种争斗可能会延续很久。 正文 第89章 囚徒和抢粮 董虎捅了白马羌的马蜂窝,也得罪了老王的儿子白雅,他和他的千骑兄弟也近乎成了在押的囚徒,营地外三千牧骑困住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千骑营地。 营地被围,自己成了囚徒,刘弃、董骨全一脸阴沉,怪异的是董虎,他不仅不怒,反而在营内操练起兵阵来,将骑兵当成步兵操练。 刘弃、董骨不解,老王、白雅不解,董虎却很心大的在所有人面前操练起步兵军阵,可他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件越境抢粮大事,因抢粮而引起朝廷暴怒,很有种再次调兵攻打河湟谷地架势,而事情的主因还是朝廷欠下的十三万石粮食。 按理说,朝廷是不可能拖欠兵卒军粮的,一开始是因为粮食不足或是道路难行,可之后……那就不仅仅是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主要还是因董虎的斩获太过巨大,因斩获巨大而起了别的心思。 朝廷一直不给粮食,甚至逼得三万董部义从不得不率先离开榆中城,数万投降的羌人也离开了金城塞,可接下来呢?金城塞内外可还有数千朝廷兵卒,可还有一无所有的数万羌人呢! 皇甫嵩一再上奏催粮,一拖再拖的朝廷也终于答应了下来,终于从三辅征调了五十万石粮食。 按照朝廷给予兵卒的标准待遇,一名兵卒一年要给付21.6石粮食,仅一万兵卒,别的不算,仅粮食就需要二十一万石粮食,就算不给三万董部义从粮食,那些小十万羌人总是要给些粮食安抚的,尤其是一直停留在金城塞的数万羌人,他们是必须要给半年粮食的,五十万石粮食显然是不够的。 够不够,那是朝廷的事情,成了允吾城副将的孙牛可不管这些,他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欠了他们十三万石粮食!就知道自己大冬天去了金城塞十几次,皇甫嵩也没还粮,也没交割地契,听了朝廷终于送来了粮食,他反而不去金城塞讨粮了,而是连夜带着人跑回半拉子的西宁城。 孙牛率先得知了消息,仅十日,各个副将齐聚西宁城,一群不怕事大的家伙商议了一日,制定了一个抢粮计划,一个由“董小乙领三千骑抢粮,孙牛领五千步卒充做辎重兵运粮”的计划。 计划还挺周全,唯恐朝廷发现了他们的意图,董小乙自河关塞渡河,孙牛领五千兵卒偷偷聚集在黄河与湟水交汇处,一副随时动手抢粮的架势。 朝廷粮食辎重走的是渭水道,是自陈仓进入汉阳郡、陇西郡,继而送至金城塞,一开始时,董小乙并未着急动手,直至大批粮食离开狄道城后,三千骑这才一哄而上,一举把十几里地的粮车全抢了个精光。 朝廷丢了将近二十万石粮食,新任陇西郡太守李参得知了噩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死,护羌校尉皇甫嵩更是暴怒不已,领着数千兵卒就要杀入河湟谷地,可到了地方后,仅与三万董部义从对峙了十余日,又不得不退兵。 孙牛很是恼火朝廷让他们饿肚子行为,当着数万兵卒大骂,就是摆出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架势,数千对阵数万,而且还是当日的三万董部义从,皇甫嵩尽管暴怒异常,却也没有丁点法子,对峙了十余日,得知后方汉阳郡发生羌人哄抢粮食后,急忙退军,又连夜赶往汉阳郡救援。 一年前,朝廷平乱大军、造反羌人齐聚榆中、勇士、金城三城,因朝廷迟迟不送粮食,三万董部义从不得不提前进入河湟谷地,继而投降的数万羌人或各自回乡,或北上北地郡,或转而进入凉州政治中心汉阳郡。 董部义从没有讨要朝廷一粒粮食,十三万石粮食也是他们用牛羊换的,抢回自己的粮食那是天经地义,就算三四万董部义从与皇甫嵩开打,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董部义从抢回自己粮食是天经地义,可他们率先动手抢粮却如同一个信号,那些投降的羌人忍不住了,大小头领向下面族民挤眉努嘴后,无数羌人不仅抢了朝廷的粮车,竟还差点把冀县也抢了。 凉州刺史左昌惊恐,一日三求救,向凉州其他郡县求救,向皇甫嵩求救,向长安、雒阳……反正是能想到的,全送信求救。 汉阳郡是凉州的政治中心,汉阳郡大乱,整个凉州不安,皇甫嵩也不得不日夜救援冀县。 河湟谷地果然是西北的动乱源,董小乙抢了粮食后,汉阳郡羌人……甭管之前是不是反叛投降的羌人,还是没反叛的,全都一哄而上抢粮食。 不仅汉阳郡抢粮,陇西郡、安定郡、北地郡全发生了打砸抢粮、羌民村寨与汉民村寨互殴事情,原本已经渐渐稳定的凉州,因董小乙抢粮事情,立马又陷入了各郡县惶恐不安中。 整个凉州动荡不安,陇西郡李参率先上表弹劾皇甫嵩,弹劾他巧取豪夺有功将士的牛羊不还,这才激怒了董部义从抢粮,继而引发了所有羌人不满。 孙牛唯恐他人不知道朝廷欠了自己粮食似的,整日让人在各郡县宣扬,不仅西凉各郡县官吏知道皇甫嵩欠了董部义从十三万石粮食,下面的百姓也都知道,对于董部义从抢粮并无多少反感,毕竟欠债还钱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不发生祸事时,各郡县官吏还不会多说什么,可祸事来了,城内城外都发生了抢砸、殴斗事情,当谁也不知道还能否看到第二日太阳后,也都怕了,在李参率先上奏弹劾皇甫嵩后,凉州雪花似的弹劾奏折送到皇帝案头,齐齐弹劾皇甫嵩不还董部义从粮食,这才引发了羌民的不满抢砸。 皇帝大怒,立即罢去皇甫嵩护羌校尉一职,重新启用因与鲜卑战败而贬为民的夏育,任命夏育为护羌校尉。 田晏、夏育曾是段颎的左右司马,在段颎彻底投靠了内廷宦官后,两人也水涨船高,田晏任破鲜卑中郎将,夏育任乌丸校尉,但在熹平六年时,两人出塞攻打鲜卑弹汗山时遭遇大败,三万骑得以逃回者仅一二,两人也被下狱论死,后来又被贬为庶民。 段颎是杀将,一生大小一百八十多战,无一败,仅名号便可止羌人儿啼,夏育是段颎的右司马,由他接任皇甫嵩稳定凉州是合适的。 果然,朝廷的任职令送到凉州后,尚未等到夏育进入凉州境内,仅一个月时间,凉州各郡县风平浪静,好像根本没有发生抢粮打砸事情。 当然了,朝廷的五十万石也没了丁点,各郡县安置的投降羌人又开始不断哭穷,向朝廷讨要安置粮食。 皇帝气的肚子疼,五十万石粮食还没送到金城塞呢,就被羌人抢了个精光,现在还他娘地哭穷讨粮?! 不仅抠门皇帝不想掏钱粮,三公同样心下不愿,可他们也是怕了,怕凉州羌人再闹事,争吵了小半个月,不得不再令长安拿出五十万石粮食,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正是青黄不接的三四月时,长安三辅又将皮球踢给三公。 三公无奈,从雒阳筹调了二十万石、长安三辅出粮三十万石,如此争吵了月余才算作罢,但三公给了护羌校尉夏育下了道命令,让他重新修复河关塞、白石塞,绝不能让河湟谷地羌人再钻了出来闹事。 说来也是怪了,董小乙、孙牛率先闹事抢粮食,继而引发整个凉州不安,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三公偏偏还没有罢免董虎的“金城郡西部都尉”一职。 当然了,成了白马羌“囚徒”的董虎是不知道凉州动荡的,按照他的心意,朝廷给不给粮食都无所谓,暂时他是不缺粮食、牛羊的,朝廷不给,抢皇甫家族的田地就是了,朝廷就算不喜,那也是他与皇甫嵩的私事,内廷宦官也应该是满意他与皇甫嵩打擂的。 白雅用三千牧骑把董虎营地困了个死死,董虎看着不急不躁,他知道,白家内部肯定会因阿合争斗不断,肯定会争吵一段时间,但此事最后获胜方一定是老王支持的白雅。 老王还没死,孙子阿合与儿子白雅的争斗也是自家私事,虽事关羌人家业继承传统,可老王还没死呢,只要压住了孙子阿合低头,当众承认了白雅的继承权,他人即便心下不满也是无可奈何,可这只是老王活着的时候,一旦死了,即便此时白雅获胜,之后也是麻烦不断。 董虎是个外人,原本是没有必要掺和白马羌的内部事情,也会因掺和而得罪了下一任白马羌王白雅,可若他们不想夺了董部,董虎又如何会主动挑起叔侄或父子之间的战争? 看着他不急不躁,每日操练骑兵步兵军阵,心下又如何不着急? 董虎心下焦虑,不是因为白马羌,活了几十年的老王不可能如此激进,心下焦虑的是河湟谷地,是兵卒,是荒着的田地,焦虑的是民心、军心的收拢。 他是董部头领,是河湟羌王,知道自己不宜久离族地,尤其是人心不定时,若非短时间内吞下烧当羌,引起了白马羌的不安,他是不会轻易离开河湟谷地的,更不会远离军队。 河湟谷地、董部两个万帐部需要安稳后背,只能是他亲自前来解释,任何一人前来都无法消除白马羌的不安。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无论有无阿合与白雅的事情,当白马羌以“宗主”逼迫他娶一个几岁女娃时,就有了想要动手或控制的念头,手下兄弟太过年轻,若面对这种情况,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低头答应,要么光着膀子开战,这两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至少当下不是! 正文 第90章 三丫闯祸了【第二章】 三千牧骑将董虎围困了起来,围困了将近两个月,两个月里,董虎唯恐军中兄弟不满白马羌,每一日都将所有人训练的倒头就睡,而他们的安静也获得了老王最后的认可。 围困解除了,并不代表董虎就能立即返回西宁城,在白雅亲自主持下,仅有八九岁的阿结还是成了他的妻子,与此同时,白马羌与董部举行了祭天火烧礼,宣誓两族互不侵犯、亲善一家…… 祭天后第三日,董虎领千骑离开了白马羌,随行的只有阿结和她的一千奴隶,为了表示诚意,一个白马义从都无,全是阿结的陪嫁奴隶。 自那日后,董虎就没见到阿合,直至临离开时,阿合才出现在白雅身后,在与亲妹妹告别时,年仅十五六少年很意外的对他说了句…… “谢谢。” 阿合与九成九的高原羌人一样,是个不善言语的人,除了“谢谢”两字外,什么也没说,就是站在比他矮了一头的阿结身前,也没多说什么,除了一句“有空去看你”外,什么都没有多说,很平淡的话语。 若是他人,或许不会觉得平淡话语有什么不同,董虎知道,越是沉闷性子的人,稀少的字眼表达的意思越多,并不能与话痨所说话语等同。 话语虽少,董虎却能感受到大舅哥心下的不满,日后的白马羌恐怕还会另有争端,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就是此时的大舅哥虽没拿到属于自己的财产,白雅却也给了他不小的补偿,究竟是怎样的补偿,短时间内没能得到更多信息,董虎也没法子确定,直至在归返途中,他才从阿结嘴里得知阿合得到了怎样的补偿。 在白马羌南面,蜀郡属国西面高原还存在一些羌部,是生活在大金川(金川)附近的一些山地羌部,大牂羌、龙桥、薄申三部就是大金川诸多山地羌中较大的羌部。 大牂羌、龙桥、薄申三部实力是不如白马羌的,几乎是同样的手段,在龙桥羌发生了变故后,白马老王、白雅拿出了三千兵卒,帮助阿合趁机夺下龙桥羌部。 白马羌能不能顺利拿下龙桥羌?董虎也不敢肯定,但他知道,山地羌并不是这么容易征服的,不言地形险要、辎重补给困难,仅白马羌侵入大金川,其他山地羌部族又岂会愿意? 董虎没有与这些山地高原羌打过交道,没办法去判断相互间的强弱,无法判断最后结果,但这是件好事,至少给了董部极为珍贵的稳定机会。 在离开了白马羌族地百里后,董虎带着五百骑脱离队伍,日夜赶回赐支河曲,当他见到大丫、苦娃时已经进入六月…… 五百骑虽少,气势却如千军万马向两翼展开,刘弃手持“董”字长条旗紧紧跟随在董虎身后。 “虎……虎……” 看到气势如虎五百骑出现,大丫尚未踢马呢,苦娃大叫着“虎虎”的踢马狂奔。 看着苦娃率先奔出,大丫反而不好意思心急了,只见她轻踢战马,背后一名羌人少女“呜呜”吹动号角,低沉悠扬号角响起,两万骑缓缓跟随在大丫身后,仅片刻,以大丫为首,形成一个巨箭形军阵。 如同滔天洪水,无数负弓挎刀幼军骑随着奔动战马一起一伏,跟随着逐渐加速的大丫,一波又一波,如同不断向前涌动翻滚的惊涛骇浪…… “吁——” 董虎勒住战马,双眼却在不住观察数里外,看着无数铁骑由锋矢军阵,逐渐形成了雁形军阵,又逐渐向两翼展开,形成巨人搂抱的巨大半弧…… “大兄,幼军骑啥时候有了这般气势?” 刘弃一脸惊骇,董虎突然仰天畅快大笑。 “哈哈……” 在白马羌郁闷了两个月,一路火急火燎的日夜赶路,就怕家里出事,可当他看到自己儿郎有了这般舍我其谁气势,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上一刻董虎心下畅快无比,下一刻又手忙脚乱,苦娃一头扑进怀里,眼泪如瀑布似的,当着几百兄弟和无数儿郎,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唉……” 董虎也只能无奈抱着苦娃跳下战马,迎面走向已经下马走来的大丫和无数将勇、儿郎…… “夫君……” “大兄……” “主公……” “大王……” …… 喊什么的都有,大丫喊夫君,养的五百乞儿喊大兄,董部义从喊主公,河湟羌众、万帐部儿郎喊大王,若是回到临洮,肯定是虎娃虎娃的…… 董虎对此也不是太过在意,反正苦娃扑在怀里大嚎时,就已经坏了他的英雄英姿,他也就不再矫情,一手揽住一个,畅快大笑。 “哈哈……” “今日不醉不归——” 董虎心情畅快,憋屈、担忧了半年,见到这么多儿郎围着自己,很是高兴,捶了这个胸口,拍了那个肩膀,又捉住个娃娃,狠狠揉了几下小脑袋才算罢手。 畅快大笑此起彼伏,幼军骑年龄层次不一,小一些的还不足十岁,大一些也仅十五六,很少有董虎这般身量高大的,一旦被他捉住,一通乱揉脑袋是跑不了的。 大丫见他胡闹也不阻止,转而询问刘弃在白马羌的情形,在得知了心下隐隐猜测的结果后,她还是露出些苦笑。 在董虎娶了苦娃时,大丫就有种感觉,自己的男人可能会有不知多少同样性质的女人,她不会反对这种事情,成了数万、数十万人的主母,她很清楚,娶一个女人可以让无数人活命,又为什么不娶呢? 利弊摆在面前时,她知道该如何选择,可心下总有种莫名失落,不愿意自己的男人为了利益而委屈,可这……这就是现实,冰冷、残酷、无奈的现实。 董虎大醉,从小到大饮酒无数,很少有醉酒的时候,在看到无数儿郎纵马驰骋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所有戒备,极为畅快大笑一杯接着一杯…… 一觉醒来,刚动了下身子,这才发现大丫趴在自己肚子上酣睡,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很清楚她睡觉很老实,今日却蜷缩在自己肚子上,反倒是一向睡觉不老实的苦娃却老老实实。 董虎醒了,没有立即动弹身子,眼睛呆滞盯着帐顶的一个小破洞,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等他回过神时,吓了一跳,两个头发蓬乱的大丫头正盯着自己。 “你们……你们咋了?” 董虎以为两人要为阿结事情找麻烦,大丫只是笑了笑,知道他有发呆的习惯,有时能自己发呆大半日。 “相公,三丫闯祸了。” “啊?” 董虎一愣,微微挺了挺身子,依靠在床头,双眉微皱…… “三丫挺持重的……当然了,三丫是不如大丫稳重的,那丫头偶尔也是会惹出事端来。” “可……可就算惹出事端,三丫也不会犯了太大的错吧?” 董虎没有往军队上去想,大丫知道军队出事会是怎样的大事,若真是军队出了事情,见面时就与他说了,哪里会等到现在才说。 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军队发生叛乱,再大事情也不是多大事情,可他又哪里能想到,一向持重的三丫,还就给他惹了老大的麻烦。 或许大丫担心他恼火三丫,仅一个大红肚兜躺在他怀里,有了些粗糙的小手还作怪轻抚他的胸口。 “相公前往白马羌时,三丫就让孙牛派人去了金城塞,问皇甫校尉讨要粮食……” 苦娃是个后知后觉性子,见大丫轻抚他的胸口也学着躺在他怀里,也帮着大丫按捺他的恼怒似的。 一边一个女人,偏偏还不住替他顺气,听着大丫将抢粮事情娓娓道来,董虎心下又气又好笑…… “唉……”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朝廷不给就不给好了,那皇甫家的田地不是在那摆着么?派人去取就是了,至于抢朝廷的粮食么?” 大丫苦笑道:“相公你不知道,孙牛前往金城塞讨要粮食时,听人说……皇甫嵩要将一些没法耕种的荒地给咱们,这才彻底激怒了将士们。” 董虎眉头不由一皱。 “不会吧,那皇甫嵩就算再如何,也还是朝廷大吏,他皇甫家也还是名门望族,这种偷奸耍滑手段,与出言反尔又有何区别?日后还如何取信于人?” 大丫叹气道:“相公说的是,以大丫想来,肯定是皇甫嵩不想给咱们田地,故意放出这种消息,故意激怒了将士们,就如现在,愤怒的将士们抢了朝廷的粮食,虽然朝廷损失无数,他皇甫家却也保住了田地,而且还让朝廷对咱们极为忌惮。” 董虎一想,还真是大丫说的这般,那皇甫嵩若真想履行契约,那也不用让孙牛一次次跑去金城塞大骂了,早他娘地爽快的扔出两千顷田地。 当然了,两千顷田还是很值钱的,而且即便有两万万钱,那也不一定能够买到三辅肥沃田地。 一亩地一千钱,两千顷就是两万万钱,而一石粮价三百钱,十三万石粮才价值四千万钱,换了自己,那也是不想吃了这么大的亏,可话又说回来,不想吃这么大的亏,当日就别吹牛保证啊? 董虎气愤,皇甫嵩又哪里能想到朝廷不给他粮食?大汉朝打了几百年的仗,也还没有说不给兵卒粮食吃的。 朝廷一再不给粮食,自家就要白白损失两千顷良田,心下不愿却也没法子,正如董虎所说的,他若违约,日后还如何领兵? 皇甫嵩是准备捏鼻子吃了这个亏,可当这个消息传回家族后,整个皇甫家族都气炸了,十几个老人连日进入金城塞,原本已经被皇甫嵩当着众将的面否决了的妙计,又拿了出来应对每隔三五日就跑来讨债的孙牛。 正文 第91章 忠孝节义【第三章】 董虎心下苦笑连连,这种阴谋诡计看着天衣无缝,可若他伸手接过两千顷废地,他皇甫嵩这辈子都别想踏足军事,而且不仅影响了他一人,整个皇甫家族都甭想落了个好。 原本是自己占着理的,抢了粮食后,那也是屁个理都没了,反而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匪类。 想了好一会,董虎也没发现自己身边有什么持重谋士,也不由一声长叹。 “咱家还是缺一些老狐狸啊——” 西北汉子性梗,很少有人擅长玩心眼的老狐狸,董虎知道西凉有个毒士贾诩,关键是他不知道贾诩在哪里,若是知道,他一定会将人绑来,不出谋划策就砍他脑袋。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贾诩自己提出的谋士五境,若连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保不住,又如何是三国顶级谋士? 董虎有十足的把握控制得住那贾诩,把他一家老小全绑上高原,他就算挠破了脑袋,任他折腾,那也甭想跳出手心,跳不出去,就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想的挺好,关键是他不知道那贾诩窝在哪里。 就在董虎挠头绑了哪些名士呢,大丫又说了一句…… “夫人……夫人在三个月前病逝了……” …… “唉……” 董虎沉默许久,还是深深叹息一声。 “在去岁时,见了婶娘时,咱就知道婶娘她……” …… “婶娘她没遭罪吧?” “是谁为婶娘治丧的?” 大丫沉默数息,有些担心他太过伤心,拉着他手臂…… “虎口堡送信说,说夫人病逝前,已经把大公子他们全部送去了河东郡,家中……家中并无几人。” “夫人病逝后,董家便把大部分田地卖给了李家,是三阿翁他们帮忙埋葬的,就埋在虎口堡西山,是夫人病逝前自己选的地方,夫人说……有夫君在旁守着,夫人心安。” …… “唉……” 董虎轻声叹息,在他生命里,有两个女人对他的影响最大,一个是救了他一命,养了他三年的任氏,另一个就是董氏。 董虎睁眼时,第一眼是已经奄奄一息的亲生娘亲,之后阿父董大就将他扔出了门外,第二眼见到的女人,是一个身上散发淡淡奶香味的女人,除了在她身上能闻到这味道外,他从未从其他女人身上再闻到过同样让人迷恋的味道。 任氏成了董虎的娘亲,第一口奶水,第一件小衣,第一次摇摇晃晃迈步,第一句话语,学习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文字…… 现实是残酷的,那个女人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前往了雒阳,一个让董虎心神难安的地方。 任氏离开了临洮后,董大又不管不问,他就由大家嘴里的读书郎,变成了漫山遍野跑的野孩子,力气不够就设置陷阱,抓捕比他还要强大的野物,成了自己养活自己的野孩子。 第一次见到董氏时,是他在山里遇到了野狼,虽然最后杀死了野狼,人也成了血葫芦,被人抬回城后,是董氏为他上的创伤药,因这事,董大被恼怒的女人杖责了二十棍,从那以后,董虎就没有再跑出城野外狩猎,而是成了肉铺里的小掌柜。 自幼磕磕碰碰长大,虽遭受了些苦楚,但董虎知道,若没有董氏、董瑁母子在旁拉扯一把,他是绝无可能养了这么多兄弟姐妹的,也不可能一路顺顺当当。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去了雒阳,至今不知生死,一个死了时,身边连个亲人都无,尽管心下知道,这是那个女人自己的决定,心下还是没由来的一阵酸楚、叹息…… “传令各营、两万帐部,凡有刀刃者,皆为婶娘披麻戴孝三日。” “传令虎口堡,过些日,咱要回一趟临洮,叔父、大公子不在,咱要为婶娘守灵四十九日。” 大丫犹豫了下,轻声说道:“夫君,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虎沉默数息,叹气道:“小乙、孙牛抢了朝廷的粮食,虽说那些本就应该是咱的粮食。” “欠债还钱,就算抢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也是在理的,可朝廷文武呢?凉州上下官吏呢?他们如何看待咱们?” 董虎叹气道:“朝廷在河关塞、白石塞重新设立关塞,就已经表明戒备咱们的态度,朝廷已经将咱们当成了潜在的贼人,而且还是危险等级很高的那种,只不过现在凉州初经大乱,地方不靖,这才没有太过刺激咱们,只要咱们就此老老实实窝在河湟谷地中不出来,短时间内朝廷是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可你要知道,朝廷已经将咱们当成了贼人的事实!” …… “忠孝节义……” “咱爹董大是婶娘的亲随义从,前往虎口堡守灵四十九日,既是部将之忠,亦是子侄之孝。” “*******,*******。” “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反叛,五千兄弟姐妹舍家奔赴战场,不取国家一粒粮、一文钱,此为忠,是为国尽忠守节!亦是卫国护民之大义!” 董虎叹气道:“国家危难之时,婶娘破家以献三万石粮,虽是一弱女子,忠贞不弱豪男儿,诸军当礼敬之。” 董虎轻拍了下怀里的女人,说道:“此事就这么着吧,你让人传令各营将士,麻布没有,那也得给咱腰间拴根麻绳,哪个混蛋敢与咱多嘴多言,咱就治他们混账抢粮大罪!咱就从上至下剥了他们的甲胄!” “虎口堡那里也通知一下,跟咱准备好,咱会带着两千幼军骑前往,粮草、白衣麻布都要准备好。” 董虎想了想,说道:“就这些吧,你与苦娃先起床与咱做些饭食,咱要静一静,一个时辰内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咱要想一想该如何写一份奏折,能把朝廷敌意减轻一些是一些。” 大丫点头道:“大丫知道了,大丫这就去传令。” 董虎又轻拍了下啥都不懂的苦娃,见大丫起身,苦娃也跟着起身穿衣物,与大丫差不多的汉家女子衣物。 两人窸窸窣窣一会,见他双目微闭不想说话,大丫犹豫了下,还是在他额头轻吻了一记,见大丫如此,苦娃也跟着亲了下,董虎不由露出些苦笑,他还没到了要如此安慰的地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离去后,大帐内也只剩下了董虎一人,脸上多了些感伤…… 嘴里说着“忠孝节义”利弊,却瞒不了心下真实情感,他只想看一看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女人,看一看她的新住处风景好不好,与她说一说乱七八糟的事情…… 抢粮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大,董虎心下却知道,当他成为河湟羌王的那一刻,无论他怎么做,都不可能消除掉朝廷的忌惮,除非现在就散去所有兵卒,至此老老实实在高原放羊。 若是换了其他的时代,董虎一准自此趴在高原,老老实实做个土司王,甚至帮着朝廷拿下整个高原,将整个高原变成中原的一部分,可他偏偏知道乱世就要来了。 乱世来了,没人能够躲得开,只能在乱世中浮浮沉沉,而他不想随着乱世浮沉。 不想浮沉,就只能激流搏浪! 不想随波浮沉,就要掌握一些实力,与朝廷就存在着难以消除的矛盾,无论他抢不抢粮,朝廷都会对他戒备,无非是多少的问题。 得失,有得就有失。朝廷戒备少些有少的好处,戒备深些有深些益处,最起码,朝廷知道了董部义从是一群蛮横家伙,日后在进行调动、打压的时候,就会谨慎。 董虎对护羌校尉夏育重新修建河关塞、白石塞并不感冒,若两处关隘修复了,就能让河湟谷地免于天下大乱下的灾祸,他巴不得朝廷修长城似的将河湟谷地围起来,可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天下一乱,没人能逃脱。 董虎虽头疼董小乙、孙牛抢粮造成的影响,可也就那一回事,这些小事还影响不到他的心情,可董氏的病故却让他有些消沉,书写奏折不是很难,无非就是摆道理说事实,顺便把婶娘董氏的功绩说一下,能求得一个烈女名节便求得,不能求得也无碍,上奏这些,也是为了解释自己因何离职越境。 奏折不难,仅一个时辰便将奏折扔给了刘弃,让他亲自送去金城塞,让韩遂把奏折一站一站送去雒阳。 自己男人心情不好,大丫、苦娃也愈发温柔,唯恐他因心情不好,吃睡不香,得了病什么的,话语间也不再提及董氏的事情,净捡他喜欢听的事情,比如孙牛是如何欺负的太守韩遂,如何逼得韩遂不得不将治所放在金城塞,逼得边章、李文侯等人没法子清点人头…… 大汉朝的赋税不高,田税三十税一,刍稾税每顷五十五钱,这些都不算高,真正让百姓难受的是人头税、更赋税。 人头税又可以叫户赋,主要有两个用途,一个是用来养活兵卒的,一个是养活皇帝的,每户每年大概要缴纳两百钱,但这是家中女人在15—35岁出嫁后的情景,若没出嫁,就要多交六百钱。 更赋税的原因是大汉朝是全民义务兵役制,也就是说每个成年男丁都要当兵打仗,不管你残不残疾,只要是成年男丁,只要没当兵,每户就要交三百钱。 对于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来说,百姓还能交得起五百铜钱,可对于人口稀疏、市场狭小的大西北,五百钱可就要了人命。 一石粮与一头羊的价钱都是一样的,都是三百钱,关键是大西北都是放羊的,都是没钱的穷光蛋,你卖给谁? 官府来收税,若顺手牵走两头羊,那都是难得的好官,至少人家还认可了一头羊三百钱的价值,可若收税衙役就不牵你家羊,就问你要五六百铜钱,你哪弄去?弄到最后都想死的味,本来只是两头羊的税,倒头来你还得硬往人家怀里塞四头羊,不塞就抓起来关大牢,谁让你没五六百铜钱呢? 正文 第92章 军队贩盐【第一章】 田地税不高,人头税、更赋税却要了人命,东西羌、九江蛮、荆州蛮、板楯蛮、益州蛮造反,很大原因就是这个人头税、更赋税,这些少数族民百姓大多都生活在山岭、沟壑中,人少、地少,没有赚钱的门路,交不起钱,时间久了就怨气深重,不是这个造反,就是那个造反,而且越造反,军卒用度越大,人头税、更赋税越高,形成了个死结。 孙牛对韩遂等人很是厌恶不喜,他们跑去允吾城后,甭管这些人去哪里,屁股后面都有人跟着,甭管哪个人从官衙里走出来,都会有一帮人生拉硬拽拖到角落里一通拳脚,询问究竟去衙门做什么的,清点人丁?那更是全员不配合,哪个去清点哪个就挨揍。 用车?车坏了!用马?马拉稀!韩遂等人自己走着去村寨总行了吧?结果半路冲出一群蒙面汉子,也不杀人,逮着谁,谁就成了个猪头。 韩遂等人知道,在董虎的地盘绝对不能动刀子,动了刀子,敢越境抢朝廷粮食的董部义从就会同样动刀子,可用棍棒根本就打不过数倍蒙面贼人啊! 韩遂等名士被人摸黑打了好几回,允吾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只能向凉州刺史左昌告状,左昌又向朝廷汇报,三公一看这也不是个法子啊?就让韩遂将治所迁入了金城塞。 把韩遂揍跑了后,孙牛等人也算是老实了下来,百姓头上没了人头税、更赋税,被董虎祸祸一遍的河湟谷地,原本还有些怨气的,一下子全没了怨气,全老老实实耕地、放羊,河湟谷地也得以安稳、平静。 董虎对孙牛打跑了韩遂很是满意,在与大丫缠绵了小半个月,这才前往依然半拉子的西宁城,但比他不在时有了些变化,城墙高出了近丈。 军令下达,九营副将不敢大意,该拴麻绳的,腰间都拴了根麻绳,但此时早已过了三日披麻戴孝时间,将领们个个戴盔披甲,很是威武。 “升帐!” 长使三丫一声轻喝,数十将领齐齐抱拳。 “拜见主公!” 董虎摆了摆手。 “坐吧。” 董虎开口后,拿起三丫整理出来的考核报表,与后世报表很有些相似,很容易看出各营对比情况,在他翻看报表文件夹时,所有将领,即便是胆大喜欢闹腾的孙牛、胡三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在临洮训练营时,他们就知道大头领平时无所谓,嬉笑怒骂都可以,独独军中不可以。 “啪。” 木板做成的文件夹落在小几,一干将领听着不大声响后,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知道主公心情不算太坏。 董虎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后,说道:“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各位做的还算不错,并未荒废军卒的约束和训练。” 又将众将扫视了一遍。 “咱大汉朝历经三四百年,世家豪门者无数,这些家族又是如何成为传承几百年的家族的?” “咱告诉你们,他们之所以能成为世家豪门,无一不是依靠祖上的战场功勋!同样的,诸位能坐在这里,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尽管咱们仅仅只经历了一场或两场厮杀。” “想要获得更大功勋,不是咱们手里有多少兵卒,而是兵卒足够的强,足够的精锐,只有如此,才能一次又一次获胜。” 董虎站起身,走到所有人面前。 “军队的强大,一者是咱们的一日一日的训练、约束,一者是咱们背后百姓的支持。” “军卒训练什么的,咱就不说了,你们也是经历过一两次大战、血战的,应该明白,战场上,能救你们命的,不是什么匹夫之勇的悍勇无敌,而是你们训练的兵卒,兵卒精锐、悍不畏死,你们才有命享受着荣耀、富贵、权利!兵卒若是不堪一击,你们的尸体就只是路边的枯骨。” “军卒训练什么的,咱不想多说,你们心下有底就行,咱今日要表扬孙牛,孙牛把那韩遂赶滚蛋就做的不错。” 孙牛一听到自己受到了表扬,很是得意向一脸郁闷的胡三挑眉,气的胡三别头不愿理他。 董虎自然是将两人小动作看在眼里的,但他并不想过问两人的明争暗斗,都是一个地方的人,他知道两人只是嘴上斗,真到了生死时,两人比谁都团结。 看了两人一眼…… “孙牛赶走韩遂本身算不得什么,主要是他阻止了百姓继续穷困下去的根源……根源可能算不上,但却是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人头税、更赋税。” “说实话,咱内心是赞同人头税、更赋税的,为什么呢?” “因为人头税、更赋税存在的目的,主要的用途就是养活咱们这些兵卒。” “赞同的原因,是因为人头税、更赋税的用途是用来养活军队,有军队,境内才得以安稳,没有军队保护,贼人就会跑来烧杀抢掠,所以咱内心是赞同的。” “但是,诸位也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百姓能否承受得了这些赋税?” 董虎说道:“能够承受,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计,这些赋税就是件好事,不能,成了百姓的负担,那就要减少,或者免去,就要另想他法,要设法让百姓富裕,让百姓有能力缴纳这些赋税。” “说了人头税、更赋税,诸位想来也当知道咱想要说什么,咱是在告诉诸位,真正养活军队的是百姓!是他们提供了刀枪盾矢,是百姓提供给了咱们兵卒,咱们才能够训练兵卒,才能凭借兵卒获取战功,才能在未来封侯拜相!” 董虎叹气道:“只是咱们穷,咱们的百姓穷,没了能力为咱们提供更多的钱粮辎重,咱们也只能尽可能的屯田自养,但这不代表咱们就不是百姓供养的!就不需要获得百姓的支持。” “去除掉百姓的人头税、更赋税,与民休生养息,但这并不能解决问题,不能解决人穷的根源。” “那么如何解决贫穷呢?” 董虎向西海方向指了指。 “盐巴。” “西海盐巴。” 董虎说道:“从今日起,盐巴是咱的私产,咱是主公、大头领、羌王,不是因为咱想独吞盐巴重利,而是咱不允许你们任何一人在盐巴过关口、城池时吃拿卡要。” “从今日起,你们也好,下面的百姓也罢,都可以去西海挖盐贩卖,也可以在西宁城拿到咱运过来的盐巴,市面上一石盐巴一千钱,从西宁城拿盐,他人四百钱一石,咱给你们三百钱一石。” “军卒不能参与贩盐,但为了照顾伤残兵卒,你们若要贩盐,伤残兵卒可以参与,但军卒有保护在册盐商的利益,只要外面哪些家伙劫掠咱们的盐商,咱绝对不会饶过了那些匪类!” 董虎说出一石盐三百钱,几乎是一石粮兑换一石盐,这几乎是白送的钱财,几十个将领全鼻息粗重,但他们不敢在此时开口打扰,唯恐到手的钱财飞跑了。 “盐巴贩卖出去,沿途就会有些茶肆、食肆、酒肆、旅店驿站,就需要招募些百姓做伙计,慢慢的,百姓就会富裕,就会有税收,军队就有了充足的钱粮,如此才是既不伤民又有足够军卒护佑境内安全。” “当然了,盐巴只是一种创收路子,还要有更多创收路子才足够稳妥,诸如种棉花织布,诸如在山岭种植花椒香料,诸如制造更好的纸张,诸如寻找铁矿炼铁,诸如放养马匹、骡子……等等。” 董虎走回座位坐下,说道:“咱们现在是军队自己养自己,一些赚钱的门路只能由军队去做,至少现在是如此。” “但是。” “诸位需要知道咱们存身立世的根本,军队的战力才是根本,赚钱的事情可以让你们的家人,可以让军卒的家眷,但军卒不能掺和!” “这是铁律!” “轰——” 数十将领轰然站起,重重抱拳躬身。 “谨遵主公令!” 董虎起身站起。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本将军对你们半年来的努力很满意,但不能因此骄傲而荒废武备。” “本将军不久将前往临洮,要为夫人守灵四十九日,在此期间,除西海、赐支河万帐部外,每两个营进行联合演武,具体演练的项目有哪些,一会你们寻三丫讨要。” “今次演练的成绩将是你们年底考核,将决定你们的防区调动情况,成绩好的,就会调动到好一些的地方,成绩差的,就只能待在旮旯角里,凭本事吃饭,别到时候说咱偏心!” 这话语一出,数十将领不由一阵紧张,地方好些的,比如孙牛现在就很肥,而胡三就处在旮旯角,好些的自然想保着位子不丢,旮旯角就想杀入人口众多的谷地。 董虎看到所有人都紧张了,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大手一摆。 “散会。” 一干人忙抱拳,至于其他事情,私下里会一个个召见询问,但他们也没多大事情,三丫都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记录在案了,如同每日备忘录一般,根本不需要太过询问。 正文 第93章 愁人的三丫【第二章】 回归的第一次军议,董虎并没有说太多,没有主动询问他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是大致看了眼半年里各营训练情况。 各城军卒采取轮戍方式,由西宁、安夷、允吾三座训练营安排屯田兵卒轮戍,与雇佣兵时一般无二,在家屯田兵卒五日一小集训、十日一大集训,集训所需用度皆由总管府提供,由“二十亩”军用屯田供应所需。 雇佣兵时,只要参与训练,他都养着,这个规矩也延续到了屯田兵卒上。 兵卒来源五花八门,有临洮雇佣兵,有俘虏的各郡县反叛羌人,有原本是令居塞、允吾城、金城塞、榆中城、勇士城汉兵,也有河湟谷内俘虏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大差不差都是光棍一条。 说起来也是心酸,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值钱,可偏偏还是有无数人打光棍,主要的原因还是人头税、更赋税缘故,越穷的地方,越是如此,自己都养不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再养他人。 在董虎以军令形式强令各营必须解决光棍的问题,让军中光棍娶河湟谷内无数寡妇、大闺女,原以为可能会艰难的,但他还是多想了,在自己有了三十亩田地后,有了牛羊、钱粮后,哪里还有不找媳妇的道理? 羌人风俗是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女人在男人死了后,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嫁给其他男人的,而且也因这个原因,男人往往很容易将女人带着的孩子当成自己孩子,只要有钱粮,在这个时代很容易寻到个女人。 羌人如此,这个时代的汉民也差不了多少,正如董虎印象里的曹操,曹操对寡妇带着的孩子就很好。 这是个女人如衣物的时代,许多人家大闺女都嫁不出去,白送都不要的愁嫁,若是个带娃的寡妇那就更难嫁人了,能娶这样的女人,那都是受到他人赞扬的,只有品德很好的人才会做这种事情。 兵卒有了田地,有了家小,人心也得以安稳,再想造反就会有诸多顾虑,为了家小可以活的更好,就会在战场上拼命厮杀。 天下强军,无一不是有家有田良家子! 董虎对各营的训练情况还算满意,正待走出军议虎堂,三丫却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 “大……大兄……” 董虎初时没在意,刚走了两步,这才回头看着低头忐忑不安的她,愣了下后,才知道她在担忧着什么,不由伸手拍了拍她消瘦了许多的肩膀。 “欠咱的,抢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再说了……军将们的愤怒也必须要有个出气口。” “在这件事情上,虽思虑不周,莽撞了些,本身上却无过错。” 董虎又拍了拍她肩膀,笑道:“走吧,陪大兄一起吃顿饭,与大兄说说,可有看中军中哪个混蛋,大兄帮你去说。” 三丫不由一阵脸红,又不满瞪了他一眼。 “三丫才不要呢!” 见她如此,董虎一阵苦笑,长兄为父,与愁嫁的父母差不多,也担心她成了送人都不要的丫头。 “唉……” “不喜欢粗鲁汉子,将来若遇到温润君子,再寻也不是不可以,就怕……” “唉……” 三丫偷瞧了董虎一眼,又很小心低声开口,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听大丫姐说,大兄又在白马羌寻了个女人,漂亮吗?” 董虎一阵气闷,不满将她推到一边。 “什么叫又在白马羌?阿结今时才八岁,若不是白马羌威胁要与咱开战,咱能……” “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就把阿结当成妹妹好了。” “别太欺负她!” 三丫正要开口反对,下一刻又忙点头。 “三丫都听大兄的!” “阿结……阿结妹妹是叫董结吗?” 听着三丫这么说,董虎有些不确定。 “应该是吧……婶娘原本叫白珂,后来改了董姓,阿爹董大原名是叫阿色的……” 三丫好像没有在意董虎说到董大的本名时的郁闷,而是不住问他一些乱七八糟事情,而且还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上一句还是白马羌事情,下一句就蹦到了金城塞内韩遂身上,每一个问题都要让他愣神一下,直到两人走出虎堂数十步,董虎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抱着他手臂走了几十步…… 董虎察觉了三丫异样,三丫见他沉默,脸上也多了些不安,但她并没有松开董虎手臂,反而抱得紧了些…… “大……大兄……” “前些日,大丫姐来了信件,说……说咱家太散,说他人不可靠,需要更多姐妹帮忙,还说……还说三丫年岁也……也大了……” 董虎内心一阵挣扎,又深吸一叹。 “大兄可信人手是不足,你们治理一地也确实太过稚嫩,可……可咱也没有达到必须要了你们的身子,才能绝对信任你们的地步,二丫不是也与重弟打理着西海万帐部?” “你们这么做……” “咱……咱总觉得太过无耻,总觉得养你们好像在养童养媳似的。” 董虎娶大丫,他没有太大感觉,可若娶了一个又一个养的女娃,他就有了些无耻、混账感觉,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大坏蛋、居心不良似的,这与纯利益“和亲”的苦娃、阿结不同。 同情苦娃,要了这么个女人,更多的还是想要吞下参狼谷,董虎考虑更多的是利弊,阿结还很年幼,同样是利益考量,两女也只有与他通过政治婚姻,才能解决一些无法越过的障碍,可那些养了将近十年的兄弟姐妹呢? 董虎并不认为养了将近十年的兄弟姐妹还需要政治婚姻,一个大丫就可以让下面兄弟姐妹彻底安心,就可以让他们认为自己才是董虎的核心信任的人。 一个团体内,必须要有一个真正核心的团体,而且还是极为凝聚的核心团体,董虎对此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将大丫当成了自己的女人,只不过他的身体还在生长发育中,并不想与这个时代的人一般太早娶妻生子。 董虎从睁眼的那一个,他就知道身处的是怎么样的时代,知道在这么一个时代生存是怎样的艰难,知道天下谁才是未来之主,投靠谁才是最英明的决定,可这是个世家豪门的时代。 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庶民,一个有着高原羌血脉的庶民,他能被曹操看重?能被天下枭雄信任吗?信任临洮人? 但西凉人不同,西凉一系诸侯、将领不会在意你是谁,不会在意你有怎样的血统、家室,西凉人只相信实力、亲近远疏。 在年幼时,董虎就知道,只要他投靠在董卓身上,只要表现出足够的武勇,就一定会被那个西北大将看重、信任,但他的年岁不足是个致命短板,他可以被董卓信任、重视,但他的地位绝对不会靠前,只能在董旻、董璜、牛辅、徐荣、李傕、郭汜……甚至未来的吕布等人之下,而这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他很清楚这些人在天下大乱后做的事情,若不能成为董卓的左膀右臂,他也只是路边枯骨而已。 西北人务实,想要成为董卓的左膀右臂,就要有让董卓认可的实力。 董虎自幼就有清醒的认知,也在刻意培养自己的团体,成年人心思太多,他不敢相信,只能培养与他年岁相当或更为年幼的兄弟姐妹,常年日夕相伴,他相信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相信,既是家长、师长,又是主公、兄弟的他,即便不采用任何联姻方式,他的兄弟姐妹也是绝对可信的。 但随着实力的千百倍扩张,为了维持这个大团体不散开,他就不能通过“任人唯亲”方式来管理这个大团体,而这就要打消核心五六百兄弟姐妹心下的焦虑不安,因一些重要位置分散出去的焦虑不安,因他们感受不到自己被重视的焦虑…… 家长,师长,主公,在治理一家、一个团体时,冷脸严厉是缺不了的,而且有些时候还特别严厉,这个大家庭也就需要有个温和、宽容、仁爱、心细的主母、师母在旁帮助,安抚一些遭受了训斥、委屈的孩子,所以在董虎刻意培养手下兄弟姐妹时,就已经认定了大丫是自己的媳妇,是所有人的主母,至于其他姐妹…… 他更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的归宿,而不是与他这般,连娶个媳妇还要夹杂着些许利益考量,更希望她们都能得到真正的爱情。 董虎身体年岁不大,今时才十七,他的灵魂年龄却大了三丫太多,心理年龄太大,本能的都将她们当成小妹,可看着当下情景,看着营内军卒眼神,看着远处孙牛等人伸头露脑…… “你这丫头……” 看着一群混蛋伸头露脑,日后也绝对没人敢招惹三丫,苦笑一声。 “唉……” “你们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听着他的不满,三丫却眉眼弯弯。 “大兄最好!” “心地善良,能文能武,可比他们强多了,他们只会喝酒吹牛,整日吹牛是英雄……” “大兄才是天下英雄!” 正文 第94章 重点防御对象【第三章】 董虎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一旦心下认定了,就不会再有太过顾虑,三丫远比大丫活泼,叽叽喳喳的说着他手下大将的粗鲁、暴躁,好像很怕他拒绝,怕他要自己嫁给其他人似的,对此董虎也只能暗笑不已。 回到西宁城后,董虎只是大致翻阅了遍三丫做出的备忘录,并未下乡走访,他相信三丫和下面兄弟姐妹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欺骗,无论做的好不好,他都不会太过恼怒处罚,顶多将做不好的弟弟妹妹叫到身边,告诉他们哪些不足,应该从哪里入手,该怎样去做。 董虎更愿意让督理民政兄弟姐妹在摸爬摔打中成熟,不会对此太过苛责,只是翻看了一遍半年来耕种情况,其他事情并不准备太过插手,对于他来说,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其余的都不是个事,至于打架殴斗,甚至伤人性命……大西北还能少了这种事情? 大西北民风悍野,别说打架殴斗不是个事,就是发生民变、劫掠杀人,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要瞬间把羌人变成品德高尚的劳模,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董虎不会太过在意民事、律令,但他在意稳定一切的军队,在意军队建设,在意对军卒的约束。 白日里,在董虎默认了“三夫人”后,当晚三丫就没羞没臊钻入了房中,次日一改往日衣着发型,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成了三夫人的事实,随后小半个月里,更是一路跟随董虎视察了西宁、安夷训练营。 在董虎视察了一遍齐整干净的安夷训练营后,并没有继续前往允吾城训练营,但他总觉得“安夷城”不是很好,为了表明羌人也是大汉帝国的一员,不仅当着一干“董”字将领的面写了份奏折,更是当场为“安夷城”换了“安民城”名字,让人将城头“安夷”三字清除掉,换成“安民”两字。 “安夷”有碍民族团结,会让羌人感觉自己与汉民是不一样的,炎黄子孙血液里本就有羌人血脉,若不是穿着不一样,脱了光光后,两者基本上就是一个模子出品的。 与“山西大同”一样,董虎越制更改“安夷城”为“安民城”,而这显然让“董”字羌人将领很是高兴,酒宴上也让董虎多饮了一杯。 孙牛对董虎未能前往允吾城训练营有些失落,但他很快就又“傲视群雄”高昂着头颅,因为主公说了…… “允吾城训练营咱就不去看了,咱相信,只要你黑牛还在允吾城,允吾城训练大营就不会差了他人半分!” “咱绝对信任你黑牛……” “换了旁人,咱说啥都是要去允吾城看一看的……” …… 孙牛嘴咧得老大,胸膛拍的咚咚响,一再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偷懒,全是按照主公说的做的。 因为各地驻防要塞、城池耕地多寡不同,屯田养兵规模也各自不同,就需要另择一些地方进行耕种屯田,而董虎也最为照顾军卒,所有兵卒屯田所在并不是在山岭梯田,而是选择在各个平原谷地的中心,是河湟谷地最好的地段,以此凸显他对兵卒的重视。 允吾城、安民城(安夷)、西宁训练大营居于河湟谷地东中西三处谷地平原的中心,距离河湟谷地三处重城较近,若其他地方发生变故,任何一城都可以在一日间征调一万兵卒,可以最短时间内应对最危险的变故。 三处训练大营每一处都有过万屯田兵卒常驻,名下各有五千董虎直属奴隶为他们耕种、放羊,充当训练大营随时出征的辎重民壮,保证军卒的日常衣食住行,再加上这些军卒的过万家属,平时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训练大营是董虎在这个时代的府兵、卫所兵卒,平日里,允吾城副将孙牛、安民城副将刑勇、以及董虎直属的西宁城是不直接插手训练营的事情的,各训练营内大小事情由都尉府长使三丫直接督理,各训练营也有自己的长使常驻督理,如同军中参谋督理训练营内大小日常事务。 训练营长使主管训练营内大小事情,一旦发生战争,各营副将就有了作战权,两者的职权是分开的,但允吾城训练大营与其余两处训练大营不大一样,若将河湟谷地比做一个国家,副将孙牛就是边军大将,允吾城就是边境重城,对于这样的边军大将,就要给予足够的权利,给予更多的临时作战权,允吾城训练大营长使权柄就要弱化了许多。 狭义上的河湟谷地是允吾城以西,是老鸦峡以西,河湟谷地像一串香肠,每一段香肠之间都有绳结扎着的,绳结的位置就是一段道路难行的峡谷,是防御重地,防御住了峡谷,就阻拦住了敌人进出,而允吾城就是这样的防御重城,是在老鸦峡以东的出口位置,占据了允吾城就堵住了河湟谷地羌人的进出,也因此,允吾城才是金城郡的治所所在,是防御河湟谷地羌人的重心中的重心。 狭义上的河湟谷地是允吾城以西的谷地,但这只是狭义上,而在允吾城以东还有五六十里的谷地,直至湟水与黄河汇流,这一段谷地平原同样也属于河湟谷地的一部分,但因为两处河流汇聚在一起,冲积出来的出口平原就要开阔的多,防御就要困难的多。 不仅允吾城防御东面谷地出口处困难些,同时还要防御南面的积石山,是他人可以自河关塞渡过黄河,进行侧击允吾城,董虎领五千骑迂回奔袭允吾城时,走的就是这条侧击道路。 如此一来,允吾城防御的任务压力大,可能出现的突发性情况较多,董虎给允吾城守将的权柄也更大。 或许他人不屑一顾,都是大汉朝的臣子,允吾城以东是大汉朝真正直属领地,要重点防御也应该防御临羌城以西,董虎把重点防御放在允吾城,不是想造反,那就是在造反的路上。 关键是董虎与韩遂不对付,或者说与韩遂背后的东羌不对付。 河湟羌是羌人的祖地,是严格意义上的西羌,其余地方的羌人都是大汉朝自己分散出去的羌人,也就是说,除却河湟羌外,哪怕大汉朝最西面的西域、敦煌郡的羌人,看似比河湟羌的位置还要西面,但他们都应该归入“东羌”行列,是臣服了汉朝并被汉朝打散安置的,只是人们本能的将陇西郡以西的陇西羌人称作西羌,余者分为东羌。 河湟西羌与其他地方的羌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西羌每每反叛,实质上是烧当羌与大汉朝之间的战争,是当年陇西太守张玗在宴会上一下子杀死了八百多烧当羌大小头领的因果。 烧当羌是高原羌,高原羌性子又倔强跟头驴子似的,大汉朝一下子杀了他们这么多头领,还是在投降酒宴上阴谋算计杀死的,双方就结下了死仇,几百年来,每一次羌人造反,烧当羌都会参与进去,两三百年来,烧当羌不知死了多少头领、族人,双方也只能有一方彻底倒下,这场持续了两三百年的战争才会结束。 河湟羌造反的原因出在烧当羌身上,烧当羌在河湟谷地的末端,只要烧当羌造反,谷地内的大小羌部就不得不参与进去,就与董虎强迫着无数人从谷地东面向西推进一般无二,烧当羌如同推土机似的推着谷地内无数人造反,不造反……就去死! 烧当羌是河湟羌造反的源头,想要河湟谷地安宁就只有彻底干掉烧当羌。干掉了烧当羌,整个河湟谷地也有了彻底安静下来的条件。 但东羌不同,东羌是大汉朝自己分散出去的羌人,不仅遍布整个凉州九郡,就是并州也存在大量羌人,两三百年繁衍下,受到汉人影响的东羌早就与西羌不同属,东羌造反的原因那就太复杂了,而且东羌人造反的心思也多,远不是烧当羌要报仇、出气那般单纯。 趁着烧当老王带走了烧当羌主力青壮,董虎强迫着无数羌人与烧当羌决战,又让二丫领着十三万羌人自南川谷登上高原,堵住了烧当羌逃窜后路,这才一举干掉了烧当羌,一举清除掉河湟谷地最大的动乱源,河湟谷地也有了安宁的条件。 可东羌不同啊! 东羌造反的原因五花八门,受到汉人影响较多,或许称王称霸已经成了东羌造反的主要动力,若东羌不干掉屁股后面的董虎所领的西羌,他们如何可以安心造反,如何争霸天下? 董虎在允吾城屯重兵,不是为了防御朝廷,若朝廷真的要一心揍董虎,允吾城是不可能防御得住的,董虎也只能转身逃亡高原,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在允吾城屯重兵,就是为了戒备韩遂背后的东羌。 在另一个世界里,董虎知道韩遂、马腾等人的野心,尽管还没遭遇到那个不知在何处的马腾,但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些家伙,他宁愿相信董卓,也不会相信这些家伙投靠了朝廷,就真的成了老老实实的三好学生, 不防着偷偷打开城门,不防着放贼人杀入允吾城的韩遂,不防着成了金城郡太守的韩遂,万一大意了,让那老小子偷袭了允吾城,让他带着无数东羌越过老鸦峡…… 咋整? 在河湟谷地,董虎的根基就与一根铁棍强行插在泥土里没区别,高原两个万帐部还是幼年期,董虎若不在允吾城屯重兵以防,被韩遂捅了屁股…… 咋整? 正文 第95章 议郎曹操【第一章】 孙牛、胡三如同个活宝,两人每每横眉怒目对怼,心思却很单纯,与董卓手下那些老油条将领不一样,别说韩遂了,就是皇甫嵩,那也敢带着人跑去金城塞指着鼻子大骂,董虎是很喜欢这样的憨货的,当然了,孙牛能够百分百遵照军令,也是能成为允吾城副将的主要原因。 在护羌校尉夏育重设河关塞、白石塞后,态度很明确,就是为了防御董虎所领的西羌,成了河湟羌王后,若他带着九副将一干大小将领前往允吾城训练大营,肯定会让夏育紧张,朝廷会疑虑他是不是想造反什么的。 董虎的敌人不是大汉朝,而是那些时不时就闹腾的羌人,为了避免夏育误会,在视察了西宁、安民两处训练大营后,转而南上高原,在赐支河万帐部大营停留了数日,就又带着二夫人苦娃、四夫人董结(阿结)前往参狼谷,继而入临洮为董氏守灵,除了两千幼军骑外,一个大将都未带着,全都留在了家中。 两千幼军骑前后左右四小将是大丫认下的养子,在这件事上,董虎内心是反对的,羌人的养子与娶了带着娃的寡妇差不多,是当亲儿子养着的,也就意味着这四个养子日后肯定会成为一方大将的,而且与普通的大将要特殊许多。 这样的养子,性情若真的良善还罢,可若野心太大,在儿子年岁不如他们年长,在资历不如他们时,很容易成了亲儿子最大的敌人,偏偏作为老子的董虎,还不能与一般将领那般进行打压或是砍杀了事,所以董虎从不收养义子,哪怕收养还在吃奶的小丫为妹妹,他也不会认作是养女、养子。 大丫在他不在的时候,收养了四个失孤娃娃做养子,在床上得知了后,很是抽了她好几下屁股,严厉警告她不得再做这样的事情,尤其不能认下半大娃娃做养子。 不解释还罢,解释了后,大丫也发觉自己冲动了,她可是正妻,生了儿子就是嫡子,是要继承董虎的家业的,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了董瑁,绝对不愿意看到“董璜欺负董瑁”的情景。 认都认下了,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或许是那日董虎说了“忠孝节义”四字,大丫就给了四个养子“嗣忠、嗣孝、嗣节、嗣义”名字,为了避免四个养子长歪了,也成了董虎身边四小将,亲自教导些更为稳妥,大丫对此也没有反对。 董虎领着两千幼骑自高原前往临洮,金城郡太守韩遂再一次上了封弹劾奏表,弹劾金城郡西部都尉董虎擅离职守,弹劾董虎蛮横霸道,有谋反之意。 韩遂弹劾不稀奇,在孙牛挤兑时,韩遂的弹劾就没断过,关键是韩遂的弹劾还与董虎的奏折一同送入雒阳,这就稀奇了。 德阳殿上,皇帝刘宏接过张让送来的异样奏折,并未第一时间打开奏折,来回翻看如同折子的奏折好几遍,他还没见过与竹简不一样的奏折。 “有些意思。” 刘宏轻笑一声,奏折刚打开就是一愣,不是呆愣里面的内容,而是感觉奏折上的字体与他经常看到的不大一样,不由转头看向一旁躬立的中常侍张让。 “张让。” 张让忙低身上前…… “张让,你看看临洮小儿所写字迹出于哪一家哪一门?朕……朕怎么感觉有些怪异呢?” 张让心下一惊,慌忙去看,看到不同于日常所见的隶书也是愣了下,皱眉了好一会也不敢确定…… “陛下,老奴眼拙……或许蔡博士能一窥究竟。” 皇帝刘宏不由微微点头,抬头看向人群中的蔡邕。 “蔡爱卿,你来看看。” 蔡邕,字伯喈,陈留郡圉县人,琴棋书画堪称当世第一,是朝廷东观博士,在朝廷上也是所有人公认的老好人。 在皇帝拿到不同于竹简的奏表时,群臣就全都在观察皇帝的表情,在皇帝惊异奏折上字体,蔡邕就有些好奇,听到皇帝召唤,忙抱着笏板低身上前。 蔡邕与皇帝躬身一礼后,低头一看…… “这……” 蔡邕皱眉好一会,摇头道:“回陛下,老臣也不知,但与尚书郎钟繇钟元常笔法有些相似,但又有诸多不同。” 蔡邕仔细观察字迹,并未在意奏折上所写内容,看着方方正正楷书,犹豫道:“见字如见人,老臣虽不知此书出于何门,可看着如此书文,董都尉当是堂堂正正之人……” “嗯?” 蔡邕细细观察每个字迹时,陡然发觉奏折上内容,不由一阵呆愣。 “陛下,董都尉他……他要请封烈女?” 一干大臣不明所以,司徒袁隗又怎能不知,奏折就是他送给张让的,见所有人看来,也不得不上前抱拳躬身。 “陛下,那董氏虽出资三万石以助朝廷平乱,却不能以此令人立碑书文,还请陛下三思。” 众人大惊,献出三万石粮就要立碑书文?那还得了? 雒阳尹何进想也未想,上前抱拳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仅出资三万石就要为一女立碑书文,岂不是将朝廷当了儿戏?” 何进开口,满朝文武全都点头赞同,大殿内顿时嗡鸣声不断,纷纷低声反对,他们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全都低头反对,更有人低声说着贿赂……什么的,看的一干内廷宦官暗暗气愤。 皇帝刘宏却不怎么在意,让张让将奏折当堂读了一遍后…… 董虎没有弹劾韩遂造反,没有弹劾皇甫嵩不还十三万石粮食什么的,他只是把自己如何安排的屯田兵卒,如何安置的百姓,把抢的钱粮又是怎么散出去的说了一遍,又说明一下自己对河湟羌每次造反的理解,解释一下自己为何要前往白马羌…… 反正是没有一句弹劾、不满他人话语,主体还是赞扬董氏的功绩,赞扬董氏的大义,想为董氏建一个“烈女”牌坊……反正洋洋洒洒写了好几百字,听的三公和朝臣一阵呆愣、无语。 侍御史桓典面无表情出列,抱着笏板深深一礼。 “臣弹劾董都尉屠戮过甚,越职妄改朝廷律令,有不臣谋反之意!臣请奏陛下,当再遣能吏前往金城郡,督理屯田事宜。” 数十朝臣默默点头,站在角落里的一人突然开口。 “桓大人说的不错,董都尉擅设九营副将,在西海、赐支河原烧当羌族地设立两个万帐部,确有谋反不臣之心,以大人之言,何人可前往节制?” 众人大惊,齐齐回头看向开口之人,正是议郎曹操。 曹操开口,群臣一阵沉默,就是三公对那临洮小儿也是没法子,韩遂一再弹劾,不还是因为孙牛每每动手打人,每每拔刀欲杀人缘故? 曹操皱眉道:“董都尉至今有四战,第一战是临洮与参狼谷一战,狼孟领兵两千侵入临洮,董都尉领兵两千与狼孟一战,两千全歼两千。” “第二战,叛军阎行领兵万五围困狄道,董都尉领千骑奔袭阎行辎重大营,继而千骑大破贼军万五,俘虏贼人八千,牛羊、粮食十数万。” “第三战,董都尉领万五兵卒,万五兵卒中,除五千临洮所募兵卒外,余者皆是狄道民壮、俘获贼人之卒。” “以如此万五兵卒,于十万贼军敌前耕田种地,五千对阵边章五千,边章仅逃回城内数百人,仅一日,榆中城内万卒弃城逃离,董都尉又于葵园峡大败贼军,逃回金城塞贼军仅一二。” “第四战……董都尉领五千骑自河关塞渡河,奔袭十万叛军背后河湟谷,仅两个月,五千卒驱使羌人五十万与烧当羌二十万决战,仅两个月,二十万烧当羌尽没。” 曹操字孟德,沛国谯县人,自幼熟读兵书,一开始时,他并未在意突然冒出的小子,可当一千骑全歼一万五千贼军后,就开始注意起董虎来,之后更是惊骇数十万人的厮杀,尽管数十万人的双方都是些老弱妇孺,与拿着锄头的农夫也差不了多少,可再如何,那也是数十万人的厮杀,是真正会死人的,大汉朝历经三四百年,这种规模的厮杀也没有几次。 看着所有人都不开口,知道朝廷早就对这件事情有了个定论,董虎成了河湟谷西羌的头领,没有遭受重创的韩遂领着的是东羌,双方是不可能信任的,韩遂每每弹劾董虎图谋作乱就可知一二。 当然了,相比韩遂,曹操更愿意相信那董虎,毕竟韩遂与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是主动造反的,董虎没问朝廷讨要一文钱粮,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十万羌人造反。 所有人都不开口,曹操叹气道:“董都尉虽越职擅动朝廷律令,但夏收时,亦向朝廷缴纳了田地赋税,只因他与那韩遂不和,不愿将田地赋税送往金城塞而已。” “董都尉至今未有谋反迹象,纵然如桓大人所言,董部是另一个烧当羌,所据造反之地也仅一地,但我大汉朝疆域万里,只需清明朝堂,官吏无有贪污不法,将勇无有怯懦畏死,区区一狭小饥困之地,又如何可挡我大汉倾力一击?” 群臣纷纷点头,暗自赞叹曹操话语,别的还罢,最重要的是“清明朝堂”四字,只要干掉了贪鄙阉宦,区区一个羌人跳蚤,大汉朝抬手就能捏死。 大汉朝有绝对的自信,大汉朝几百年里,不知捏死了多少次羌人反叛,只要大汉朝不自乱阵脚,什么样的反叛不能平定? 正文 第96章 万年公主刘妍【第二章】 曹操隐晦的要干掉内廷宦官,瞬间引爆了内外廷的争斗,一干大臣纷纷出列弹劾宦官的贪赃不法,弹劾宦官的门人骄横跋扈,与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双方再次混战、谩骂,而那临洮小儿…… 谁会在意? 没人在意,董氏的请封也成了垃圾堆里的垃圾,但皇帝刘宏却对董虎的奏折颇为感兴趣,不是对奏折内容敢兴趣,而是对书写的纸张感兴趣。 下了朝,回了内宫,不等皇后何氏上前嘘寒问暖,刘宏刚饮了口茶水,指着郭胜就说。 “郭胜,朕记得你说过那临洮小儿的事情,你觉得他如何?” 郭胜一愣,犹豫了下,说道:“老奴觉得……那董虎还是可以相信的。” “哦?”刘宏放下茶盏,笑道:“这是因何?他都自己安排了将领、官职了,难道还成了忠心的人?” 郭胜低头道:“陛下您看啊,那九营校尉都是哪些人,孙牛、胡三、刑勇是刚入伍仅一两年的临洮民壮,董骨、刘弃是投降仅一年的降将,除了董信、董小乙、董重、董耀是那董虎嫡系外,余者五名副将皆不是嫡系,那董虎不是没有亲信人手,若真的要造反,也当选择自己人才够稳妥。” “若这些不能说明了什么,可他们驻防的地方呢?西海、赐支河万帐部在临羌之西、之南,有这两个万帐部在,又何须在临羌、归义城、建威城设副将?” 一旁的张让忙点头道:“老奴以为郭公公说的有些道理,临羌、龙耆城设立就是为了防备青海烧当羌部,而归义城、建威城是为了镇压大小榆谷、湟中羌、赐支河所在的烧当羌的,若那董虎有意反叛,绝对是不会在这里设立将领的。” 郭胜低身说道:“那董虎乳名虎娃,生父董大本是白马羌之人,后随董氏嫁入董家,那董大在西域战死时,董虎年仅十岁,老奴还特意前去了一次临洮,也确如那董卓所言,那董虎在临洮自幼名声很好,不仅心善收养城外破庙中乞儿,若是伤残兵卒前往食肆吃食,也从不收取银钱。” “那董虎虽心善,脾气却刚烈,董卓亲子董瑁腿脚不好,疼爱侄儿董璜远比亲子更甚,以至于侄儿每每欺压亲子,因此事,董虎曾多次殴打那董璜,甚至殴打董卓名下多名大将。” 郭胜说着这些,皇帝刘宏、何皇后全都有些讶然。 郭胜又说道:“董虎自幼丧母失父,又养着一群乞儿弟妹,便与一些驼商每每走青海贩盐,这才能察觉了烧当羌、北宫伯玉等人造反,这才让三名兄弟前往允吾城告知太守陈懿。” “只是那陈懿太过昏庸,不仅不信,反将送信人关入监牢,诬告董虎充匪杀人,事后贼人果然反叛,那韩遂更是夜半纵贼入城。” “那董虎往来青海贩盐,与积石山有些交情,便想与积石山一同杀入河湟谷地,但积石山人心不齐,叛军势大后,积石山多有摇摆,那虎娃也不得不前往积石山,想以利弊安抚,又察觉了叛军想内外偷袭金城塞,忙又让人送信长安,告知董卓……” 说到此处,一旁坐着的八九岁模样少女听的入迷,听到此处突然不解开口。 “郭公公,前些日妍儿听卢博士说起过凉州事情,那董虎又怎么察觉的反贼要内外偷袭呢?为何不去告知金城塞,反而要送信长安呢?” 郭胜见小公主开口,知道皇帝宠爱这个小公主,不敢大意。 “公主说的是,积石山是墙头草,叛军是不可能把偷袭金城塞事情透露给他人的,但那李文侯为了断绝积石山偷袭的心思,曾透露说……由他李文侯亲领五千人镇守允吾城。” “公主知道这话语意味着什么吗?” 小公主叫刘妍,是何皇后长女,尽管有些聪明,可这种事情又哪里想的明白? 见小公主摇头,郭胜看着淡淡笑意的皇帝,之前已经与皇帝说过了,小公主询问,也不得不再次开口解释。 “贼军兵力三万,仅在允吾城屯兵五千,其余的贼兵不可能就此散去,肯定会有动作,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攻打金城塞。” “但金城塞颇为坚固,城内有足以抵挡两三万贼人的兵卒,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贼人是不可能轻易攻破金城塞的,除非发生了允吾城内事情,是被贼人偷偷打开城门的。” “那董虎曾让人告诉金城郡太守陈懿造反,可那陈懿却把董虎兄弟关入监牢,虽那陈懿死不足惜,可那董虎就要面临两个问题。” “第一,贼人已经反叛,允吾城就是贼人内外勾结攻破的,金城塞内护羌校尉泠征应该会警惕,应该会有防备,无论告知与否,只要那泠征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叛军就不可能偷袭成功。” “第二,那泠征是与陈懿一般无二,是个自大的蠢货,即便告知,那泠征也是个听不进去忠言的人,如此就只能送信长安,让朝廷强令那泠征小心谨慎,因为那董虎只是个不值一提小人,泠征可以不予理会,但却不敢置朝廷严令而不顾。” 郭胜前往长安时,初时也与小公主一般的不解,明明金城塞与积石山很近,偏偏舍近就远,岂不是太过愚蠢? 一想到在董卓嘴里得到的答案,就是一阵苦笑。 “事实证明,泠征与陈懿是一般的自大蠢货,那董虎即便告知也是毫无用处,只因信使前往长安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这才没能救下金城塞,这才让贼人短短数月聚兵十万。” 郭胜向默默点头的刘宏抱拳道:“董虎在杀入参狼谷后就前去了白马羌,回临洮时,曾与董氏言平贼上中下三策,老奴也曾仔细询问过董卓。” “上策,由朝廷散播聚集兵力消息,将贼人主力吸引在金城塞,只要贼人不分兵允吾城,就可遣一将自河关塞杀入河湟谷地,一刀将叛军后路断绝,继而引起叛军恐慌,可一举平灭贼人。” “中策,由董虎领兵自参狼谷一路往西,自高原攻击没了青壮的烧当羌,驱赶河湟谷地无数羌人向东,与贼人十万叛军主力决战,数十万羌人都是些老弱妇孺,人数虽多,却不一定打得过十万叛军主力,但此战无论胜负,一战便可让东西羌人丁萧条,数十年内不敢再言反叛。” “中策所需时间较久,自参狼谷往西至青海有两三千里,需驱赶牛羊数月,而且此计太过阴损,虽可让羌人数十年不敢言战,却杀伤太多,一战死伤数十万,只能是中策。” “下策,步步为营,步步推进,先夺下榆中、勇士城,继而拿下金城塞,之后夺下允吾城,之后一点点向谷地内推进,但河湟谷地内有诸多狭窄、险要峡谷,峡谷有的长达二十里,最窄处仅能通过一辆马车,若贼人聚于谷口,伏于山顶,朝廷大军稍有疏忽便会被贼人击败,一点点推进,所需时间、钱粮不知多少,最后获胜的虽然一定是大汉朝,战死的将士可能会是成千上万,所以只能是下策。” 郭胜苦笑道:“上策、中策最佳实施将领就是那虎娃,他在参狼谷,贼人不会注意到他,他可以从白石塞进入,继而自河关塞渡河,一刀将贼人斩成两段,亦可驱赶牛羊三千里,自青海杀入烧当羌族地。” “但当他自白马羌返归临洮时,董卓领五千卒与叛将阎行万五厮杀而兵败,朝廷一些人要治罪董卓,董氏担心,只能让那董虎领兵前往救援,而那董虎也确实悍勇,算计更是惊人,根本没有给那阎行任何机会,这才以千骑大败贼军。” “之后仅半月就又领刚刚招降叛军前往榆中城,若以常人看来,此子定然是疯了,叛军新降仅半月又怎能使用,若是反叛了又如何?” “即便此子将叛军脸上烙下印记不敢轻易反叛,可仅仅只有万五杂兵,又如何能与十万贼众决战?又如何打得过?如此作为,岂不是刻意送死?就是皇甫将军也不敢如此,可那董虎却还是领兵前往,不仅如此,更是在十万贼军眼皮下耕种,如此作为,任谁也不认为是明智之举。” “事后,老奴曾询问过董卓之子董瑁,根据那董瑁话语,即便贼人十万大军与那董虎生死一战,最后也只有兵败身死,那董虎在贼人眼皮子底下耕种,就是要将贼人引出,就是要把贼人击杀在狄道城下,或是击杀在汉阳郡境内,而不是选择那下策的步步为营、步步推进。” 郭胜苦笑道:“那董虎根本没有给叛军机会,那阎行兵败是必然,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万五兵卒,立即退回黄河西岸,而不是在辎重大营丢失后,急匆匆追杀,越是追杀,死的越快。” “金城塞贼人也是如此,榆中、勇士城丢失反而是最好的结果,若贼人恼怒,一意要杀那董虎,反而兵败如山倒,兴许那董虎仅一两千人,就能大败十万贼人亦不一定。” “在贼人选择退缩金城塞,而不是恼怒与那董虎选择决战,如此反而成了平贼最下策情形,成了步步为营、步步推进的下下策,对于朝廷是下下策,对于董虎更是如此,朝廷不给他粮食,他没法子维持短短时间内俘虏的三万降兵,所以,他就趁着金城塞紧张不敢分兵时,亲领五千骑,一人双骑千里奔袭河湟谷地,独自实施灭贼上策。” “事实证明,灭贼上策的确可以一举灭贼,只是……” 正文 第97章 郭胜的心思【第三章】 听着郭胜话语,如同听天书似的,小公主忽闪着大眼睛,她可没听说过这种故事,不等他人开口,跑到郭胜身边,拉着他手臂急声询问。 “郭公公,妍儿听说过一千破万五贼人,我朝冠军侯比那虎娃还厉害,可你说那虎娃必胜,这怎么可能?又怎么可能让他一千破十万?” 郭胜苦笑道:“那董虎偷袭了阎行后方辎重大营,又俘虏了阎行的生父阎忠,知道那阎行必然心急火燎追杀。” 小公主刘妍想了想,点头道:“若妍儿是那阎行,爹爹若被人抓了,也肯定是要追杀那虎娃的!” 刘宏鼻息一阵粗重,哼哼道:“不追杀还罢,那虎娃知道贼人追杀,肯定会有算计的!” 郭胜点头道:“正如陛下所言,那董虎故意计算时间,若是那阎行在急行军时间内杀到眼前,马力也被消耗一空,正是人疲马困之时,必可一击击败贼人。” “不仅仅如此,那董虎还有计算后面拖拖拉拉追杀他的敌人数量,以此来判断那阎行是不是在故意设下陷阱,如果没有达到那董虎认定的贼军数量,就算击败了贼军追杀他的前军,他也会放弃最后的乘胜追击。” “对于他来说,只要抢了贼军的牛羊、辎重,没了牛羊粮食,贼军也只能撤军,只能退回金城塞,被困的狄道城也得以安全解围。” “所以,只要被那董虎夺了贼军辎重,胜负就已经分出,贼人不追杀还罢,还能保住兵卒,追击了,就只有大胜与小胜的区别,而那阎行显然不够谨慎,竟全军追杀那虎娃,也就成了大败。” 郭胜又说道:“那董虎领万五兵卒前往榆中城时,贼军若与他交战,他就会后退逃跑……” “逃跑?”刘妍一愣。 郭胜点头道:“正是后退逃跑,十万叛军并不全是精锐兵卒,羌人与咱们汉民不一样,他们的粮食少,牛羊多,十万人的牛羊高达两百万之多。” 一听到这么多牛羊,刘妍小嘴张开,显然也被惊住了。 “两百万头牛羊,需要占据很大的地方,不仅要占据很大地方,还要驱赶放牧,远比粮食堆放在一起看守困难的多,而且牛羊很容易受到惊吓。” “若十万贼人追杀那董虎,就会与那阎行的步骑脱节一样,越是追杀,脱节的越是严重,越容易被善于奔袭的董虎抓住偷袭两百万头牛羊的机会。” “可若不紧跟着全力追杀,与两百万头牛羊在一起,一旦夜里被董虎夜袭,两百万头牛羊一旦受惊乱跑,就能把贼军大营冲散,那就是大败。” 刘妍年岁不大,听了这些话语后,过了好一会…… “那虎娃也太狡猾了!” 众人一阵无语,刘宏在几个月前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但此事是秘闻,董虎当日在狄道城下大胜后,也只与董卓写了份战场详细报告,别说其他人了,就是皇甫嵩也是不知道里面详情,但郭胜是谁?中常侍郭胜代表的可是皇帝,别人不告诉,董卓还敢不与郭胜老老实实交代? 在大汉朝体制里,此时的董卓也只能算是中层将领,还远远达不到后来的权倾朝野地步,更何况,董卓因段颎、张奂倒霉,刚刚起复为将的他,哪有资格把宦官往死里得罪。 小公主也不知哪来的气愤,竟气哼哼不满董虎的算计,郭胜看了眼何皇后,知道董卓是她的人,那董虎又是董卓的子侄,说到底,也算是何皇后的门人,并不愿意将人得罪死,甚至更愿意交好。 郭胜叹气道:“东西两羌反反复复起兵反叛,老奴是愿意那董虎大量杀伤羌人的,东西羌人死伤越多,西北越安稳。” “但也因此,在选择镇守将领就成了个麻烦,太过仁德或太过严厉都是不稳妥的,反倒是那董虎较为合适,不偏不倚,对待叛军毫不手软,对待良善百姓又极为仁德,只是……名下将勇并不相信朝廷。” 郭胜说了这句话语,不仅皇帝刘宏、何皇后皱眉,张让和一干宦官全皱眉不悦。 看着一干人神色,郭胜心下自是知道因何,无奈道:“那董虎自招募佣兵时,就未问朝廷讨要过一文银钱,在贼人夺下金城塞时,狄道不安,太守李宽向临洮征调兵卒,正值狼孟领兵两千侵入,那董虎无法抽调兵卒,但在歼灭了入境贼人后,这才抽调了两个大队一千卒。” “一千佣兵入狄道后,本答应给食用粮食的,但因贼人阎行围城,并未给予一千佣兵足够粮食,以至于遗失了一半兵卒。” 郭胜说道:“之后,董虎领万五兵卒前往榆中、勇士两城,欲夺回两城,将贼人堵在金城塞以西,避免贼人作乱而恐慌陇西、安定、汉阳、北地四郡,避免贼人危急三辅,避免陇西等郡羌人继续加入叛军。” “当日老奴是在场的,那董虎并未要求朝廷给予银钱或粮食,只讨要五千卒所用箭矢,但此事至今也未给予。” “因不与粮食,饿散了五百兵卒,因不与所用箭矢,在朝廷欲以一石粮换取佣兵所食牛羊时,佣兵上下皆是不愿意,还是那皇甫嵩用三辅两千顷田做抵押,佣兵这才将十余万头牛羊给予朝廷。” “但事后,皇甫嵩并未还了十三万石粮食或两千顷田地,在金城塞贼人投降后,皇甫嵩将牛羊给了投降的羌人,不仅再次发生狄道城克扣佣兵口粮,更是抢了他们之前种下的粮食,这才激怒了三万佣兵,扣押了右司马周慎和数千朝廷将士。” 郭胜苦笑道:“三个月,皇甫嵩答应三个月内给粮或交割地契,三万佣兵这才放了人,才独自前往河湟谷地,可三个月后,佣兵一粒粮食也无,当那允吾城副将孙牛前往金城塞时,却得知皇甫家欲拿无法耕种的山岭荒地与他们,可不就彻底激怒了他们吗?这就又有了他们越境抢了朝廷的粮食。” 郭胜心下有些不满张让,在他看来,董虎手底下的人太好用了,又不用自己花钱粮,只要答应斩获归他们,他们就卖命,若想要他们的斩获,只要朝廷给他们钱粮待遇,照样可以驱使,可你连屁个东西都不给,还想让他们卖命,换了谁哪也是不干的。 郭胜亲身经历过,甚至当日董瑁调动佣兵时,三丫就曾领一部在他手里,知道那些佣兵是如何的好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干嘛干嘛就完了,但就一条,你不能饿着他们。 可这是条件吗?任何军队,你都不能饿着了! 偏偏内外廷看中了董虎的海量斩获,你都把三万董部义从饿的要造反,董虎能给无数牛羊那才怪了呢! 郭胜亲自执掌过一段时间的董部义从,知道那帮“配字军”是如何的好用,心下对内外廷就有了些不满,但他不能在金城塞时太过插手其中。 郭胜说出这些时,即便是刘妍也不敢再说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信诺,而且还是让人饿肚子打仗,那能让人相信吗? “佣兵或是董部义从不相信朝廷,很担心朝廷再让他们饿肚子,可若说那董虎会反叛,老奴是不信的,就如此次上奏陛下,想为那董氏讨个‘烈女’名分,不仅让所有兵卒为其披麻戴孝三日,更是亲自前往为其守灵四十九日,虽说是带着两千兵卒前往,那也只是两千娃娃。” “那董虎的生父董大是董氏的陪嫁亲随,董虎前往祭拜守灵,是忠,亦是孝,让全军披麻戴孝,以老奴想来,那董虎欲以自身之为,宣扬军中忠孝之义,如此之人,当不是反叛之人。” 房内一阵沉默…… “唉……” 刘宏叹气一声。 “张让,让人制诰,董氏忠贞报国,可为我朝之烈女。” 张让大惊,忙上前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赵忠也跟着上前,劝解道:“那董氏虽良,可一旦制诰天下,必被天下士子恼怒反对,而且……而且那董虎忠奸难辨,此时不反尚无碍,可若他日真的反叛了,天下士子又如何看待陛下?史书又当如何记录今日之事?” 赵忠话语一落,一干宦官齐齐上前,个个心下埋怨郭胜的多事。 刘宏张了张嘴,最后又是无奈摆了摆手。 “此事……此事就此作罢……” 刘宏原本就没有想过给董氏一个什么“烈女”名分,他只是想问问郭胜,让他设法弄来这奏折制造之法,或是让董虎供奉一些什么的,可当郭胜这一通话语后,注意力更集中在了董虎身上,哪里还想什么纸张小事。 皇帝不愿给董氏烈女名分,郭胜心下叹息,他很愿意用这样不花钱的名分,笼络住董虎这样的猛将,可若不给名分,就会让数万董部义从觉得朝廷的苛刻,更是不愿意相信朝廷。 张让、赵忠、郭胜等人刚走到外面,张让就有些不满开口。 “郭公公,此事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那小子若是低头还罢,若不低头,就让他待在那发霉好了,你怎么又在陛下面前提及那小子来?” 郭胜不悦道:“低头?张公公,那董虎就算低头了,你我能给他什么?” “少年封侯?” “食邑万户?” 郭胜冷脸道:“那韩遂是领着近十万羌人投降了,可你张公公信不信,若那董虎愿意造反,投降了的十万羌人能立马砍死了那韩遂!” “你们信不信,只要那小子愿意造反,那小子立马就能有二十万羌人大军!” 正文 第98章 董卓的苦水(上)【第一章】 张让、赵忠等人大惊失色,他们没想到郭胜会说出这句话语。 “哼!” 郭胜冷哼不满。 “佣兵,一日仅两斤粮食……张公公,你一顿饭也不止吃两斤粮食吧?” “一日仅给两斤粮食,没有银钱,没有冬夏衣物,没有刀枪箭矢……除了每日两斤粮食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可那娃娃却可在临洮轻轻松松招募到两千敢死佣兵,若不是他没有太多粮食供养,即便再多数倍也是轻而易举!” “来来……” “张公公,咱雒阳也有许多吃不上饭的乞儿,咱给你粮食,你给咱一日两斤粮食招募佣兵,你也给咱招募两千、三千。” 张让老脸涨红,其余宦官皆是无语,一日给两斤粮食,余者屁都不给,别说上阵杀敌了,就是用拳头打架、群殴那都是不干的,谁愿意为了两斤粮食挨揍、掉脑袋的。 见他们不开口,郭胜叹气一声。 “别把那娃娃逼急了,逼反了……都得跟着倒霉。” 郭胜是亲眼见识过董瑁、胡三等人是如何招兵的,也都知道佣兵中都是哪些人,瘦不拉几乞儿,甚至还有许多妇人、孩童,尤其是后来的放羊辎重兵,妇人、孩童那就更多了,可也就怪了,就那般怎么看都是一帮垃圾,偏偏还就能压的十万贼人不敢放手一战。 一人二十亩、三十亩田的,又是田地又是牛羊的,拼杀一场,只要活下来,一辈子啥都有了,若郭胜是个乞儿,那也是愿意拼命博取一场富贵的,更何况还有不少人做了将领、官吏,尽管朝廷不认可他们,可手底下兵卒、百姓、奴隶总是真实的吧? 郭胜根本不用去看,他都知道,只要那个被董卓敲脑袋的娃娃愿意,无论羌人还是汉民,绝对会有无数人愿意为卒。 宦官贪婪无度,为他们搜刮钱粮的门人无数,可张让等人并非仅仅只是依靠宠幸的蠢货,听了郭胜话语后,最终还是不再多言,还是让那小子继续与韩遂对怼,与东羌对怼更为稳妥。 朝廷不满董虎抢了无数牛羊却不与他们,不满他私设将勇、官吏,可他们一时间也没法子,正如郭胜所说,董虎随手就能招募到两三千佣兵,一日仅两斤粮食,如此低廉的兵卒,即便是雒阳的乞儿,又有哪个可以轻易招募如此低廉的决死兵? 议郎曹操尝试招募了,告示贴了一个月,除了几十个骨瘦嶙峋的年老乞儿外,什么都未招募到。 郭胜在皇帝面前提起“烈女”的事情,也不知道外廷文武是如何知道的,仅一日便弄的满城尽知,弹劾怒骂宦官祸国殃民者无数,刘宏也不再提起制诰天下屁事。 “烈女”事情还没刚过去呢,董虎又送来一封奏折,一封为“安夷城”改名“安民城”的奏折。 董虎在奏折说了,“安夷”两字有贬低、羞辱、歧视羌人的意思,“安夷”两字不利于民族团结和稳定,《定胡碑》言: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民。 既然大家伙都是汉民,不要求特殊照顾,总是应该公平对待吧?总应该将臣服的羌民当成真正汉民才是,所以用“安民”两字才是恰当。 董虎拖拖拉拉解释了千余字,与文采风流才子的四六骈文不一样,几乎与大白文差不多,反正就是一个意思,“安夷”两字不好,要换。 为安夷城改名倒是可以,可再改名,那也不是你一个“准反贼”娃娃可以改名的,德阳殿内文武官吏数十,争吵了数日也没争吵了个结果,要不就是皇帝不满意,要不就是太过高大尚,大字不识的羌人不能体会到朝廷的心意。 争吵了数日,名字还没想好呢,金城郡太守韩遂的弹劾奏表就又送来了,弹劾董虎图谋造反,妄改朝廷县治名称。 司徒袁隗气的将韩遂的奏表竹简重重摔在地上,二话不说,立马让人去寻前来述职的董卓,很是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董卓一顿,骂他董卓是不是也想造反。 可怪异的是,脾气暴躁的董卓本应恼怒不喜,可当他回到驿站住所,也是许久不言一语…… 一屋子谋士将领,看着董卓许久不言不语,相互对视了许久也没人上前,唯恐再被心情不好的董卓大骂。 董旻犹豫了好一会,凑上前低声询问。 “兄长可是发生了什么?” 董卓没有回答,伸手去拿小几上酒水,手掌刚伸了一半就又一把扫掉酒水。 “自今日起,四十九日内,所有人都不许饮酒、食肉!” 又看向董瑁。 “瑁儿今日便回临洮,为你娘守陵三年。” 众人一惊,董瑁忙起身抱拳。 “孩儿这就回临洮。” “嗯。” 董卓情绪不好,摆了摆手,董瑁躬身一礼,这才拄着拐杖离去…… “唉……” 董卓深深叹息,又莫名其妙的大怒。 “砰!” “珂娘怎么就不能是烈女——” 董卓愤怒暴吼,眼珠子都红了,众将齐齐低头不敢言。 又过了许久…… “哼!” “一个个的……就知道整日吵个没完,你们哪个有虎娃这么孝心的?” “安民城又哪里不好——” 董卓指着所有人恼怒,把在司徒府中遭受的怒气全撒在一干人身上。 就在这时,门外急匆匆走入一小卒,小卒不敢太过靠近暴怒的董卓,来到厅堂正中单膝跪地。 “回大人,门外有人求见,他说自己是东观博士蔡邕。” 兵卒在董卓暴怒时进入打扰,怒火便是多冒了一丈,正待拿小几上酒壶砸兵卒脑袋,听了“蔡邕”两字后又不由一愣。 蔡邕蔡伯喈是天下公认的名士,仅刻了些碑文便有数百人心甘情愿为门徒,每日登门撰抄碑文士子更是不知多少。 听兵卒说到“蔡邕”后,董卓哪里还有怒火,慌忙起身走向房门。 “快快让人迎接……” 董卓都成了这般急切,他人又如何敢自大傲慢,全跟在后面,急匆匆奔向驿站外。 董卓是认识蔡邕的,出门一见,门外马车旁可不就是老好人蔡伯喈吗? “哎呀呀……” “伯喈前来,当提前告诉咱一声,咱也好让人仔细准备一下。” “来来,伯喈先请……” 董卓极为热情,一手虚扶,一手伸着,示意蔡邕先行入府。 蔡邕性子醇和,见董卓如此客气,反手拉着董卓手臂,一脸的笑意。 “仲颖你太过客气了,蔡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若有得罪了仲颖,你可莫要真的恼怒啊?” 董卓心下一个咯噔,脸上却无异样,依然手掌伸着,嘴里更是“请请”不断,很是不在意…… “伯喈这说的哪里话,就算你指着咱大骂,咱也绝无二话,又何谈‘恼怒’两字?” “来来……伯喈你先请……” 董卓、蔡邕在前,一干人跟随在后…… “仲颖。” 走在阁廊下,蔡邕犹豫了片刻,又是一声轻叹。 “唉……” “令夫人病逝,那……” 蔡邕想说“那董虎”三字,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苦笑一声。 “仲颖,蔡某也不想隐瞒你,虎娃想为令夫人讨一个‘烈女’名分,蔡某是反对的……” “不是因令夫人品德不够,在贼军围困狄道时,夫人能心忧朝廷,能自募粮食,令虎娃前往狄道救援,蔡某敬之佩之……” 董卓轻声叹息。 “伯喈你就是不说,咱也知道你的品行,与那些看不起咱的人不同。” 蔡邕叹气道:“虎娃的奏表是有些道理的,孟母三迁方才有圣人之事,只是你也知,此事太过突然,史书虽有烈女之事,亦有民间颂扬妇人之德,可我朝尚无如此贞德烈女碑匾之事,虎娃将此事乍一提出,群臣即便赞同,天下士子亦群起反之,对你仕途、名望终是不妥。” “当然了,陛下仁德,虽未允下令夫人‘烈女’之名,亦是下了旨意,令人先行前往临洮,先将令夫人坟茔修葺一二,而且蔡某也将前往看望一二。” “啊?” 董卓一阵错愕,邀请蔡邕就坐的大手也不由一顿。 “伯喈你要前往临洮?” 又忙拉着他坐下。 “来来,先坐下说。” 董卓很热情,蔡邕也没拒绝,坐下后,看着一旁的董卓叹气。 “令夫人品德是蔡某敬佩的,前往……前往安民县时,总是要去祭拜夫人一二的。” 董卓与他人皆是一愣,不等他人开口,董旻忙说道:“伯喈还要前往河湟羌吗?” 蔡邕点头道:“陛下应允了虎娃为“安民县”更名,如此大事,若无朝廷小吏前往宣读旨意,终是不妥的。” 董卓拉着蔡邕手掌,苦笑道:“伯喈若是小吏,可不就是羞煞我等?可莫要再提‘小吏’两字!” 董卓连连拍打蔡邕手掌,又回头去看席间坐着的华雄。 “华雄。” 华雄一愣,忙起身抱拳。 “华雄在!” “既然蔡博士要前往临洮,瑁儿就莫要急着前往临洮了,与天下大才一同,既是子侄礼数,又可增长些许学问!你亲自快马前往临洮,与虎娃说,伯喈是咱真心敬佩的人,他若敢稍有不敬,咱必打他板子!” 华雄郑重抱拳。 “诺!” “华雄即刻回返临洮!”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华雄又是郑重抱拳,这才提腰按刀大步离去…… 正文 第99章 董卓的苦水(下)【第二章】 “唉……” 看着华雄大步离去,董卓叹气一声。 “伯喈,你是不知道咱临洮人的性子,个个都是他娘地急躁性子,全是想一出是一出,虎娃更是让人头疼不已。” 董卓掰着手指说道:“虎娃十岁丧父,董大死的时候给他留了个肉铺,咱原想着,虎娃年幼,咱让家里人照顾一下,先帮着他经营肉铺,可还没等咱与他说呢,他就从城外破庙里寻了三个乞儿娃娃,寻了三个小伙计。” “咱那个气啊……” “唉!” “咱心下想着,咱也不管他!等他把董大那点抚恤花光了!吃亏了!咱再趁机好好教训他……” “啪啪……” 董卓双手一阵啪啪,很是恼火的样子。 “可他倒好,不仅不收敛些,只要破庙里有了乞儿,甭管是男娃、女娃,甭管是不是还吃奶的娃娃,他都养着!” “你说气人不气人,半大男娃娃养着也就养着好了,养那些女娃作甚?养还吃奶的娃娃又作甚?” “他偏不!” “他偏养着!” “伯喈若是不信,此去临洮后,只要虎娃还在临洮,破庙里一准有他人扔的吃奶娃娃!” “唉呀……” “气的咱肚子疼……” 董卓又苦笑道:“咱心下很是气他,可也觉得虎娃这是积善,没了粮食时,若是前来讨要,咱就是敲他几下,那也会给他,可他偏是个犟性子,非得与咱借粮!” “不过虎娃也挺争气,借了粮也都会还咱。” 董虎无奈道:“咱整日东征西讨的,也没法子管他,他就不知怎地跟着一群驼帮商贾走商贩盐……伯喈你说说,咱能不给他个出身吗?用的着他操持贱业吗?他也不与咱商议商议,自个带着一帮屁大娃娃走商贩盐。” “之后就是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咱就更加生气了!” “他说要与积石山一帮人去捅贼人族地,要与咱借粮招募五百兵,咱就想着……让积石山那帮混蛋去捅贼人老巢也是不错,至少朝廷可以早一日平了叛乱,就给了他些粮食……” “可他倒好,给咱招了一群只剩一张肚皮的家伙,不仅如此,还他娘地变成了两千!” “两千就两千吧,反正佣兵每日只有两斤粮食,他人愿意去送死,那咱也管不着,可他……唉!可他哪里是练兵啊,整日就知道与人修修房子,带着人漫山遍野瞎跑,说什么……这就是大秦人的练兵法子……” “咱在西域时,是知道大秦人的,既然虎娃用大秦人练兵法子,那就试试吧……咱也不理他,就让他瞎整!” “可谁成想……还就让他一个娃娃练成兵了!” 董卓摇头苦笑,蔡邕却极为郑重倾听…… “临洮人……想一出是一出,个个都他娘地不提前告诉咱一声……” “那阎行一万五千人围着狄道,虎娃要带着人绕道去捅贼人后方辎重大营,他倒是告诉咱一声啊?就他一千人去捅一万五千贼人,咱能不担心吗?” “他在后面捅了辎重大营,贼人必乱,狄道城内还有万卒,趁着贼人军心大乱时,朝廷万卒不就一举击溃了贼人吗?岂不是比他一千人稳妥?” “可他就没与咱说一说!” “哎呀……咱那个气啊……就别提了……” “之后更是让咱生气,伯喈你说,那边章突然领五千卒杀出城,五千对五千,此战太过突然,贼人弃城而逃太过突然,没时间告诉咱,咱能够理解……可他又领着五千骑去捅贼人老巢……” “自榆中城沿黄河前往河关塞,能不绕过狄道吗?告诉咱顶多也就一日半日,可他就不告诉咱,自个带着人跑去河湟谷地!” 董卓重重一拍大腿,叹气道:“五千骑驱赶四五十万人,就是咱听了,那都是冷汗直冒,这要是几十万人围着他,可咋整?” “伯喈你说说,虎娃得多浑!” “跑去捅贼人老巢,不告诉咱;与百姓分田不告诉咱,私自整个九营副将、两万帐部,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咱;带着人又跑去了白马羌,还没告诉咱,咱就是想叫到身前,打他板子都不能!” “啪啪……” “伯喈你再看现在!” “咱知道虎娃与夫人亲近,可‘烈女’事情,那该告诉咱吧?” “还有这‘安夷县’改名的事情,你一个娃娃,又哪里说不好,说要改改,那就自己改了的?这让朝廷咋看咱?” …… “唉……” “一个个,全他娘地想一出是一出……伯喈此次若见了那小子,要好好帮咱教训教训,太过混账了!朝廷的事情,哪能一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的?” 看着董卓哀叹连连,蔡邕也不知道该咋说了,心下同时也有了些担心,就这么个不听话皮孩子,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伯喈不用担心,虎娃虽想一出是一出,但他还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蔡邕一愣,刚刚还说了一大堆浑小子是如何的捣蛋不听话,怎么又成“听话好孩子”了? 蔡邕不解道:“仲颖都管不住虎娃,怎么……怎么……” 听了这话,董卓一阵苦笑,叹气道:“伯喈你不了解虎娃的性子,你若告诉他,狄道有了危险,你小子去救狄道,给了他开拨的粮食,他就一准去救狄道。” “与他说,榆中、勇士城被贼人抢了去,虎娃你与老子抢回来!” “他一准带着兵马去抢榆中、勇士!” “可你没告诉他,抢了榆中、勇士后,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守在榆中,没告诉他哪也别跑,他在夺了榆中、勇士后,可不就自作主张跑去捅贼人老巢了吗?” 董卓苦笑道:“虎娃老实听话,也很好用,但你要不事前告诉他,哪些可以做,哪些不能做,他就能给你惹出事儿来,就比如他跑去捅贼人老巢,咱就没事前告诉他,没说不让他去,可咱又哪里知道那帮贼人这么没用,咋就被浑小子吓得弃城而逃了呢?” “唉!” “虎娃那浑小子……听话是听话,可若一眼看不到,也能给你惹出事儿来。” 听了这些话语后,蔡邕一阵犹豫…… “仲颖,虎娃还年少未加冠,何不调到身边悉心调教呢?” 董卓瞳孔猛然一缩,面上却唉声叹气。 “伯喈知道榆中城扣押周司马事情吧?虎娃身边九副将,名下将勇数万,可这都是哪些人?都是脸上烙了字的降兵,之前都是造反残害良善的贼人,这些烙字军都聚在一起,除了虎娃外,又有哪些人可以看管他们?” “皇甫规、段颎、张奂被我凉州人称为三明,皇甫嵩将军是什么人,伯喈自是一清二楚,可那帮混蛋还就能因为区区粮食,还不是扣押了周司马和数千将士?” “护羌校尉夏育又是何人?若那帮烙了字的混蛋真的畏惧,那也不能如此欺负太守韩遂。” “皇甫嵩将军仁德,夏育将军律法严厉,两人都不能压得住那些烙字军,何人可以前往督理屯田?” 董卓叹气道:“咱心下知道朝廷担忧,若没有那‘十三万石粮食’之事,只要不是那些招降的反贼在允吾城,朝廷遣派任何一人前往都无碍,现在却……” “唉……” “伯喈,换了是你,没问朝廷讨要一文钱一粒粮,自己的粮食却被朝廷吃光了,事后朝廷没赏赐,反而一再让他们饿肚子,还要拿走他们的所有斩获,你心下又如何想?” 蔡邕张了张嘴,很想说朝廷困难,道路崎岖什么的,但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双方想要做什么,都在表达什么意思。 朝廷一开始就犯了个致命失误,以为董部义从只是些乡民,直至后来才发觉自己做了蠢事,想要后悔却为时已晚。 董卓在袁隗那里受了气,看似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实则就是要借蔡伯喈告诉一些人,他董卓并不是谁都想踩就能踩的,河湟谷地的虎娃可以听话,也可以不听话,至于是不是真的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那得需要他董卓开口、命令! 蔡邕被董卓的话语弄的心乱如麻,董卓却不自觉,唠唠叨叨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说的全是董虎小时候是如何的调皮捣蛋,是如何的让人头疼…… 华雄一人离开了雒阳,董卓将蔡邕送走后,第二日,董卓又去了一趟司徒袁府,董卓有没有再次挨训不可知,但在袁府门外,董卓是与袁隗拱手告别的。 烈女也好,为县城改个名字也罢,在士大夫眼里好像很大,可对于衣衫褴褛的百姓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肚子的事大。 董虎? 是谁啊? 雒阳百姓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情,该艰难生活的,也一样要在皮鞭下努力挣扎,依然要躲避凶神恶煞的官兵驱赶…… “啪!” 车夫董忠凌空甩了一鞭,素白车帘被一只葱白小手掀开一角,露出张瓷娃娃小脸,正是扎着羊角小辫的董白。 “忠伯伯,咱们是要寻虎娃叔叔吗?” 董忠回头咧嘴一笑。 “虎娃……那咱可得加快了些,若是晚了,兴许虎娃又跑了没影!” “白儿很久……很久没见到虎娃叔叔呢!” 就在这时,小丫头背后伸出一只手掌,很轻松的将董白揽回车内。 “外面风大,可别冻到了,要不然,虎娃叔叔可是给白儿很苦很苦的药吃的!” “白儿不吃苦药!白儿不吃!” …… 赶车的董忠嘴角不由露出些弧度,离开临洮还不到一年,可他总觉得过了好几年,总是想念临洮的小院,想念羊杂汤的滋味…… 正文 第100章 天下大变苗头 董虎领着两千幼军骑,带着苦娃、阿结两人一路未停,用了一个多月才进入临洮,而此时已经下起了大雪。 离开了临洮后,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董虎突然发现临洮有些生疏、陌生感,过了两日,他才弄明白了莫名的生疏感来自哪里。 原来在董家老少离开了临洮时,除了董家的祖宅和一些安置病残老弱田地外,大部分田产被狄道李宽买下,临洮第一家族也由董家,变成了狄道李家和他的虎口堡。 仅一年,临洮的味道变了。 第一日,董虎带着苦娃、阿结来到董氏坟前,按照上一世的添坟习惯,他捡了好些石头,围着坟前堆了好一圈,看着堆满积雪的坟茔笑道。 “婶娘,咱在您老房子前弄了个围墙,咱给您送钱时,他人就算眼馋,那也甭想来抢!” “这些金元宝都是您老亲侄女阿结叠的,这些是苦娃的……” “等过些日……咱给您老送座上好的别墅……带游泳池的那种双层豪华版,轿子、牛马、仆役……咱都给您备齐!” …… 董虎知道,这里没有他那个世界这么讲究,会不会犯了这个世界的忌讳? 他才不管! 第一日送了些纸钱,没几日,他亲自跑去孙县令家中,把县令大人引以为傲的竹林砍了精光,他没扎过纸马纸牛,牵着战马不住用着竹子比划,让战马很有些不安…… 除了每日上山上几炷香,对着坟茔说一会话语,说着他这些日做的事情,说着临洮味道都变了,人变少了,大骂李宽李胖子太会搜刮钱财,百姓兜里都没钱了,弄的羊杂汤也没人吃了,大骂李胖子自己找死,竟他娘地学朝廷那套腌臜手段,逼迫穷汉子进入李家佣兵营,也不怕佣兵剁他猪脑袋…… 董虎每日都会上山,之后就在虎口堡内研究他的扎纸马纸牛手艺,李宽李胖子、县令孙营……任谁寻来,他都一概不见。 还别说,用了小半月时间,就在他按照自己战马样子弄了匹纸马时,清瘦了的华雄来到了他跟前,与他说了些河东郡事情后,就被他扔去了两千幼军骑。 纸扎的宫殿、楼房、纸人、纸马、纸牛……就连鸟笼子、锅碗瓢勺什么的,应有尽有,直到蔡邕、董瑁等人寻到他时,他还躲在杂乱屋里,用着竹子扎躺椅…… “虎娃……” 董瑁看到董虎一身的糨糊、纸屑,鼻头一阵酸楚,他人谁不知道,眼前邋遢八尺汉子已经是一地诸侯,谁又能想到他会做这种事情? 董虎没有想到董瑁会前来,呆愣了下后,大喜!上前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熊抱,一脸欣喜。 “大公子来的正好,前日咱还想着呢……咱能想到的都做了出来,正准备这几日给婶娘送去呢,还想着要是没大公子在,终是有些遗憾……” “哈哈……” “大公子来的正好!来来……咱带大公子去看看,全是咱亲手做出来的……” 董虎拉着董瑁就要去不远处的大房子,这才发现贪财李胖子、县令孙营,两人身边还站着一不认识老人,初时不在意,细看后才察觉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儒雅。 一老一少上下彼此打量对方…… “有意思……” 一老一少皆是一愣,两人竟同时开口,说了同样的话语。 董虎咧嘴一笑,抱拳道:“先生能与大公子一同前来,当是华雄说的东观博士蔡博士吧?” 蔡邕大衣翩翩,双手拢在衣袖,看着董虎笑道:“你就是仲颖所说的临洮虎娃吧?” 董虎冲着董瑁一笑。 “虎娃再如何孤陋寡闻,也曾听人言,咱大汉朝君子无数,可若真的能称得上‘仁德、宽厚’四字的,当世仅蔡伯喈一人!可小子竟有种……见面不如闻名感慨来。” 蔡邕胡须一阵鼓动,又轻笑道:“果然如仲颖所说,还真是个浑小子。” 董虎不由仰天爆笑。 “哈哈……” “先生说的没错,咱就是一浑小子!” “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叔,孙叔,走走……” 董虎随手招呼郁闷不已的李宽、孙营,但他们也没法子,也只能被浑小子拉着离开。 一身脏污,刚走到外面,正见李氏带着小董白站在院中,看着小丫头样子,显然是长高了不少。 董虎与小丫头颇为亲近,从衣兜里拿出两颗糖后,蹲在地上很是与小丫头顶牛好几下,这才与李氏见礼,才让华雄招呼一干人前往前厅,自己则前往后宅洗浴,他身上的脏污着实没法子见人。 一番洗漱后,鸟枪换炮,内衣是大丫亲手织的棉布保暖内衣,与薄棉袄、棉裤差不多,两层棉布之间夹着的是羊绒,是用草木灰煮过,洗了又洗,很是松软保暖,而且还无一丝异味。 保暖内衣,外面有棉衣棉裤,是装填了棉花的,但为了保证他有足够的灵活性,棉衣棉裤都是齐肘齐膝,不至于他伸腿、挥拳受到太大限制,同样的不是多么厚实,但为了双臂和小腿足够的保暖,就又增加了单独的狐皮护臂、护膝,是需要用绳布系着的,可以更加紧贴身体。 有一层保暖内衣,再加上薄棉袄棉裤,外面再披上狐皮大衣,哪里还会寒冷。 大丫唯恐冻着了他,鞋袜、手套、口罩、面罩,包括野外睡袋都是亲手做的,远比其他女人要心细的多。 当董虎洗漱,换了身衣物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李宽不由砸吧嘴,很是一阵赞叹。 “怎么样,咱就说虎娃已经今非昔比,你们还偏偏不信,就这身衣物……至少万钱!” 董虎可不怕李宽,先是与李氏低声说了句,让她带着董白去后宅,选些能看上眼的狐皮,这才坐在董瑁身边,手指点着李宽的硕大的肚子。 “李叔,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董虎又拍了拍自己肚子。 “咱虎娃原先是啥腰身,可再看看现在的咱,都饿瘦了两圈!” 又叹气苦笑。 “唉……” “当着大公子、嫂嫂的面,咱不好说你就是了……” “嘚嘚,你小子还是别说了!” 李宽也是怕了,唯恐他又提起捞钱的事情,忙开口打断。 以前董卓坐镇临洮时,为了自身名望,董家压的县衙、陇西南部校尉抬不起头,虽说官府没了多少威严,但获利的却是百姓,正如民间乡老对抗一般,官府只要整收钱的门路,董家就率先反对,人头税什么的也低了其他地方不少,百姓还能吃上一碗羊杂汤。 没了董家压着,狄道李家成了临洮第一家族,陇西郡太守是李宽的弟弟李参,陇西南部校尉是李宽的儿子李全,别说县令孙营第一时间投靠,就算想反抗,反抗得了吗? 董虎心下叹息,知道李宽原先的陇西郡太守是花两千万钱买的,知道李胖子想让董家低头,他李家也好趁机从其他郡县捞回本钱,可董卓是能向李胖子低头的主吗? 现在好了,董家跑去了河东郡,没人按着他李家,李胖子也加倍开始捞回之前的损失,整的偏僻临洮都萧条了,其他地方更不要说了。 李胖子怕了董虎,唯恐他与蔡邕说自己坏话,慌忙打断他话语。 董虎现在都不愿搭理他,而是看向面色怪异的蔡邕,抱拳道:“先生此来,肯定是没能带来婶娘的封赏的,但朝廷多多少少也给些嘉奖吧?” “……” “好吧,没有实实在在嘉奖,口头上总有吧?若连这个都无,别怪咱虎娃丑话说在前头,从今往后,咱虎娃也不会再为朝廷……” “啪!” 董瑁抬臂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笑了笑。 “混账话语就莫说了,蔡博士前来,就是代表朝廷前来表彰阿娘的。” 董虎看了眼皱眉的蔡邕,知道这老头因为一声叹息,被那从未见过面的王允生生整死,是唯一为董卓的死叹息的一个人。 想着前世今生,董虎心下叹息,起身向蔡邕郑重抱拳一礼。 “先生乃世之宽厚仁德君子,还请先生原谅小子的言行无度。” 蔡邕郑重打量几若于羌人打扮的董虎,又看了一眼白衣公子似的董瑁,刚刚那一拍,以及之前见到的态度,突然有些不解,不解两人诧异如此之大,怎么就能成了好友呢? 看着抱拳躬身的董虎,蔡邕突然一笑。 “你很不错。” 众人一愣,没能想到蔡邕会说了这么一句,董虎抱了一拳,默默坐回座位,心下也没能猜透史上难得一见的老好人心思,但他没有太过纠结,而是转而看向董瑁。 “大公子。” “叔父那里可还有安排?” 董嗣忠和几人提着个茶壶走入,董嗣忠将茶壶放到董虎小几上,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话语,这才抱拳退出厅堂。 董瑁见他眉头微皱,微倾身体低身询问。 “可是家中有事?” 董虎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苦笑一叹。 “多事之秋啊……” 董瑁见他如此,更是有些担忧…… “婶娘病重时,坚持不让大公子在床前行孝,舔犊疼爱自不用多言,婶娘若还在世,也绝不会赞同叔父‘守孝三年’之语。” 董瑁太了解董虎性子,听了这话语,神情愈发郑重,倾斜着身子凑近了些…… “是凉州吗?” …… “应该不是。” 董虎沉默许久,突然一笑,声音放的很低。 “大公子是想见识一下天下英雄,还是安安稳稳帮着咱守家?” 听了这话后,董瑁神色剧变。 正文 第101章 作死的李胖子【第一章】 看着两人低声交头接耳,蔡邕、李宽、孙营等人神色莫名,蔡邕皱眉不语,依然双手抱腹在怀,孙营如同受气包似的呆坐,李宽身子微倾,很想偷听两人在说着什么…… 董虎提着茶壶,刚要继续与董瑁低语,看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兄弟,不由一愣。 “诸位怎么不饮茶呢?” 李宽皱眉不悦道:“虎娃,咱与孙县令来你这虎堡,你不搭理咱也就罢了,怎么蔡博士前来,你也是这般?” 董虎不由咧嘴一笑。 “李叔这话说的……咱虎娃啥时候不搭理你了?狄道危急时,是不是咱领兵去救的?李叔你前来时,咱哪次没热情管饭?就凭咱是个小辈,李叔也不能在蔡博士跟前与咱上眼药水不是?” 李宽不知道眼药水是什么,县令孙营却知道,是浑小子不知用什么东西弄的药水,专门治红眼病的。 不仅孙营知道眼药水是干嘛用的,董瑁以及刚刚带着闺女走入的李氏也知道,偏偏还就听了这话语,抱着几件狐皮很是白了挠头小子一眼。 看着李氏拿着件狐皮袍子送到李宽手里,见她低声劝解模样,董虎苦笑一声。 “嫂嫂可莫说虎娃混账,你爹可比咱混账多了……嘚嘚,嫂嫂也莫要这么看咱,也就嫂嫂当面,咱才说这些,要不然……一两年内,就算李叔被人砍了脑袋,李家被人屠了满门,咱也绝不会夺说一句。” “啥——” 李宽蹭得站起,面色瞬间惨白,董虎别头摆手。 “您老就作吧,啥时候把自个命作没了,您老就不作了。” 董虎越是这个样子,他人或许还只以为他在吓唬人,李氏却不敢轻视,也顾不得其他,拉着董虎手臂就问。 “虎娃你可……你可莫要吓嫂嫂,你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董虎苦笑一声。 “李叔……” “嫂嫂你就别管了,有些事情,有些人,你想管也管不了,就如那金城郡太守陈懿,咱明明都已经让二弟、三弟、四弟告诉他,他不仅不信咱,还将咱当成贼人,大恩等于大仇!” “嫂嫂你……你还是别管了。” 李氏脸都白了,董瑁很是责怪瞪了董虎一眼,一手拉着她手臂,又看向面色惨白的李宽、孙营,看向一脸怪异的蔡邕,苦笑叹息。 “虎娃救援狄道,夺回榆中、勇士城时,岳父是亲眼目睹的……” 董虎一瞪眼,一脸的不悦。 “大公子,这人是不同的,你越是待他好,他越觉得你是在害他,越觉得你有什么企图,那陈懿就是这样的人,李叔同样也是,咱别管他,就让人砍他脑袋!” 董虎又向看向面色苍白、冷汗直流的李宽。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就是此理!” “李叔,你是知道第三、第四大队兵卒是咋跑的,你也知道朝廷答应的五千弓弩箭矢有没有给咱,更是知道‘十三万石粮食’是咋个回事。” “狄道不给粮食,让第三、四大队由千人兵卒缩减了一半,朝廷不给粮食,不还十三万石粮食,还把将士们自己种的粮食割跑了……” “董部义从扣押周司马和数千朝廷兵卒,董部义从越境抢了朝廷的粮食,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你真当他们这口怨气,就因抢了粮食后没了?自此就不恼怒朝廷了?自此就绝对信任朝廷了?” “可能吗?” 董虎指着李宽,心下颇为恼怒李胖子的作死。 “你是亲身经历过这些屁事的,朝廷那点心思又岂能瞒得住人?不就是觉得咱兵多了,觉得咱抢的斩获多了,不就是想逼着咱吐出来吗?” “先极限打压,然后再给俩枣,你真以为他人都是傻子?” “对于咱的斩获……你以为那些斩获是咱的?” “那是所有兵卒的!至少在佣兵眼里,那些斩获就应该是他们的!” “朝廷打压……那是打压咱吗?那是打压三万董部义从,是打压河湟谷地四十五万羌人——” …… “哼!” “田地也好,牛羊、粮食、钱粮也罢,所有的一切,在干趴下了烧当羌后,就已经是四五十万人的斩获,朝廷一文钱一粒粮一支箭都没给,就要伸手拿走本就属于四五十万人的东西,就算朝廷拿走后,又还给四五十万人三枣俩枣,你就以为几十万人对朝廷感恩戴德了?” “狗屁!” “你拿走了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凭什么让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同理!” “董家在临洮时,百姓兜里有一百钱,你李家来了临洮,百姓兜里只有十钱了,你李家拿走了临洮百姓兜里九十钱,你以为你学着咱用两斤粮食,就能消除了他们的怨气?” 董虎手指连点不住擦拭冷汗的李宽、孙营…… “你们想学咱,可你们也不想想,咱虎娃与临洮百姓有仇吗?咱虎娃与那些佣兵有怨吗?” “佣兵不想跟着你们,你们就用极限打压,逼得他们不得不加入你们的佣兵……你们也不想想佣兵是什么?佣兵是一群真正的亡命徒——” “你们可真行——” “把一群怨念深重的亡命徒留在身边……” 董虎看向同样惊恐的李氏,摇头叹息。 “嫂嫂你别管,你爹是亲身经历过董部义从与皇甫嵩干仗的,若不是大公子出面担保,周司马和那几千兵卒……一个都甭想活!” “你爹亲身经历了,还学着用朝廷的法子,与那陈懿一样的自以为是,嫂嫂若要劝阻,你爹只会觉得嫂嫂让他少赚了钱,让他少了兵卒什么的……” “大恩等于大仇,咱都别管他,让人砍他脑袋,灭他李家老小!剁他孙家老小人头!” 不仅李宽,县令孙营同样不住擦拭冷汗,李氏见到老爹如此,反而恢复了平静,董虎的话语都说的如此直白,他爹应该不敢再胡来了。 蔡邕一直没想明白,三万董部义从在十万羌人团团围困下,怎么还敢这么强横,明明是董虎抢了河湟谷地所有人的钱粮牛羊,怎么就又都拥护了眼前小子了呢?难道朝廷的威望还不如一个小子? 不是不如,而是他人根本就没弄明白,看似董虎手里的无数头牛羊,从根子上根本就不属于他,也因这个原因,战后才又一一散了出去。 动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董虎是驱使无数人拼命,是抢了整个河湟谷地所有人的牛羊,可真正占有田地的又有多少人? 一族之长如同一个世家豪门,底下的族民是没有几个有田地的,可当董虎摧毁了河湟谷地所有部族,所有人也就都有了田地、牛羊,虽拼杀一场,但只要活下来的,手里的资产都变多了,原有的怨气也就散了大半,之后又去掉了所有人的人头税,人心也就安定了。 可若这个时候,朝廷插手其中,夺了这些财富,一旦让他们的资产比战前还少,怨气就甭想消失,就会一直存在,这种怨气可能会传递好几代人。 董虎心下对李家不满,仅仅只一年,还没一年呢,好好的临洮被他们整的乌烟瘴气,仅每日前来询问他是否再建佣兵的老乡就有无数,全都在他面前大骂李家、孙家。 有些事情太过隐晦,董虎也没法子说,就比如那太平道,原本他在临洮时,还没见到什么踪迹,在他征战期间也未发现踪迹,可等他再次回临洮时,城内竟弄了个木台祭台,每日都会有无数百姓前去跪拜,喝一碗什么符水。 这种骗人玩意,除了有个心理暗示外,屁用没有,董虎自是心知肚明,但他没有去阻止,只是严令虎口堡任何人都不许前去,只是每日里让人密切注视。 发现了临洮有太平道踪迹后,董虎让人日夜赶回河湟谷地,严令不许任何太平道的人进入,与此同时,让三丫抽调第一、二斥候中队前往西凉各郡县,尤其是金城塞,他要知道韩遂等人有无与太平道勾结的事情。 不探察不知道,一探察吓一跳,仅一年,几乎每个郡县都有太平道的踪迹,可在他记忆里,太平道叛乱的重灾区应该是河北、河南、两淮、山东,中原才是重灾区,怎么大西北也有这么多太平道了? 可他不知道,正因他的出现,正因他让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提前造反了,这才让太平道的人注意到了大西北。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身死,董虎成了河湟羌王,但他并未真正重创叛军的主力,尤其是凉州各郡县东羌,董虎触动的只是金城郡的羌人。 他无法判定,他弄不清楚太平道的战略重心有没有改变,但能感觉到太平道的造反在逼近。 鉴于李宽是董瑁的老岳父,董虎稍微提醒了李胖子一回,但这贪财好色的胖子好像刻意在利用太平道,利用太平道的蛊惑来安抚刮地皮带来的人心怨气,可这是能安抚得了的? “利用太平道,还不知谁利用谁呢?” 董虎心下暗自大骂面色苍白的李宽,但他不想再搭理此事,爱死不死,自己非得找死,那是谁也没法子阻止的,更何况,这样的家伙全死光了,对百姓或许还是件好事呢! 李宽、孙营被臭骂一顿,厅堂内也没有人开口,董虎、董瑁两兄弟心下好像有心事,做着一样的喝茶动作,全是拿着个茶盏,与他人饮了口就放下不同,一模一样的将茶盏始终放在嘴边…… “唉……” 两人同时叹气一声,彼此醒悟过来后,看着同样举着的茶盏后,又齐齐露出苦笑。 正文 第102章 董卓中原之战必败【第二章】 有些话语是没法子当众与人说,董虎对前陇西郡太守李宽、县令孙营、南部校尉李全不满,当着蔡邕的面将他们臭骂了一顿后,厅堂气氛就差了许多,再加上养子董嗣忠送来的金城塞内太平道事情后,董虎、董瑁两兄弟心下都有些隐忧、担忧,接风宴会也在压抑气氛中早早的结束。 大汉朝做官有个“三互法”潜规则,就比如董卓是临洮人,手下大将徐荣是辽西人,徐荣手下将领陈九是武威人,董卓、徐荣、陈九这三人就不能在临洮、辽西、武威三地任职,即便看起来董卓与陈九没有直接关系,甚至从未见过面,但若陈九任职武威郡太守,董卓就不能前去任职。 这种潜规则与大汉朝特殊的选官制度有关,大汉朝的入仕途径很窄,往往一地太守或一军主将下面的大小官吏并不是朝廷任命,而是太守或将领自己招募任命,这就像是皇帝与大臣的“君臣、父子”关系,双方关系远不是官僚中“属僚”关系那么简单。 大汉朝的“主公”关系一旦确定下来,无论下面的“臣子”跑去哪里,都得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就会被世人唾弃,这也是为何许多名士不愿意被一些人征募,即便名士可能会获得很高的地位,可一旦应征为吏,这辈子都要被贴上了标签,想不忠都难。 大汉朝因“三互法”缘故,世家豪门了几百年的大族,尤其是中原人丁众多的州郡,世家豪门反而没法子成为刺史或太守,以至于有些地方常年缺失一地主官,而这也给了内廷宦官机会,因为宦官的门人不是世家豪门,关系没那么复杂,受到“三互法”影响很低,跑去哪里任刺史或太守都没有限制。 可宦官贪婪,弄的地方乌烟瘴气,也激起了无数当地世家豪门的不满,这就又有了蔡邕上表废置“三互法”一事,老好人认为“三互法”影响了贤达官吏治理天下,但这触动了宦官们的利益,也因此被宦官打压,只让他在雒阳写书、刻碑什么的。 蔡邕上奏罢置“三互法”一事,朝臣文武、地方无数大小官吏纷纷支持,朝廷也就废弃了三互法,要不然狄道李家李参是不可能任职陇西郡太守的,李宽的儿子李全也做不了陇西郡南部校尉。 董家的根基在临洮,临洮是小了点,所处的位置也偏僻,可也正因处于边缘,董家才得以安稳,才有可能潜龙在渊,董虎想不明董卓为何要舍弃根基地,但这是董卓的私事,他并不想太过插手,省的让脾气暴躁的董卓不喜。 但董虎对狄道李家却很是恼怒,不足一年就把家乡弄得乌烟瘴气,很有种风雨欲来的叛乱感觉,这也让他不愿给李宽好脸色。 在接风宴上,董虎知道了蔡邕的真正目的,但他并未太过在意,若老好人愿意,做金城郡太守,在允吾城治理金城郡也没问题,但他知道,仅凭自己是董部、河湟羌王一条,蔡邕就不可能与他建立起“主公”关系,顶多是后来宋明王朝的流官与土司的关系,即便如此,董虎心下也是愿意的。 将面色惨白的李宽、孙营等人送走后,又让人将蔡邕安置了,董虎、董瑁两人才能独坐叹息。 董瑁对董虎的性子最是了解,在他稍微透露些“天下大乱”的苗头后,心下就成了一团乱麻,但他不知道董虎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一壶热茶两茶盏,两兄弟就着棋盘对坐…… “啪。” 董瑁落下一枚黑子,心绪乱了,落下的子也很随意,一边提着茶壶,一边与董虎倒着茶水。 “虎娃。” “天下真的要乱了吗?哥哥能否知道些原因?” 听到“哥哥”而不是“本公子或是咱”时,董虎不由抬头看向面色忧虑的董瑁,从他手里接过热茶,是他较为喜欢的清茶。 董虎稍微饮了口茶水,过了好一会才无奈叹气。 “不仅虎娃,肯定会有无数有识之士能看到天下将乱苗头,甚至……还会有无数人主动幕后推动……或是纵容。” 董虎落下一子,叹气道:“大公子前来临洮,一路上也定然是见到一些头裹黄巾道人,见到无数百姓聚拢,难道还看不出苗头吗?” 董瑁先是一愣,张口想说“符水”救人话语,话到嘴边就又一阵沉默…… “虎娃,以你估算,天下大乱……当在何时?” 董虎眉头一皱,又啪得落下一子。 “难以确定。” “虎娃没有前往中原一窥究竟,无法断定太平道何时作乱,但他们突然出现在凉州各郡,即便是此时,正值滴水成冰的腊月,他们依然在城内设坛讲道、施水救人,来年造反的可能性更大。” “若是来年造反……嗯?” 董虎猛然想起一事,突然问道:“大公子,年后是不是甲子年?” 董瑁心下一阵细细推算,郑重点头。 “来年正是甲子年!” 董虎一阵沉默…… “定然是来年,年后二三月时,青黄不接百姓穷困无粮时……” “必是太平道造反之时!” “哗啦……” 董瑁手掌一抖,将装着棋子的木盒打翻在地……董虎起身,正待将掉落的棋子拾起…… “虎娃,你……你确定是年后,确定是二三月?” 董虎轻拍了两下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掌,在董瑁松开了后,董虎又一一将棋子拾起,重新坐回对面。 “太平道是道人,道人都讲究个顺天、逆天什么的,甲子年是一个轮回,若要造反,当是选择年后甲子年。” “二三月是百姓无粮饥困时,若是在五月夏粮入库,百姓有了粮食就会犹豫不决,自四月后,先是种稻谷、豆子、高粱,到了八月份就是种麦子,期间还有粮食收获什么的……” “若在四月后造反,除非是百姓遭了灾,没了粮食,百姓活不下去了,如此才可能引起动荡整个天下的灾祸,可若没有发生天灾,百姓收了五月份麦子后,有了粮食人心就不会太过躁动,就会犹豫不决,即便发生动荡也不会太大。” 董虎叹气道:“民以食为天,百姓是极为重视活命口粮的,若非迫不得已,不会轻易误了农时而选择造反。” “在二三月份造反至少有两个好处,其一是百姓正值饥寒交困时,在他人蛊惑下,很容易将心下不满怨恨转移到朝廷身上,参与造反的百姓会比其他时候多出倍数或数倍。” “其二,二三月时杀官造反,杀死无数豪门富户,在五月份粮食收割时,他们可以获得长达一年可用的粮食,粮食辎重充足,造反百姓的军心就会安定不乱。” 董虎皱眉道:“作为将领,也有两件事情是最为重要的,其一是兵卒,其二是粮草辎重,只有保证了两个先决条件后,才能训练兵卒,才能行军打仗,若无这两个先决条件,任你百胜战神,也只有徒呼奈何的份!” “太平道在临洮讲道、施水救人,参与的十之八九都是百姓,虽是乌合之众,可他们若真的要造反,核心头领就不可能不考虑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兵源和辎重的事情,如果他们连这两点军队先决条件都不在乎,就算造反也与儿戏一般无二,朝廷只需一万或数千兵卒就能三五个月平定动荡,如此反叛也不会对叔父有太大影响。” 董瑁沉默许久…… “父亲有几成胜算?” …… “叔父征战中原,无胜算。” 董瑁瞬间呼吸粗重,过了数息…… “理由?” …… “大公子应该能够想到的,中原将领还成,各世家豪门起家本领就是战场封侯,世家豪门子弟就算是纸上谈兵,那也比一群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强了太多,纸上谈兵厮杀几场后,也就有了统兵经验,这样的世家子成长是很快的。” “中原世家豪门无数,几场战阵下来后,拿出无数大小将领是没问题的,但中原的兵不行,就以北宫伯玉、韩遂等人的反叛,以及大汉朝以往的征战兵卒来看,征调的都是边陲邬堡兵卒或是东西羌、匈奴、乌桓、鲜卑义从,可有征调中原兵卒过?” “没有!” 董虎郑重说道:“与东西羌、匈奴、鲜卑厮杀,大汉朝征调过中原将领,却从未征调过中原兵卒,即便是九江蛮、荆州蛮、交州蛮、板楯蛮、益州蛮作乱,使用的也是江南或川蜀山地卒,也多是同样的蛮人义从,从无征调过中原之地兵卒。” “兵卒不习战阵,所持者唯兵多将广,而非兵精将勇,两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董虎叹气道:“叔父是西凉临洮人,在世家豪门眼里是荒僻董家子,若在世家豪门的腹心重地开战,世家豪门又如何愿意叔父在中原战场上获得功勋?” “兵卒本就不行,后面再有无数人扯后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再加上上下军心不一,又如何获胜?” 董虎再次苦笑。 “若是凉州发生叛乱还罢,若是在中原,即便没有咱虎娃独居河湟谷,一旦在中原混战,世家豪门初时选将,肯定不会选择叔父,至少主将不会,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叔父成为大汉朝顶级大将的,因为这在朝廷眼里,会让叔父成了尾大不掉之人。” “叔父若成为一军统兵大将,只有朝廷兵败,只有朝廷上世家豪门将领应付不了叛军后,才会考虑叔父成为一方大将,即便如此,世家豪门也绝对会扯腿不断,只有形成世家豪门占据绝对的主导,才符合他们的利益。” “所以……叔父若是仅凭当下手里的千骑湟中义从,中原之战……” “必败!” 正文 第103章 董虎的两个建议【第三章】 必败! 话语说出,书房内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 “啪!” 白子落下,董瑁抬头看向低垂眉头的董虎。 “婶娘病重待死时,还要赶大公子前往河东郡,大公子当明晓婶娘的舔犊之情,国家危难之时,当先国而后家,三年守陵……婶娘即便活着也不会同意。” “所以……” “大公子就要做出选择。” 董虎抬头看着董瑁,一脸的郑重。 “太平道在临洮,在西凉各郡县几乎一呼百诺,不反叛还罢,一旦反叛,就不是十万八万的人,必是百万百姓跟随造反。” “叔父若在中原一战,若无意外,必败!兵败的原因咱也说了,一者是兵卒不行,不仅杂而乱,更多的还是中原兵卒未经战阵,初战,若遇同样民壮叛军,凭借着将领优势,此战可胜,若遇两倍或数倍叛军,叔父必败。” “其二是世家豪门不愿意叔父获胜,会扯后腿,扯后腿的方式很多,朝廷文武弹劾叔父行军缓慢、畏敌不战,逼迫叔父在未统合军队前与数倍叛军交战,或是拖延粮食辎重致使军心不稳,或是上头胡乱指挥,或是干脆压着叔父,该出兵时不出兵,不该出兵时强令出兵,强攻敌人最强防御……等等,扯后腿的方式五花八门。” “其三,叔父曾经征战的经历过往是并州、益州蜀郡北部、凉州、西域,但却未曾在中原征战过,对山川地形不熟,易于被人所趁。” “当然了,战场上情况复杂,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敢肯定最后结果。” “所以……叔父想要竭力避免战败的结果,就要从这些方面入手。” 董虎说道:“大公子要做出选择,是选择前往西宁城,还是回到叔父身边。” “大公子若选择在西宁城任总管,总管虎娃的一切,蔡邕蔡博士是仁德敦厚君子,大公子今日之后可以相邀,可以请奏朝廷,让蔡博士担任金城郡太守。” “这么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相邀蔡博士任职金城郡太守,那韩遂就得给咱滚蛋,无形中就压制了东羌,东羌想要造反就会有些犹豫。” “第二,蔡博士是名士,是朝廷的人,他若成为金城郡太守,若由他督理河湟谷地,朝廷就会对叔父缓和了些忌惮,会放心使用叔父,也缓和了与世家豪门的关系,尽管他们依然看不起叔父,但关系会缓和了些,会在某种上接受了叔父,而且蔡博士是真正君子,不会有太多坏心思打压或欺辱大公子,河湟谷地并不会因此动荡。” 董虎看着神色凝重的董瑁,又说道:“当然了,咱这只是建议,大公子可以邀请,也可以不邀请,具体如何做,全由大公子和叔父心意。” “若叔父、大公子有所决定,让大公子前往河湟谷地,大公子就是河湟谷地大总管,总管董部义从、两个万帐部军政民,而虎娃则领万卒义从前往叔父身边,随叔父征战。” 董虎沉默了数息后…… “大公子若留在河湟谷地,这辈子恐怕会仕途艰难,至于为何,大公子心下当知。” “若大公子回到叔父身边,虽大公子腿脚不好,却属于儒雅文人一系,肯定会与无数智谋无双文人相交,只要刻意相交,也可以从某种程度上缓和与世家豪门间的关系。” “为了增加大公子的分量,大公子若回到叔父身边,虎娃会在临洮屯兵万人,便于大公子随时调动,有我西凉万卒在侧,即便大公子腿脚不好,也绝无他人轻视或羞辱。” 董虎说了这些后,又挠头道:“不过咱可得说好了,无论是咱虎娃领兵,或是大公子领兵,董部义从都要有独立作战权,董部义从不能让他人瞎掺和,还有就是钱粮辎重的事情,朝廷若不与,咱也没法子动弹,咱总不能抢了中原土地分给将士吧?” “钱粮辎重尤为重要,此次董部义从调动上限是万卒,若叔父觉得多,可以减少些,但必须保证钱粮辎重,若再发生榆中城或抢粮事情,可莫怪咱虎娃!” 董瑁心下苦笑,却也知道董部义从心下的不满,最是担心朝廷故意克扣粮食,故意让他们饿肚子。 想了片刻,董瑁郑重点头道:“虎娃还请放心,无论父亲如何选择,绝不会再有之前的事情,若真的发生了,哥哥亲自带兵回返凉州。” 董虎心下叹息,点头说道:“咱能做的也就这些,这几日大公子就哪里都别去了,就在这里多休息几日,等咱虎娃寻些人,把这段时间做的家伙什给婶娘送去后,你就亲自回河东郡一趟,事情太大,又事关大公子今后仕途,仅仅只是让人送信终是不妥的。” 董瑁沉默数息,轻声叹息…… “原以为施水救人是善事……” “唉……” 看着董瑁轻声叹息,董虎知道,与他这般的人家肯定有很多,但他也相信,肯定会有一些人在推波助澜,比如……那些党人。 房子太旧了,已经承受不住一日又一日的风雪,倒下是早晚的事情,董虎知道,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窗外大雪簌簌,董虎搀扶着董瑁回到临时小院时,正见董白与阿结在房中玩闹,李氏好像不怎么喜欢苦娃,并没有让苦娃插手任何事情,苦娃只能一个人呆坐在炕床一角,距离李氏有些距离,但在董虎搀扶着董瑁进屋时,苦娃才像是活了过来,上前抱着他手臂叫了声…… “虎。” 苦娃被疯子狼孟虐待的太狠了,几乎不怎么会说话,在家时也只会学着大丫样子做事。 董虎很怜悯苦娃,对她也颇为照顾,这次前来临洮,不仅是为了安抚参狼羌,也有再次在他人面前凸显自己的羌王身份,省的一些人总想着插手河湟羌事情。 赐支河万帐部远比西海万帐部复杂,青海以西数千里都是荒漠,那里没有强大部族,都是些零散小部族,但赐支河万帐部以东,临近川蜀的高原却有无数羌族部落,最大的是白马羌,其次是中型羌部,如白马羌北面的参狼谷,如白马羌南面,隶属于大金川山地羌的大牂羌、龙桥羌、薄申羌。 赐支河万帐部的起始点在赐支河曲,终点在赐支河首,如同一道利剑将高原从中斩开,赐支河万帐部可以向白马羌族地放牧,也可以向“山北”放牧,直逼高原“山南”象雄部核心地域。 有些意图,董虎从没与人说起过,但赐支河万帐部却有三个千帐部,即参狼谷千帐部、赐支河曲千帐部、赐支河首千帐部。 董部名下两个万帐部设立后,参狼谷的地位就弱化了许多,但这不代表参狼谷就没了价值,设立千帐部最大的目的就是阻止白马羌向北扩张。 苦娃是参狼谷千帐部的头领,阿结是董氏的亲侄女,董虎将两女带入临洮,不仅仅是因为表明忠义、人情世故,不仅是向他人表明自己是羌王,也同时在隐晦告诉董卓,董氏或董瑁的背后是有整个高原羌支持的,以此来凸显董瑁在董卓一系的地位,以此打压董旻、董璜、牛辅等人。 苦娃很黏董虎,若不逼着她与人在一起适应,她可能一整日都不愿意离开董虎片刻,在见到董虎推门走入后,惊叫了声“虎”后,抱着他手臂就不愿松开。 董瑁见苦娃如此黏董虎,调笑了两句才他们送走,李氏一边为他扫掉肩头上积雪,一边不满开口。 “虎娃也真是的……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董瑁眉头微皱了下,又笑道:“那苦娃还是不错的,人单纯没有心机,有她在,参狼谷也能安稳,这不是挺好吗?” 李氏拉着他坐在床上,又将女儿送到他怀里,边为女儿脱去鞋袜,边不屑撇了撇嘴。 “是挺单纯的……什么都不会,也只有虎娃憨大个才会要他,听人说,那狼孟……” “闭嘴!” 董瑁面色突然变冷,李氏双手一顿,一脸诧异抬头…… “你是听了虎娃今日说的话语,若虎娃不说,你李家必是被人屠家灭门。” “虎娃不憨,也不傻,只因虎娃性善,若非如此性情,又怎能与咱家亲近?如此之人可以亲近善待,怎能轻易折辱?日后不可轻易再言虎娃妻妾之事!” 见他真的恼了,李氏也有些怕了,低头不敢再言,只是默默点头,轻声“嗯”了声。 董瑁见她如此,过了好一会…… “过几日,你与白儿就暂留在虎口堡,为夫有些事情要与阿爹商议,若是……一时无法回返,你就与虎娃一同前往西宁。” 李氏心下一惊,也顾不得被训后的不悦,忙拉着他手臂询问。 “夫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瑁犹豫了好一会…… “唉……” “岳父他……” 一想到李宽的所作所为,董瑁就是一阵苦笑。 “明日你回李家一趟,告诉你爹,乱七八糟的事情立即废除掉,招募的佣兵给些钱粮立即散了,若不将城内太平道人抓起来,也要立即赶走。” 董瑁看着眉头微皱的李氏,拿着闺女小手很是打了她一下。 “有些事情没有发生,所以咱没法子开口明说,可一旦真的发生了,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咱说的,你听明白了没?” 正文 第104章 哄骗小儿把戏? “虎。” 苦娃敲了两下房门后,端着盆热水走入,后面还跟着个魁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苦娃寻来的华雄,而董虎像是正在低头书写着什么…… “虎。” 苦娃拿着湿热巾再次喊了句,董虎这才放下手中毛笔,拿过苦娃送到面前的湿巾,看向叉手抱拳的华雄,而苦娃则蹲在地上帮他褪去鞋袜…… “这么晚叫你前来,是有些紧急信件要让你送去河东郡,是必须亲手交给叔父的信件,人在信在,人亡信毁。” 董虎手指轻击桌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虽然现在还没法子百分百确定,但本将军却有九成肯定,天下就要乱了,此次你送信后,可以继续留在叔父身边,也可以立即折返。” “天下要乱了,中原之地可能会有百万人反叛,若是何皇后和宦官使力,叔父很可能会在五个月后领兵讨贼,而你统领数千或一万董部义从的几率高达八成。” “所以……你要做出些选择,是留在叔父身边,还是立即折返。” 董虎没有去看一脸震惊,甚至有些微颤的华雄,而是低头看向正向他灿烂的苦娃,弯腰轻捏了下她脸颊…… “呵呵……” “无论留在叔父身边,还是立即折返,你都是数千或是万人董部义从的直接统兵大将,若咱无法前往叔父身边,你则受大公子督理,只需向大公子一人负责即可。” “但你应当知道这里面的区别,留在叔父身边,战后,令董部义从自行归返即可,有董部义从精锐相助,你只要不是太过疏忽大意,获取足够的军功自是不难,日后在大汉朝军方体系中,必然随着叔父而水涨船高,不难成为一郡太守或一军主将。” “若立即折返,快马日夜往返,你会有三至四个月与董部义从一起的时间,身为将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好处什么的,自不用咱多说,坏处就是……你会与咱一样,顶多是西凉军一员,而不是大汉帝国一员,两者的区别,你自知。” 低头看着苦娃为他仔细穿上干净布袜,又抬头看向华雄,将写好的信件拿起,华雄忙上前双手接过…… “记着了。” “人在信在,人亡信毁,不可让他人看到信件,必须亲自交给叔父。” 华雄双手捧着信件,单膝跪地。 “华雄以性命担保,绝不让第二人见到信件!” …… “去吧。” “诺!” 华雄向董虎、苦娃抱了拳后,这才走出书房…… “唉……” 董虎独坐书房许久,最后还是叹息一声,他不知道如此帮董卓究竟对是不对,苦娃再次走入书房时他也没有注意到,直至她拉着他手臂…… “娃……娃……” 听她说“娃”时,董虎不由笑了,拦腰将她抱起。 “行!” “咱去生娃!” …… 大雪簌簌,还是黑夜十分,无人注意虎口堡奔出十余骑,皆是一人双骑,十余骑直至奔出里许地,为首将领停了下来,默默看向黝黑看不见的虎口堡,过了数十息后,再次折转向东,不片刻,十数骑消失不见踪影。 大雪下了一夜,蔡邕起床打开房门时,房门竟被风雪冻住,连连踢了数脚后才将房门打开,而这一幕正巧被董瑁看到。 董瑁正与闺女董白指挥下人打扫院中积雪,在蔡邕“砰砰”踢门时就走了过来,见蔡邕散乱发髻未经梳理,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先生昨夜睡的可还安好?” 两人一路未有停顿,风餐露宿的着实消耗了蔡邕太多精力,来了虎口堡,见了每每不遵号令的董虎后,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夜里睡的也很香甜。 蔡邕扫视了一圈,没发现董虎踪影,这才与董瑁开口。 “虎娃的被褥也不知用何制成,很是暖和,竟一觉睡到此时,虎娃去了哪里,怎么没见到他啊?” 听着蔡邕开口闭口虎娃,董瑁也不由笑了,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穿的跟个小粽子似的董白却小手高高。 “白儿知道!” “虎娃叔叔与阿娘一起回家了!” “……” 蔡邕一阵无语,董瑁却无多大异样,伸手邀请老人走向阁廊尽头的厨房。 “虎娃回城寻些长辈,商议下为阿娘送行的事情,夫人也有些事情要寻岳父,有虎娃护着,夫人也能安全些。” 蔡邕微笑点头,说道:“在雒阳时,老夫就听闻虎娃在临洮的威名,有那小子在旁护着,想来是没人敢招惹的。” “呵呵……” 董瑁笑道:“私下里,虎娃一直言先生是真正的敦厚仁德君子,先生话里有话,可是有损先生的君子之名。” 蔡邕一阵错愕,又轻笑摇头道:“虎娃若真是个实诚娃娃,那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头疼了。” “呵呵……” 董瑁嘴里呵呵轻笑,头却轻轻摇动。 “许多人头疼……不过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量罢了。” 蔡邕一愣,董瑁却不愿意解释,笑道:“虎娃的独家秘制羊杂汤是临洮一绝,来了临洮若不尝一尝,绝对是一大遗憾。” 见他不愿多说,蔡邕也不多言,他在雒阳时就一直听人言,说董虎是卖羊杂汤起家的,对那羊杂汤竟也有了些期待。 蔡邕吃了一碗羊杂汤又来一碗,吃的额头冒汗,但这老头见多识广,竟吃出羊杂汤里有花椒、生姜、肉桂……一些香料,对一碗有滋有味的汤水才两文钱很是诧异,别说汤水里的香料了,就是如此滋味的盐水,那也不是两文钱的汤水有的,更何况里面还有羊杂肉块。 询问了,董瑁也只是笑笑,并不愿意透露董虎的商业机密,但老人显然也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董虎的军中事情,比如……佣兵。 这边,蔡邕吃的满头大汗,那边李府厅堂内十余人却无一人开口,李氏把董瑁的话语说了一遍,昨日李胖子还面色苍白、冷汗直冒,这才过了一夜,就又变了样。 李宽的儿子,李氏的兄长,陇西郡南部校尉李全此时正一脸阴沉看着李氏。 “这种哄骗小儿的把戏,也就能哄骗了你!” “哼!” 李全心下恼怒李氏,重重冷哼后,又转身向李宽抱拳。 “爹,那虎娃来了临洮后就一直不消停,每日都有人前往虎口堡询问佣兵的事情,那虎娃不是贪图佣兵便宜又是什么?” 李全话语说罢,厅堂内十余人纷纷点头,他们是知道不少人前往虎口堡,想要让董虎重建佣兵营,但董虎一直没有答应。 在董虎记忆力里的世界中,一些国家不是没有佣兵,但没有一个国家是将佣兵当主力军的,就是因为佣兵不是荣誉兵团,是纯粹的以利益为主的军队,而这是极为危险的。 董虎在获得河湟谷地后,就没有再打算重立佣兵营的打算,除非天下真正大乱后,能让他夺取能够安置兵卒的田地,否则他不会继续招募佣兵,所以他才一直躲在邬堡内,情愿为婶娘糊纸马纸牛,也不愿意见一些人,只让手下人去招待。 可是,无数人前往虎口堡,这在李家一干老人看来,他董虎就是想与李家争夺临洮的民望。 看着十余个老人点头,李宽犹豫了,他是亲眼见识过佣兵是如何胆大包天的,就在犹豫不决时,县令孙营抱拳一礼。 “老大人,孙某觉得虎娃话语是有些道理的,不若……不若谨慎些,先取消那些人丁税、更赋税……” “老东西,你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去岁我李家损失了多少钱粮?” 李全大怒,大步上前,指着孙营鼻子就是大骂…… “人丁户税、更赋税是朝廷定下的,难道是我李家定下的?不交税,哪个为国征战讨贼?不交税,朝廷怪罪,是砍你孙家头颅,还是砍我李家?” 县令孙营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恼怒,向李宽抱拳冷哼。 “孙某无能,明日就向太守大人请离,你们谁愿意做县令谁做好了!” 孙营抱拳后,猛然一甩衣袖,大步就要离去,李宽心下一慌,“咚咚”上前抓住孙营手臂。 “孙县令这是何意?有什么事情商议商议就是了……” 说着又猛然向李全瞪眼。 “混账,赶紧与县令大人道歉!” 李全心下恼怒,但面对李宽的怒目,还是随意抱了下拳头。 “李某鲁莽,还请孙县令谅解。” 李宽又是一通劝解后,这才将孙营按坐下,又瞥了眼颇为不满的女儿李氏,深深一叹。 “孙县令,也不是我李家太过贪婪,你也知咱凉州素来不平静,若朝廷罢去了我李家太守一职,一些事情自然不用担心了,可……可若凉州再有动乱呢?钱粮、兵卒又从何而来?” 见孙营还是一副不愿,李宽猛然拍了下胸口。 “孙县令,这么着,我李家保证,只征一年,以后还与仲颖在时一般无二!” 李全大急。 “爹……” “你闭嘴!” 李宽瞪眼,李全恨恨别头。李宽想了下…… “孙县令,你看这样可好,佣兵每日两斤粮食有些少了,我……我李家给三斤……” “爹,一人多一斤,一日就要多给五千斤,一日就是多出四十石,一年就要多给一万五千石!” 李全再次忍不住开口,李宽老脸一阵肉疼,自己儿子算术很好,越是如此,心脏越跟滴血似的。 李宽重重拍了大腿。 “一万五千石就一万五千石!” “孙县令,我李家只征一年朝廷赋税,一年后,该如何还如何,如此可好?” 正文 第105章 没白让嫂嫂疼你 董虎回临洮,就是为了寻些临洮城内名望老人撑场子,让他给婶娘董氏烧纸时,能让董氏走的风风光光。 一大早出来,李氏前往李府,他不愿意与李宽打哈哈,就跑去了自家的羊杂汤食肆,而今日好像聚会似的,一些老人全都跑了过来,一个个全抱着个大木碗,好好的桌椅板凳不坐,非得蹲在棚子下面吸溜。 董虎走入棚子,一见人还挺齐整的,面对一个个别脸不理老人,他也不生气,从一小丫头手里接过人头大木勺,单手提着大木桶…… “三叔,要不再来一碗?” “哼!” 黑瘦老人别头不理他,汤碗却伸着,董虎没有丝毫不悦,一勺下去,满登登一碗。 “三叔,要不再来张饼子吧,光喝汤,肚子咣当也不好受。” “哼!” 老人又冷哼一声,但声音弱了些,董虎从身边小丫头手里接过热腾腾饼子,塞到老人手里…… “虎娃,咱知道你不是个小气的人,知道你个娃娃不想让朝廷难做……可家里是真的没法子活了!” “虎娃,叔也不骗你个娃娃,咱家仅有的四头羊被衙役牵走了,就这还不算完,还要咱交两匹布,咱今个前来还是穿大娃的衣服,大娃还在家里炕上呢!” “就是,那李扒皮与狗官一起,要咱每人交五百钱,一家就要交一两千钱,咱哪里交得起?” “这他娘地就不让人活……” “虎娃……” 一人开口,原本蹲着的老人全端着碗上前,聚会立马成了诉苦大会。 董虎用了好大一会才将人安抚平静,说道:“昨日大公子和蔡博士来了咱的虎口堡,咱也将诸位的难处与蔡博士说了,诸位还请放心,有朝廷清正大臣在,孙县令不敢胡来!” “当当……” 董虎用木勺敲了敲木桶。 “咱这羊杂汤食肆就在这开着,天天开着,诸位若是家中没了粮,就在咱这吃,一家老小来吃,咱虎娃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咱虎娃今日前来,诸位也都知晓是为了啥,三日后,诸位一个人也成,一家老小齐上也罢,按人头拿钱,一人百钱,咱出来匆忙,没带多少钱财,就一人一百,若咱的钱发光了,咱就用粮食、牛羊代替!” …… “虎娃,你可是说真的,可是一人百钱?” “三叔,这咱能说瞎话吗?” 董虎看了一圈挤过来的老人,叹气道:“咱虎娃知道诸位的难处,咱虎娃也想帮一把,可……可佣兵真的不成,这里不是咱虎娃的地盘,没法子招募兵卒。” “但咱虎娃见了家乡百姓日子不好过,心下也难受,三日后,不管有多少人,只要是诸位招来的人,哪怕吃奶娃娃,咱也发钱!” “一人一百钱!” …… 三叔突然转身,“啪啪”拍了两下大手。 “行了,大家伙都是听了,虎娃忠义、孝顺,大家伙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力……那个老七,今日你就去老李沟,把那个吹喇叭老李头寻来……老九……” 老人一通指挥,还没过一会,一人提议在食肆店里商议不大稳妥,回家仔细商议商议,一群老头全都点头,看的董虎心下一阵好笑,心下自是知道他们因何会回家,但他今日就是为了散钱的,就是要为婶娘董氏的丧事办的风风光光,尽管董氏已经病逝了大半年。 几十个老人还没一刻钟就走了个精光,店里瞬间空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店铺,董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失落,对李宽、孙营等人的恼怒又多了一分。 饭食油水足时,很少有人一顿吃两斤粮食(实际只有1市斤),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半大少年,一顿饭也能吃上两斤,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两斤粮需要八文钱,而食肆店一碗羊杂汤一斤馕饼仅六文钱,连盐巴钱都省了,羊杂汤的生意也一直都很好。 即便吃羊杂汤能节省两文钱,但百姓穷苦,兜里铜钱较少,真正下馆子的百姓并不是很多,可临洮与其他地方不同,临洮是陇西郡南部校尉驻地,城内是有五百正规兵卒的,再加上董卓对待底下的义从家将很好,这些兵卒兜里有钱,而羊杂汤食肆真正的顾客是他们。 可现在食肆生意没了,只有一个原因,城内兵卒也成了穷困潦倒中一员。 自己找死,那是无论如何阻止都阻止不了的,越是阻止贪婪欲望强烈的人,越容易得罪人,若不是董瑁、李氏回到临洮,董虎连骂李宽、孙营的欲望都无,爱死不死。 看着生意萧条的食肆,董虎心下就有股难言的压抑,就带着人转悠到了县衙门前,观看无数人围拢着的高台,看着高台上头扎着黄布条道人剑指苍天,插着黄纸的利剑一阵挥舞晃动后,就着火把点燃黄纸…… 董虎有些叹息,按照电视里的情景,黄衣道人应该口吐酒水,吐出一尺火龙点燃符纸,只是很可惜,这个时代,除了他可以蒸馏浓缩出治伤的酒精,他人根本不知道如何浓缩。 不知道是黄衣道人太穷了,还是这个时代蜡烛很少,或是寒冬腊月风太大了,符纸只能用火把点燃。 黄衣道人念念有辞,将烧着了的符纸在一排茶水上一阵晃动后,又像是累了,盘膝坐在黄色桌案前,四名俊俏黄衣童子端着一碗碗水,无数百姓跪在雪地上…… “唉……” 董虎心下叹息,想要阻止却又没法子,一年中不知有多少次这样或那样的时疫,在没有办法治愈、根除前,百姓想要个寄托,他又能如何? 阻止…… 在太平道没有造反前,在大汉朝没有举起屠刀时,谁阻止百姓治病,谁就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虎娃。” 背后突然响起一句叫喊,董虎不由回头去看,正见三名挎刀汉子被嗣忠、嗣孝按刀挡住。 开口的人叫张义,是南部校尉名下右部曲侯,见是张义,董虎不由一愣,但还是一脸笑意上前,拍了嗣忠一下肩膀…… “张哥若有什么事情,让下面兄弟招呼一声就是了,你这么大咧咧寻来,着实不怎么英明。” 羊杂汤食肆生意靠的就是这些兵卒,董虎刚发达了就翻脸不认人,那他又成了什么人?但他又不能与之前的熟人太过热忱,这会让他们遭受上面的忌惮、排挤、打压…… 都是聪明人,董虎一开口,张义就知道他在说着什么,苦笑叹息。 “若是有法子,哥哥也不前来求你虎娃了。” “唉……张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虎娃往日颇受兄弟们照顾,哥哥们有了难处,寻到了咱,咱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来到一角破土墙边,寒风也小了些,张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刚刚下面兄弟说……说虎娃你要为夫人重新送丧,不知可否是真?” 董虎一愣,又苦笑捶了下张义胸口。 “这些事情……张哥和兄弟们就别掺和了,家里人若想去就去,你们去送夫人……不合适。” “张哥,咱虎娃也不瞒你,此次咱来的匆忙,没有携带多少钱财,最近几个月里,咱可能需要更多的粮食,要不然,咱就是多送兄弟们些钱粮也没问题,所以……张哥还请谅解。” 张义心下一动,忙拉着董虎手臂低声道:“虎娃你与哥哥说说,可是又有了发财机会?咱家还有几个兄弟,都是敢打敢拼兄弟!” 董虎没想到张义竟如此敏感,仅听到他需要粮食,就能猜测到他有动作,可回头一想也正常,张义是两百人的曲侯,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 “到时候再说吧,若张哥不怕兄弟们危险,可以做大公子的亲随。” 张义心中陡然狂跳,重重拍打胸口道:“虎娃兄弟果然义气,咱张义啥都不说了,明日就让家中儿郎去寻大公子。” 董虎苦笑道:“张哥这么做,就不怕李校尉给你穿小鞋啊?还是暂缓几日吧,过几日大公子就回河东郡,沿途缺了几个亲随护卫安全,兄弟们再跟着前往也不迟。” “就依兄弟,咱这就回去安排,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咱保证让大公子满意!” 张义心下大喜,大公子董瑁可不是一两年前的受气包,此时跟随,日后还能愁了前途? 看着天色,董虎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与张义三人分开后,带着两名义子重新回到食肆铺子,静等李氏前来汇合。 正如他估算的时间,回到食肆后,还没一刻钟呢,一脸担忧、忐忑的李氏走入店铺,与他说了一番李家事情后…… “增加了一斤粮食……也算是不错,你二叔是陇西郡太守,想来是没太大问题的,嫂嫂就莫要担心了。” 董虎言不由衷说了句安慰话语,李氏却紧盯着他双眼…… “虎娃,你……你与嫂嫂说,李家……李家真的没问题吧?” 董虎想了想,挠头道:“今日三叔还说家里困难,咱就与他们说了,只要他们为婶娘送行,咱就每人给百钱,三叔他们肯定是要多寻些人挣咱虎娃钱的,有了这些钱财打底,他们怨气就能消减了一半,就不会太过冲动。” “而且你爹不也说了,只瞎整一年,这都年底了,让三叔他们与蔡博士告那孙县令一状,你爹短时间内就不会胡来,过了年后,只要还与叔父在时那般,临洮就乱不了,李家就无大碍。” 李氏听到他给人发钱,心下顿时轻松,满面笑意拍打了他一下。 “还是虎娃考虑的周到,没白让嫂嫂疼你!” 正文 第106章 暴怒的董卓 董虎言不由衷劝解了李氏几句,心下却知道,他都如此大骂,李胖子还是如此作死往死路上狂奔,那是想阻拦也没法子阻拦的。 他是不愿意再搭理李家一丁点事情,回虎口堡后,李氏又把李家事情和董虎的话语说了一遍,董瑁只是看了眼低头逗弄董白的董虎,也微笑点头,好像也很赞同的样子。 三日一忽儿过,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少妇人还抱着个娃娃来到虎口堡,看到乡亲们衣衫褴褛、单薄,看到妇人紧紧将孩儿裹在怀里…… 每人一百钱,每人发一套羊皮袄、鞋子,都是两年前砍杀参狼羌时死人衣物,还有这些年董虎自己攒下的破烂,反正堆在库里也是堆着,董虎大手一挥,妇人、孩童一人一件。 也不知道几十个老人是如何寻来的人,呼啦啦近万人,无数人出现时,蔡邕神情严肃,他知道,就算朝廷大佬、名士病逝时,也绝对不会有万人趟着齐膝积雪送行。 看到董虎给人发衣服,让所有人吃牛羊大餐时,也终于明白了董卓嘴里的“虎娃心善”是何物。 火炕烧的旺旺的,年幼的娃娃一律留在邬堡温暖房里,让没办法上山的老人在家里看着娃娃,继续烧火做饭,其余的人或抬着纸马、纸牛,或拿着纸板做的桌椅板凳上山,无数人上山…… 蔡邕代表朝廷,当着无数人念了一遍祭文,董虎又将自己撰写的祭文拿出来念了一遍,把董氏是如何的贤妻良母,是如何的辅佐董卓为国征战的,是如何教导孩儿忠贞仁德的,又是如何爱戴百姓的……反正是念了好一会。 董虎念了好几页纸的白话文,带着好几千人齐齐躬身后,这才开始烧纸马纸牛纸人什么的,能想到的,董虎全都做了个,甭管像还是不像,他都做了些,各式各样的都有。 大汉朝没有这样的治丧规矩,董虎也不管,整了场异类的埋葬送行仪式,但在烧纸什么的时候,心下还是颇为担心的,唯恐大火点燃了山林,特别让人小心着。 所有人下山后,在吃大餐前开始给每个人发钱,原本蔡邕还极为郑重董卓或董虎在临洮的威望呢,直到发钱时,先是愕然,之后就是连连苦笑摇头…… 发完钱了,大餐吃完了,就又进入诉苦、批斗大会,无数人围着个儒雅老头诉苦,围着李宽、孙营、李全……大骂,更甚者还有恼怒扔雪球的……反正是挺乱的,董虎、董瑁两兄弟干脆就跑了没影,躲起来饮酒。 光和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董瑁仅领着数十人返回河东郡,半道上又遇到百十人临洮汉子加入。 董瑁离开临洮后第三日,董虎再一次上山,与孤零零的坟茔说了好一会话语,这才带着幼军骑离开临洮,但他在虎口堡留下了五百人。 因为队伍里有蔡邕缘故,这一次他没有回参狼谷,而是走陇西道入狄道,继而折转走金城郡,之后过黄河入允吾城,过老鸦峡、破羌、洛都后就是蔡邕主持改名的“安夷”城,当然了,日后也只会是安民城、安民县。 董瑁、董虎前后脚刚离开临洮,作死李宽、李全父子就将贪婪伸向董虎发放的百万钱百姓身上,还没等到蔡邕弹劾陇西郡太守李参奏折京城呢,尚还是中平元年元月,刚过了十五时,无数愤怒的百姓冲入李府、孙府……消息传入董虎耳中时已经是二月底,已经是临洮二十七家被屠门的一个多月过去,当然了,这是后话。 董瑁自离开临洮后,尚未到达陈仓时,华雄已经进入河东郡,来到了安邑,华雄顺顺利利入城,城门卒认得华雄,并未有任何阻拦,但他来到太守府门前时,正巧撞上董璜。 董璜见到华雄,不由一愣。 “华雄,你不是跟着大兄在临洮守孝吗,怎么又前来了安邑?” 华雄眉头一皱,还是抱拳道:“末将还有事要见主公,就不打搅了二公子出行。” 华雄抱了拳后,就要从董瑁身边走过,就在两人即将错身而过时,董瑁猛然伸手拦住去路。 “等等。” 董璜转身挡在华雄身前,一脸的皱眉不悦。 “叔父已经说了,让大兄在临洮为婶娘守孝三年,你是大兄的亲随头领,为何不守护在大兄身边?” “来人!” “把擅离职守之人拿下!” 董璜自幼时便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直都与董瑁不和,身后一干兵卒都知道这些事情,可若他们是董卓自凉州带出来的兵卒,无论是敦煌、酒泉所属湟中义从,还是韩遂投降后,招降的令居塞湟中义从,就算知道董璜、董瑁两人不和,仅华雄统领过五千董部义从,那也绝对不敢轻易对华雄动手。 湟中义从不敢轻易动手,但董璜身后的兵卒不是湟中义从,而是董卓入主河东郡招募的河东兵,跟着董璜每日饮酒的河东兵亲随,眼里又哪里在乎华雄是谁。 董璜不知犯了什么病,突然下令要逮捕华雄,数十河东兵齐齐上前,十数幼军骑见数十河东兵要动手,齐齐举起长槊,华雄更是暴怒,大戟一摆。 “大胆——” 华雄陡然刺向董璜,董璜吓了一跳,慌忙向后跳了一步。 “当!” 大戟重重刺在太守府台阶青石上,火花崩散,坚硬青石台阶竟被崩裂大块。 “哪个敢阻拦主公信件!” “死——” 华雄怒吼,背后十数幼军骑齐齐踢马上前,仰天怒吼。 “杀——” 十数人怒吼,正满脸笑意陪着一中年向府门前走来的董卓吓了一跳,下一刻,老脸顿时阴沉,好不容易来了个旧识,而且还是太原郡名士,门外竟传来震天喊杀声,素来好面的董卓又哪里挂的住脸? “牛辅,给咱去看看,是哪个混账在门外闹事!” 董卓恼怒,牛辅慌忙抱了一拳,率先跑出房门,刚要恼怒大喝训斥,可一看到举着大戟指向董璜的人是谁时,心下就是一个咯噔,暗叫不好。 牛辅经历过一次董忠送信事件,别人不知道董忠当日带来的杀头话语,自己又如何不知? 一看到华雄,牛辅就知道必然是大公子送来的要命信件,哪里还管其他,刚要上前…… “嗡!” 华雄猛然一抖,将原本指向董璜的大戟指向牛辅,一脸的冷漠、恼怒。 “牛将军……” 就在这时,一声狮吼暴怒传出…… “哪个混账敢闹事——” 董卓大怒,刚一脚踏出院门,张口还要恼怒,看到华雄时,又是一阵呆愣。 “华雄?你怎么回来了?” 华雄见到董卓出现,收了大戟,上前叉手抱拳。 “回主公,大头领担心主公安危,特让华雄前来听令!” “瑁儿他……嗯?” 董卓刚开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手一摆,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行了,瑁儿就是瞎担心,你先退下,待咱先送送子师……” 董卓伸手,一脸的慈善笑意,哪里还有之前暴怒阴沉。 “数年不见,子师应该与咱多亲近亲近才是,来来……” 董卓很是热情,中年也很客气与他客套了几句,但在登上马车时,看着骑坐在战马上的十数幼军骑与他人不同,一脸笑意指向十数骑。 “太守大人,这十余骑看着……与那些湟中义从不大一样,这又是哪里的精锐?” 董卓一脸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凉州十里不同乡,各部羌人五花八门,子师不用奇怪。” 中年叫王允,字子师,并州太原郡名士,以刚正不阿盛名。 董卓早些年曾在并州任职过,与王允有过短暂的接触,虽接触不深,可也总比没有丁点接触要好吧? 大汉朝是世家豪门的天下,漫长的三四百年也造就了世家子的骄傲,哪里会有人看得起偏远地方临洮董家子? 董卓南征北战了二十年,可他身边连一个像样的世家子弟做谋臣都无,即便做了河东太守,平日里也无一个名士前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董卓也极为热情,直至把人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消失,可怪异的是,牛辅却有些畏惧后挪了小半步…… 董卓阴沉着脸走到董璜身前,抬手就是重重一巴掌。 “啪!” 又一脚将人踹翻,一脸阴沉俯视着面色苍白的董璜。 “哪个让你动咱的信件的?” “哪个——” 董卓愤怒暴吼,董璜差点吓尿了,从小到大,董卓从未如此阴狠暴怒对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辩解。 “牛辅,你亲自执行,就在这门外,每人五十鞭,少了一鞭,你就代他们所有人受刑!” “诺!” 牛辅不敢稍有反抗,慌忙摆手,一大群兵卒上前,连同董璜在内,几十人全被捆了个结实。 “哼!” “咱再说一次,哪个再敢动咱的信件,咱剁他一家老小!” 董卓恼怒冷哼,尽管他不知道临洮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知道,若是一般信件,哪里用得着华雄这般将领亲自护送。 大袖一摆,董卓冷脸走入门内,华雄按刀持戟跟随,两人一前一后还未走出多远,不仅得知了消息的董旻、徐荣、李傕、郭汜等人急匆匆赶来,就是牛辅的媳妇董媛也跑了过来,全都一副要为董璜救场架势,这也让董卓心下更为恼怒,面上更为阴沉…… “叔颖。” “你是不是也要动咱的信件?” 看着二哥阴沉着脸,又看向后面按刀华雄,董旻终于知道了董璜做了什么事情,顿时有些慌了。 “叔颖……叔颖怎敢私看兄长书信?” 正文 第107章 安邑黄巾乱 一干人得知了根由,别说他人不敢替董璜求情,就是董媛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插手。 董卓恼怒,一直来到厅堂阴沉着脸坐下,华雄这才面无表情将怀里紧紧贴着的信件拿了出来。 他人在此时不敢多言,全低头坐在左右,董卓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件,而是阴沉着脸再次扫视所有人…… “咱再说一句,哪个再敢动咱的信件,咱活剐了他!” “哼!” 董卓冷哼,看也没看信件封口,直接将信件撕开,刚看了一眼,一脸的讶然,里面竟有三封信件…… “砰。” 董卓猛然站起,动作幅度之大竟将桌案小几撞翻,但他却毫无所觉,双眼紧盯着信件不离半分…… “这……这可咋整……” 众将惊愕,看着董卓成了碾磨的驴子来回焦躁走动,看着他看了信件一眼…… “唉呀……” “这可咋整……” 又接着来回“砰砰”走动…… “咚咚……” 牛辅急匆匆走入,向来回走动的董卓抱拳。 “岳父,五十鞭已经行刑完毕。” “再给咱打三十鞭!” “啊?” 牛辅一阵惊愕,再打三十遍,那还不是把人抽死了?正待低身劝解…… “敢抢咱的信件……” “给咱全打死——” 众将大惊,打死一些兵卒没事儿,可那还有二公子董璜呢,这要是现下把人打死了,事后董卓又后悔了怎么办? 要说还是牛辅聪明,也不提董璜,而是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岳父,可是虎娃出了事?” 董卓一瞪眼,又一声哀叹。 “虎娃他……唉!虎娃没事,是咱们出事了!” “啊?” 众人大惊,怎么也没想到董卓会说了这句话语。 董卓从中拿出些纸张,这才将剩下的信件向牛辅摇晃了两下,牛辅慌忙上前。 “咱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与咱分析分析,是不是立即抓了那些妖人?” 牛辅拿过信件,仅看了个开头,吓得差点把信件掉在地上,强忍着惊惧把信件看完…… “岳父。” 牛辅抱拳道:“虎娃说的是有些道理的,若中原大乱,贼军百万,咱们若是一战……可能真的会兵败……” “轰——” 众人轰然站起,全一脸惊骇看向牛辅,他们哪里会想到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 董卓看了眼所有人,又一脸叹息砰的坐下。 “那还用说,那些人整日看不起咱,哪里又愿意咱获胜?肯定是想着法扯咱的腿!” “你别与咱说这些废话,虎娃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就与咱说,虎娃说的妖人作乱,又有几分可能发生?现在该不该抓那些妖人?” 牛辅一阵犹豫…… “岳父,此事着实不好……” 一听这话,董卓极为不耐烦,一手指向徐荣。 “徐荣。” 徐荣不敢犹豫,忙上前叉手抱拳。 “徐荣在。” “立即领人给咱将城内妖人抓起来,是那太平道妖人……就是头上扎着黄布条的,整日在城内给人喝水的道人。” “不仅城内,还有其他县城,都要给咱抓起来!给咱严刑拷打,一定要问出他们是如何造反的,都有哪些人!” “哦对了,虎娃说了,贼人很可能会在二三月间造反,现在还有些时间,不用惊动他们,要将人偷偷抓起来。” 众将一惊,徐荣颇为沉稳,郑重抱拳。 “诺!” “徐荣这就让人去寻他们的住处,这就让人前往各郡县。” 董卓大手一摆,又将目光看向华雄。 “华雄,虎娃可有说什么?” 华雄抱拳道:“大头领说要华雄等待大公子与主公的决定,之后立即回返临洮。” 董卓点头,转而看向牛辅、李傕、郭汜。 “牛辅、李傕、郭汜。” 三人急忙出列抱拳。 “末将(末将)在!” “允吾城如何丢的,金城塞如何丢的,咱就不多说了,由牛辅为主将,李傕、郭汜你二人为副,若河东郡任何一城被贼人从内破了城,咱绝不饶了你们!” 牛辅等人不敢大意,郑重抱拳。 “诺!” 董卓当众将信件甩动数次,一脸的郑重。 “虎娃言北宫伯玉、韩遂等人造反,言贼人偷袭金城塞,皆被他说中!” “咱不管虎娃是如何看出城内妖人要造反的,可若真被他说中,而你们与那陈懿、泠征一般的蠢货……不做任何防备,咱必剁你们狗头!” 说罢,董卓从信件中抽出几张,检查了一遍后,将几页信件塞入信封中,抬眼看向三弟董旻。 “叔颖。” 董卓将两封信件扔到董旻面前。 “一封送入越骑校尉何苗府中,一封送往中常侍郭胜郭公公府中。” “记着,什么话语都不要说,自今日起,你就留在雒阳。” 董旻没有迟疑,拿过信件道:“兄长放心,叔颖今日就前往雒阳。” 董卓瞪着小眼睛,一一扫视所有人,在牛辅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看的牛辅额头冷汗直冒…… “咱最后再说一句……哪个胆敢拦截咱的信件,不管是谁,一律打死——” “砰!” 董卓一脚将小几踢飞丈外。 “哼!” 董卓大怒,别人的信件还罢,他对董虎的亲笔信最是重视,每一次的信件都极为要命,尽管他不知道那小子是如何看出来太平道要造反的,而且还断定若要造反,就应该在二三月间…… 可董卓不敢大意,那小子已经数次准确判断。 董卓恼怒离去,厅堂大乱,十数大将齐齐围在牛辅身边。 “大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啊,什么百万反贼,这究竟怎么回事?” “大哥……” 一干人围着牛辅,牛辅哪里敢轻易透露信件内容,苦笑将人推开,走到几名老将围着的华雄身前。 “华雄将军,虎娃是不是抓住了妖人?询问出了妖人会在二三月造反?” 华雄抱拳道:“华雄不知道,大头领只是让华雄送信。” 老将杨义皱眉道:“且不论虎娃如何断定妖人会造反的,谨慎些总是不错的。” 董四郎转头看向徐荣后,点头赞同道:“城内妖人是不是造反,徐将军偷偷将人抓起来,就算弄错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可若是什么都不做,一旦安邑城被贼人占了,或是其他郡县被贼人攻破,朝廷若要怪罪的话……那可比弄错了,死几个人严重的多!” 董四郎话语刚说完,徐荣什么话语也未说,转身就向厅堂外走去,数名将领相视后,也紧跟在后。 众人默默点头,贼人不造反还罢,可若真的造反了,就算逃了一命,朝廷那一关也很要命。 牛辅见无法从华雄嘴里得到更多信息,也只能抱了拳,带着一干大将离去。 他人都走了,一干老将也把华雄围了起来,可华雄知道的还没看了信件的牛辅多呢,又如何说出更多信息? 一封信件,仅一日夜,城内多处发生厮杀拼斗,当董卓看到院中摆着的一地死尸,老脸阴沉的可怕。 “来人——” “给老子发兵——” “给老子剿灭各郡县所有贼人——” 看到湟中义从死了一二百人,董卓瞬间暴怒,这哪里还是良善百姓,良善百姓能杀了他这么多精锐亲随吗? 仅一夜,精锐湟中义从死了一二百,董卓心下极为坚定董虎的话语,坚信太平道要造反了,近千铁骑奔赴各郡县。 第三日夜…… “杀——” 一声凄厉,无数杂乱脚步从黑暗中冲出,看守监牢衙役仅有十数人,见到无数黄头巾汉子冲出,想也未想,撒丫子就是狂奔逃散。 “杀进去——” “把神上使救出来——” “杀——” 为首汉子一刀砍死一衙役,仰天怒吼下,无数黄巾汉子怒吼杀入,不大的监牢惨叫、哀求声此起彼伏,不一会,无数衣衫褴褛汉子嘶吼杀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皇帝昏庸——” “奸贼当道——” …… “……改天换地之时——” “杀——” 数百黄巾汉子、数百牢狱囚徒齐齐怒吼,不一会,大火吞噬了城北监牢,数人抬着一名染血道袍汉子向北门奔逃,尚未奔出两条街道,一名黄巾汉子急匆匆跑来。 “神上使,狗官董卓正带着三百官兵杀来!” 神上使好像被严刑拷打过,连起身坐起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勉强坐起,向抱拳的黄巾汉子招了招手…… “上前。” 黄巾汉子面色瞬间涨红,手脚颤抖走上前。 染血神上使拿出一张黄纸,一阵低声喃语后,两指夹着黄纸并作剑,在身前汉子身上这么比划一阵…… “急急如律令!” 神上使像是用尽了功力,顿时有些萎靡不振。 “黄巾力士刀枪不入,本神使已经向大贤良师借了神力,你可领两百兄弟阻敌。” 黄巾汉子手脚颤抖不停,好像真的神力护体了般,双手“啪”的碰撞在了一起。 “神上使先行,待咱牛二杀退那些狗官!” 神上使摆了摆手…… “苍天已死,魑魅鬼魉横行于世,正是黄天当立,护法尊者清平世界之时,尔等黄巾力士便是黄天护法尊者……” “去吧。” “诺!” 黄巾汉子怒目圆睁,虽衣着单薄、破旧,竟有了“金刚怒目降服四魔”威严…… “我等黄巾力士乃黄天护法尊者,尔等魑魅鬼魉还不下马受死——” 黄巾汉子指着狂奔杀来的董卓大怒。 “杀——” “杀——” 不等暴怒的董卓怒吼,黄巾汉子竟然率先发起了冲锋,两三百黄头巾汉子嘶吼的冲向同样数量的官兵。 “杀——” “给咱杀光他们——” 董卓小眼里全是愤怒火焰,狂踢战马,手中大砍刀挥舞,一黄巾汉子举着木叉想要抵挡,大砍刀仅转动一下,连同木叉带人斩成两段。 “杀——” “杀光他们——” 正文 第108章 自己挣的家业 又是一地死尸,董卓看着院中再次摆放的一地死尸后,没有他人想象中的暴怒,而是眉头紧皱…… “岳父,贼人尸体已经点验过了,一共两百五十六人。” 牛辅不敢大声开口,唯恐激怒了董卓,但他没料到董卓只是摆了摆手,眉头愈加紧皱。 “两百五十六人贼人……却杀了咱一百四十八精锐……” “看来虎娃是对的,若咱手下兵卒不是精锐西军,若贼军倍数……” 董卓突然回头看向牛辅。 “城内还有多少兵卒?” 牛辅忙说道:“城内还有四百余卒。岳父,仅凭这么点兵卒,咱们恐怕难以应对贼人。” 牛辅又解释道:“岳父也知,那些妖人施水善于蛊惑百姓,谁也不知道城内究竟还有多少百姓从贼,若是再发生几次昨夜之事……” 董卓阴沉着脸道:“立即给咱招兵,立即把城内富户请来,让他们给咱拿出钱粮,若是不愿……哼!他们家中难道就没有妖人吗?” 牛辅犹豫了下,说道:“岳父,是不是咱们也招些佣兵?” 董卓眉头皱了下,不悦道:“虎娃招佣兵时,你又不是没在场,你又不是没亲耳听到虎娃是如何说的,佣兵一日仅两斤粮,能招募到什么样的人?若不喂养个三两个月,如何可用?” “哼!” “你也不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咱哪有时间用粮食喂养他们?净他娘地瞎想!” 董卓是经年宿将,他又不是看不到佣兵的好处,都是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的人,既然敢加入佣兵,那肯定是不把命当一回事的混蛋。 敢打敢拼是一回事,可你瘦的都能一阵风吹跑了,又如何可以打仗? 董卓知道佣兵的好用,也想私下里招募一些这样的人,可他不是董虎,董虎屁个官身也无,想怎么整都可以,可他是河东郡太守,基本的官场规矩是要守的,否则他人就会整日弹劾,弹劾他图谋不轨、图谋作乱造反。 一州一郡的常备兵力是很少的,雒阳帝都北军五营不足五千卒,长安三辅地,常备兵仅有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加在一起仅有四千卒…… 按照大汉朝早些年的军队部署,一郡仅有南北两部校尉,一部校尉顶多也就有四五百常备兵卒,也就是一郡也仅有千卒常备兵。 但后来大汉朝财力不足,除了较为特殊的州郡还保留着一部校尉外,大多数都取消了,富裕的州郡还能有两个司马用来充当校尉职责,穷一些的州郡仅能保留一个,有的甚至连司马都没有,各县顶多也就有个县尉,手下顶多也就几十个衙役。 不发生叛乱还好,叛乱一起,董卓瞬间察觉到了自己兵力不足,想要立即扩兵,可他即便把临洮的家业卖了个精光,也仅能维持一千湟中义从。 河东郡不是临洮偏远小地方,河东郡有盐池,是世家豪门核心地方,各世家豪门盘根错节,董卓还没有数年后的想杀谁杀谁的权利,一时间又如何触动得了各家族的利益? 可董卓也确实精明,在看到太平道造反后,立即察觉了其中的好处来,立即让牛辅威胁各家族,不掏钱…… 哼哼…… 近千湟中义从四散前往各县,唯恐一个大意让贼人内外夺了城池,但董卓兵力不足,短时间内很难招募到足够兵卒,也只能在冰雪未消融前死守城池。 安邑县城发生了太平道劫狱后,董卓再次派人前往雒阳,将河东郡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向三公汇报了一遍,只是大雪封路,即便日夜送信也需要十余日。 董卓威逼利诱,各县富户都得掏钱,不掏钱粮,百十个湟中义从立马破开院门杀入,再出来时,一堆黄布条和一堆尸体被无情扔在大街上。 但河东还有个大汉朝顶级家族,那就是河东卫家,冠军侯卫青的卫家。 牛辅领着两三百人在城内四处请人喝酒,卫伯儒、卫仲道两兄弟领着千余家丁守着街道两端,卫家院墙上也是拿着刀枪棍棒人头,见到这一幕后,牛辅也只能作罢,但不管怎么说,董卓在一个月时里还是得了不少好处的,手里可用兵卒也有了三千,但这也是后话。 在董卓四散兵卒前往各县时,董旻带着侄子董璜和百十骑前往雒阳,两人带着信件日夜赶路,即便如此,到了雒阳时也已是初平元年二月,进入雒阳城后,两人惊愕的发现,太平道张角的弟子唐周已经密告了太平道造反,不仅告发了张角造反,更是将荆、扬神上使(大方)马元义抓了。 神上使马元义在两尺冰雪寒冬时,领荆、扬数万人前往雒阳,欲要进入雒阳,自内而外一举拿下帝国心脏。 荆、扬不是后世时那般性子的江南人,在大汉朝,荆扬是有诸多悍勇蛮人的,与东西羌差不多,这些山林蛮人也一样时不时就反叛一下。 马元义带领数万人自南方前往北方,而且还是两尺大雪之时千里行军,仅凭此,数万人一旦分批钻入雒阳城内,仅凭北军五营四五千人和近万守门卒,还真不一定打的过数万如此坚毅叛军。 但这一切皆因那唐周的叛逃密告,数万人逃散的逃散,被杀的被杀。董旻可不管那马元义死不死,他这“密告”头功可是没了啊! 来的时候,董旻还怀疑着董虎是不是胡言乱语,可当太平道真的造反了,心下又有些埋怨来,埋怨虎娃总是弄这些马后炮事情,当日金城塞是如此,今日太平道又是这般。 董旻心下哀叹,还是拿着封信件来到了雒阳尹府邸,至于为什么不是董卓嘴里的“越骑校尉”府邸……何苗升官了,在唐周密告张角造反后,原来的雒阳尹何进晋升为大将军,何苗也从越骑校尉转而任雒阳尹。 张角图谋造反太过突然,唐周吐露的东西太过骇人听闻,三十六大方,几乎涉及了半个大汉朝疆域,而且还是世家豪门的腹心重地,原本一拖再拖的“大将军”职位,在张角反叛后也终于顺顺利利落在了何进头上,但统兵平乱的将领是谁呢? 谁为各方平乱主将? 朝廷文武争吵的脸红脖子粗,但此时的内廷宦官被外廷文武全面打压,原本一再禁锢的党人也全面取消。 朝廷争吵了小半个月也未能最终决定下来,眼看着就要冰雪消融了,各方争吵的也愈发激烈…… 董旻、董璜带着一车礼物前来何苗府门前,只是门房颇为看不起两人,两人也只能停留在府尹门外等待。 或许董旻经历过太多次这种折辱,脸上并无太大异样,但董璜不同,见一个狗奴才也敢如此出口羞辱,脸上的阴狠就没散去一丁点。 看着董璜脸上的倔强阴沉,董旻心下叹息…… “璜儿。” “你可是怨恨兄长……或是瑁儿、虎娃?” 董璜依然低头不语。 “兄长、嫂嫂自幼将你当成亲子,即便你欺辱瑁儿,兄长和嫂嫂也从未因此而训斥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董璜抬头看向董旻,依然未有开口。董旻看向何苗府门前,苦笑…… “因为……” “瑁儿是个废物。” “从出生时,就已经决定了,瑁儿只是个无用的废物。” 董旻指向何府门前。 “一个狗一般的奴才,竟也随意呵斥你我,为何?” “因为咱拉来的礼物不够多,没有达到那狗奴才认为的‘有用’人的资格。” …… “呵!” “唉……” 董旻一声自嘲轻笑,又无奈叹息。 “事情虽不一样,可道理是一样的,兄长、嫂嫂……甚至叔父也认为瑁儿只是个废物,一辈子只能管一管田地、账册,做个混吃等死的人。” “不仅兄长、嫂嫂、叔父这么想的,咱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你自幼欺辱瑁儿,没人会在意,因为所有人都认为瑁儿就是个废物。” “可瑁儿不这么认为,瑁儿不认为自己就是个废物!” …… “璜儿。” “你或许觉得,瑁儿被嫂嫂重视了,被兄长喜爱了,是因为虎娃的关系,若没有虎娃的支持,瑁儿依然是个无人理会的废物。” “但是。” “你有无想过,若没有瑁儿的支持,虎娃能走到这一步吗?瑁儿若真的是个废物,他能支持虎娃吗?能与虎娃一直亲善吗?” …… 见董璜终于抬头呆呆看着自己,董旻反而笑了,很是拍了下他的肩膀。 “兄长、嫂嫂,包括叔父咱,从来没有给过瑁儿多少支持,与你相比就是天壤之别,可瑁儿与虎娃却走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叔父心下也不舒服,可咱也是心服口服。” “为什么呢?” “因为那是他们自己挣的,不是兄长或嫂嫂给的,是他们自己挣的,不服也得服!” 过了许久…… “侄儿……侄儿错了……” 见董璜终于低头,董旻暗自默默点头。 “瑁儿是兄长的独子,但他却自成一系,即便没了兄长,瑁儿也会有自己的家业,所以呢,兄长根本就没担心过瑁儿,反倒是你,你才是兄长的继承人,继承兄长挣下的家业。” “瑁儿自成一系,兄长的家业给你,都是董家子嗣,本应相互扶持,可若你总是与瑁儿为敌,就会让兄长很失望,就会逼迫兄长在你与瑁儿之间只能选择其一。” “兄长的家业是兄长亲手挣的,瑁儿的家业是瑁儿亲手挣的,璜儿你有自己挣的家业吗?你觉得……你还如此欺负瑁儿,兄长会选择谁呢?” 董旻双眼看着渐渐走来的马车,抬手拍了拍董璜肩头…… “若叔父与兄长兄弟阋墙,咱董家也走不到现在。” 正文 第109章 郭胜的态度 当日董虎劝谏董卓走何皇后路子时,就是董旻带着礼物面见的何苗,刚下了马车,何苗就见到董旻叔侄站在门外,二话没说,照着急匆匆迎出门的门房就是重重一巴掌。 “混账东西,叔颖是我何府贵客,哪个让你如此怠慢的?” 何苗与董旻在家里的地位都是一样的,都是万年老二,上面都有一个脾气暴躁的兄长压着,两人的性子也都差不多,在董旻率先抱拳后,何苗也慌忙抱拳还礼,又伸手邀请董旻先入府,丝毫没有雒阳府尹那种高傲。 “叔颖勿怪,那奴才是刚入府没多久的,还不知道你我的关系。” “来来,有何事先入府再说……” 何苗很是客气,一手拉着董旻,回头还不忘招呼后面的董璜,招呼一干人一同入府。 何苗府邸是皇帝赏赐的,是在抓党人时没收他人的府邸。在外面或许还不觉得如何,进入大门后就成了另一片天地,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奢华中又带有威严大气。 沿着阁廊一路进入厅堂,待众人按照主次坐下后,董旻这才从衣袖中拿出封信件。 “前些日,家中子侄日夜不停送入河东郡一封信件,说是太平道妖人欲要作乱造反,说是很可能会在二三月时反叛,兄长得了消息后,立即让下官日夜前来,想将此事告知府尹大人。” “只是……” 董旻苦笑道:“家中子侄断定贼人可能会在二三月造反,下官这才急匆匆前来,原以为若能早一步告知朝廷,兴许可以先一步抓捕了贼人,来了雒阳后才知晓,朝廷已经将贼人捕获。” 何苗呆愣了片刻,皱眉道:“叔颖是说……你那侄儿也是察觉了贼人欲要造反?” 董旻点头道:“此事太过蹊跷……下官早些年就曾听闻过那张角施药救人,乍一听闻他要造反,下官心下是不解、不信的,可……可那侄儿曾多次断定贼人反叛之事,下官与家兄又不能不信,唯恐朝廷毫无戒备,这才日夜赶来雒阳,希望皇后、府尹大人可以小心些,莫要被此事影响到了史侯,影响了皇后娘娘与府尹大人。” 都是聪明人,董旻提及何皇后、史侯时,何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又是感激又是好奇。 “叔颖,你那侄儿是谁?又是如何知晓的妖人欲要反叛?” 董旻犹豫了了片刻,又苦笑叹息。 “下官那侄儿……就是那让人头疼的虎娃,至于他是如何知晓贼人欲要反叛,又如何断定贼人会在二三月时作乱,下官也是不明所以,他并未细说此事。” 董旻开口“虎娃”时,何苗就知道是谁了,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董旻叹气道:“北宫伯玉、韩遂等人欲要造反时,就是虎娃率先察觉,并且还让人去告知太守陈懿,但太守陈懿太过昏庸,以至于城丢身死,若非如此,贼人也不至于数月间便聚起十万贼众。” “虎娃先是察觉了贼人欲要反叛,之后又察觉到了参狼谷狼孟欲要侵入临洮,欲要与那北宫伯玉、韩遂等人同流,欲自临洮杀入陇西郡,断绝朝廷平乱大军退路,故而才有家兄调走临洮兵马,一举歼灭参狼羌贼人,为朝廷平乱大军扫平后顾之忧。” “之后虎娃又察觉了贼人欲自允吾城偷袭金城塞,这才又有让人日夜不停前往长安,欲要让朝廷警示护羌校尉泠征,希望他可以小心城内贼人内外夹击,只是……只是那泠征与陈懿一般无二,明明知道允吾城就是贼人自城内打开的城门,竟还不小心应对,以至于金城塞丢失。” 董旻说道:“虎娃数次断定贼人反叛、袭城之事,所以下官和家兄不敢轻忽大意,这才日夜前来。” 董旻又指了指何苗小几上信件,说道:“这封信件实则是那虎娃所写,是专门写与皇后的,至于写了些什么,下官与家兄也不敢拆开一观。” “什么?” 何苗大惊,不由将信件拿起,左右翻看了遍也没看到牛皮纸上有任何字迹,封口也完好无损。 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何苗也没发现任何异样,最后也只得强忍着一窥究竟欲望,又与何苗询问了好一会,最后也未能得到更多信息。 有些事情董虎并未在信件上书写,而是准备让董瑁亲口告诉董卓,以此增加董瑁更多分量。 董虎没有说,董旻所知也有限,自是没办法告知,两人又说了些杂事,董旻见何苗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仅一刻钟就起身抱拳告别。 何苗将董旻送走后,急匆匆跑回厅堂,正待拆开信件,但想了一会,还是拿着信件急匆匆跑去皇宫。 何苗前往皇宫,董旻转而又来到中常侍郭胜府邸,这一次他没有被人扔在门口不理不会,也是巧了,当叔侄两人来到郭胜门前时,正见到郭胜送张让出府。 张让本来都已经走了出去,见到董旻后,又跟着重新回到内宅厅堂。 郭胜曾作为监军性质的大使前往凉州,与董旻也算是相熟,双方又没有利益冲突,再加上此时的宦官急需外援,对待董旻也极为客气。 董旻将与何苗说的那番话语又说了一遍后,这才拿出一封信件。 “虎娃究竟是如何察觉的那张角欲要作乱,以及又如何断定的二三月造反,下官也不明所以,此次让人日夜兼程送信,一共送了三封信件,一封是给皇后娘娘,一封是给公公,还有一封是给家兄的,下官今次前来,虽有告知贼人欲要作乱一事,也是为皇后娘娘和公公送信,至于信件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下官也是不知。” 郭胜心下一惊,面上却极为郑重,翻看了两下毫无任何异样的牛皮纸信件后,这才将信件拆开…… 先是眉头微皱,继而又微笑点头,最后颇为讶然…… “唉……” “大将之才……” 郭胜苦笑摇了摇头,张让看的心下焦躁,很是不满开口。 “郭公公,那小儿究竟说了些什么?” 郭胜皱了下眉头,又苦笑将信件送到张让手里。 “虎娃有为国征战的心意是好的,但此事需朝臣们商议一二,但不管最后是如何的结果,陛下都不会任由他人欺辱仲颖,也绝不会再让任何忠勇将士……” “什么?那小子愿意出兵一万?”张让惊呼。 郭胜不满道:“张公,虎娃想为国征战是好事!” 张让张了张嘴,叹气道:“那虎娃能出兵相助自是好事,可……” 郭胜心下有些不满,伸手从张让手里抢过信件。 “此事颇为重大,还是多寻些人商议了后,稳妥了再秉明陛下好了。” 说着,又再次看向颇有些惊愕的董旻,见他模样也不像是看过了信件的,心下也暗自点头。 “事情尚未确定,调动董部义从尚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咱可以保证,但凡是忠勇为国将士,陛下就不会让人饿着肚子!” “就如虎娃所说,皇帝不差饿兵!” 董旻虽不知道信件上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他能够从郭胜的话语里听出些隐意,心下也有些杂乱跳动,起身向两人抱拳一礼。 “信件送至,下官这就暂时回驿站,若张公有何吩咐,让人去寻下官即可。” 郭胜看了信件后,心下有些躁乱,需要与人商议信件上的事情,毕竟他也不知道皇后的信件内容是否与自己的信件一般无二的内容,若不尽快告知皇帝,若让大将军何进得了那一万精锐,反而成了坏事。 让人将董旻、董璜叔侄送走后,张让抬手就要再次去拿信件…… “啪!” “张公公,你不是已经看过信件了吗?” 张让心下不悦,说道:“那小子已经霸占了大半个金城郡,若是再让那董卓成了尾大不掉之人,又当如何?” 郭胜皱眉道:“那以张公公的意思,咱们就应该让那谏议大夫朱儁,让那皇甫嵩,让那卢植去平乱,让那些恨不得砍了咱们脑袋的人去平乱,去获取功勋,让他们尾大不掉做大吗?” 张让目光陡然一凝。 谏议大夫朱儁、东观博士卢植是江南柱石大将,一个大破交州蛮,一个镇压九江蛮,群臣一致推荐,内廷一干宦官就算想反对也无可奈何,谁让两人至今未有败绩呢? 其他的还有谁有资格出任平乱统兵大将? 只有皇甫嵩和董卓,田晏、夏育原本是与董卓一样的地位,田晏、夏育是段颎的左右司马,而董卓是西凉名将张奂的司马,同时还跟随过段颎混过事。 田晏、夏育与董卓的地位本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但在熹平六年(177年)时,田晏、夏育在出兵弹汗山时大败,数万骑大汉朝边军精锐丢了个精光,两人更是被装入牢笼廷议死罪,若非花钱赎罪,两人都得死,若非北宫伯玉、韩遂等人造反,两人现在还是庶民,夏育又哪里可能重新起复为将。 而董卓就不一样了,董卓征战二十年,虽无酣畅淋漓大胜,但他也没大败过。 论军中资历,皇甫嵩、朱儁、卢植都是不如董卓的,只因董卓是董家子,头上一直有人压着,一直在边地瞎转悠,真正有资历压着他的,只有段颎、张奂二人。 军中是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的地方,军中资历不足就想压着老将是极为困难的,这也是董卓一直不鸟其他将领的主要原因。 董虎对董卓的性子极为了解,即便现在手里有好几万屯田兵卒,在董卓面前也表现的足够听话,很大原因也是因为军队就是这个样子,若他不敬着老将,下面的也是有样学样,而军队又不同于农夫,是真正的暴力机器,一个疏忽就会用无数人命往里填。 正文 第110章 两颊清泪 郭胜的话语很直白,不支持董卓,你张让想支持谁? 从告密的唐周嘴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张角要造反的范围。 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地,因嵩山纵向将整个河南一分为二,如此就需要两个统兵大将,河北同样需要一到两个大将。 朝廷争吵了小半个月,他人对朱儁、卢植两人都没意见,独独轮到皇甫嵩时卡住了,内外廷争吵的主要原因就在于皇甫嵩在平定羌人叛乱时的表现。 因董虎提前的刺激到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两人也提前造反了,结果又被董虎捅了河湟谷地,几乎所有功劳都被董虎抢去了,皇甫嵩、董卓、周慎三人几乎毫无任何作为,但董虎是董卓的人,董卓怎么着都是有功劳的。 因皇甫嵩监军不利,致使董部义从扣押了数千朝廷兵卒,后来更是让董小乙、孙牛抢了朝廷粮食,以至于朝廷更换了护羌校尉,当一些人提出皇甫嵩任一军主将时,不仅内廷齐声反对,就是外廷也有诸多不满,这与董虎所知道的车轮轨迹有了些许不一样。 但董虎并不认为世家豪门会在一开始让董卓上阵,最后肯定还是皇甫嵩任一军主将,而董虎给何皇后、内廷宦官去信,并不是要争夺第一波三名主帅的位子,而是争夺第二波,是在平乱过程中,是平乱大军受挫后的主帅位子。 正如董虎所想那般,当何皇后看罢信件后,与内廷宦官们最后达成的主意是一样的,愿意支持董卓成为一方大将。 对于何皇后而言,自己也好,儿子也罢,身边有个保驾护航的人是有利的,内廷宦官也差不多,在唐周密告张角造反后,所有人都把造反的过错安插在了内廷头上,内廷一时间被人打的体无完肤,急需一个外镇藩将支持,而一直不被世家豪门接受的董卓,就成了此时最佳人选。 董卓被人打压了一辈子,看了董虎完整的信件后,心下就有些躁动,打滚了这么多年,哪里会看不到董虎的算计? 越是知道越是没法子与人说,而且里面有些事情还不够通透,但他也没法子,只能一边恼怒境内不断传来的不安消息,一边焦躁不安等待儿子的前来。 焦躁等了小半个月,儿子尚未等来,雒阳却传来了消息,听着探子传回的消息,厅堂上无人开口,皆有些难以置信。 “哼!” “果然还是被虎娃猜中了!” 董卓对手下的迟钝有些不满,但他没有精明谋士,就算想要不满也是无可奈何。 每一次收到董虎信件,董卓就很是后悔,后悔没能早早将浑小子收入门下,若将浑小子捆在身边,那也不会如此处处被动。 “咱一定要打虎娃板子!” “太混账……” “咱一定打他!” 董卓恼怒,堂下将领们全一脸苦涩,董卓不知说了多少回这般话语,可每次也没见他动过手。 就在众将郁闷不已时,一人一瘸一拐出现在厅堂门口,不是大公子董瑁又是谁? 董卓一愣,众人齐齐回头,董瑁面上无一丝异样,心下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在半路时,他就得知临洮发生了意外,却又没法子责怪任何人。 就在董瑁想要抱拳见礼时,董卓也像是回过神来,大手一摆,一脸的不耐烦。 “废话就莫要说了,咱就问你一句话语,虎娃说要送来一万董部义从是怎么回事?” 众人全一脸愕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董瑁知道自己老子是啥性子,但还是抱拳见了一礼,这才走到华雄身旁空位坐下。 “虎娃说,若此次父亲在中原作战,若无意外,父亲此战必败,原因有三,其一是中原的兵不行,其二是他人在后扯腿,不愿意父亲获胜,其三是父亲未曾在中原征战过,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 董瑁抱拳道:“虎娃与何皇后、内廷宦官信件,想来父亲是知晓虎娃的目的,能与扯父亲后腿的世家豪门抗衡的,只有获得内宫的支持,尽可能的让父亲征战无掣肘,可以放心一战。” “天时地利皆不在我,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必要条件,父亲可以征募一些熟悉当地山川河流的寒门士子、乡绅,独独兵卒是没法子短时间内训练出精锐的,而战阵上,最重要的还是兵卒之间的厮杀,所以……虎娃才有调一万董部义从前来相助的心思。” 董虎在信件里提到了这些话语,董卓征战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真伪,默默点头。 “虎娃虽混账些,却也是个孝心的娃。” “是他领一万董部义从前来吗?” 董瑁犹豫了下…… “虎娃给了孩儿两个选择。” “其一,孩儿前往西宁城,担任董部义从总管,督理河湟谷地,由虎娃领万卒亲自前来听令。” “其二,虎娃留在西宁城看守,孩儿担任万卒统领,华雄为副将。” 董瑁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董卓,又说道:“无论是如何选择,万卒的监军都要是郭公公出任,只有如此才能让朝廷对董部义从放心。” “岳父!” 众人震惊莫名,不等他人惊呼,牛辅猛然上前。 “虎娃阵前悍勇无双,此次反贼有百万之多,阵战杀伐颇为凶险,大公子亲临险地终是不妥,牛辅以为当调虎娃军前听令!” 李傕想也未想,上前抱拳道:“末将也觉得让大公子亲临杀伐之地太过危险,虎娃战阵悍勇可为先锋大将,让大公子留守河湟谷地更稳妥些。” “主公,末将也觉得让虎娃前来较为稳妥。”郭汜也出来赞同。 徐荣看向低眉不语的董瑁,心下叹气,还是上前抱拳。 “末将更为倾向虎娃前来,战阵厮杀确实凶险了些。” 董卓看向一干默默点头的将领,又看向低眉不语的董瑁,心下很是犹豫,他自是能看出两者的区别,知道儿子一旦统领万卒,会对他日后有怎样的好处,可河湟谷地内同样有数万兵卒。 犹豫再三…… “瑁儿,你是怎么想的?” …… “临洮百姓杀了岳父和孙县令一家老小。” 董瑁突然说了句他人呆愣话语。 “孩儿与蔡博士前往临洮时,岳父和孙县令陪同着去了虎口堡,虎娃对岳父、孙县令很是不满,大骂岳父了一顿,说岳父不仅贪财,还作死的招募了五千佣兵,难活一两年。” …… “虎娃给阿娘做了许多许多的东西,纸糊的牛马、房子、奴仆……许多许多,苦娃和阿结叠了很多金元宝……” “虎娃寻了很多人,有些人老的只能坐马车前往虎口堡,还有很多只是吃奶娃娃,为阿娘送行的人很多,足有万人……” “咱董家离开了临洮后,每个人要缴纳五六百钱,一头羊价值三百钱,岳父、孙县令却要牵人家三头、四头,每家还要交纳几匹布……” “百姓没钱了,虎娃的羊杂汤没人吃了,阿娘死的时候,只有家中老仆,只有虎口堡的娃娃埋了阿娘。 “阿娘的坟很小,就在虎口堡。” “虎娃寻了万人为阿娘送行,虎娃将虎口堡这些年攒的他人看不上的衣物全送人了,送给了那些前来的妇人、娃娃,虎娃请他们吃饭,给他们发钱,不管是老人,还是吃奶娃娃,每人一百钱……” 两滴泪珠突然掉落。 “呵呵……” “阿娘死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亲人,没有一个百姓去送行,虎娃却花了百万钱,请了万人为阿娘送行。” “花百万钱为岳父续命,岳父却连一个月都等不及,就要把虎娃花出去的百万钱拿回去。” 董瑁两颊泪水直流,抬头看向董卓…… “爹……” “临洮百姓杀官造反了。” “是谁让临洮百姓造反的?” “是爹。” “是岳父。” …… “孩儿去西宁。” “孩儿去西宁,不是为了那个大总管,而是咱老董家欠临洮乡亲们的,能救下临洮百姓的,只有虎娃。” 董瑁刚拄着拐杖站起,若非华雄伸手,差点又摔倒在地。 “该做的,该说的,孩儿差不多都说了,做了,父亲若没有其他事情,孩儿今日就前往西宁,虎娃早一日前往临洮,临洮就能少死一人。” 看着一瘸一拐的儿子走出厅堂…… “李胖子——” “砰!” “砰!” 董卓突然狰狞暴怒,一巴掌将小几拍碎,又一脚踢飞数丈,浓重的喘息让人畏惧…… “呼呼……呼呼……” “李胖子你混蛋——” “混蛋——” “呼呼……呼呼……” …… 暴怒的董卓抓起残碎的酒壶砸在牛辅头上,鲜血瞬间糊住了牛辅的脸颊。 “你……你……” “你混蛋——” …… “滚……都滚——” …… 董卓暴怒,董瑁骑着董虎送他的马骡,在华雄和一干亲随护送下,仅回到安邑城半日,再次风餐露宿向西…… 不仅董瑁没能想到李宽李胖子会如此愚蠢,董虎同样没想到,一百万钱而已,与一个两千万钱的郡守相比,一百万钱根本不值一提。 得了消息的李氏昏厥不醒,董虎心下却没有丁点感觉,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无,只是拍了拍孙牛肩膀。 “黑牛,你是想呆在这允吾城发霉,还是想跟着咱去中原,会一会天下英雄?” 孙牛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在一群老实下来的羌人面前耍威风,又哪里有去中原欺负人过瘾? 董虎在允吾城停住了脚步,仅一个月,孙牛、胡三、董信、董耀、刑勇、董骨、董小乙、董重、刘弃九副将全部前来允吾城军议,闭门军议一个时辰,统领五千卒的九营副将全部降格为千卒营将,大丫驻赐支河万帐部,二丫驻西海万帐部,三丫驻西宁…… 正文 第111章 饭碗与饭锅 看着为首大将仰天狂笑,一干披甲大将肆意畅快,无数战马雷鸣远去…… “唉……” 蔡邕苦笑叹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李宽、孙营会如此的愚蠢,更想不到董虎会将允吾城给了自己…… 听到他的叹息,三丫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早已没了万骑踪影的方向,嘴角微翘。 “先生前来河湟谷地,朝廷的心思几如秃子头上生了虱子,现在夫君把允吾城还给了朝廷,先生即便被那韩遂剁了脑袋,我董部羌众也绝不会越过老鸦峡一步。” 三丫拨转马头,千余女骑纷纷转向。 “先生好自为之。” 三丫心情不好,在董虎决定要领兵前往临洮后,心下就有些担忧、阴郁,可她知道,有些事情他可以割舍,有些却不能。 千余女骑转向远去,允吾城下空荡荡,仅有朝廷十余人不知所措。 “唉……” “早知如此,又何必做个小人。” 蔡邕低声苦笑,他哪里能想到临洮会这么快发生变故,临洮百姓杀官反叛,屠杀的还是狄道太守李家一门,太守李参大怒,短短时间内招募了五千兵卒,誓要血屠临洮,也激怒了董部义从中八成临洮人将领。 蔡邕知道,只要董虎稍微撩拨,在董部义从占据绝对优势的临洮一系将领必然大怒,只是没想到董虎会如此果决,不仅将九大副将带走,更是让他做允吾城副将。 大汉朝极为强势时,在河湟谷地设置郡县,设置军城邬堡,可一旦羌人造反,这些汉人设立的城池就会被攻破,忠于大汉朝的汉民就会被屠戮、沦为奴隶。 几百年来,一次又一次反复争斗、厮杀,随着大汉朝国力衰减,最后也不得不将河湟谷地彻底放弃,转而选择控制河湟谷地的出口重城允吾城,不得不让河湟谷地自治,只要河湟羌不造反,朝廷就不予理会。 蔡邕很清楚朝廷是如何对待河湟羌,当董虎将允吾城还给朝廷,就意味着在这件事情上彻底画上了句号,无论董虎在谷地内如何称王称霸,只要不反叛大汉朝,那都是河湟羌自己的事情。 说起来很好笑,大汉朝竟还对付不了一个屁大点地方,可事实就是这么现实,即便朝廷把董虎剁碎了喂狗,河湟羌也还存在,打不过大汉朝的羌人还是可以跑去高原,一旦汉人稍微势弱,跑去了高原的羌人还是要再次杀入河湟谷地。 大汉朝不杀死所有羌人,不占据高原断绝河湟谷地的退路,河湟谷地即便占了,最后还是会丢,大汉朝与河湟羌争斗厮杀了几百年,大汉朝可以彻底击败强大无数倍的匈奴人,却难以彻底干掉河湟羌,不是因为大汉朝不够强悍、不够强大,而是汉人根本登不上高原。 登不上高原,大汉朝强盛的时候,还能在谷地内反复争夺厮杀,实力不足了,也只能让河湟羌自治。 除了河湟羌,大汉朝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自治区”存在,比如居住在西河郡的美稷匈奴,比如川蜀的板楯蛮、益州蛮、荆州蛮、九江蛮、交州蛮,他们都有一定的自治权,只不过实力各有不同,强大的胡、蛮族自治权利更大,弱小的自治权就要小些。 当董虎将允吾城还给朝廷,将河湟谷地出口重城还给朝廷后,就已经与之前的河湟谷没了任何区别,或许朝廷会认为董虎未来可能会反叛,会尾大不掉,但却不能在他没有反叛前逼迫,在帝国国力衰弱时,主动逼迫一个强大边陲部族造反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兵不血刃拿回允吾城是个重大胜利,意味着河湟羌是可控的,意味着不通过战争也能控制住河湟谷地,本应该是个喜庆的事情,蔡邕却高兴不起来,但他又不能不替朝廷取回允吾城重地。 一干披甲大将伴随在董虎左右,孙牛心下有些不痛快,自己经营了一年的老窝让给了蔡邕,怎么着都不觉得爽利,可他又不能反对主公的军令,更不能不去救家乡父老。 一干大将紧紧护在董虎身边,孙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主公要末将让出允吾城,只要是咱自己兄弟,即便让胡三做允吾城副将,咱黑牛也不会有任何不爽,咱顶多想着下次好好练兵,把允吾城抢过来,可让咱将允吾城给那老头,给朝廷……咱心下就不怎么爽利!” 孙牛开口,一干大将全默默点头。 如同在心下有了阴影,每次提及朝廷,胡三就想到朝廷克扣粮食、饿肚子事情,就会不满让朝廷占自己丁点便宜,听了孙牛开口,也不由点头赞同。 “咱就是不信朝廷,他们得了允吾城,肯定还想着咱的西宁城!” 众将又是一阵点头,朝廷的所作所为与秃子头上长虱子没有区别,他人又如何看不到? 董虎看向远处迎来的数千兵卒,提着马鞭在爱将孙牛胸口点了点,嘴角微翘。 “你啊……” “目光太过短浅,与军中争抢吃馍馍的憨大个一样。” 众将一愣,孙牛更是不解。 “主公,允吾城与抢馍馍憨大个又有什么关系?” 董虎笑道:“军中抢馍馍憨大个,看似将饭食堆了满满,实际上他只能吃一碗,而精明些的,不会在第一碗饭食时盛了满满,而是半碗,半碗的肯定比一碗率先吃完,还可以再盛一碗满登登饭食。” “憨大个看着精明,却只能吃一碗,而精明的却能趁着饭食没有被人吃光前,吃了一碗半。” “为什么?” 董虎又用着马鞭轻敲孙牛的胸口,孙牛哪里想的明白。 “主公说的,咱是明白了,半碗吃得快,肯定还能再抢一碗,可这与咱的允吾城有啥关系?” “呵呵……” 董虎笑道:“是没什么关系,可道理是一样的,憨大个眼里只有面前的饭碗,所以他恨不得将碗里盛了满满,可再如何满满的,那还是一碗饭,精明的**呢?双眼盯着的是饭锅,是锅里更多的饭食,所以他不会一下子将碗里堆的满满,所以他可以吃的更多!” 转头看了眼或默默点头,或依然疑惑不解的兄弟…… “舍得,有舍就有得。” “即便是瞎子,也知道朝廷留下那韩遂是何算计,无非是想让咱们与韩遂所领的东羌死磕。” 董虎说道:“不管那韩遂心下还有无反叛的心思,各郡羌人也不会真的成了老实孩子,肯定还会造反的,无非是造反的时间无法确定,或今年,或明年……” “但咱们在他们背后,对他们有更多威胁,他们就会犹豫,可当他们背后没有巨大威胁了呢?他们的忌惮就会小了无数倍,就会造反,而到了那时候,咱们与不与叛军拼命,那就不再是朝廷说了算的了。” 董虎头也不回,用着马鞭轻敲微张着嘴的孙牛。 “一座允吾城而已,只要你跟着咱不死,十年内,咱给你个一郡将军。” “再说了,蔡邕蔡博士是真正君子,有他在允吾城,咱们家里还是可以安稳的,要不然,咱哪里会让李胖子那般腌臜人占据允吾城。” 孙牛不管别人如何想,一听到自己会是“一郡将军”时,胸口登时挺得高高,更是拍的咚咚响。 “咱黑牛全听主公的,主公说咋整,咱黑牛就咋整,绝无二话!” 董虎又微笑轻敲了敲孙牛胸口,双眼却看向迎面压过来的数千汉兵。 “黑牛,带着你的人去告诉夏校尉一声,就说……临洮的事情是咱临洮人的私事,与他人无关。” 孙牛重重抱拳。 “诺!” 孙牛、胡三两人越阵奔向五千步兵营,五千骑马重步兵营。 有一年时间锻造,虽然钢铁还是不足,过半兵卒还是皮甲、竹甲、木甲、藤甲、布甲,但也有万余人配备了铁甲、锁子甲。 五千重甲步兵有些名不符实,有一半是皮甲,但每个人都身披甲胄,与大汉朝精锐兵卒已经相差不多。 号角呜呜,无数兵卒随着鼓手缓缓迎向渐渐逼近的数千汉兵,五千骑没有任何动作,依然站在高坡上,一副随时挥舞马刀冲杀架势。 “呜呜……” “咚咚……” 号角吹响,一个个胸前挂着小鼓鼓手向前,十个方阵迈着沉重脚步缓缓逼向脚步停顿了的数千汉兵……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董虎骑马站在高坡,可以清晰看到无数弓弩轻步兵自鱼丽阵中钻出,三列弓兵开始搭弓,随时可对五千重步兵进行远程打击…… “立定——” 随着战旗摇摆,军前鼓手齐齐停住敲击,无数举盾持矛兵卒立即停住脚步。 “向前看——齐!” …… 各大队长、中队长此起彼伏整队,仅数息,原本因地形、行进速度不一而有些散乱的军阵,在无数汉兵面前,又成了一个个严整军阵。 孙牛、胡三早就看到汉兵组成的鱼丽阵,但他并不畏惧朝廷的车阵。 鱼丽阵是车阵,名字很好听,实际上与骑兵波浪冲击阵是一样的,战车先冲击敌人军阵,将敌人冲散后,后面军卒一股脑冲上去厮杀。 战车速度较快,后面的军卒不可能是孙牛这般严整军阵,通常出现这样的鱼丽阵,军队最大的战力不是一窝蜂冲杀军卒,而是战车,战车若无法击溃敌人,这支军队基本上就只能凭着士气,凭着数量获胜,与老百姓打架群殴差不多,看谁带种,谁带种谁赢。 严整军阵不同,不是依靠的个人勇武,而是本身军阵的威力,是密集巨盾抵挡,是密集长矛刺杀,个人武勇反而成了次要。 正文 第112章 夏育的军令 车兵就是这个时代的重甲骑,是这个时代的铁浮屠,但战车毕竟不是重甲骑,受到的地形限制很大,大西北沟沟壑壑无数,除非双方选择的是平整开阔地段决战,否则战车是很难发挥出恐怖冲击力。 只要针对性对待,任何兵种都可以对付,而董虎选择比较暴力,是用六米长矛,会在车兵冲阵时,由五人、十人小队拿着六米长矛率先迎向车兵。 车兵在遭受弓弩射杀后,六米长矛会率先戳死拖拉战车的战马,会有投石手砸战马…… 汉兵即便是过万人军队,战车也不会有多少,想要针对性应对并不是很难,而且攻击车兵,每一个战士都要是真正悍不畏死精锐,一般人可没法子直面全力冲刺重型坦克。 应对法子很多,用长矛刺杀战马,用石头近距离砸战马,用铁蒺藜扎伤战马腿脚,用绳索连接的独轮车在阵前组建临时绊马索,用轻骑兵率先攻击战车……这些都是毫无准备情形下的应对之法,若是时间充足,事前还能挖陷马坑,设置更多陷阱。 董虎在教授孙牛等人战阵兵法时,就曾专门讲解过应对的方法,看到汉兵阵前的数十辆战车时,他的脸上根本没有丁点惊慌神色。 董虎不是要与夏育打架的,领兵前来也是想要吓唬吓唬韩遂,省的在他带走了九副将后,一干反贼又有什么歪心思。 不是与人干架,也没必要真正开打,两军在相距两百米后各自停住脚步。 正当孙牛又要刺激胡三时,对面汉兵军阵一将奔出,他也没了胡咧咧劲头,忙踢马越阵而出。 护羌校尉夏育一脸冷漠,看着打马奔到数步外的孙牛。 “董都尉领兵前来,是要反叛大汉朝吗?!” 孙牛不认识夏育,但能看到夏育身后挑着的旗子,面无表情重重一抱拳。 “校尉大人这话是何意?主公听闻有贼人在临洮作乱,听闻大汉朝境内又有贼人起兵造反,特意领兵前往平乱,怎么就成了造反了?” 夏育气的老脸铁青,就算临洮有人造反,那也是陇西郡太守的事情,是凉州刺史的事情,是大汉朝廷的事情,又关他一个小小金城郡西部都尉有何关系? “哼!” 夏育冷哼,心下更是莫名恼火升腾。 “无令而聚兵,无调令而擅离职守,无调令而领兵越境……贼子还敢狡辩?!” 孙牛又抱了一拳,语气却极为随意。 “造不造反……校尉大人何不亲自去一趟允吾城,问一问蔡博士呢?” 孙牛踢马来到夏育身前,左右将领“当啷”声不断,很有种立马将人砍死架势,但他却连看一眼都无,在战马上微倾着身子。 “主公说了,临洮人的事情临洮人自己解决,还说了,东观博士蔡先生可任允吾城副将……若朝廷愿意,蔡先生做金城郡太守也没问题。” 孙牛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造不造反不是校尉大人说的算,若大人一定要说咱董部义从是反贼,那也随大人,只要大人别后悔。” 孙牛踢马,十数名亲随扛着长条旗远去,看着与大汉朝不一样的旗子,夏育脸上反而没了怒色。 “大人,这些贼人太过猖狂,末将愿领军令状破贼!”一将突然上前抱拳。 众将一阵无语,原临洮校尉刘胜更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开口将领。 “刘司马,你觉得那将领话语可信吗?” 夏育突然开口,刘胜不由一愣,忙又低身抱拳。 “刚刚那人叫孙牛,本是临洮猎户,后来成了佣兵大队长,是虎娃的亲信爱将,曾亲领五百佣兵抵挡狼孟千卒强攻,在榆中城下,曾用三千卒抵挡边章将军五千兵马……” 刘胜原是陇西郡南部校尉,也不知他是怎么成了夏育的军司马。见他介绍起孙牛事情,其余将领全都一脸的郑重。 “虎娃……在临洮就没人不知道虎娃的,若孙牛说前去临洮,末将是相信的。” 刘胜也算是半个临洮人,因他在平定北宫伯玉造反的功名单上,也趁机离开了临洮,本想着可以离开凉州,谁知家里人又将他塞到夏育身边。 夏育是护羌校尉,这个职位是大汉朝顶级将领门槛,刘胜能成为他的司马,在仕途上的好处自不用多言,关键是朝廷平乱时并未真正重创叛军,而是伸手招抚了近十万反贼,十万不知道啥时候又砍人脑袋的羌人在身边,这可就要命了。 刘胜不相信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更是不愿意住在金城塞,可他也没法子,只能私下里结好董部义从,就想着若是有一日韩遂又造反了,自己也有地方逃跑。 原本他是临洮校尉,手底下多多少少也有几个亲信的,前些日临洮百姓造反时,城内兵卒也跟着杀人造反了。 头脑一热,无数人砍了李宽、孙营等人脑袋,可过了一日后,所有人又都害怕了,一些人在黄头巾道人带领下占据着县城,一部分人逃入虎口堡,还有一些人各自逃散,各自寻亲戚朋友啥的避祸,刘胜是夏育的军司马,也就有一二十人跑到门前哭诉。 究竟是不是杀了人后跑来的,还是真的不愿意“从贼”偷跑出来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但从这些人的嘴里,刘胜也知道了临洮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李宽、孙营找死作为,刘胜就苦笑不已,将临洮发生的变故与夏育说了一遍,众人全一脸听天书似的愕然…… “唉……” 刘胜苦笑道:“虎娃都已经当着蔡博士、大公子的面警告过了那李胖子、孙老财,而且还给无数人发钱,即便是吃奶娃娃都发了百钱,可不就是看在大公子面上帮他挡灾吗?” “唉……” “还真是如虎娃所说,有些人,你就是再如何劝解、骂他,他都觉得你在害他,非得往死路上走!” 刘胜叹气道:“那李胖子是亲身经历过董部义从扣押数千将士,知道董部义从因何恼怒朝廷,还不是因为……” “唉……” “先是克扣临洮军卒钱粮,又逼着百姓每人交五六百钱,回头又抢虎娃发的百万钱,自己死了也是活该。” 说罢,刘胜又向夏育抱拳。 “末将以为大人不宜与董部义从交恶,此事是李家太过作死,非得逼着百姓造反,咱们出兵表个态度就成了。可若真的因那太过贪婪李胖子与虎娃开战,势必会让凉州百姓认为大人与那李胖子是一般的贪婪,百姓又如何信任大人?” 一干将领默默点头,仅看着默默转身离去的五千卒严整军阵,那就不是轻易可以击败的,就算击败了孙牛步兵军阵,后面还有五千骑军,河湟谷地还有数万精锐,硬拼是肯定不成的,更何况那李胖子也太会作死了。 夏育心下轻叹,又有些后悔,后悔不该领兵前来,没有领兵前来,权当视而不见,顶多算是董虎太过猖狂,可领兵前来却未能阻止,他夏育的威名就会被削弱数分。 想了一会…… “临洮发生造反作乱,刘司马暂为平乱大军司马,立即传令董都尉领兵一万平乱,一个月内,一个月内不胜,军法从事!” “啊?” 刘胜一愣,又醒悟了过来,忙郑重抱拳。 “诺!” 夏育又看向长使刘导。 “刘长使立即前往冀县,将董都尉平乱事情告知刺史大人。” 刘导躬身抱拳。 “诺!” …… 看着刘胜带着人奔向数里外无数骑军,夏育嘴里泛起一阵苦涩,心下更是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孙牛领兵归队,董虎却没想到他会将刘胜也带到了面前。 董虎的羊杂汤食肆就是依靠城内兵卒过日的,平日里对刘胜也极为客气,前些时候就知道他成了夏育的司马,但他已经隐形站在了朝廷的对面,就算彼此见了面,也不能主动亲近。很意外见到刘胜,更为意外他拿着的军令。 “老刘,真不是咱想要闹腾,是那李胖子他……算了,有嫂嫂夹在中间,这种屁事咱虎娃也没法子再说,可咱是临洮人,总是没法子眼看着乡亲们惨遭李太守屠戮的。” 董虎搂住刘胜脖颈,一脸的哀叹苦涩。 “别的咱也不说了,老刘你自个瞅瞅,咱把一干老兄弟全都带了出来,家里就剩下一群妇孺!” “允吾城重不重要?咱不在家时,黑牛个混账一再欺负韩太守,甚至把韩太守气的搬去了金城塞!等咱知道后,把咱那个气的啊…… 董虎搂着郁闷不已的刘胜,指着咧嘴得意孙牛,一脸的气愤。 “你看看这混账样子,哪里像是知道自个错了?所以咱这次把他带了出来,把允吾城所有兵卒全带了出来,给蔡博士腾地儿,让蔡博士做允吾城将军,也省的朝廷老怀疑咱。” 之前已经听了孙牛说什么将允吾城还给朝廷话语,可他是不信的,心下只以为那蔡博士顶多是个傀儡,与他在临洮是一般无二的泥雕木塑,可听着董虎话语,此事好像不似作伪。 董虎一见刘胜神色,那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看吧看吧,连你老刘都不信咱!” “唉……” “这好人难做啊……” “咱告诉李胖子,别瞎整胡闹,就咱临洮人的暴躁性子,真以为逼急了不敢杀人灭户?” “越是劝,李胖子越觉得咱害他,这下好了,被人剁碎了喂狗!” 董虎一脸的无奈苦笑。 “做人留一线,给人一点活路,又何尝不是给自己留条活路?” “老刘,你说……咱说的对不对?” 正文 第113章 找一个泥雕木塑帮手 金城塞,陇西郡太守府,一名奴仆急匆匆跑入,提着衣摆一路跑入内宅,跑到正在书写大字的韩遂面前。 “主人,夏校尉并未与那些贼人交战,而是让刘司马暂为董家小儿司马,说是令那董家小儿前去临洮平叛,又令刘长使前往冀县……” 奴仆把十里外两军对峙情景说了一遍后,韩遂面上无一丝异样,但竹片上多了一团污墨,随着他随意摆手后,奴仆磕了头退出房门…… “啪。” 韩遂随手将一团污墨竹片扔在地上,又拿起一片…… “啪。” 又一竹片扔在地上。 “啪!” “哗啦!” 韩遂突然暴怒,一把扫落桌案上所有笔墨、竹片,仰天怒吼。 “混蛋——” …… “呼呼……呼呼……” “董虎……” “哼!” 浓重喘息许久,韩遂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冷漠的嘴角竟诡异浮现出一道弧度。 “蔡邕蔡伯喈……” “呵呵……” 毫不理会房内的残碎,韩遂整理了下衣衫后,这才一脸淡然打开房门,前往前厅去见等待了一刻钟的几十个头领……以及两名头裹黄布巾道人。 韩遂恼不恼怒? 董虎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在前往临洮之前,他就是要警告韩遂等人,只是他没想到夏育会成了出头鸟而已。 夏育成了出头鸟,没能压得住董虎,也不得不给董虎一个合理越境的理由。 当董虎领万卒踏过黄河,消息送到陇西郡太守李参手里后,已经走出狄道十里的五千兵卒,又全军急撤回城内,城门紧闭,吊桥升起…… 董虎胯下战马很是雄壮,即便没有养子董嗣忠挑着的长条董字军旗,他人也能一眼将他认出。 董部义从军旗与大汉军旗有着很大不同,更像是西方那种长布条,之所以是这样怪异长条旗,还是董虎认为大西北风大,手下又多以骑兵为主,若是四方旗面,别说冲阵杀敌了,就算扛着都很费劲,就将旗子变成了三角布条旗子。 万骑来到城下,看到紧闭的城门后,一干将领很是不爽撇嘴。 “娘地……” “李家都是胆小如鼠!” 孙牛很是不屑讥讽,董虎只是笑了笑,踢马上前…… “董虎——” “你想造反吗——” 董虎尚未开口,城头的李参竟开口大骂,听的众将一阵大怒。 胡三率先上前,指着李参就是大骂。 “我等奉命前来平乱,你这狗官不开城迎接,却紧闭城门辱骂平乱将勇,你李家要据城反叛吗?” 孙牛一看胡三抢了先,又如何愿意落后,指着城头就是大骂。 “李宽李胖子逼得百姓造反,你李家今日更是要据城反叛!” “城头兄弟们听着,他李家就是反贼,谁砍了他,谁就是功臣,朝廷就给发钱发田地、牛羊!” 孙牛、胡三大怒,几十个大大小小临洮将领全指着城头大骂,将李宽在临洮做的混账事情全说了一遍,而且还夸张放大了好几倍。 李参气的老脸通红,眼角却看向身边将勇,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心惊肉跳。 “狗贼闭嘴——” 李参指着城下不住大骂的将领。 “没有朝廷旨意,你们这些反贼却侵入陇西郡,还说不是反贼!” 董虎嘴角不屑,又拍了两下刘胜肩膀。 “老刘,想不想回雒阳?” 被董虎拍肩膀,刘胜很是无奈苦笑,可听了这话语后,又一脸的愕然、不解,继而又大惊失色。 “虎……虎娃……你可……你可莫要胡来……” 看着城头城下唾沫横飞,董虎又拍了两下刘胜,脸上竟多了些苦笑叹息。 “临洮发生了意外,就算咱虎娃要救下家乡百姓,又哪里需要一万兄弟前往?” 刘胜呆愣点头,眼中惊惧更甚三分,唯恐他真的造反杀入雒阳。 董虎突然凑近了些,说道:“今时是二月,最迟一个月,中原至少会有百万叛军,是一场蔓延豫、兖、徐、青、冀、幽、荆等州的反叛。” 刘胜大恐,若非董虎一把拉住,他就跌落战马。 董虎低声道:“咱虎娃看出了些贼人反叛端倪,若非如此,大公子也不可能离开临洮,大公子若还在临洮,李胖子又如何敢肆意妄为?” “临洮动荡,咱虎娃仅需千人就可平定,之所以领万卒前来,还是因为那道人张角要造反,咱很可能会在三五个月内前往中原平叛。” 董虎身子后撤了些,又重重拍了一脸惊骇的刘胜。 “老刘。” “你若想回雒阳,想恢复祖辈清河封国,兴许这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当然了,你爹必须真的是清河王刘蒜的亲儿子才成,临洮传言可不能当真的。” 听他这么说,刘胜真的急眼了,忙说道:“虎娃,咱老刘的阿翁真的是清河王,当年那狗贼梁冀因想要篡位,这才一再寻小儿为帝,才不愿阿翁为帝,更是以谋反逼迫阿翁……” “打住打住……” 董虎忙一巴掌拍在刘胜身上,将他话语打断。 “这是你刘家的事情,咱虎娃可不想理会,省的也给咱招惹了麻烦!” 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咱虎娃也不想瞒着你,这一万兵卒本是为大公子准备的,让大公子领着前往中原平乱,可……可临洮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说该怎么解决?” “陇西太守是李参,临洮百姓杀了他亲哥哥李胖子,你说李参能招抚临洮百姓吗?不一个个抓起来砍脑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招抚?” 董虎苦笑道:“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咱去平乱,把乡亲们全抓起来,只能比照咱抓的那些羌人俘虏,让他们屯田,让他们立功赎罪……可又如何让他们赎罪?除了带着他们前往中原杀敌赎罪外,咱还能有什么法子?” “唉……” “说起来,此事也是叔父造成的,若不是叔父将田产卖给了李胖子,那孙营又哪里有胆子搜刮临洮百姓?” “唉……” “乡亲们心有怨气,大公子虽仁善,怨气若不消减些,想让乡亲们信任却难了,自也没法子带着乡亲们去立功赎罪,也只能由咱领兵前往,让大公子做董部义从大总管,帮着咱守家。” 董虎苦笑叹息,他给人发钱,就是不希望临洮发生变故,至少不希望短期内发生变故,可那李胖子也太过混蛋了。 “啪。” 董虎又重重拍了刘胜一巴掌。 “老刘,咱虎娃是啥性子,你是一清二楚的,你若想回雒阳,想夺回祖辈封国,咱就带你一起去中原平乱,而且这次平定临洮作乱功劳也都给你,以你的名义领着五千临洮百姓入中原平乱,以功赎罪。” 董虎又低声道:“让你在咱名下为将,就算有功也不会超过咱,能取回封国的功勋,也只有独领一军的功劳。” “但咱得说好了,五千临洮‘罪兵’可以在哥哥你名下,但具体的将领必须得是咱来做,哥哥知道咱临洮人的性子,哥哥你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而且这场叛乱是百万人的造反,一个疏忽就是身死当场,哥哥若不应允,此事就此作罢,咱情愿让乡亲们做咱的辎重兵……” “别啊——” 刘胜声音骤然放大,正与李参骂架的一干将领齐齐回头,看的他心脏狂跳,唯恐这些混蛋坏了自己好事。 “虎娃兄弟……” “哥哥啥都不说了,虎娃你说咋整,咱就咱整,哥哥还做那个泥雕木塑!” 董虎一阵无语,却也如刘胜所说,这货在临洮做了好些年的泥雕木塑,就算董卓带着所有兵卒跑去了长安,他也没有多说一句,没在皇甫嵩、夏育身前说过董卓坏话,确实是个顶好的泥菩萨。 刘胜究竟是不是清河王刘蒜的孙子,董虎也是不甚清楚,临洮是有过这个传言的,据说是刘胜醉酒时,与人急眼说出来的,醒酒后再问他,他也不说,但临洮人都知道他是个宗室子。 刘姓宗室虽尊贵,可也就那回事,沦为街边乞儿的也是大有人在,所以也没人太过在意,可若刘胜真的是刘蒜的后人,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地位尊贵,只是刘蒜在梁冀时发生了“另立皇帝”事件,也因此封国被废,在流放时服毒自杀。 刘蒜死在梁冀当政时,梁冀死后,刘蒜的后人是怎样的境遇,有无好转?沦落何处? 董虎哪里能知道这些,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但若身边有个宗室子,多多少少也能减少些朝廷的担忧和敌视,让他能在兵入中原后减少些掣肘。 董虎一番话语后,刘胜哪里还在乎夏育什么的,军司马再好,又哪里有重新夺回祖上基业重要,跑到城门前,指着城头李参就是大骂。 “李参,平乱大军前来你却紧闭城门,你想造反吗——” 刘胜大骂,李参大惊失色,见是护羌校尉夏育的军司马,哪里还敢紧闭着城门? 护羌校尉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只是督理羌人的事情,可凉州到处都是羌民村寨,权利就不知大了多少,李参哪敢得罪? 老老实实将城门打开,老老实实拿出五万石粮食、千万钱充当平乱军资,董虎更是将府库里刀枪箭矢什么的全都拿了个精光,战车也被拉走了二三十辆。 李参不敢不给,与一群将领骂架也好,刘胜借着夏育的虎威威胁也罢,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董虎在他耳边的威胁才致命。 “若不是看在嫂嫂面上,老子今日就剁了你李家满门,你知道的,老子只要开口,剁你满门的人多的是!” 正文 第114章 过家家似的造反与平乱【第一章】 临洮百姓杀官造反,董虎领万卒离境进入陇西郡,无令而擅动兵卒,已经成了事实的造反,偏偏他人还无可奈何,夏育更是让人前往冀县向凉州刺史报备平叛。 董虎在别的地方还不显得如何,在临洮,在陇西,一场大战后,即便是董卓这般几十年的威望老将都有些压不住了他,更何况一般的人,他的生死威胁可比刘胜等人的威胁大了太多。 拿了府库里的刀兵甲具,拿了李家的五万石粮食、千万钱,董虎没有拿府库里的钱粮,没有向各家族讨要钱粮,除了蛮横不讲理的抢了李家的粮食铜钱外,任何一家都未前往。 一日入城,一日携带着五万石粮食离去,一万兵卒半数成了辎重兵。 董虎极其蛮横,就算李参吐血大骂,也只敢在他离去大骂,在他面前敢开口说个“不”字,他不介意亲手做一次临洮百姓做的事情。 陇西道路不是很好,辎重运输速度要缓慢一些,董虎领着五千骑先行,孙牛、胡三领五千步卒在后缓行。 出来时人人骑马,是万骑,实际上只有五千骑,是一人双骑的五千骑,只因让孙牛名下步卒加快行军速度,这才分乘马匹,但当董虎蛮横抢了李家五万石粮食后,无论愿意与否,行军速度都快不了,步卒也就还是步卒。 董虎善于长途迂回奔袭,而这就需要更多轮乘马匹,若不是考虑到粮草辎重问题,他身边带着的就不是万匹战马,而是一万五千匹战马,一人三骑才更符合他的口味。 临洮很混乱,当董虎五千骑先行赶到临洮时…… 陌生。 一二十里没有一个放羊娃,没有一个背着筐篓拾牛粪的老汉,途径的村寨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除了紧闭的城门和城头的黄色大旗,什么都没有,没有乡亲们远远招呼,没有孩子们追着讨要麦芽糖…… “虎娃——” 城头一人大喝,董虎只是冷漠抬了抬眉。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神上使说了,虎娃你若愿意,可做一方大帅!” 董虎抬眼看向城头,一边踢马上前,一边向后摆了摆手,阻止了四个养子上前护卫…… “虎娃……” 城头汉子刚要开口,董虎手臂微抬。 “朱三,咱今日只说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老老实实开城,你们可活。” “第二件事,你们每家出一人,随虎娃前往中原厮杀,你们既是佣兵,也是为自己赎罪。” “第三件事,临洮的田地都是咱虎娃的,老老实实出城的,咱虎娃按照人头分田,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甭管是不是还吃奶娃娃,咱虎娃给你们按人头分田,咱不要你们一粒粮食佃租,你们只需要向官府纳三十税一田税。” “临洮是边陲重地,是陇西郡南部校尉驻地,百姓皆是为国戍边百姓,没有人头税,没有更赋税。” 董虎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一炷香,一炷香不出城者皆是反贼,咱屁都不给你们,咱把田地全分给其他乡亲们!” 原本城头就只有一个黄袍道人一个朱三,董虎话语说完后,躲在女墙下的百姓全都冒出了头,看的一干将领们全是无语…… “虎娃你别走啊……” “虎娃你回来!” “快开城门……” …… 城头道人大急,慌乱高声阻止,可他又哪里阻止得了这么多人? 西北人穷,但凡穷地方,人就会在窘迫的现实面前低头,不想低头都不行,毕竟饿肚子的滋味是真不好受。 治病是好事,假借鬼神心理暗示也好,药石针灸治病也罢,只要能救人命,董虎都认为是件好事,只是凉州人命贱。 耕地少且易旱,东西羌又时不时反叛杀人,就算没有一场又一场的时疫,凉州也很少有长寿的人,老百姓也就不把自个命当回事。 不死是命,死了也是命。 死活都不是个事儿,可饿肚子吃土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一听到虎娃要给他们分田,那哪里还能忍得住,全大叫“虎娃虎娃”呼啦啦往城下跑…… 看着城头大乱,无数人大吼着“虎娃等等、别走啊”话语,刘胜满嘴的苦涩,造反的不像造反,平叛的不像平叛,与胡闹娃娃过家家又有多少区别? 可现实情形还就这般,无数男女老幼呼啦啦打开城门,有不少人头顶还绑缚着黄布条,吓得刘胜一阵哆嗦,唯恐里面夹杂着一些贼人什么的…… “你这娃子怎地还是这般性急……” “不是叔想造反,是那李胖子真不给大家伙活命机会……” “虎娃去三婶家,三婶给你做最喜欢吃的……” “虎娃哥,六娃子也想做佣兵……” …… 无数人围着董虎,说啥的都有,还有不少娃娃乱摸他腰身,看看能不能找到几颗糖什么的,看的郭胜一干人额头冷汗直冒,这要是有几个反贼拿着刀子乱捅,大罗神仙那也救不得董虎。 董虎却不甚在意,双臂扬起,仰天怒喝。 “都闭嘴——” 仰天怒喝,原本还乌压压乱嚷嚷的人全都静了下来。 董虎指向一抱着个娃娃的黑瘦妇人,很是不满道:“三婶你一个妇人也跟着他们瞎胡闹作甚?就凭羊娃子跟着咱卖过命,咱能不管你们娘俩吗?没了吃的……难道咱的羊杂汤食肆还能饿着你们娘俩?” “还有你三阿翁,您老都快埋土的人了,咱虎娃啥时候没不管你吃饭了?” “还有你……” …… 董虎一通指指点点,上至要埋土老人,下到流鼻涕娃娃,甭管男人还是妇人,全被指着大骂一通。 “一个个的……” “李胖子不讲究,抢了咱给你们发的钱,咱撒出的钱是这么好抢的?他李家敢抢咱撒给你们的百万钱,咱就敢抢他李家千万钱——” “可你们杀人造反了!” 董虎指着一个个人,尤其是人群里还顶着黄头巾的汉子,他的手指更是连连点动。 “你们杀李胖子一家老小,杀县令孙老财一家老小……那是他们该死!杀了也就杀了,了不起你们跑去河湟谷地寻咱,咱护着你们也就是了,可你们为何要跟着那黄头巾道人瞎掺和?” “你们知不知道——” “杀李胖子,杀县令你们不一定会死,可你们跟着他们瞎整,一定会死——” “你们知不知道,因他们,会有几十万人惨死——” “你们知不知道——” “因为他们,朝廷会把你们全都砍脑袋——” …… 一群被董虎大骂,听着他要为自己杀李胖子、孙营等人扛事儿,所有人心下也安定了许多,可听着那些施水救人道人会害死他们,就有不少人不以为然了。 挨了骂的枯瘦三阿翁,张着没几颗牙的嘴说道:“虎娃你这么说神使就不对了,神使是施药救人的,是好人!” 三阿翁开口,无数人点头,董虎苦笑一声。 “三阿翁,您老还别犟,您孙子二虎,脸肿的老大,是谁给二虎治好的?” “虎娃……” “嘚嘚,您老也别与咱说神神叨叨的,咱就问你一句,治病救人是好事,可咋还造反了呢?”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您老知不知道陛下是天子?” “陛下是老天爷的儿子,这老天爷都死了,陛下也就该让位了,咱这大汉的天就要变了,以后就不是大汉了……” “三阿翁,您老自个说说,陛下和朝廷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这可不是因为贪官污吏逼迫,不是因为没了吃的而杀官,而是要让大汉朝变天——” “你老自个说说,朝廷会饶了你们吗?” “您老自个说说,咱西凉羌人造反了几百年,打了这么多年都没干过大汉朝,几万、十万、几十万羌人都被打的哭爹喊娘,就你们这些人……你们干得过大汉朝无数军队吗?” 乌压压人群无一人开口,西凉杀官造反的无数,大多都不会斩尽杀绝,只要打不过时老实低头,大汉朝都会给个招抚机会,原因是什么呢? 身为西凉人,三阿翁和乌压压人群很清楚,可以说自己活不下去了,希望大汉朝能减免些赋税,取消人头税、更赋税,让大汉朝换个清廉官吏……这些理由都是可以的,也是所有人常用的造反理由,可若以“推翻大汉朝”为目的,那还如何招抚? 董虎走到一半大少年前,一把拍掉他头上黄布条,看向被镇住了的所有人。 “咱也不与你们废话!” “哪家若还与那些人胡混,就给咱滚出临洮,省的给家乡招惹祸端,害了家乡父老乡亲!” “各家各户,两个男丁的出一人,跟着咱去立功赎罪,剩下的人,各村老人都把田地丈量丈量,咱说话算数,每个人都分地,甭管男人还是女人,甭管是老人还是娃娃,地多就多分些,地少就少分些,每个人都有!” “为了不让你们因穷把田卖了,也为了不让他人抢你们的田地,田地都是咱虎娃的,咱在临洮城外立碑,日后咱虎娃不要你们佃租,除了给官府的三十税一外,你们没有其他税!若哪一日咱虎娃……或是咱虎娃的子孙收了你们的租子,田地就是你们自己的!” “田地是咱的,平日里归各村子管着,有的家里死了人绝了户,田地就归村子里种着,谁种谁就将租子交到村子里,这部分租子就用来救济些穷户人家或孤寡。” “三十年,三十年一重分,你们也别与咱说你家人多你家人少,说咱虎娃不公平,三十年后一分地。” 董虎大手一摆。 “行了,该干嘛都去干嘛,自个去寻自个村子的人!” 正文 第115章 临洮五千罪军【第二章】 杀官造反,被抢跑的粮食、铜钱是没法子收回的,但田地是没法子抢走的,狄道李家可还有人呢,但董虎又不一样,抢了李家的,李家也拿他没辙。 无数百姓听到董虎扛罪,又不问他们讨回抢的钱粮、牛羊什么的,而且还要给他们分田,哪里还愿意留在城里造反,全都往各自村子跑。 在临洮县城造反的百姓还算是破罐子破摔,较激进些,而跑去虎口堡的百姓,基本上都是脑子清醒,或是胆子小一些的,都是想着若情况不妙就往参狼谷跑。 临洮县造反只是头脑一时激愤,与咬人的兔子没有区别。 临洮有不少老人曾跟随过董卓南征北战,也有数百原隶属于陇西郡南部校尉兵卒,这些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家伙,知道临洮造反的最后结果,若毫无丁点退路,或许还能死守临洮不降,可有了退路,董虎担保救命,自是不愿意死守送命,也第一时间跑出了城投降。 打过仗的老卒,临洮兵卒,他们是造反的核心,也是在杀人灭门中获利最大的一群人,但董虎还是没想到,这些家伙竟将抢的大部分粮食都堆在了府库里,足有十数万石粮食,铜钱也堆满了一屋子。 三阿翁看着董虎面色怪异,与几个老人全一脸肉疼看着满登登铜钱。 “大家伙商议了后,觉得若是把钱粮早早分了,人心就散了,肯定是打不过李家的,所以……所以就都堆在了这里……” “虎娃,这些是不是也跟大家伙分了,有好几……好几千万钱呢……” 董虎气的嘴咧的老大,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些老人都是当过兵的,知道没了钱粮的后果,想用钱粮笼络住人心,这才把抢来的东西堆在了库里,当然了,他也相信,肯定有不少人私藏了钱粮的,仅李宽、孙营两人的家财,那也不是库里这么点钱粮的,而且他也没见到一头牛羊马匹。 看着一干老人眼巴巴样子,董虎气的捂嘴道:“三阿翁、五阿翁,你们当杀官造反是过家家呢?李胖子、孙老财是逼得大家伙活不下去,可杀官造反总是事实,是不对的!” “杀官造反是不对的,但也并非全都责怪百姓,所以要各打一大板子!李胖子、孙老财死了,算是你们替朝廷打过板子了,可打你们的板子呢?若三阿翁、五阿翁你们是太守、刺史、朝廷三公,是不是要提溜出来几个造反头领砍杀?若不砍杀一些人,朝廷威严又如何彰显?” 三阿翁皱眉道:“虎娃说的是有些道理,咱不是把那些神使……那个妖人抓起来了吗?把他们送给朝廷不就行了?” 董虎一瞪眼,说道:“三阿翁是说咱虎娃不给你们家分田了?” 五阿翁忙上前拉着董虎手臂,说道:“虎娃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大家可都等着分田呢!” “是啊,虎娃,七阿翁可是已经让人丈量田地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要咱说,虎娃说咋整就咋整,虎娃还能坑了咱们不成?” “咱觉得六哥说的对,虎娃说咋整就咋整……” 一干老人全点头赞同,看的董虎心下一阵好笑。 “咳咳。” 董虎重重咳嗽了两声,一干人全都不再说话,全看着他。 “黄巾妖人蛊惑肯定是蛊惑了的,但咱不能把罪过全都放在那帮黄巾妖人身上,要把重点放在咱们穷的叮当响,没田没钱粮而活不下去上面,只有让朝廷觉得咱们是真的穷才被人蛊惑的,这样朝廷才不会将田地还给李家、孙家!大家伙才能每个人都能分上一亩几亩田的!” 五阿翁忙点头道:“虎娃这话说的对,咱们就是穷的吃不起饭了,可不能再把田地还给李家!” 见他们点头认同,董虎又说道:“要保着田地,咱就要占着一些造反罪过,要把主要罪过往李胖子、孙老财孙县令身上推。” “有了罪过就要被朝廷打板子,杀头那是肯定不成的,所以咱们要立功赎罪,要为国杀敌立功!” “所以呢,咱决定了,要立个罪军……名头而已,各位也莫要有什么不喜,意思就是戴罪立功,让朝廷看到我临洮百姓的诚意。” “罪军的大头领由刘校尉担任,下面的将领则由咱派人担任,而这些钱粮就算是为国征战儿郎的钱粮。” 看着一干老人犹豫,董虎不悦道:“钱粮就摆在这里,转来转去还是咱们临洮儿郎自己吃进肚子,花在自己身上,你们若是连这点都看不透,咱觉得……你们也没法子做咱临洮的长老了。” 一干瘦老人双眼瞪的溜圆,训斥道:“虎娃你说的甚话?信不信七阿翁打你一棍子?咱们又岂能让在外儿郎饿了肚子?” “咱倒觉得虎娃说的挺对的,谁家儿郎愿意为大家伙顶罪,自当是多拿一些。” “虎娃考虑的挺稳妥的,咱觉得四哥说的对,若在外拼命的儿郎不多拿些,那也没法子服众啊!” …… 一帮老头一通交头接耳后,算是认可了董虎对府库里的钱粮处置。 董虎带着一群人仔细巡视了一遍府库,别的还好,竟还在仓库堆里寻到一大堆破烂兵甲器具以及生铁,大手一挥,所有的破烂全都归他所有,对此他人也没有什么意见,好东西早被人抢了造反,破烂玩意,若没人会修,给人也不要。 董虎成了临时县令兼南部校尉,各村寨老人唯恐朝廷插手分地事情,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也有一大群老少点着火把在地里一步一步丈量田地。 这个时代的一亩田是“五尺一步,两百四十步”一亩,但汉朝的度量衡都小了一号,一尺只有23.2cm,一斤只有220克左右,汉朝又有大亩、小亩的区别,大亩相当于后世七分田,小亩只有后世的三分田左右。 在丈量过程时,有的步子迈大了,有的迈小了,双方就会争的脸红脖子粗,就会寻到董虎告状,气的董虎拿着尺子,用着木尺在绳子上一点点比划,做好了刻度“皮尺”后,他人才算没了意见。 大步小步问题解决了,可各个村子所处的位置是不一样的,山旮旯村子田地肯定是不好的山田,在洮水谷地的田地肯定就要好一些,各个村庄拥有的田地也不一样,人家村子田地好,分的还多;自己田少,分的也少……各个村子老人又跑来哭诉,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董虎只能私下里偷偷与他们说多招募些后生入“罪军”立功,将来给他们多分些好田。 各种各样的杂事,但各个村子都很卖力,连夜先把田地丈量好了,除了预留些给村子专门用来赡养田地外,全按照人口分了下去,等到董瑁连夜自安邑县回到临洮时,董虎就已经将田地分完了,已经从各个村寨抽调了五千人组成罪军,暂时成为万卒董部义从的辎重兵。 按照雇佣兵的习惯,五千罪军全都吃饱喝足进入山林砍树,董虎要趁着还有些时间做一些独轮车,两轮或四轮马车太过笨重,为了减少些牛马带来的辎重压力,还是独轮车较为方便。 独轮车结构简单,董虎有自己的木匠作坊,唯一麻烦的就是新砍伐的树木没有干燥,估计就算做了出来推拉的独轮车,也很难使用太久,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先整出来再说。 独轮车有了,两轮、四轮马车也不能少了,整个县的马车全都拿了过来,答应他们以旧换新,让虎口堡的木匠作坊给他们换新的,各家也没了太多意见。 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董瑁回到临洮后,正见他挠头皮趴在一堆纸中,三间大房中还有二三十个女娃、男娃来来回回整理杂乱纸张,也不知道他们在做着什么。 “虎娃,你这是……” 风尘仆仆的董瑁瘦了一圈,看的董虎一阵担忧,上前将他搀扶坐下后,这才苦笑叹息。 “大公子身体一向不是很好,还是多多注意调养才是。” 董虎一边给董瑁倒着茶水,一边无奈苦笑。 “李胖子太会作了,咱都已经帮他减少了些民怨,只要将那些乱七八糟东西取消了,在临洮表现出些仁德亲善,又哪里会身死族灭?” “他死了也是活该……大公子也别怪咱虎娃话语重了,他就是活该被人砍脑袋,可李胖子却给咱留下了诸多麻烦!” 董虎对李宽很是恼火,本应该在董瑁面前稍微收敛些的,毕竟李宽是董瑁的老岳父,可他还是当面开口“李胖子”话语。 董瑁心下同样恼怒、窝火,可李宽毕竟是他老岳父,也没法子当着外人不满。 董虎叹气道:“无论大公子信是不信,咱虎娃确实想让大公子领孙牛、小乙他们征战,河湟谷地仅安宁一年,咱在谷地内造成的杀戮太多,需要更多时间来消除一些羌人的不满,而且咱还要看着韩遂他们。” 董虎坐在董瑁对面,将茶水送到他冰凉手里,一脸的苦笑。 “在咱强迫着无数人与烧当羌决战时,在咱霸占着河湟谷地后,咱就只能窝在河湟谷地,或是跑去高原放羊。” “要说日后咱虎娃还有其他的机会,也只有叔父成了大汉朝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咱才有可能去掉一些身上绳索,但咱也知道,就算如此,也只能在凉州转悠,是连前往三辅的机会都无。” 董瑁微微点头,他能够看到董虎成为河湟羌王后的结局,无论大汉朝,还是父亲董卓成了三公,都会本能的忌惮董虎的。 正文 第116章 帅级大将【第三章】 董虎苦笑道:“咱虎娃与叔父身边大将尿不到一个壶里,也只有大公子成为叔父身边的左右手,在叔父身边拥有更多话语权后,将来咱才能在叔父点头下跑出河湟谷地,日后还能替叔父或大汉朝征战,兴许咱还能封了侯什么的。” “让大公子领兵征战,更为符合咱虎娃的心意。” 董瑁饮了口茶水,点头笑道:“确实如虎娃所说,让你领兵征战,即便在中原立下功勋,也只会让朝廷或父亲忌惮,最后只能再次回返西宁城,并无太大用处。” 董虎点头苦笑道:“咱取代了烧当羌,此去中原,不死在中原已是侥幸,若是立下功勋,更是被人按着弹头皮,纯粹是出力不得好!” “可李胖子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作死,非得把临洮百姓逼的造反!” “临洮百姓造反,只有两条活路机会,一是咱带着人立马返回河湟谷地,自此不再过问任何事情,二是让他们立功赎罪,而能带着他们立功赎罪的,只能是咱虎娃,即便叔父……恐怕也难以让他们相信……” “该死的李胖子太害人,害了咱,也害了大公子你……” 董瑁心下叹息,拿过董虎的茶盏,为他倒了杯茶后…… “哥哥已经与父亲说了,哥哥前往西宁城,虎娃你领兵前去河东,还有……正如你所说,那太平道张角造反了,一个叫唐周的人向朝廷告了密。” “哥哥来的时候,朝廷已经确定下来了统兵将领,何皇后兄长何进任大将军,领左右羽林驻都亭,同时在函谷、太谷、广成、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设都尉。 “何进领八关都尉防御雒阳京师,卢植任北中郎将,讨冀州贼;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领北军五营讨河南贼。” 董瑁又说道:“正如虎娃所说,朝廷文武没有应允父亲领兵平乱,但父亲也在内廷支持下担任并州刺史、河东太守,避免匈奴人趁机南下侵入并州,以及防御贼人在并州、河东造反作乱。” 董虎沉默片刻,又莫名的一笑。 “不管如何,叔父成了并州刺史也算是不错了,兴许叔父凭借着并州悍卒,不需要咱们前往也不一定。” 董瑁眉头微皱,说道:“虎娃,父亲真的会用并州兵卒征战吗?” …… 董虎皱眉了好一会,说道:“叔父忧虑的是没有精悍兵卒,大公子请看啊,卢植任北中郎将,卢植虽在江南平定过九江蛮,但他是幽州人,卢氏是幽州名门望族,想要招募些幽州悍勇兵卒自不在话下,而那皇甫嵩、朱儁统领的是北军五营,战力如何暂时还无法确定,但北军五营却是帝国装备最好的兵卒。” “也就是说,卢植、皇甫嵩、朱儁都有数千核心悍勇将卒,而叔父呢?叔父只有一千湟中义从,卢植、皇甫嵩、朱儁都是清流名士,即便那朱儁出身贫寒,但却被士人所接受的,所以各世家豪门不仅不会扯后腿,反而会不断的为三人送去谋臣悍将、辎重、精悍家丁民壮,这三人在面对毫无作战经验的造反百姓时,即便获得大胜也毫不让人奇怪,若是败了,那才让人惊讶呢!” “太平道造反的地方涉及两淮、河南、河北、山东肥沃平原,这里都是世家豪门云集的地方,各世家豪门都有些精悍家丁家将,在各家族不断为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增援时,三人获胜不稀奇,叛军唯一的优势就是数量足,初时造反时士气正旺,一开始时是可以与朝廷抗衡的,但造反的百姓在遭受打击下,士气很难持久,最终肯定是要被各世家不断增援的卢植、皇甫嵩、朱儁击败的。” 董虎说道:“叛乱骤起,皇帝肯定是惊慌失措,肯定是要让人去平叛的,若段颎没死,皇帝或许可以不使用外廷文武,由内廷来主导平乱,可内廷并无多少可用大将,只能使用被一再打压的外廷文武,只能对禁锢的党人赦免,外廷也会趁机竭力掌控权势,打压内廷。” “打压内廷,其实就在某种程度打压皇权,要知道篡汉的王莽不是内廷宦官,还有那大将军梁冀,以及陛下亲身经历的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他们都不是内廷,要皇帝命的可不是内廷宦官,一旦被外廷文武掌握了天下大权,这对于皇帝来说是极为危险的。” “所以,在外廷趁着这场反叛夺取权利时,内廷肯定会对卢植、皇甫嵩、朱儁使绊子、扯后腿,一旦三人因叛军人数优势、士气正盛时难以突破,就会对他们不断弹劾,皇帝也会为了今后的小命,趁机更换一两个将领,而这个时候就是叔父的机会。” 董虎又苦笑道:“宦官不愿让外廷文武拿到所有权利,只要叔父稍微表现出意愿,内廷当会支持叔父任一主帅,但叔父的核心精锐只有一千,各世家豪门为了打压内廷,也肯定会不断扯后腿,如果在这个时候,叔父背后若无他人支持,战败几乎无可避免。” “叔父的最大的短板就是精锐兵卒不如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以及背后没有坚定权势支持者,而现在,叔父已经有了后戚、内廷宦官的支持,又成了并州刺史,可以抽调一些并州精锐,两个短板也就补上了,只是……并州兵卒精锐是精锐,毕竟他们也是与匈奴、鲜卑人干架的,只是叔父出任并州刺史太短,短时间内很难做到上下一心,但叔父也曾在并州任职过,也说不好叔父能否短时间内获得并州兵卒的认可,如果被并州兵卒认可了,虎娃去不去相助,估计问题都不是很大了。” 董虎也挠头了起来,他也无法确定董卓能不能短时间内被并州认可,毕竟他所知道的事情里,董卓确实短时间内收服了那吕布的,进而短时间内吞并了丁原所领的并州军。 听了董瑁话语里的“皇甫嵩、卢植、朱儁”三人时,他一点都不奇怪,所知道的真实中也确实是他们率先领军平乱的,可听了“并州刺史”后,他就有了不确定,不确定他还有没有必要领一万五千人入中原。 华雄听着这番话语,眼中不住闪过讶然,但董瑁却神色如常,至于房内一些少男少女若无所觉,依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叔父成了并州刺史,咱们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是继续留在临洮,还是返回西宁城?咱虎娃可是自作主张的给乡亲们分田了啊……” 董虎挠头不断,分田的基础是五千临洮汉子前往中原戴罪立功,只有立了功,不要任何赏赐,朝廷才能不再追究杀官造反的事情,才能任由这些百姓占有田地,要不然,陇西郡太守李参这一关可不好过呢! 看着董虎又挠头,董瑁知道他是真的犹豫不定了,将茶盏推到他面前,笑道:“想这么多作甚,来了都来了,先把临洮请罪平叛的奏表送上去,让朝廷做选择好了。” 董虎正要点头,又想起一事来,说道:“五千戴罪立功的军卒正在山上砍树,虎娃已经让刘校尉……就是那个自称清河王刘蒜孙子的刘胜。” “在前几日时,刘校尉就已经向金城塞、冀县、雒阳送了信件,咱也让忠叔带着信件前往了河东,若要得到朝廷具体消息,估计需要半个月左右。” 董瑁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不由点头道:“不错,刘校尉若主持五千临洮兵卒,不仅临洮的罪责小了些,还能得到皇族刘姓的支持,对父亲那里也有颇多好处。” 董虎挠头道:“此事也是巧了,若不是护羌校尉夏育让老刘做咱的司马,咱也没想到此事。” 又想到让人头疼的问题,董虎叹气道:“咱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允吾城还给了蔡博士,大公子前往河湟谷地时,直接前往西宁城即可,咱已经与大丫、三丫她们仔细交待过了,只是嫂嫂那里……还望大公子说和一二,省的嫂嫂埋怨咱。” 董瑁摆了摆手,叹气道:“岳父自寻死路,那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虎娃你能领兵前来护住临洮乡亲们,已经是替我董家补过,一娘不会怪罪。” 两兄弟相视,又露出一阵无奈苦笑,全都对李宽李胖子的作死无可奈何。 董虎苦笑道:“咱虎娃是彻底得罪了嫂嫂……只希望嫂嫂不会因此悲伤过度。” 摇头轻叹后,又抬头看向华雄。 “华雄,你是想跟在咱身边做司马,还是想给刘校尉做副手,直领五千临洮儿郎?” “你知道的,咱原本是想让你成为大公子副手,直领万卒的,只是情况有变。” 看着华雄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董虎又说道:“在咱身边做司马也好,做刘校尉副手也罢,实则还是在咱手下,唯一的差别就是五千临洮儿郎训练不足,暂时只能充任辎重兵,不是主战兵卒。” “虽看似辎重兵很难在战场上获得较大战功,可你应当知道一件事情,即便让大公子统领万卒,你华雄为副,即便让你直领万卒董部义从,所获战功再大,也要低于叔父,低于大公子,而叔父即使功劳再大,朝廷也是要打压一二的,如此落到你头上的战功也就成了那回事。” “但是呢,身为将领,统兵五百、两千、一万是有区别的,能统领超过一营兵马的将领,那就是一营将,能统领千军万马的,那就是帅级大将,功劳不功劳的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能力!” “你懂本将军的意思吧?” 正文 第117章 凉州上下的倾力推荐【第一章】 董卓放弃了临洮的根基,这才让李宽、孙营肆意掠夺、欺压临洮百姓,也正如两兄弟所想,即便董瑁回到了临洮,临洮百姓对他也是爱理不理。 西北人性野且倔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让恼怒的临洮人接受董瑁的,对此董虎也是没办法,只能用时间来淡化这种伤害、隔阂。 董瑁、董虎暂时都停留在临洮,两兄弟没能等来朝廷进一步的消息,却等来了凉州刺史左昌严厉训斥。 凉州刺史府送来了训斥令,怪异的是没有进一步惩罚,就连让董虎立即退回河湟谷地都无。 刺史左昌送来了斥令,陇西郡太守李参送来了个县令、临洮校尉,而且还是李参的儿子李妙、侄子李养。 董虎将一堆地契什么的全扔在李妙、李养面前,两人气的想要大骂,可看到一干大将阴冷目光后,去寻董瑁告状,董瑁也不理不会,两人只得老老实实的接受现实,要不然…… “哼!” “再胡来,乱坟岗还会多一些尸体!” 董虎恼怒甩给两人一句话语,将临洮杂事全扔给县令李妙、校尉李养,兄弟两人就此住进了虎口堡,尽可能的制造更多独轮车,准备更多钱粮辎重。 两人不知道朝廷、董卓最后决定,但两人还是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只是两人并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全被他人看在眼里,比如金城郡太守韩遂,比如凉州刺史左昌、护羌校尉夏育、允吾城蔡邕…… 韩遂很老实,在看到董虎、董瑁在做随时出发准备后,愈发的老实,各郡羌部极为老实,除了临洮发生了黄巾军造反外,余者郡县连个黄巾道人的影子都无,这与两个月前到处都是施水救人场景完全不同,各郡县一个道人都没了踪影。 很是怪异。 怪不怪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凉州风平浪静,在朝廷送来黄巾贼造反消息后,除了临洮县发生贼人造反外,屁个黄巾贼都无。 韩遂很老实,羌人很老实,两个月前的黄头巾道士没了一丁点踪影,或许老好人蔡邕见董虎很忠心、很积极,就给朝廷送入个奏表,认为董虎虽年幼胡闹,却也是个热血小青年,希望朝廷可以给董虎一个忠心的机会。 老好人蔡邕的奏表先是送入金城塞,太守韩遂与校尉夏育商议了后,也各自写了份奏表,三份奏表送到了刺史左昌案头…… 这下好了,没几日,除了距离最远的敦煌、酒泉、张掖三郡外,各郡太守以及刺史左昌的推荐奏表全往雒阳送,刺史、太守、校尉、司马、长使……凉州大大小小一二十人,一致荐举爱闹事的董虎去揍黄巾蛾贼,被董虎、董瑁两兄弟知道后,全一脸的无语。 先是刘胜的奏表送到三公、皇帝案头,刘胜老老实实把临洮事情说了一遍,按照董虎的指示,老老实实的,没有一句夸大或隐瞒,把临洮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从董虎跑去白马羌回来后,带着大小俩媳妇是如何为董氏守灵的,用纸扎了什么东西,又如何给娃娃们发衣物的,是如何发钱请人的…… 唠唠叨叨的,尤其是董虎如何平定“叛乱”的,把皇帝、三公、朝臣们整的一愣一愣的,反倒是人群中的皇甫嵩、郭胜两人苦笑不已,别人不可置信,两人却很相信。 天寒地冻时,朝廷只能让各地官兵抓捕黄巾贼,朝廷大军却没办法动弹,只能进一步等待各州郡消息传来,先判断一下各地反叛情况,知道了黄巾贼的重点作乱地点后,判断出了叛军主力后,平乱大军才能发兵杀过去。 自年后唐周告密,朝廷就开始在中原各郡县抓捕太平道的人,随着一个月过去,朝廷越来越慌张、惶恐,几乎每个州郡都有黄巾贼出现,仅一个月,七州二十八郡烽烟四起,就连雒阳城门上也不知被谁写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十六字。 七州二十八郡处处封烟,各郡连连战败,官兵不得不躲在城内,城外不是头裹黄巾贼人,就是四处逃难百姓,一个个又一个噩耗传入雒阳,皇帝惊恐,朝臣人人不安。 贼人势大,雪花似的求救送入朝堂,争吵了一个月的征讨大将也终于确定了下来,正是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 正值青黄不接的时候,正值征募悍勇兵卒时,府库里没钱粮了,这可咋整? 或许皇甫嵩体验过没钱粮的滋味,唯恐朝廷再克扣粮饷什么的,就当堂上了份奏表,要皇帝拿出小金库里钱财…… 眼瞅着大汉朝都快没了,皇帝刘宏也只能无奈打开小金库,只能让人牵走西园搜刮的数千匹战马,心下正滴血时,刘胜的奏表来了。 皇帝刘宏一看是那个没问他讨要一文钱的董虎,立马来了兴趣,让群臣廷议一下。 刘胜的奏表刚拿了出来,朝堂立马泾渭分明分成两拨激烈争吵的双方。 赞同的一方认为,临洮百姓是被黄巾贼蛊惑的百姓,让这些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人去平乱,能够让更多被蛊惑的百姓悬崖勒马,重新做回大汉朝的良善百姓。 另一拨人则坚决反对,不仅反对,还要治董虎擅自越境的罪。 刘胜是刘姓宗室,由宗室说服外廷文武,反对声音还能少一些,可内廷宦官一掺和后,所有人全引经据典反对,争吵了十余日,大军都准备开始出发了,凉州刺史左昌送来了一二十份奏表,全是推荐小将董虎的奏表…… 小黄门吕强挨个将凉州送来的一二十份奏表读了一遍,所有人都有些愕然,全都有些不解凉州这是怎么了,怎么全是推荐不遵号令的临洮小儿? 皇帝刘宏看向司空张温、司徒袁隗、太尉杨赐、大将军何进……也不知道怎么的,皇帝竟伸手指向皇甫嵩。 “爱卿。” 皇帝点名,皇甫嵩面无表情抱着笏板出列。 “臣在。” 刘宏拿起一卷竹册,打开看了一眼…… “董都尉曾随爱卿平定过羌人作乱,爱卿以为凉州所奏若何?” 皇甫嵩面上无异样,心下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但还是抱拳一礼。 “回陛下,董都尉作战甚为勇猛,然……然其年纪太过年幼,行事颇为独立,若令其前来,臣恐其不受约束。” 中常侍郭胜皱眉不悦,出列向着皇帝一礼。 “老奴有话要说。” 刘宏点头微笑道。 “准。” 郭胜转身看向冷脸的皇甫嵩,抱了抱拳。 “蔡博士尚未离京前曾与河东太守董卓见过一面,董太守言临洮虎娃是个听话娃娃,也是个能惹事的娃娃,不知皇甫将军可否赞同?” 蔡邕去见董卓时,董卓叭叭说了董虎许多事情,不仅皇帝知道了那小子些事情,朝廷许多大臣们也都知道。 皇甫嵩略微沉默,但还是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狄道被困时,临洮董氏曾令董都尉领兵救援,之后亦是依令前往榆中、勇士两城。” 郭胜微笑点头。 “正如皇甫将军所言,董都尉并非不遵号令,只因其年轻气盛,身边无持重老臣在旁,无人与他号令,这才在夺下了榆中、勇士两城后,趁着贼军不敢分兵时领兵奔袭贼军巢穴,可若有持重老臣在旁呢?” 郭胜转身向皇帝刘宏一礼。 “正值贼人作乱,百姓惶恐不安时,临洮县令竟逼民造反,而董都尉奉夏校尉军令千里奔袭,仅用一日便平定了临洮民乱,在董都尉言教训斥下,临洮百姓深感罪孽深重,自愿为国征战、将功赎罪,老奴以为可允之,朝中可择一将督领之。” 皇帝刘宏还是比较在乎自个腰包的事情,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 “那个……董都尉还是自募钱粮吗?” 郭胜心下苦笑,一旁的皇甫嵩突然开口。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若令董都尉领兵前来,当给予些钱粮辎重!” 众臣一阵无语,却也知道皇甫嵩是真的怕了,中原可不是穷的叮当响的西凉,随便扒拉扒拉都是钱粮无数,这要是让一帮吃干抹净的雇佣兵胡来,那还得了? 郭胜心下也有些担忧,抱拳一礼。 “将士们为国征战,些许钱粮辎重还是要给些的,但……董都尉此来是替临洮百姓将功折罪的,想来也不会耗费太多国帑。” 前些日,皇甫嵩不仅抢了西园好几千马匹,更是将刘宏的小金库搬空了,可是把刘宏心疼的眼泪汪汪,现在的他可不在乎董虎抢不抢贼人的东西,只要不掏他小金库,那就是大大的忠臣。 听到郭胜还要他掏钱,正想着董虎的一万五千兵马是不是太多了些,见郭胜不住挤眼,一时间也没想了明白挤眼是何意。 “郭胜,你可是还有话语要说?” 郭胜心下哀叹连连,但皇帝问话,还是不得不抱拳回答。 “老奴以为皇甫将军、朱将军所奏当为老成之言,颍川、南阳等贼乃帝都近身之贼,当先平之为重,冀州之贼可暂缓平之,故而皇甫将军、朱将军领五营校尉、三河精壮先行平定近身颍川、南阳之贼,卢植将军次之。” “老奴自请领董都尉所部入冀州,以助卢将军平贼,南北齐头并进,尽快还天下安宁!” 皇帝一时间没能明白怎么回事,一干宦官却算是听了清楚,张让正待出列,朱儁突然走出。 “启奏陛下。” “臣以为不妥!” 正文 第118章 曹操打人(上)【第二章】 皇甫嵩、朱儁、卢植出言反对,三公出言反对,何进一看这架势,也跟着站在了反对的一方…… 郭胜一人独斗一群,张让、赵忠等人也不下场帮忙,不仅不帮忙,甚至还有中常侍蹇硕、吕强两人唱反调,气的他离开德阳殿时也是阴沉着脸。 “公公。” 就在郭胜刚下了德阳殿高台,从一旁的白玉石栏下冒出个小丫头,正是万年公主刘妍,郭胜阴沉着的脸也缓和了些,抱拳躬了一礼。 “老奴见过公主。” 刘妍曾听郭胜说起过董虎的事情,初时很好奇,或是不解,听了郭胜的狄道、榆中两战解说后,小丫头就觉得那个虎娃太过狡猾,之后就全忘了个干净。 刘妍今时仅有十岁,还是小孩心性,好奇也就三五日,之后就把狡猾的虎娃忘了个干净,可当几十万黄巾贼造反了后,所有人都在恐慌、争吵,小公主竟又想起了那个大坏蛋来。 之后就是刘胜送了封奏表,凉州刺史左昌送来十几份荐举奏表,全都是荐举董虎为国杀贼,明明是好事,可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啊? 人就是很贱的动物,越是警告别摘树上苹果,越是想要摘一个尝尝,越想打开锁着的房门。 小公主像是怕哪个大臣与爹爹、阿娘告状,先是伸头看了看郭胜后面有没有人,见没人后,这才急忙拉着郭胜衣袖,看着架势是要他也躲在石栏下面…… 衣角被小公主扯住,郭胜也没觉得如何,只是让他躲在石栏下面…… “公公,公公……” “那虎娃真的要来雒阳打坏人吗?” 郭胜苦笑摇了摇头。 “各位大人们并未同意……” 就在这时…… “郭公公,此事还需稳妥些为好。” 头顶传来不悦声音,刘妍、郭胜齐齐抬头去看,见一大群人正看来,吓得小公主忙躲在郭胜背后。 郭胜见开口的是谁后,一脸的不悦。 “王允王子师,什么才是稳妥?一再拖延,纵贼做大,养贼自重算是稳妥吗?” 说着又看向一干大臣,看向皇甫嵩、卢植、朱儁三人…… “董都尉早在羌人造反前就有警示陈懿贼人作乱,也有传讯皇甫将军,更有平贼三策,早在贼人作乱之初,董都尉就有平贼三策。” 郭胜抬眼看向面色大变的皇甫嵩。 “董校尉早在贼人作乱之初,就有上中下平贼三策,皇甫将军你知道平贼上策是什么,董校尉领兵前往榆中、勇士城时,吸引住了贼人主力,你在狄道城时,手中尚有万人,咱今日就想问问将军一句,董校尉可以亲领五千骑日夜奔袭贼人空虚巢穴,将军手握朝廷万卒精锐,因何明知贼人脆弱软肋之处却不领大军击贼?” 众人大惊,藏在郭胜背后的刘妍见无人开口,不由露出个小脑袋去看,见到所有人都看来,忙又躲在郭胜背后…… 皇甫嵩胸口微微鼓荡,过了好一会才压下心下怒火。 “郭公公,当日你也在狄道城,当知当日情景,军中辎重不足,军心不稳,又如何可出兵击贼?” 郭胜不屑笑了笑。 “皇甫将军是说董都尉牛羊众多吧?董都尉自临洮出兵时,所携带的粮食仅有三万石,还是董氏女所出的开拨粮食,至于那些牛羊……一群乡勇都能奋勇厮杀,都能拼死从贼人手中夺得牛羊,难道我大汉朝平贼将军就不能带着将士奋勇厮杀,不能从贼人手中夺得牛羊?” 在德阳殿内,一大群批斗他一个,张让、赵忠等人全站在岸边,更甚者蹇硕、吕强还跟着唱反调、扯后腿,也终于激怒了报复心很强的宦官。 郭胜冷冷看了一遍所有人,冷哼不屑。 “区区一些耕种农夫作乱,衮衮诸公却一再争吵谩骂一两个月,至今也无人出兵击贼,以至于贼人连连攻破郡县,以至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没钱?” “没粮?” “只要诸位应允一件事情,即便没有一文钱、一粒粮、一柄刀、一支箭矢,咱也敢立半年平定贼乱军令状!” 众人大惊,就在皇甫嵩恼怒,曹操身边的王允却突然暴怒,用着手里的竹简就砸向郭胜,郭胜也没料到他人会动手…… “砰!” 竹简砸在郭胜脑袋上,一大卷竹简与一块砖头差不多,砸在脑门上那还能好得了? “奸贼阉奴,你是要祸乱朝纲吗——” 郭胜脑门上挨了下狠的,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阵摇晃,鲜血更是顺着额头涂满脸颊,吓得小公主连连后退,又提着衣裙很是没义气的一溜烟跑了没影…… “父皇……父皇……” “杀人了……” 小公主跑了没影,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大怒的曹操。见这么多人看向自己,刚刚调任骑都尉的曹操心下却一阵大骂,暗骂王允的冲动,可他这个时候又哪里能退缩的? 郭胜被王允打了一记,脑门被竹简豁开了个口子,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死了,俩眼一翻,晃晃悠悠栽倒在地…… 曹操还要指着大骂,见郭胜俩眼一翻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顿时傻眼了,这要是在皇宫打死了人,别说做骑都尉打仗了,不把自己关入牢笼砍脑袋就不错了。 曹操傻眼了,王允傻眼了,所有人全都呆愣看着栽倒的郭胜…… “杀人了——” 一小宦官尖叫着跑了没影,众人吓了一跳,全提着衣袍向着栏杆下面跑,唯恐大怒的曹操真的杀了人。 他人没注意是谁扔的竹简,都只以为是开口大骂的曹操扔的,别人不知道谁动的手,可曹操能不知道是谁扔的吗?一见到出了人命,曹操也慌了,顾不得开口埋怨王允,也慌忙沿着台阶奔下高台…… 曹操字孟德,头脑最是灵活,德阳殿上一大群人“群殴”郭胜一个,就算当着所有人面大骂郭胜,就算替王允扛罪,他人也只会对他翘大拇指。 曹操是谁?他很清楚,就算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拿竹简打的人,可他人看到竹简上的内容、字迹,自然能分辨出是谁动的手,而他又出面替人扛罪过,自然会得到一大群人的好感,这点急智他还是有的。 可这得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不能把人打死了,更不能在德阳殿前把人打死了,若是打死了皇帝身边中常侍,即便没有罪过,那也要与王允一起蹲大牢。 所有人都想把宦官全都弄死,可真让曹操这么“英勇”去杀人,那是绝对不干的,一个小小中常侍还比不得他的命贵。 一群人全围着昏死的郭胜,幸好太医令张奉在人群中,一阵搭脉后,照着郭胜人中狠狠掐了几下…… “呃……” 郭胜一个呻吟,众大臣看到这一幕,提起的心也松了下来,张奉却顾不得其他,用着衣袖死死按住还在冒血的伤口,嘴里更是担忧不断。 “叔父……叔父可好了些?” 太医令张奉的媳妇不仅是何皇后的妹妹,同时还是中常侍张让的养子,张让与郭胜是同辈,张奉自然要喊郭胜一句叔父的。 两人不仅仅只这么点关系,郭胜与大将军何进是老乡,都是南阳宛城人,何进就是走的郭胜关系,妹妹何氏才得以入宫并受宠,也是郭胜的撮合,何皇后的妹妹又嫁给了张让的儿子张奉。 何皇后是郭胜的老乡,亲妹妹的阿父是张让,内宫里有张让、郭胜的支持,大何氏这才一路坦坦荡荡坐在了皇后的位子,当然了,这是题外话。 别看张让坏事做尽,儿子张奉却是个温良孝顺的人,要不然他也做不了太医令,就凭张让的权势,想给儿子弄个大官做做,那还不是跟玩似的,又何必做个混吃等死、医病救人的太医令? 张奉担心郭胜失血过多,用着衣袖狠狠按着伤口,可是把郭胜疼的龇牙咧嘴,但他也知道侄儿是在救他,可看着一群嘘寒问暖的文武大臣,瞬间恼了,尖着嗓子怒吼。 “是哪个小贼暗算的咱——” 郭胜挨打的太过突然,他也没注意是谁打的他,众人见他没死,那就没多大的事情,又听他这么一嗓子,一人猛然甩了一衣袖。 “祸国殃民的阉奴!” 一人甩袖大步离去,一大群全冷脸甩袖,哪里还有片刻前的嘘寒问暖劝慰? 仅片刻,人都跑了,曹操的脸却白了…… 竹简呢? 打人的竹简怎么没了? 大将军府掾袁绍生拉硬拽将曹操拉走,走出了皇宫数十步,这才小心看了眼四周,偷偷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看的曹操小眼溜圆,鼻息粗重…… 袁绍以为曹操吓傻了,将竹简重重塞到曹操手里,话语却放低了无数倍。 “阿瞒,你是知道阉宦是如何想要阻止朝廷平乱的,这个节骨眼上,你……你怎么能这么冲动呢?” 袁绍话语颇有些埋怨,又像是极为庆幸。 “幸好那阉奴没看清是谁,众臣也绝不会心向祸国阉贼!” 袁绍又拍了拍“吓傻”了的曹操手臂,脸上却极为郑重。 “记着了,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能承认是自己动的手!你只与人说自己激愤之下怒斥阉宦祸国!” 袁绍一脸的郑重,曹操一再张嘴…… “本初你……你……” “你害死了操——” 正文 第119章 曹操打人(下) 曹操恨恨把竹简扔到袁绍怀里,指着竹简…… “本初……本初……你看……你看看这是不是操的奏表!” 袁绍一愣,打开竹简一看,登时傻眼了。 “这……这不是王子师的……” 袁绍猛然合上竹简,像是醒悟了过来。 “坏了!” “这可如何是好?” …… 曹操心下那个悔恨就别提了,袁绍不去拿那竹简,或是当着他人面打开竹简,无论哪一个结果,曹操只会赚了无数好名声,屁个坏处都无,可袁绍偏偏偷偷藏了起来。 咋整吧? 满世界嚷嚷不是自己打的人,是王允王子师打的?那自己成了什么人?是诬陷他人的小人?还是为了前途而卖友求荣的小人? 现在,就算那王允自己承认是自己打的人,他人也是不信,反而会让无数人赞叹那王允的仁德、义气,而曹操呢?能说不是自己打的?若是不承认打人,日后还如何待在朝堂上? 曹操憋屈的差点没吐血,袁绍更是傻了眼不知所措…… “罢了——” 曹操心哀若死,精明伶俐了半辈子,一时不察竟栽了如此一个大跟头。 “操……这就去投案认罪……” 袁绍大惊,一把抓住满是失落的曹操。 “阿瞒,大军出征在即,你……你岂能在此时做如此糊涂之事?” 曹操心下恼怒不断升腾,偏偏又没法子发泄,苦笑拿过竹简翻看了下,又随手扔到袁绍怀里。 “众大人亲见操怒斥,又岂能真的瞒得住那祸国阉奴?在陛下面前行凶伤人,此乃大罪,与其被那阉奴羞辱捉住,操……还不如主动投案自首,也省的他人折辱。” “本初你就莫要劝了,操……决议如此!” 话语说罢,曹操一脸坚定大步离去,他知道,越是遮遮掩掩越倒霉,主动走入监牢还能获得些朝臣们同情,大军出征在即,尚未与敌交战之时,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也不一定就能废弃得了他的骑都尉。 看着甩袖大步离去的曹操,袁绍突然看了眼手中竹简,竹简在手里掂了两下,又随手扔路边污水沟中,嘴角上翘弧度越来越大…… “阿瞒啊阿瞒……” “呵呵……” 袁绍背手走向不远处的马车,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 马车远去,尚无半个时辰,一青衣小宦官提着衣裙飞奔进入皇宫,一路飞奔闯入皇帝寝宫,而房中除了皇帝刘宏、何皇后、小公主刘妍和一干宦官外,正中地上正跪着一人,正是头包成了三哥的郭胜。 “陛下……陛下……” 小宦官脚步急匆,直至来到门外才成了低身弓腰模样。 “陛下,奴才已经去了府衙,自认……自认刺杀郭公公的一共有两人,一个是御史王允,一个是骑都尉曹操。” 众人皆是一愣,房中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是曹操打的人,可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 皇帝刘宏有些不确定,转头看向一旁弓着身的张让。 “张让,那个王允……是不是三公推荐的豫州刺史的王允?” 张让忙低身上前,抱拳道:“正如陛下所说,那王允确实已被三公荐举为豫州刺史。” 刘宏默默点头,又叹息一声。 “能不顾自身荣辱……罢了,让那王允前往豫州安定民心吧。” 张让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得躬身抱拳。 “诺。” “老奴这就让人前往府衙传旨。” 就在这时,一小黄门急匆匆走入…… “陛下,司徒袁隗、司空张温、太尉杨赐、大将军何进求见。” 刘宏一愣,又不由看向依然跪着的郭胜,还是向小黄门点了点头。 “准。” 小黄门退了出去,刘宏看着脑袋包成粽子的郭胜,心下想笑又无奈。 “郭胜,你知道的,即便是曹操打了你,朕也不能在将士们出征时太过处罚。” 郭胜心下知道,但他极为恼怒曹操,低头叩首。 “老奴前往过凉州,知道敌我两军相争时不宜擅动领兵大将,不宜动乱军中士气,可此时兵马尚未离京……” 就在这时…… “陛下。” 四名高冠博带大臣出现,见到四人走入抱拳见礼。 “四位爱卿莫要多礼。” 皇帝刘宏摆了摆手,袁隗、张温、杨赐、何进见到跪在地上的郭胜,各自心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四人也不由露出苦笑来。 王允和曹操两人,一个豫州刺史,一个骑都尉,如何选择? 郭胜话语被四人打断,心下再如何不爽也没法子恼怒,但脸上却愈发阴冷。 “陛下和朝中大臣可能都觉得临洮虎娃蛮横、不遵军令,可老奴却知道,我大汉朝任何一军军规军纪也无董部义从之严厉。” 众人皆是一愣。 郭胜道:“董部义从军律一共有十七律五十四斩,其军与我朝各军将领升迁皆不同。” 也不知道小公主哪来的这么多好奇,一听到郭胜又要讲“故事”时,就来了精神,也忘了屋里还有好多老大人呢。 “公公,你是说那虎娃让人打架、贿赂军卒吗?” 众人无语,郭胜却一阵苦笑,点头又摇头。 “佣兵一开始择将时,正如公主所言,因此事,老奴曾细细询问过董刺史之子董瑁。” “军中有两种将领,一种是力将,一种是智将,以武勇令将士臣服听令者便是力将,以智谋、威望让兵卒俯首臣服的便是智将。” 郭胜笑道:“一群乡勇,一群吃了上顿没下顿将领,哪里有资格用力将或智将来赞誉,但路子是没错的,过千人混战,胜出者肯定是其中勇力强盛者。” “都是穷哈哈,想用钱粮收买他人是不可能的,勇力不足,但却有足够的威望,无论是平日里的仁德,还是其他原因,能让他人听话,肯定是有过人的长处。” “佣兵一开始正如公主所言择出大中小队长,之后就不同了,他们会有各种考核,考核的内容五花八门,大小将领会根据考核的优劣进行升迁或是将职,这与咱们各军将领是荐举为将是不同的。” “那虎娃说了,之所以这么做,有两点考量,其一是让将领居安思危,不要以为自己坐在高位就万事大吉,若不够努力,就会被本事更大者取而代之,将领的反叛,往往是因为眼睛始终盯在前面的那个位置,但现在,统兵将领不得不回头盯着后面,因为强有力的竞争者出现在了背后。” “虎卧山岗……一头毫无顾忌猛虎挑战虎王,即便虎王获胜,也是两败俱伤,可若挑战之虎背后有无数头群狼,挑战之虎就不得不转身与身后群狼相争,就没法子挑战山岗虎王威严。” “第二个考量是下面的军卒,军卒如三岁娃娃,初时可能比其他孩子笨一些、瘦弱些,可随着先生教导,随着勤习武艺,成年后就可能成为一军统帅,考核种类不一,有的是读书识字,有的是勤洗澡讲卫生,有的是种田、营建……考核的佼佼者日后所走的道路各有不同,有的走统兵将领一系,有的进入执掌军规军律、辎重长使一系,有的则转而为屯田官吏文职,按照那虎娃的话语,你有本事你上,没本事也别怪没给你机会。” 郭胜看向傻了眼的皇帝刘宏,苦笑道:“陛下也知道董都尉曾两度前往白马羌,皆是一来一回半年之久,可半年时间过去,依然无人敢挑战其威严,军中依然稳若泰山,董都尉说调动名下九副将,名下九副将就不得不跟随离开河湟谷地。” “以老奴看来,皆因董都尉治军之严厉,军中法度皆令兵卒臣服,这才无人敢质疑其威严。” 说着,郭胜又叹气道:“陛下德阳殿乃雒阳之心、天下之心,若天下中军所在,身为一军之将尚在中军大帐咆哮、拔刀仗剑,将领率先触犯军规军律,又如何严令兵卒守法?” “十七律五十四斩……” “第一律,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 …… “第四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 “第七律,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 …… “第九律,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 …… “第十七律,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 …… 郭胜心下冷哼不断,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记下董部义从的《十七律五十四斩》军规军律的,董虎在佣兵建立之初就有《十七律五十四斩》律令,但他并未真正用过这些律令砍过哪个人头,之所以让几百个兄弟姐妹日复一日教授这些律令,还是潜移默化影响军队,告诉他们哪些是错的,触犯了是要受到处罚的,至于如何处罚,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而定,严重些的也就是让受罚的兵卒进入女营,成为女营一个月的奴仆,给她们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很低,给女人洗衣服,他们情愿挨棍子、挨刀子那也是不愿的,进了一次女营,一两个月都跟得了抑郁症似的,看到触犯军规军律兵卒的凄惨后,即便不砍头,也没哪个敢轻易触犯军规军律。 但再如何,军队不同于普通百姓,砍头的最高刑法还是要有的,一些死亡震慑还是必要的。 正文 第120章 倒霉蛋三人组【第一章】 宦官心眼都很小,这与内廷激烈争斗有很大关系,就如同关在一起的罪囚,只有足够的凶狠,他人才不会轻易冒犯。 郭胜被人打了一记狠的,若不反击,在内廷就会成为他人讥讽的污点,日后还如何有资格成为大公公? 叨叨说了一大堆,中心思想就一个,他曹操就不是个遵守军规军律的人,这样的人又哪里有资格统领军队? 袁隗、张温、杨赐、何进四人张了张嘴,四人入宫就是想为曹操求情的,可听了郭胜话语后,又没法子开口了,自己嘴里的不守法度小子都治军如此之严厉,如何可让他们开口求情?都敢在皇帝的“中军大帐”舞刀弄棒,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曹操是新任的骑都尉,看似不如平贼三大中郎将,事实上,曹操的骑都尉才是朝廷兵马的真正精锐。 雒阳北军五营说是禁军,实际战力却差了太多,而骑都尉的组建是建立在皇帝刘宏搜刮的西园数千骑基础上,是征募的三河悍勇敢战骑兵。 一匹马的价格在两万钱至十万钱之间,但在皇帝刘宏开始搜刮马匹后,马匹价格骤然飙升到了两百万钱。 两百万钱是非正常的价格,西园内养着的数千匹马也绝对影响不到战马的价格,仅大汉朝凉州一地,想要弄到几百万匹战马那是假话,可若养个十万八万的,那就跟玩似的,又哪里会因区区数千匹战马而价格飙升两百万一匹的程度。 两百万钱也罢,两万钱也好,能养的起战马的,那就不是一般穷苦百姓能够承担的,所以,骑都尉名下骑军才是雒阳真正的精锐,而不是做了一两百年老爷的北军五营兵卒。 司徒、司空、司马、大将军四府大佬入宫劝谏,可郭胜一同叭叭后,还是拿董虎的董部义从屯田兵为例,这让他们如何劝谏皇帝? 郭胜见无人开口,说道:“陛下与四公也知黄巾蛾贼的作乱酷烈,七州二十八郡作乱,此等危及天下社稷之事,所选之将当为悍勇、持重之将。” “老奴并不反对四公之议,私下里也以为三中郎将是合适之选,但老奴也以为持重老将之后,当择一善奔行骑射大将,若陛下与四公觉得虎娃太过年轻,老奴荐举并州刺史董卓董仲颖任朝廷骑都尉。” 一干宦官相视后,张让走上前一礼。 “陛下。” “董卓镇守西北二十年,担任骑都尉是绰绰有余的,老奴赞同郭公公荐举。” 何皇后见袁隗、张温、杨赐、何进四人相视,不由微倾身体,凑近了些皇帝刘宏…… “陛下,臣妾也觉得郭公公话语是对的,三公虽言议郎曹操自幼熟读兵书,可今时非比往日,事关社稷安危,择沉稳宿将更为合适。” 何皇后开口,何进就没了法子反对,杨赐是太尉(司马)不仅是何进的老师,同时也是皇帝的老师,杨赐与皇帝在宦官问题上颇有争执,但当郭胜提出使用经验更加丰富的董卓任骑都尉时,他反而没法子反对了。 弘农杨家与袁家同为四世三公世家,但杨家与虚与委蛇的袁家不同,在大汉朝,弘农杨家是与圣人孔家地位等同的文坛宗师家族。 君子欺之以方,当国家、社稷摆在杨赐面前,一个是征战了二十年的西北大将,一个是从未上过战阵的御史言官,杨赐如何反对郭胜的提议? 袁家一向在清流、内廷宦官左右摇摆,私下里有些小动作,明面上并不敢真正得罪了内廷宦官,见何进、杨赐两人都不出言反对,袁隗心下一阵叹息,最后也只能闭目皱眉,好像在担忧、沉思…… 他人不开口,张温却抱拳道:“臣赞同郭公公话语,曹……曹议郎确实少了些征战经验,董刺史也确实是久经战阵宿将,然并州并不安稳,黄巾蛾贼若由太行山杀入并州,或是美稷匈奴趁黄巾蛾贼作乱之时南下侵入并州,又当如何?” 张温继续说道:“我朝并非仅有三中郎将、董刺史等人是能征惯战宿将,护羌校尉夏育亦是久经战阵宿将,臣以为夏校尉可任骑都尉。” 何进一听这话,不由点头赞同道:“臣也觉得夏育将军较为合适些。” 郭胜突然冷脸说道:“张公,大将军,你们是不是忘了熹平六年之事?是不是忘了因熹平六年大败,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已然丢失的事实,是不是忘了因熹平六年大败,致使乌丸、美稷匈奴折损近两万骑而怨恨不满朝廷,是不是忘了因此次大败,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擅杀呼征单于,以至于匈奴各部恼怒而每每劫掠定襄、雁门、西河三郡,是不是忘了,熹平六年是哪一个统兵大将打的败仗?” 张温、何进连连张嘴数次,最后又苦笑不敢再言…… 熹平六年,护匈奴中郎将臧旻领匈奴单于出雁门,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三人各领万余骑攻鲜卑,大败,逃回者仅一二。 臧旻、田晏、夏育皆是大汉营将,按照大汉朝兵制,营将常备兵力仅两千,即五部十曲两千卒。 臧旻是匈奴中郎将,夏育是乌桓校尉,两人的官职虽与护羌校尉是一模一样的营将,但匈奴中郎将、乌桓校尉与护羌校尉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整个凉州都有羌人,散落羌人所占的地域远远大于美稷匈奴和乌丸人所占的地域。 护羌校尉治所在令居塞是不假,但也可以在凉州任何一个地方,之所以在令居塞,那是因为令居塞是金城塞通往武威郡的必经处,如同一个杠铃的中点,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凉州西北四郡若有意外,令居塞可以随时出兵救援,可若令居塞丢失了,一旦被叛军屯重兵,那可就麻烦大了,除了拿人命强攻这座坚城要塞外,那就只有两三千里迂回。 令居塞是凉州西北四郡与金城郡的中线谷道要塞,金城郡反叛了,令居塞不丢,叛军就难以侵入凉州西北四郡;凉州西北四郡造反,令居塞不丢,叛军也很难侵入凉州其他各郡,正因这个原因,护羌校尉的治所才选择在令居塞。 但护羌校尉的职责是督管所有羌人,理论上,只要哪里有羌人,护羌校尉就能管到哪里,治所也就不一定非得在令居塞,可以放在金城塞,可以搬到狄道,也可以跑到凉州政治中心冀县。 大汉朝的营将的常备兵只有两千,但战时可以扩兵数万也不一定,关键是你得能招到兵才成! 护羌校尉在兵源上不会有丁点问题,就因为整个凉州都有羌人,是羌汉混居的地方,不仅可以征募到大量汉人,也能招募到不少愿意跟着朝廷混事的羌人,而且征募的羌人之间没有必然联系,死完了,也不会因战死而被羌人怨恨。 但匈奴中郎将、乌桓校尉不行,美稷匈奴以及幽州北面的乌丸人比较凝聚,他们的人不是被汉朝打散安置的羌人,美稷匈奴、乌丸人他们所占的地域小且聚集,那里很难有汉人居住,除非是两族手里的汉人奴隶,可汉人奴隶能被臧旻、夏育征募到吗? 理论上臧旻、夏育可以招募到数万兵卒,事实上,他们除了朝廷配备的两千汉兵外,他们招募不到汉兵,可在熹平六年时,出兵攻打鲜卑时,两人都是带着过万骑的,这些过万骑是哪来的? 是匈奴单于本部骑义从,是乌丸本部骑义从! 熹平六年大败,逃回来了仅一二,匈奴、乌丸人一次死了一两万精锐骑,两族心下那个愤怒就别提了,匈奴单于更是一病不起,仅一年就死了。 护匈奴中郎将臧旻、乌桓校尉夏育一次丢了这么多匈奴、乌丸精锐,这还是外族的兵马,就算匈奴、乌丸人心下愤恨大汉朝,一时半会还不敢怎么着大汉朝,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丢失的万骑可就不一样了,丢的可是朔方、云中、五原三郡精锐汉家儿郎,就算不全是汉家儿郎精锐骑,至少过半是汉军骑。 玩脱了一次,丢了河套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万骑,三郡没了兵力,无数百姓逃离河套,三郡也算是丢了。 熹平六年大败造成的后果太过严重,不仅丢了河套三郡,还让跟着大汉朝混事的匈奴、乌丸两个马仔对大汉朝心生怨怼、不满,而那场大败,就是臧旻、田晏、夏育三人打的,郭胜当场提了出来后,别说张温、何进了,就是袁隗、杨赐两人也没法子开口支持。 田晏、夏育那场大败,还只是大汉朝的北方边界战,对大汉朝内部造成的影响不大,可现在是打一场大汉朝最肥沃的七州二十八郡战争,若在大汉朝腹心没打好,若又打了败仗呢? 咋整? 郭胜见无人开口,再次推荐董卓,说道:“董卓征战二十年,曾先后跟随过段颎、张奂征讨过匈奴、鲜卑、东西羌、益州蛮,二十年来征战无数,虽也有小败,但却无一场真正惨败,由此可见其人用兵稳重。” “朝廷与黄巾蛾贼交战,初战即便不能大胜,亦不能大败,当首选战阵经验丰富者为要,故而老奴荐举董刺史为骑都尉,至于张公担忧……可调董都尉前往并州。” 说着,郭胜再次向皇帝抱拳道:“董都尉太过年轻,身边若无他人看顾终是不妥的,老奴与他见过几面,可前往节制其军,令其暂替董刺史防御并州。” 刘宏精神一振,看向袁隗、张温、杨赐、何进四人。 “四位爱卿以为如何?” 四人相视后,沉默许久…… “可。” 正文 第121章 两兄弟【第二章】 这段时间里,郭胜不是推荐董卓,就是要提拔那不遵号令的董虎,经过一两个月时间,眼瞅着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偏偏曹操一“板砖”拍在郭胜脑门上,这下好了,董卓成功的进入中原腹心,那董虎最善奔袭,郭胜将他扔在并州,目的又如何可以瞒得住他人? 在袁隗、张温、杨赐、何进入宫时就碰了个头,他们已经准备舍弃曹操,转而力保太原名士王允,可现在…… 四人无奈,最后也只能答应。答应是答应了,但四人并不想让董卓、董虎叔侄这么舒服,一番争夺后,董卓不仅丢了没做几日的并州刺史,又倒霉催的待在皇甫嵩名下,受皇甫嵩的节制。董虎更惨,金城郡西部都尉由董卓的儿子董瑁继任,而他则成了河套三郡屯田大使。 河套三郡都被鲜卑、匈奴侵占了好几年,已经成了事实的弃土,而四公却让他董虎前去屯田…… 郭胜与四公争吵了一两个月,他们都得了好处,董卓、董虎叔侄全倒了霉,一个丢了刺史大吏,一个被揪出老巢踢去河套三郡旮旯,不仅叔侄两人倒霉,曹操也跟着倒了霉,好不容易招募的三千精锐步骑,就因骂了郭胜一句,全丢了干净,成了抑郁症病人的他也被袁绍拉入大将军府,成了大将军府掾吏,董卓、董虎、曹操也成功的成为年度最佳倒霉三人组。 中平元年初,董虎令华雄送信与董卓,要董卓小心黄巾军造反,董旻慌里慌张拿着密奏来到雒阳时,张角弟子唐周已经向朝廷告密。 董虎为董氏守灵过后,前脚离开,临洮就发生了意外,若非陇西郡太守李参要寒冬腊月领兵五千血屠了临洮,他也不会急匆匆带着一万人杀入陇西郡。 董虎在与董卓去信时,心下就有随董卓平定黄巾乱的心思,但在他的估算中,就算进入中原平乱,也是五月后的事情,在半年时间里,他可以用走商贩盐借口,将万卒分批次一点点运送到临洮,在临洮等待董卓的召唤。 人在什么时候才最显得重要?在他人最需要的时候! 中原是世家豪门的地盘,董卓只是临洮董家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再加上复杂的朝堂政治和地方世家豪门的扯腿,想要获得决定性胜利是很难的,到了捉襟见肘困顿时,董虎领着过万董部义从参战,自会在董卓心里加分不少,这点董虎很清楚。 一开始时,董虎就有兵入中原的打算,但他没想着这么早介入进去,可临洮的变故逼得他不得不提前进入,不进入,临洮乡亲们就会遭受屠戮,手下高中低将领中,八成是临洮人,一旦临洮遭受屠戮,必会激起临洮一系将领的愤怒,而这种后果却是董虎难以承受的。 如同被命运鞭子驱赶的倔强驴子,董虎心下不愿太早入场,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好的时机,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朝廷争吵了一两个月后,在春暖花开的三月,郭胜的加急信件也终于送到他的手里,仅看了一遍后,他就想将信件撕了个粉碎,再狠狠跺上几脚! 信件扔到一脸疑惑的董瑁怀里,董虎恨恨别头不去看任何人,好像在告诉他人自己很生气。 董瑁翻看了一遍郭胜信件后,眉头越皱越紧…… “唉……” 董瑁苦笑叹息,董虎猛然转身。 “咱让大公子做董部义从大总管,就有将河湟谷地托付给大公子心思,咱又岂会在意那个西部都尉?可那郭胜算是怎么个回事?” “给咱五千卒所用甲胄、兵刃外,屁个钱粮都无,还让咱们前往河套三郡屯田,河套三郡都丢了小十年了——” 董虎怒道:“让咱领万五兵卒去河套三郡屯田,把咱董部义从割裂成东西两部,朝廷何曾考虑过将士们的感受——” “真当老子非得为国征战吗——” 董瑁大惊,忙一把拉住愤怒暴吼的董虎。 “虎娃不可放肆胡言!” …… “呼——” 董虎阴冷着脸许久,重重吐出口气息,心下却高速旋转,快速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前世今生…… “哼!” 董虎重重冷哼一声,又毫不客气拿过董瑁面前酒水一饮而尽。 “叔父那里还不知有多么愤怒呢,为今之计,只能依照那郭胜的拖延计策,但咱们不能做的太显眼,不能给他人弹劾咱们的借口。” 看了信件后,不用亲眼看到,董瑁也知道脾气暴躁的父亲是如何的愤怒,但他也知道,除非造反外,他们并无太好的应对法子。 两人一阵沉默…… “虎娃……你决定了?” “哼!” 董虎短哼了声,既是无奈,又对朝廷的不屑。 “朝廷显然是在要挟,叔父再次居于皇甫嵩名下,咱们若不前往,势单力薄的叔父肯定兵败,或是为一些人的兵败而担责,或是即便参战也毫无建树。” “咱们若不听令前往,日后只能待在河湟谷地,即便是韩遂再次作乱,即便咱们再次与韩遂厮杀,事后咱们也难以踏出河湟谷地,除非……除非咱们造反!” 董虎苦笑道:“咱们一旦造反,咱们若老实待在河湟谷地不出来还可以保着家小性命,还有高原可以依仗而活命,可真造反了,手下将领又岂会甘心待在穷苦困地,肯定是要嚷嚷着夺下整个凉州,进而夺下潼关以西整个关中、陇西,可咱们没有根基,地盘越大越是散沙!也越是在自寻死路!” 董虎知道露头鸟先死的道理,十年内,谁造反谁死,大汉朝还没沦落到弄不死一些反贼的地步。 暗自恼怒、叹息,最后还是不得不低头。 “就依照郭胜的算计,咱们先拖着,自临洮入河东有一千多里,步骑同行不是骑兵奔袭突进,一千多里能够拖到五月份。” “有两个月的时间,若内廷、后戚、皇室刘姓给力些,咱们很可能转而参与平乱大军,郭胜是不大可能让咱们错过参战的机会,肯定会对南北平乱大军进行诸多掣肘的,肯定会给咱们创造更多平乱机会的。” “当然了,平乱后,他们肯定也会对咱们进行诸多打压,十有八九还是要前往河套三郡耕种。” 董瑁心下默默点头,郭胜信件上透露一些让他们放心的话语,钱粮辎重是不提供,可也明确了他们的斩获分配。 四六分,内廷占四,董部义从占六。 按照佣兵斩获分配,三成斩获归入公中,用于供养兵卒、抚恤,三成归属董虎私人占有,四成归属兵卒。 兵卒利益是没法子动的,唯一的好处就在于董部义从已经不是之前的雇佣兵,沉重的四成斩获分配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但再如何,兵卒的利益是不能少了。 保证兵卒利益,就不能少于大汉朝廷征募兵卒所付出的利益,至少也要持平,只有如此才不会让兵卒心生不满。 河套三郡事实丢失已经近十年,不说进入河套三郡会面临美稷匈奴、漠北鲜卑南北夹击凶险,胜负结果且放到一边,若是获胜,按照佣兵规矩,所有斩获全是自己的,收益就这么多,谁也别叽叽歪歪赚了或亏了,可若是在亏了情形下,宦官还要拿走四成斩获,那就不行了,只会彻底激怒兵卒,第一个死的就是那郭胜。 夺回河套三郡究竟亏不亏? 董虎自是知道河套三郡的价值,若能长久占据,即便让他用十万人命去换,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可这是长久利益,而不是短时间内利益,利益为王的佣兵是不会去管长期不长期的,佣兵只会在乎兜里多了多少钱粮,这些钱粮值不值得自己卖命。 董部义从是屯田兵,但是屯田时间仅一年,还保留着佣兵时的惯性,而河湟谷地又是特殊的自治区,在参与大汉朝战争时,只能与董卓手里的湟中义从性质一样,是雇佣兵。 但凡是明眼人都知道,自负亏赢的佣兵夺回河套三郡必是亏损的一方,宦官贪婪却也并非一无是处,他们是能看到这一点的,那么问题来了…… 明明知道跑去河套三郡会亏损,明明知道拿走河套三郡四成斩获会彻底激怒董部义从,为何郭胜还要开口讨要“四成”斩获?为何还要让董虎“放心”呢? 只有一个答案,就是让董部义从去抢河南或是抢河北,就是让董部义从参与中原平乱,只有极为富裕的中原,才能仅凭六成斩获就能让董部义从满意! 董虎、董瑁两人不蠢,他们能从郭胜信件中看到这些,可中原真的是他们能够肆无忌惮的地方,想怎么抢就怎么抢吗? “唉……” “娘地……宦官就他娘地的一群坏的冒泡的混蛋!让咱们坏事做尽,他们却在背后大捞好处!” 董瑁再次开口询问。 “你决定了?” 董虎再次苦笑。 “你我兄弟可有退路?” 董瑁拿过酒壶为他倒着酒水,淡淡一笑。 “决定了就莫要想了,你还是多想想安抚军心,想想如何保着队伍不散,至于家里……有哥哥在,你不用担心。” 董虎无奈接过酒水。 “咱信任大公子,你我兄弟的志向可不是那小小的河湟羌地。” 董瑁不由咧嘴笑了,又抬手重重拍打了两下董虎肩膀。 “这话可不许与他人说,会要了你的命的。” 董虎举杯。 “敬哥哥!” …… “呵呵……愿意喊咱哥哥了? “其实吧……大公子一直都是咱虎娃的哥哥,但咱虎娃喊他人哥哥却海了去,喊人大公子的也仅哥哥一人。” “大公子也好,哥哥也罢,虎娃心下都是将哥哥当成亲兄弟的,若没婶娘和哥哥照顾着咱,就咱没爹没娘的娃,不死在大西北就不错了,哪里能养活这么多兄弟姐妹。” 董虎起身坐到董瑁身侧。 “哥哥待咱真心实意,咱虎娃又不憨不傻的,真心假意还是分得清,哥哥拿虎娃当亲弟弟,咱虎娃也当哥哥是亲生的,主要吧……世上混蛋太多,咱担心他人看不到虎娃尊着、敬着哥哥,那帮混蛋就会瞧不起、折辱哥哥……可他们看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虎娃都尊敬着哥哥……眼睛长在脑袋上的混蛋会如何想?他们敢瞧不起、折辱哥哥?” “哼!” “折辱咱……咱揍不死他!” 正文 第122章 统一战线【第三章】 董虎、董瑁如同一对好基友、亲兄弟,两人的相处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狗血,没有什么先打起来,然后又彼此英雄惜英雄什么的,两人的过往如同喝凉水平淡。 董瑁是个沉闷性子,董虎性子活泼些,董瑁喜欢没事坐在羊杂食肆,听着董虎说些贩盐路途发生的事情,听他说着外面发生的大小趣事,说着哪个弟弟妹妹又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说着城外破庙里又多了几个乞儿,好不容易赚的钱粮又没了,又成了光屁股穷光蛋…… 董虎偶尔也会思索两人怎么就成了好友了呢? 怜悯? 董虎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被怜悯的那个,董瑁再如何,也是有父母的,他却是个孤儿。 同情? 养了这么多乞儿弟妹,哪一个不应该同情的,世上可以同情的人海了去,一个整日忧愁吃喝的家伙,会同情一个富家子?同情一个腿脚不好的富家子? 董虎曾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被他想了明白,两人都是孤独的人,像是他们都与这个世界有着无形隔阂一般,都是世界的孤儿。 两兄弟喝了一夜的酒,第三日,董瑁仅带着几人向西,临行前…… “哥哥想了一日,咱还是喜欢虎娃你叫咱大公子。” “哈哈……” 董瑁大笑向西,董虎没有说什么照顾家小什么的,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忧。 出征在即,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差不多,但大军出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身后事。 董虎将各村寨老人寻来,当着新县令、校尉的面,再三明确临洮县的田地都是他的,哪个若是不服就干他丫的,出了任何事情他都扛着。 面对他发出的生死威胁后,李家这段时间老实多了,不仅狄道李家,金城塞韩遂,各郡县羌人都很老实,董虎知道这些混蛋在想着什么,也打算随他们心意,至于日后…… “哼!” 董虎冷哼,中军大帐内无人敢开口。 “刘校尉已经将郭公公信件读了一遍,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儿,咱先将信中所表达的意思大致说一下,诸位将勇各自发表些意见。” 董虎拿起指挥权杖,一根三尺竹竿。 “去除临洮发生的事情,本将军也是要领兵进入中原平乱的,国家大义什么的暂且不提,咱今日只说私利。” 刘胜不由抬头,看到董虎看来后,又忙低头,耳朵却竖了个直直。 “当今天下,能被大汉朝称作‘柱石大将’四字者,从今次朝廷平乱四员大将中便可窥探一二。” “北中郎将卢植,涿郡卢子干,论学问,卢植乃当世顶级大儒;论武略,此人两度担任庐江太守,两度平定九江蛮叛乱。” “右中郎将朱儁,会稽朱公伟,光和元年,朱儁领交州七郡万卒大破交州蛮梁龙、反将孔芝五万贼军,交州自此始安。” “左中郎将皇甫嵩、叔父董卓就不用说了,都是咱们西凉大将。” 董虎拿着小竹竿缓步走在两列大将中…… “国家大义什么的,这不用多说什么,但在国家大义下,还有诸多私利,诸如……没人不希望自己封侯拜相,没人不希望家乡儿郎人才济济,没人不希望回乡后,父老乡亲们挑起大拇指夸赞……” “比如郭公公送来的信件……” “北中郎将卢植,名下大将护乌桓校尉宗员,皆是幽州人。” “左中郎将皇甫嵩是安定郡人,名下军司马傅燮是北地郡人,虽不是同乡,但皇甫嵩之前是北地郡太守。” “右中郎将朱儁是江南会稽人,司马张超虽是河间人,然其佐军司马孙坚是吴郡人。” “叔父身边都是哪些人,咱也就不说了,你们心知肚明。” 董虎走到孙牛身后,用着竹竿“梆梆”敲了两下顶着头盔的大脑袋。 “一人得道,鸡犬成仙。” “黑牛两年前只是个临洮不值一提汉子,除了缩在墙角下晒太阳,屁都不是!可加入了佣兵后,先是中队长、大队长,咱们干掉了狼孟后,又成了两千营将,夺了河湟谷地后,成了五千人营将……虽说现在离开了允吾城,可谁敢说此次中原平乱后,会不会因功封了侯,或是成了一郡太守?” 孙牛一听主公又再夸赞自己,很是得意将胸口挺的高高,但他不敢在董虎训话未结束前随意开口。 “你们是本将军手下长使、副将、大队长,本将军从某种意义上又是叔父手下一将,按照官场的规矩,叔父的职位不提升,本将军就不能进一步,你们也只能原地踏步走。” “当然了,咱们还都年轻,真正从军的时间还短,军中资历还浅,需要更多的历练,需要更多战阵厮杀经验,只有自己本事足够了,才能站稳脚跟,才能走的更远。” 董虎说道:“在本将军察觉到黄巾贼造反时,咱就不看好叔父领兵参战,具体原因就不再多说,诸位也早已知晓。” “刚刚咱也说了,按照官场递进原则,决定咱们临洮一系将领未来的高度,取决于叔父的高度,若是叔父大败,再次被闲置不用,咱们或许就与叔父一般无二,碌碌无为二十年,所以出兵帮叔父,也是在帮助咱们自己。” “咱要出兵的第一个理由是国家大义,第二个理由是帮助叔父不败或是获胜,也是在帮助咱们自己,第三个理由是增加各位临战经验,增加诸位更多军中履历、资历,这个理由很重要,也是为什么咱要将你们全部带出来的最主要原因。” 董虎说道:“一万大军,按照咱的估计,最多也只需要带出四五名副将,两名骑副将,两名步副将,再加上一名督理辎重长使,五名副将足以,但咱不想让你们任何一个掉队,希望你们个个都能成为咱凉州扛鼎大将,所以把你们全都调出。” 董虎又说道:“人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也不能一抬腿横跨千里之地,此次的最重要的三个目的达成了,诸如平灭了叛乱,还天下太平,帮助叔父获取功勋,增加了各位更多临战对敌经验。” “只要达成了这三个目的,朝廷给不给官职、权利、地位、财富,也就都不重要了。” 董虎走到帅座前,拿起郭胜送来的竹简,向所有看来的兄弟展示了下。 “郭公公信件里,有没有从根子上阻止了咱们的三个目的呢?” “本将军是认为没有的,叔父由并州刺史降格为骑都尉,看似职位降了些,但这应该是内廷与外廷争斗下的妥协。” “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大汉朝的世家豪门都是用功勋换来的,是在战场拼杀出来的!没有战场拼杀,没有实实在在的战场功勋、食邑,就算成为世家豪门,也是伪世家、伪豪门!” “所以呢,叔父虽丢了并州刺史,仅保留了河东太守,却得了战场获取功勋的机会,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信件上第二个信息,朝廷看似让咱们前往朔方、五原、云中三郡,但郭公却让咱们缓行前往并州,目的很明确,郭公公不是要咱们前往河套三郡,而是让咱们前往并州时,随时出兵杀入中原。” “信件上说咱们自募钱粮,斩获可得六成,事后会不会前往河套三郡暂且不论,仅黄巾贼作乱的重点青、徐、冀、荆、兖、豫六州就是整个天下最富裕的地方,数十近百万人肆虐中原最富裕州郡,抢掠的财富那还能少了?内廷帮咱们解决后背麻烦,给他们四成斩获也算不得什么。” 董虎一一看向挺胸凸肚将领…… “本将军把该说的都说了,诸位议一议,有什么担忧或不赞同的,都可以说一说。” 孙牛第一个蹭得站起,好像憋了半天就等这一次头筹,只见他大拳抱起。 “咱黑牛所部没有任何意见,主公说咋整就咋整!哪个若敢不满,咱黑牛饶不了他!” 董虎很满意点头,孙牛很得意晃了下大脑袋坐下,看的他人一阵无奈。 在董虎倒茶润喉时,一干大将也没了之前的挺胸凸肚,纷纷低声交谈…… 过了一会,低声嗡鸣声渐渐平息,一个个又正襟危坐。 “刘校尉,你可有什么意见?” 见没人主动反对,董虎率先询问右边首位的刘胜,刘胜忙起身抱拳。 “辎重营儿郎可以随军开拨。” 看着刘胜小心模样,董虎也不由笑了。 “五千临洮儿郎虽是辎重营,可也是暂时的,就凭咱西凉勇士,怎么着也不会比中原老实了几百年的农夫差了,敌我双方一旦开战,肯定会俘虏一叛军作为辎重兵的,五千儿郎也就与董部义从没了差别,刘校尉可莫要轻视辎重兵。” 刘胜忙郑重抱拳道:“将军教训的是,末将必不敢轻忽大意。” 董虎点头,让刘胜做五千临洮辎重兵统领,主要还是想得了个好名声,而且清河国就在冀州,董部义从前往并州,作战区域在冀州的可能性很大,有刘胜这个榜样在,冀州百十个诸侯国(县)刘氏就会支持他……至少不会太过厌恶。 想到冀州名下百十个诸侯国(县)刘姓宗室,董虎看向刘胜,再次开口。 “日后究竟会如何,咱也不能完全肯定,但刘校尉也算是咱半个临洮人,正与之前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是临洮人,能帮的,咱不吝啬伸手帮忙,若刘校尉觉得合适,五千临洮儿郎可以使用‘刘’姓大旗。” “但咱可说好了,五千临洮儿郎可以不要功勋,能帮着刘校尉恢复祖上清河郡王,咱可以帮忙,但你在平乱结束前,必须维护咱临洮人的利益,至于事后,刘校尉就算落井下石,背后捅刀子,那也随你。” 刘胜大惊,蹭得站起就要大表忠心,但董虎只是微笑摆手阻止。 “刘校尉不必惊慌,咱虎娃是个讲究的人,不喜欢兄弟阋墙,不喜欢藏着掖着,朝廷为什么要让那韩遂做金城郡太守,还不是因为朝廷担心咱董部义从成了反贼?” “咱虎娃不在意这些,心下也是赞同朝廷做法的,军队是刀子,若不装个刀鞘,很容易伤到自己,也因这个原因,咱是不介意朝廷一些敌视行为,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比如榆中城的所作所为,那不是想要约束董部义从,而是逼着董部义从造反,这么做就过线了。” “刘校尉知道咱说的意思吧?” 刘胜起身抱拳,郑重躬身行礼。 “咱刘胜举誓,反贼未平前,若刘某有任何坑害临洮儿郎心思,必不得好死!” 正文 第123章 汉阳郡羌的愤懑【第一章】 董虎知道影响天下大势的各路英雄是哪些人,知道他们都是在平定黄巾乱时崭露头角的,当他察觉到西凉各郡县骤然多了些太平道人后,突然意识到张角可能真的要造反了,而董瑁说的“甲子年”也让他十分确定。 当他意识到黄巾乱就在眼前时,董虎就在考虑一件事情,他究竟要不要在天下大乱时参与进去?他能否逃脱或是避开这场叛乱? 枪打出头鸟,过早的参与黄巾乱的弊端很明显,自己在河湟谷地的根基太浅,这个节骨眼上迈入天下漩涡中,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刚刚得到的一切就会毁于一旦。 董虎心下知道,一旦参与这场影响大汉朝未来的动乱,他就必须做出割舍,做好重新回到解放前的最坏准备。 迈入漩涡的弊端很明显,也很愚蠢,但他能够躲得开吗?在董卓作战不利时,董卓抽调他入中原作战时,他能拒绝吗? …… 有许多事情都忘了,忘了具体细节,但董虎是知道影响天下大事件的。 先是黄巾乱,后是东西羌乱,之后是皇帝刘宏病逝,大将军与宦官拼了个同归于尽。 在大将军何进没死前,董卓只是个普通的西北大将,与大汉朝无数普普通通西北将领一样,老老实实为国征战、戍边,直至大将军死后才参与到了帝国中枢。 董卓后来的所作所为与他前半生有着很大区别,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皇帝没死前,董卓对帝国的走向没有丁点影响力,那么问题来了,董虎就算对董卓不理不会,对他阴奉阳违,或是至此反目为仇,对帝国的未来有影响吗? 在年前察觉到黄巾乱就在眼前时,他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 你想多了吧? 董虎也只能自嘲一番,无论有无他参与这场各路英雄展露头角大乱中,他都阻止不了皇帝的病逝,也插手不了何进与宦官拼个同归于尽,没有他的存在,董卓的人生轨迹只会沿着原有结果前进,该死的还是要死,该入京的还是会入京,天下各路豪杰该乘势而起的,同样会高举大汉旗帜混战数十年。 一个偏居一隅的河湟羌,一个或许会给大汉朝另一个选择的机会,两个选择摆在他面前,又当如何选择? 这些还是不确定的未来,而眼前的东羌隐忧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董虎不知多少次暗自叹息,朝廷不玩平衡之策还罢,趁着他捅河湟谷地时候,一举干掉金城塞内叛军,就算朝廷心忧董虎反叛,只要遣五千大军堵住允吾城,董虎就算想闹腾都难,西北隐患就会降到最低,可现在呢? 东羌实力未损,夹在了董虎与朝廷之间,前有狼后有虎,夹在中间的东羌看似老实了,可董虎比谁都清楚羌人的尿性,更清楚韩遂这老小子不是个好鸟。 东羌老实了,可着劲的巴结朝廷,可着劲的与凉州刺史左昌、护羌校尉夏育说董虎的坏话,一旦朝廷有变,这些坏蛋若把朝廷说迷糊了,若跑去了长安戍守或平叛什么的,那才是真的坏事了。 朝廷玩平衡之策,董虎势大,朝廷就会支持韩遂和东羌,韩遂就成了另一个养贼自重大将,朝廷一旦有变,谁也不好说会不会调东羌跑去长安,大唐时,又不是没发生过调吐蕃人平叛,以至于发生吐蕃一把火烧了长安破事。 对于董虎来说,帮助朝廷平乱,改善自身形象是其一,增加董卓心下分量是其二,最最重要的,他要解决身边的隐患,解决了东羌威胁自己,威胁大汉朝的能力。 整日趴在河湟谷地,整日瞪大眼睛盯着韩遂,这老小子肯定老实,肯定整日在朝廷面前装可怜博得同情,可若董虎带着一群虎崽子跑去了中原,没人盯着一帮造反惯犯呢? 有些东西没法子与人说,只能用利益、前途什么的稳住军心。 收到郭胜信件后,董部义从准备了十日,在四月初自临洮北上至漳县,这段路并不好走,但自漳县沿着渭水就容易多了。 自漳县入渭水河谷,再向东就进入了汉阳郡,董部义从在陇西郡时还好些,自打一脚踏入汉阳郡,所有人立马绷紧了神经,不仅所有鹰隼放出警戒,董虎更是从轻骑营中抽调五百精锐充入两个中队的斥候营,将斥候营扩大至两个大队。 斥候与后世的侦察兵相当,因每每孤军深入敌后,精锐程度堪比特种兵,是一军中精锐的精锐。 董虎成了河湟羌王,在他逼着几十万老弱妇孺厮杀时,冷酷血腥吓住了所有羌人,可这都一年过去了,按照羌人的短暂记性,再加上没有亲身经历过,河湟羌之外的东羌肯定是不怎么怕他了,而且极为仇视他滥杀羌人。 东西羌成了仇敌,董部义从又从羌人聚集地的汉阳郡路过,那能不小心再小心吗? 斥候营全撒出去,天上有鹰隼搜寻敌人,地上有百十个大黄狗巡逻,华雄亲领千人推着独轮车在前,孙牛、胡三领本部两千精锐步兵在后,紧接着是董信、董耀、刑勇各领千人部族随后,最后是刘胜领五千辎重。 一个个三纵列军阵行走在河谷,除了董虎的千骑重甲骑与大部队贴在一起外,四千轻骑以及斥候营千骑全都撒了出去,或居于阵前阵后数里,或仅仅护住两翼,无论是行军还是扎营,董部义从都将汉阳郡的危险提升到最高等级。 万五行军极为谨慎,每日只走二十里,大量骑军四处巡视,渭水河谷两侧羌民可是倒了大霉,若老老实实赶着牛羊离开还罢,若敢稍有反抗,立马就是一顿皮鞭狠抽,完了还要在脑门上盖了个“董”字,唯一庆幸的是,这些烙了字的羌人没有被剁去手指,董部义从也没有将他们强行塞入辎重营,而是威胁了几句后便扔了不理不会。 渭水谷道大乱,沿途无数羌民村寨逃离躲避,即便居住在汉民村寨的羌人,也是能逃就逃,唯恐脑门上也多了个印记,那帮西羌蛮子说了,第一次抓住在脑门上来一下,第二次再抓住就剁去手指。 渭水谷道无数羌人赶着牛羊逃跑,脑门上烙了字的更是跑到刺史府门前嚎啕大哭,每一日都有百十人跑到门前大哭,把左昌那个气啊…… “大人,今日……今日又有二十七人前来哭诉……” “砰!” 不等老管家把话语说完,老脸铁青的左昌就是一巴掌拍在小几上,老管家也只能低着头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呼——” 左昌深呼出一口气息,看向一干阴沉着脸的各部羌人头人,没有开口询问汉阳郡太守范津,反而看向下首的长使盖勋。 “盖长使,临洮小儿如此残暴不仁,可有良策?”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刺史不询问太守该当如何,反而询问长使盖勋,也让席间一些人皱眉不悦,就在盖勋皱眉欲要起身时,一人猛然站起。 “刺史大人,我句就种羌居住在落门聚,从未有过违法作恶,那残暴小儿却以我族阻止道路、欲图不轨为由,肆意鞭打、驱逐我部族人,我儿更是被那小贼在脸上烙了字,无罪而让我儿遭受黥刑。” “请大人为族人做主!” 滇吾带头,几十个羌人头领全呼啦啦跪倒在地…… “请大人为族人做主!” …… 咋整? 一群羌人跪地不起,一副不给个公道就都不起来架势。 左昌心下恼火,再次看向与自己作对的盖勋。 “盖长使可有解决之法?” 左昌再次开口询问,盖勋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而是转身看向一旁的太守范津,范津却只是苦笑点头,盖勋这才向左昌抱了抱拳。 “回刺史大人,下官昨日就让人阻止董大使驱逐百姓,只是……董大使以为,黄巾贼图谋作乱,前些时候凉州各郡县亦有黄巾道人出没,为了大军行军安全,这才不得不如此。” 一听这话语,对面盘膝坐着的披甲将领站起。 “临洮有黄巾贼人作乱,我安定郡又无贼人造反,沿途百姓又都是良善百姓,怎么就威胁了那作恶小儿?分明是狡辩诓骗大人!” 盖勋转头看向开口之人,见是一年前投降转正的王国,眉头微皱了下,但还是叹息开口。 “盖某也不信董大使话语,只是董大使的话语却让盖某难以辩驳。” “哼!” 王国冷哼不满。 “临洮小儿素来狡诈难缠,长使大人可莫要被他欺骗了!” 听到“狡诈难缠”四字,众人一阵无语,但也都认可了这话语。 盖勋没有亲身经历平乱的全过程,却也从后来传言中知道些,知道董虎确实狡诈难缠。 沉默了数息…… “诸位是知道董大使在金城郡的所作所为,董大使说,若是过万董部义从途径汉阳郡,普通百姓又如何敢在大军沿途泰然自若?” “董大使还说……他与诸位有仇,虽之前互为敌我,但他在金城郡杀戮太大,并不能十分确定诸位会不会在他行军路途充匪杀人。” 一干羌人头领鼻息瞬间粗重,就在滇吾还要恼怒,王国向左昌郑重抱拳。 “大人还请相信我等的忠心!” 说着,又向盖勋抱拳。 “大人是汉阳郡清正仁德君子,那……董大使既然担忧我等羌民,我等也无话可说,自今日起便让人传话所有羌部,为董大使大军让开所有前行道路!” 滇吾大怒,猛然起身,正要指着王国大骂,一人突然将他拉住,拉住的大手青筋鼓胀,或许是拉着的人力气很大,也或许地位很高,滇吾横眉怒目数息才恨恨别头不言,但那拉住的人却看向所有羌人头领。 “王司马说的没错,既然董大使不信任我等羌民,咱们就与他让开道路,让董大使可以顺利前往河套三郡,让董大使可以安心为国屯田戍守。” 听着这话语,一群羊皮袄汉子全恨恨点头。 “咱们给他让道!” 正文 第124章 西凉大马入京城【第二章】 大小几十个头领恨恨开口,不仅盖勋后悔了,就是几日来一再上火恼怒的左昌也心下不安,有些后悔之前送往雒阳的荐举奏表。 但凡明眼人都知道,董虎在易乱羌人后面趴着对整个凉州有怎样的好处,可若董虎不在后面趴着了呢? 刺史左昌、太守范津、长使盖勋……看着一干羌人头领愤恨眼神,全有些暗自担心、后悔。 大汉朝士人大差不差都有良好的家世,所受的教育都是这个时代贵族式教育,眼光自是不会太差,按理说他们是不会轻易让董虎放开东羌后方威胁的,这对于凉州安定并无多少好处。 不仅左昌、范津、盖勋等人愿意董虎与各郡羌人不和,凉州各郡官吏同样愿意,但他们都知道,即便董虎离开了河湟谷地,河湟谷地也还是各郡羌人的后背威胁,各郡羌人若要造反,就必须先解决了河湟羌。 一年前,董虎摧毁了河湟羌各部,用粮食、牛羊驱使着无数人向西,一个个大小羌部、村寨被暴力摧毁,之后又按照人丁进行田地重新分配,重新划分村寨…… 将原有的一切全部摧毁,在破碎后又重新建起新的秩序,河湟谷地几乎成了大汉朝的一个崭新的州郡。 没有世家豪门,没有羌民部落族长,有的只是头上统一的董部,有的是屯田耕种的董部义从。 董虎身在河湟谷地不出来,任谁也没法子,可现在他出来了,西宁城的新主人是一个董家残废儿子,河湟谷地一个有影响力的将领都无,不仅是各郡羌人眼馋的沃土,也是各郡官吏眼中的肥肉。 谁夺了河湟谷地,谁就一举成了拥兵数万的河湟羌王! 董虎把自己的肚皮露了出来,把堆成山的财宝放在所有人眼前。 取? 还不取? …… 哭诉了好几日也没见到刺史、太守、首领大人做主,无数羌民一脸失落的携儿带女逃离渭水谷道,为一万五千董部义从让开通畅道路,可怪异的是,过万董部义从依然不紧不慢,不仅没有加速离开汉阳郡,行军反而更加谨慎……或是更加缓慢,像是担心逃离的羌人汇聚在一起,要整出个十万八万大军干架似的。 散在两翼的数千骑由原本的中队游骑,在汉阳各羌部决定让开道路后,中队游骑相互汇聚形成大队游骑,唯恐逃离渭水道的羌人凝聚在一起,偷袭两三百骑的中队游骑。 羌人不逃离还罢,过万董部义从每日还能行走个二三十里,全都跑了没影后,行军速度不仅没加快,反而走个一二十里就安营扎寨,可是把冀县内所有人气的肚子疼。 刺史府门前哭嚎的羌人就没断过,本想着羌人都让道了,小混蛋该加速离开了吧?结果却越走越慢,气的左昌只派了从事苏正和训斥一通,连给董虎见面的机会都无。 冀县无人理会董部义从,谁理会谁挨骂,各部羌人正鼻孔冒粗气呢,就算盖勋想见一见狡诈难缠的董虎,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敢出城一见,唯恐把各部羌人激怒造反了,可他却不知,在董虎来到汉阳郡时,羌人造反才是英明决定。 冀县是汉阳郡治所,也是整个凉州的政治中心,所属辖地是渭水河谷最大的一处平整谷地,自此处向东,道路只会越来越狭窄难行,直至进入右扶风地界。 凉州通往三辅通常有三条道路,第一条是最北面的一条道路,是沿着黄河向东,走安定郡,自安定郡北面,沿着陇山向南进入右扶风;第二条道路是走街泉亭(街亭),翻越陇山入陇关,过了陇关就算是进入了右扶风;第三条道路就是走渭水道。 最北面的安定道是大道,是丝绸之路大宗货物常走的道路,但这条道路需要绕开南北纵向的陇山山脉,需要折转的路途较远,而且还不安全,因为黄河北面有西部鲜卑各部,这些鲜卑人时常越境劫掠。 街亭——陇关……也就是陇山道,这条路是西域驼帮喜欢走的道路,可以少走不少路,沿途也没有多少官府吃卡拿要,董虎与关中盐商打交道时,曾因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特意走过这条道路,驼队或肩挑货物能够通行,但是马车不行,需要在两三千米的山岭中折转数十里。 第三道路就是渭水道,也是凉州通往三辅最重要的道路。 董部义从在汉阳郡很是紧张,天上飞的鹰隼,地上跑的大黄狗,数千骑撒出去来回搜搜寻寻,唯恐哪个山旮旯里藏了成千上万的贼人,气的汉阳郡上下肚子疼,陇西郡太守李参听着探子汇报很是无语,金城郡太守韩遂则冷笑不断,怪异的是护羌校尉夏育,在听了军卒汇报后,久久不言…… 有的人恼怒,有的人气愤,有的人不屑……董部义从可不管这些,依然如同胆小受惊的老鼠,本来十天半个月就能进入右扶风的,一万五千董部义从竟走了一个月,直至走出汉阳郡后,董部义从的行军速度这才骤然加速,而当董虎来到陈仓时,他也接到了郭胜的紧急军令,令他尽快率部救援颍川郡。 自年后唐周告密后,朝廷除了命令各郡县逮捕黄巾贼外,想要出兵平乱是不可能的,其一是正值冰雪未消融时道路难行,其二是雒阳根本就没有可以平乱的兵卒,甚至连坚守雒阳八关的兵力都无,其三就是统军主帅、平贼战略的争吵。 雒阳北军五营只有四五千人,加上各城门、宫门、卫尉郎官,一共有一万五千人,这么点兵卒坚守雒阳一座城池就很困难了,所以需要征募兵卒,军卒征募、钱粮辎重是不可能短短十数日准备妥当的,再加上其他原因,诸如需要判断黄巾贼的造反规模,主力所在,制定计划,确定统兵将领……这些都需要时间,也从一月拖到了春暖花开的三四月。 二月,张角设坛祭天,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名下三十六方渠帅齐齐举兵造反,一时间大汉朝七州二十八郡处处烽火。 冀州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被俘,常山王刘暠弃国而逃,幽州刺史郭勋、广阳郡太守刘卫被杀,南阳张曼成杀太守褚贡…… 短短一个月,大汉朝七州烽火四起,看似求救无数,但朝廷很快就察觉了各自的不同,冀州张角三兄弟、南阳张曼成等人在夺了城后,并未继续向雒阳方向侵入,而是各自攻打四周郡县,但豫州的波才、彭脱却在向颍川侵入,领着十万贼众向雒阳方向攻打。 波才、彭脱领十万贼众强攻阳翟,外廷文武首先坐不住了,三月中,右中郎将朱儁、皇甫嵩领兵四万先后救援,四月,双方在城外十里大战一日…… 若非皇甫嵩领三万兵卒跟在后面,朱儁或许会死在漫山遍野的贼军中,朝廷征募兵卒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操练操练,双方兵卒实则还都是老百姓,真正赤膊拼杀时,拼的就不是什么军阵了,拼的是谁的人多。 四万大军被十数万人围攻,损兵过万后,朱儁、皇甫嵩不得不向北面长社败退,被波才十万大军死死困在城中。 几万大军初战不胜,朝廷急令黑着脸不悦的骑都尉董卓急行救援。 董卓心下不喜,但还是领着步骑五千前往救援,双方在长社外大战,皇甫嵩、朱儁领三万大军出城冲杀,一内一外冲杀一日,士气低落的平乱大军再次战败,死伤过万人后,董卓和一干受伤将领也成了长社城内一员,也被十万贼军死死困在了城内。 皇甫嵩、朱儁、董卓四人被波才、彭脱困在长社,汝南郡太守赵谦带着两万人去救援,结果在邵陵县外被彭脱杀的大败,除了赵谦逃了外,手下全被彭脱包圆打死。 朝廷一败再败。 咋整? 中常侍在德阳殿再次提出调动董虎,原本一再阻止的大臣也不再阻止。 董虎接到信件时,皇甫嵩、朱儁、董卓三人全被困在了长社,信件上说的不清不楚,他也没整明白三人是如何被人困在城内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想不明白,但他在接到紧急调令后,董虎舍下五千辎重兵,一万步骑日夜向雒阳急行…… 万骑,五千骑兵,五千步兵,人人骑马向东疾驰,郿县、武功、槐里、茂陵、长陵、高陵、郑县、华阴、湖县、弘农、陕县、黾池、新安、过函谷入谷城…… 三辅大乱,董部义从万骑每过一处就鸡飞狗跳、百姓大乱,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背儿牵女逃亡,以为东西羌杀入了三辅。 无数谣言满天飞,整个三辅鸡飞狗跳,无数信使、探子向雒阳狂奔,只是,本应该速度更快的信使,反而被无数铁骑甩在了背后。 自陈仓至洛阳,直线距离有一千多里,路上还需要渡河、绕行,即便如此,万骑还是在十日内赶到了几阳亭,当信使狂抽战马送到郭胜手里时,整个德阳殿全一脸惊骇。 万骑十日奔行千里。 正文 第125章 与曹操第一印象【第三章】 “吁……” 董虎勒住战马,回头看向养子董嗣忠。 “吩咐下去,所有人取下马镫。” “诺!” …… 直至所有人收拢了马镫后,董虎这才驱兵来到几阳亭外。 几阳亭在河南县城西一里外,东北二十里就是雒阳皇城,当董虎带着万卒来到几阳亭时,郭胜和一干官吏正在等待。 “见过郭公。” 董虎没有太过的客套,带着一干将领来到郭胜面前。 郭胜心脏狂跳,在见到无数董部义从出现的那一刻,耳膜鼓荡就未停止,见董虎和几十披甲将低身,忙上前拉着董虎手臂。 “前些日汉阳郡送来弹劾奏表,皆言虎娃你故意拖延、不遵朝廷君命呢,可转眼间,你竟用了十日奔行到了雒阳!” 董虎又是一抱拳。 “郭公知道董部义从与汉阳郡羌人的恩怨,渭水道沟壑、山岭较多,末将不得不防备东羌设伏偷袭,直至进入三辅,末将才得以舍下辎重急行。” 郭胜自是知道董虎与韩遂等人的恩怨,听他这么说也暗自点头,正待开口时,董虎突然露出尴尬。 “郭公军令太急,虎娃仅带了十日干粮,朝廷能否先给些口粮,郭公也知,董部义从若手里没一些粮食,心下就没法安稳。” 郭胜知道董部义从最怕什么,拍了拍董虎手臂,又拉着他走向一干官吏。 “虎娃还请放心,本公绝不会让忠勇将士饿肚子、受委屈的!” “来来……” “咱与贤侄介绍一下朝中大臣。” 郭胜开口“贤侄”后,董虎愣了下,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跟着郭胜来到一干官吏面前。 “这位是中常侍高公公。” “虎娃见过高公。” 董虎向中常侍高望郑重抱拳,面上依然恭敬、郑重,郭胜又拉着他来到一身红衣官袍的中年面前。 “这位是雒阳尹何大人。” 董虎瞳目闪过一丝精芒,但他没有任何异样。 “临洮小将见过府尹大人。” 雒阳尹何苗上下打量着董虎,微笑点头。 “去岁时便听仲颖说虎娃贤侄悍勇,今日一见……呵呵……仅这身量就非寻常人可有。” 郭胜没见识过董虎与人动手,但听了何苗话语也是点头赞同。 “何府尹所言不错,仅这身量也足以震慑宵小!” 说着,又拉着董虎来到一人身前,一脸的笑呵呵。 “皇甫将军、朱将军、董太守被十万贼军困于长社,朝中大臣皆是忧虑重重,王刺史听闻贤侄领兵前来,特来一见凉州悍勇将士。” 董虎哪里知道郭胜嘴里的“王刺史”是谁,面上无一丝异样,依然恭敬、郑重抱拳。 “小将见过王刺史。” “王刺史”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豫州刺史王允。 朱儁、皇甫嵩、董卓先后领兵救援颍川郡,结果却一败再败,四万大军折损近半。朝廷大军被堵在长社出不来,汝南太守领兵救援,大败,除了太守赵谦一人逃脱外,两万人死了个精光,各城全都紧闭城门不敢救援。 一想到颍川郡到处都是黄头巾贼军,王允心下就是一叹。 “贼军势大,朝廷平贼大军又被贼人困于城中,不知董小将军何时可以前往救援?” 董虎眉头微皱了下,说道:“我军急行军十日,军卒疲惫急需休整,而且小将也需要知道敌我情形,正如兵法所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或许是想宽慰王刺史,董虎想了下…… “兵法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我军十倍于敌时,就要围着,逼敌人投降;五倍于敌时,就要主动进攻……” 董虎尴尬笑了笑。 “在刺史大人面前说这些,确实有些自不量力、贻笑大方了,虎娃只能说一说自己的理解,若是虎娃所言不堪入耳,还请刺史大人勿怪。” 董虎皱眉想了下…… “十则围之,重点不是十倍兵力,而是‘围’一字,能用‘围’一字者,说明我方占据绝对的优势,围点打援也好,或是单纯的困住敌人,我军都有游刃有余的能力、实力。” “五则攻之,五倍兵力看似很多,占据兵力优势,但敌人也有拼死一搏的力量,若不吃掉对方,就可能会有意外发生,这种反败为胜、以少胜多的事情有很多。” 他人听着董虎话语,神色各不相同,但也没有任何人开口阻止。 董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鞋子竟不知何时破了,低头一番扒拉察看,见到鞋帮底裂开的嘴子,心想着苦娃的手艺果然还是差了些。 见他扒拉自己鞋子,他人目光更加怪异…… “我军十倍于敌、五倍于敌……同理,敌军十倍于我、五倍于我。” “虎娃在路途上时,无法了解敌我具体情况,也只能大致的进行些判断,诸如现在敌我双方在长社的兵力对比。” “我军现今一再折损,长社城内大概有我方两万兵卒,城外叛军具体多少不清楚,以十万人……就以二十万计好了。” 董虎想了下,把不知多少的黄巾军定格为二十万人。 “刚刚虎娃也是说了,十则围之,不是说你有十倍兵力就要围着,即便你有两倍,或是只有敌人的五成、三成、一成兵力,也照样可以把对方困住、逼降,围着对方,不是因为人多人少,而是因为你有那个实力,让对方无可奈何的实力,如此才能困住对方,才能把对方逼降。” “咱们再回头看长社下的黄巾贼,他们有逼降城内皇甫将军、朱将军、叔父的实力吗?” 董虎摇了摇头。 “没有。” “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即便有二十万贼人,他们也没有逼降城内两万人的实力。” “为什么呢?” 董虎看着王允说道:“因为十倍的兵力,不代表十倍的战力,也不代表区区二十万农夫的实力强过了整个大汉朝,而事实恰恰相反,大汉朝的实力远胜二十万、百万黄巾贼!” …… “拥有绝对的实力,可以选择围点打援,击败前来的任何军队,在城下当着城内的人面击败援军,打击城内兵卒士气,直至把城内兵卒压迫到绝望而投降。” “可事实上,叔父领五千步骑杀入了城,皇甫将军领兵出城与敌交战时,十倍敌军也没能完全干掉出城的皇甫将军,由此可见,十倍黄巾贼不过是个笑话。” 董虎轻笑道:“皇甫将军出城时,贼军都没能完全干掉我军,守在城头,贼军自然奈何不得,况且皇甫将军、朱将军、叔父都是征战宿将,只是坚守城池的话,两万兵卒足以抵挡二十万贼军强攻数月,王刺史又何必太过担忧长社。” “长社内有能征惯战宿将,有两万兵,贼人纵有十倍、五倍之卒,也是难以分兵侵略其他郡县,到了此时,应该是敌我两军相持之时,随着时间拖延,贼军只会更加势弱,就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听了这番话语后,郭胜很是微笑赞同,就在学着董卓拍打董虎后背时…… “董将军说叛军无绝对实力,曹某有些疑问,汝南赵太守领兵两万,董都尉领精锐五千卒前往救援,此两战因何而败,难道不是围点打援?” 董虎一听“曹某”两字,心下就是一个咯噔,也不由看向矮胖小眼睛的男人。 “可是孟德兄长?” 曹操因“打了”郭胜而倒了霉,不仅他倒了霉,董卓、董虎叔侄也跟着倒了霉,董卓丢了个并州刺史,董虎则成了河套三郡屯田大使,成了沦陷地的屯田大使。 曹操知道自己五千精锐是因郭胜而丢的,但他却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怨恨郭胜,要怨恨也该是王允、袁绍,可他偏偏又没法子怨恨,两三个月来,整个人也变成了寡言少语,但当听了董虎话语后,还是有些不满董卓丢了他好不容易招募的数千步骑。 “正是曹某!” 见曹操冷脸承认,董虎沉默数息…… “孟德兄长熟读兵书,想来是读过《兵法·军争篇》的,对‘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如何理解的呢?” 看着曹操苦笑,董虎内心极为复杂,有些不知该如何与这位戎马一生的曹丞相相处。 “孟德兄长肯定知道黄巾贼造反的太过突然,根本没给朝廷练兵时间,看似穿着朝廷的盔甲,拿着朝廷精良兵器,实则不过是四万百姓而已。” “黄巾贼是农夫,朝廷的兵卒亦是农夫,不考虑将领的计谋,双方碰撞厮杀时,与街市浪荡子群殴也就没什么区别,谁人多谁赢,谢太守领兵两万,兵卒数量不足;叔父统领五千兵马,虽是刚征召新卒,然而却是精锐之卒,仅一匹马价数万、十万钱,那就不是普通人承担起的。” “正因此,谢太守全军覆没,而叔父却可领残部入城暂避贼军锋芒。” “贼军势大,蛊惑百姓造反的人多,但是呢……朝廷毕竟人才济济,军中大小将领皆是正儿八经五营郎、卫尉郎,是知兵世家子弟,随着时间,随着优胜劣汰淘汰一些怯懦畏死兵卒,即便朝廷的兵卒数量居于弱势,也会很快成长起来,反观贼人,他们会依然停留在农夫上,一增一减,贼人兵败如山倒是必然。” 正文 第126章 国运相争【第一章】 曹操的个头不高,与其他人春风满面相比,有些阴郁、消沉的他并不显眼,董虎却相信,任何一个后世人见到他,都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戎马一生,一手创建了曹魏江山的枭雄。 看着沉默不语的曹操,自来到这个世界,董虎无数次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否在这个时代存活下去,不知道面对电视里的英雄豪杰们时,又该是怎么样的心情…… 看着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颓废的曹操,过了好一会,叹息一声,向曹操郑重抱拳一礼。 “虎娃尚还年幼,读书也是一知半解,若是言语不敬,还望兄长莫怪虎娃张狂!” 曹操愣了下,抱拳还了一礼,又苦笑一声。 “董大使说的没错,黄巾贼只是群被人蛊惑的农夫,随着时间,朝廷肯定会逐渐扭转颓势。” 曹操只是随口应和了句,“打人事件”对他的打击太大,想要埋怨、愤恨谁都找不到对象,心下满满苦涩,却又说不出口。 当日王允扔竹简打的郭胜满头鲜血,曹操出口大骂,所有人都以为是曹操激愤之下动手打的人,包括郭胜也以为是曹操动的手,对他尤为愤恨、恼怒,在皇帝面前狠狠说曹操比董虎还要不知稳重、持重。 曹操戎马一生,自是极为喜爱统兵征战的,好不容易可以募兵统领数千精锐,就因一时算计…… 曹操算计的很清楚,打人的竹简是王允的,只要他人看到打人的竹简,肯定就知道了打人者是谁,于公,斥责阉党祸国,他曹操是大大的为国为民的清正大臣;于私,他替王允挡住灾祸,人品自是没的说。 可他又哪里算计到袁绍竟偷偷把竹简带出了皇宫,本来算计好好的,竟成了不是屎也是屎,曹操不想背负打人罪责都不成。 打人就打人吧,背黑锅就背黑锅好了,可王允又先于曹操一步投案自首…… 御史没了,骑都尉没了,成了大将军府掾,被袁绍拉入大将军府时,重要的职司已被他人瓜分完了,他也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偏偏他还不得不进入大将军府任一闲职,要不然他这辈子都甭想再出仕任职,而且也只有通过何进、何皇后的门路,才能避免整个家族被内廷宦官打压。 怨恨郭胜? 怨恨王允、袁绍? 曹操心下怨恨、憋屈无数,偏偏却没法子开口与人说。 郭胜可不理会曹操郁不郁闷,若不是何皇后求情,吃了这么大亏的他绝不会轻易放手,见董虎颇为亲近曹操,郭胜唯恐费了牛九二虎寻来的兵马便宜了别人,忙拉着董虎手臂。 “来来……” …… “诸位大人一同宴饮……” …… 郭胜很是不愿意让董虎与他人接触,拉着他进入一辆豪华马车,身边除了大丫收养的四个养子外,九副将皆在一名小宦官带领下前往新驻地。 驻地在雒阳城西十里的上林苑,是这段时间朝廷招募兵卒的驻所,招募兵卒前往了颍川,这里的营地也空了,正适合当做万人董部义从的临时驻地。 万卒入京,皇帝刘宏对他显得极为郑重,特意在德阳殿安排了宴席,三公和诸位大臣都在。 初次见到消瘦的能被一阵风吹走的皇帝,董虎也吓了一跳,这与他在电视中见到过的刘宏有很大的不同。 皇帝刘宏好像很不喜欢董虎身上的破烂、风尘,一见面就问他何时出兵的问题,董虎在大殿中显得很是恭敬,再次把几阳亭外话语说了一遍,紧接着就是三公和一些大臣问话,问题大差不差都是担忧贼人太大,担忧被困在长社的皇甫嵩、朱儁等人出事…… 皇帝、大臣们的问题都差不了多少,董虎也很恭恭敬敬一一回答,看着众臣默默点头的样子,像是对他的恭敬还算很是满意。 头戴凤冠,身穿红黑贵装的何皇后显得很是雍容大度,也让董虎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何皇后一边倾侧着身体为刘宏倒着酒水,一边微笑开口。 “臣妾觉得董小将军话语是有些道理的,此时看着贼人势大,实则势头已经降了下来,有悍勇将士奋勇杀敌,顶多半年就能将贼人平定,陛下还是莫要太过担心。” 刘宏正要点头,一旁的董太后不满冷哼。 “哼!” “说的都很好听,可每日传来的消息都是坏消息!” 一家三口当堂互怼,堂下一干大臣们全抱腹低头不语。 董太后冷哼不满,看向郭胜下首的董虎,再次不满冷哼。 “哀家最近听了些他人话语,说是董小将军最善奔袭直击贼人巢穴,哀家想听听,贼首聚贼众二十万于巨鹿下曲阳、广宗两城,你一娃娃又如何可破贼?” 众臣不由一阵皱眉不悦,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让董虎卖命,而是因为河北居住的大多都是刘姓宗室,仅冀州一地就有大小诸侯国(县)百十,而南阳、颍川贼人才是对各大世家豪门威胁最大的敌人。 董太后问话,不管态度如何,董虎都不能视而不见,放下竹筷向董太后抱拳。 “回太后。” “贼人若二十万盘踞一处坚城不出,小将无法短时间内拿下。” 董虎看向一脸不屑的董太后,再次抱拳开口。 “臣在凉州平贼时,一共有三次与敌争斗,一次在狄道城外夜袭贼军辎重大营,一次在榆中城下,一次迂回奔袭贼人后方河湟谷地。” “除去榆中城下外,董太后也能看臣奔袭敌人所在皆是贼人要命且空虚之地。” 众臣皆默默点头,即便是坐在何皇后身旁的小公主刘妍,小脑袋也不由连连点动,看的董虎心下一阵好笑,一小丫头又懂得个甚? 董虎抱拳道:“兵法言攻敌必救,不是指攻打敌人最强的要害,正如臣三次大战中,狄道城下阎行万五大营,以及金城塞中贼人,若能正面击败贼人,自无不可,无论臣有无足够兵力,强攻两处都会让臣折损更多兵卒,如此要害,即便可攻打也非明智之举。” “当然了,即便非明智之举,也不能任其做大,也不能置之不理,故而狄道城由皇甫将军领兵万五以挡阎行,故而臣在拿下榆中、勇士两城后,留三万董部义从以挡金城塞贼人,避免贼人或向北进入安定郡,或自汉阳郡绕道陇西郡背后,截断狄道城后路。” “控制贼人,避免贼人蔓延,避免贼人对大汉朝继续造成损失,稳定后方安定民心,臣以为这些才是当下最紧要的事情。” 董虎继续说道:“黄巾贼宣扬邪门歪道,与百姓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之语,此等言语乃亡国换朝之语,黄巾贼虽弱小不堪一击,然陛下不可轻视之,当以谋篡社稷敌国待之。” “将黄巾贼以一国待之,今时便是两国相争……臣说此等话语,还请陛下谅解。” 看着皇帝刘宏,以及一些大臣阴沉着脸,董虎也不得不起身郑重抱拳。 “得民心者得天下,黄巾贼也好,或是任何形式的民乱,都应该以一改朝换代大敌待之,正如‘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之言,事涉宗庙社稷大事,都不能轻而视之,都应谨慎待之。” “两国相争,此乃国运相争,国运相争……相争的是民心所向,何为民心?孟子言: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 “何谓‘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民心即利心,即与民以利。” 董虎说出这话语后,群臣全都神情凝重,皇帝刘宏也挺直了些身体。 “圣人言之过大,臣以为当从政治、军事、礼教、律法、民生经济等方面进行,如何制定宽待于民的国政,如何礼教于民,如何惩戒不法、与民声张正义,这些不是小臣的事情,小臣只能勉强算是一统兵小将,即便如此,臣心下也觉得没资格当着陛下言及事涉帝国军事,但太后相问,臣也只能说几句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刘宏虽混账事情做了不少,但那也与曹操、袁绍少年纨绔世家子所作所为一般无二,这不代表世家子一般的刘宏就什么都不懂,他能分辨出董虎话语里的好坏。 “爱卿但说无妨,即便有些不妥,朕亦不怪罪。” 皇帝开口,董虎沉默片刻…… “国运相争,争的是民心所向,说白了就是攻守之道,军事如此,国朝政治、文教礼法、律令律法、民生经济亦是如此,无非就是大汉朝在各个方面做的更好些,至少要比作乱贼人要好些,有了对比后,贼人就算想蛊惑百姓造反也不能。” “国运相争,攻守之道,国运先机在哪一方?臣以为,哪一方保持进攻的姿态,国运先机就在哪一方。” “以此理而论,看起来国运的一方在黄巾贼,因为他们是进攻的一方,而朝廷是被动抵挡的一方。” 董虎说道:“臣说这话语,陛下心下肯定是不舒服的,可陛下也当看到,几十近百万黄巾贼造反,这绝对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聚起的造反,如此之久也无人警示朝廷,宣扬如此动乱天下妖言异语蛊惑百姓,礼法教民上也肯定是有疏忽、不足的。” “因种种不足而让我朝在局部处于弱势,但这并不能说明朝廷就真的在国运先机上处于弱势,事实上,大汉朝拥有绝对的优先权!” 正文 第127章 羽林中郎将董卓【第二章】 董虎刚进入十七岁,身材魁梧不弱于董卓,关键是他的毛发旺盛,一脸络腮胡须很难让人将他视作未加冠的半大少年。 自董虎进入德阳殿后,所有人都在观察郭胜带着的董虎,不苟言笑,你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很是沉稳、镇定,也让他人高看了几眼。 董虎当着皇帝的面,说出大汉朝拥有绝对优先权后,群臣才算满意点了点头,让他们承认一群贼人占了国运先机,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汉唐都是极为强势的王朝,无论是不是因为草原各部落陷入内斗、分裂而无力南顾事实,但汉唐两朝即便是灭亡在即,各诸侯也照样打的草原各部嗷嗷叫。 强势了几百年的王朝,你说大汉朝国运先机不在,上至皇帝,下至百姓也是恼火不满的。 董虎心下知道大汉朝的骄傲,与皇帝深深抱了一拳后,继续开口。 “黄巾贼率先发起反叛、进攻,就如一个瘦弱人趁着一强壮汉子不注意,跳起来打了一拳,虽然率先动了手,可谁都知道,就算强壮汉子不明所以晕了一下,两者拼斗的结果却不言自明。” “之前臣也与陛下说了,人数众多不代表战力很强,一支军队的战力主要包括将领、兵卒、装备、训练程度、后勤辎重、兵卒战斗意志等方面,除了战斗意志外,朝廷在其他方面都绝对碾压黄巾叛军。” 董虎说道:“贼军骤然发难,聚起贼众的法子是用鬼神邪说蛊惑百姓,在鬼神邪说蛊惑下,百姓会一时间忘记了死亡恐惧,奋勇拼死意志上是强于朝廷兵卒的,但这只是短时间内,只要贼军受挫,只要被蛊惑的百姓对鬼神邪说动摇,贼军就会瞬间崩塌。” “当下看似贼军肆虐,实则朝廷占据绝对的主动权,只不过朝廷尚未完全将可用的资源统合在一起,如那被一棍子打蒙了的强壮汉子,还未回过神罢了。” 说着,董虎又向紧皱眉头的董太后抱拳一礼。 “太后之前说贼人巢穴巨鹿、广宗,小臣是认同的,只是……臣即便一日剁了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的头颅,天下各郡县的贼人就会消失吗?” “不会,贼人不会消失。” 董虎说道:“黄巾贼造反与之前的羌人造反不同,之前的羌人造反,所有作乱羌人都聚集在金城塞,如同一个紧紧攥着的拳头,臣只需袭击了他们的巢穴,或是将他们攥紧的拳头张开,臣就算胜了。” “而黄巾贼却不是紧紧攥着的拳头,而是贼人三十六渠帅散落在七州二十八郡,自一开始,贼人的拳头就是张开的,所以贼人也没了什么一决生死的巢穴之事,最终要做的,还是要逐一清除七州贼人。” 董虎向一脸郑重的皇帝刘宏抱拳。 “臣认同朝臣的战略,先斩去贼人的膀臂,先清除雒阳周边的威胁以安民心,将影响敌我士气的豫州、荆州贼清理了后,再重点清理冀州贼众,将几个闹腾最大的贼众砍了脑袋,震慑、动摇了黄巾贼的信仰后,余者贼人清除就要简单了许多。” 董虎想了下,又多说了一句…… “陛下是天子,是大汉朝民心的支柱,贼人言苍天已死,此时若陛下、朝臣们惊慌不知所措,下面征战的兵卒、各郡官吏就信心不足,也只会大涨贼人气势,所以……臣以为陛下无需焦虑,沉着应对即可。” “若臣言语冒犯了陛下、太后威严,还请陛下、太后勿怪臣的失礼。” 董虎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太后深深一礼…… 刘宏微微点头,叹气道:“爱卿所言乃忠良之语,朕又岂能因言而罪?” 皇帝摆了摆手,董虎再次叉手抱拳,默默坐在郭胜下首。 见董虎坐下低头不语后,过了数息,皇帝刘宏才转头看向新任司空张温、大将军何进。 “张爱卿、何爱卿,董都尉所需的兵甲辎重须尽快备齐,勿让有功将士担忧辎重之事!” 半个月前,因司空杨赐在清流党人上与刘宏争论,刘宏一怒之下将之罢免,由司农张温继任司空。 司农张温继任司空算不得什么,但听到皇帝开口董虎“都尉”而不是“屯田大使”后,与各位大臣皆是一愣,反倒是低头的董虎毫无异样。 张温、何进愣了下,又齐齐起身抱拳。 “臣谨遵陛下旨意,尽快为董都尉准备好所需。” 众人以为“董都尉”还是那个金城郡西部都尉,可当刘宏看向张让后…… “河东太守、羽林骑都尉董卓缴贼有功,特进羽林中郎将,金城郡西部都尉董虎忠勇有加,可任羽林骑都尉,赐锦袍战甲一套。” 众人一惊,何进想也未想就要开口反对,抬头却看到何皇后皱眉瞪来,就在这时,太尉张温抱拳深深一礼。 “陛下,臣……臣赞同董小将军担任骑都尉,只是董太守……董太守前些时候略有小败,若无功受禄……是不是有些不妥?” 张温开口,反对声可就多了,不时就会有些人站起反对,话语各有不同,但大致意思就是“无功而受禄”不妥,对于董虎担任骑都尉反而没几人反对。 看到这么多人反对,刘宏有些犹豫看向董虎。 “董都尉可有话语要说?” 众人心下一惊,原本还因董虎对敌我双方的分析而好感,听了皇帝这句招恨话语后,登时将董虎划拉到了“敌人”当中。 董虎心下一阵苦笑,这不是当众给人上眼药水吗?但此时也不容他细想,起身站起。 “臣是赞同陛下的处置。” 说着又向张温和一干大臣抱拳行礼。 “小子若有得罪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见谅。” 抱了拳后,董虎又说道:“陛下和诸位大人也知小子在凉州所作所为,任谁也不觉得稳妥了,小子头上也确实需要一个持重大将压着,省的小子再胡来妄为。” 董虎话语一出,即便什么都不懂的小公主刘妍,那也脑袋连点,更别提他人了。 “小子不够稳重,行事往往不顾一切,若无持重宿将压着确实有些不妥,而我董部义从隶属凉州一员,按理说皇甫将军是较为适合压着小子的人,只是……陛下、诸位大人也知小子手下诸将做的混账事情。” “原因什么的,小子就不提了,但军中将勇对皇甫将军颇为不信任,那么谁又有威望统领我军?” 董虎微微摇头。 “没人!” 众臣大惊失色…… “不是小子猖狂,右中郎将朱儁朱将军之前在交州平乱,北中郎将卢植将军曾平定、镇压过九江蛮,两位将军所领兵卒皆是南方之卒,南方多山岭、水泽,所领之卒皆是步卒,与我凉州大马不同。” “江南多山岭、水泽,兵卒军阵不仅有骑步战阵之法不同,就是所领步兵战法与中原战法亦有不同。” “江南多山岭、水泽,步兵皆以小军团或散兵杀敌,中原平整,更为适合大军团作战,而我军步兵所习练军阵是中原军阵,这是与朱将军、卢将军曾经所领兵卒不同。” 董虎向神情郑重的刘宏抱拳。 “陛下知晓朱将军是江南人,曾经作战区域也是江南区域,卢将军是幽州人,幽州同样有骑兵,也是平整开阔之地,或许也因这些原因,朝臣们才会荐举卢将军主持冀州平贼之事。” “按理说,卢将军同样可以统领我军,只是我军是凉州军,卢将军或许在乌丸人中有些威望,在羌人中却是威望不足,而董部义从超过八成都是羌人,再加上之前与朝廷的误会,想让卢将军统领我军是很难的。” “如此就只剩下了叔父。” 董虎说道:“羌人自大汉朝立国之时便每每作乱,但真正与大汉朝产生怨恨之时是在宣帝时,是陇西郡太守张玗宴会上一日斩杀烧当羌大小八百头领,与前些年匈奴中郎将张修擅杀呼征单于造成的后果差不多,但张玗造成的后果更为严重,皆因烧当羌是高原羌。” “高原羌与凉州境内羌人有着很大的区别,高原羌性子极为倔强,是那种即便被人俘虏,即便用鞭子抽打,即便割鼻子、挖眼睛、剥皮、砍脑袋,若不能让他们认同,他们也不会老实听话!” 董虎看了眼面色微白的小公主,又叹气道:“高原羌极为倔强,同时又极为死忠听话,若是草原部族,或是凉州境内羌人,在几百年里不断战败下,烧当羌早就灭亡了,可他们却与大汉朝拼死打斗了几百年。” “烧当羌族地在青海,在河湟谷地最西端,只要他们造反,河湟谷地就只能被迫跟着造反,要么造反,要么被烧当羌灭族,河湟各部只有这两个选择,所以若不彻底让烧当羌臣服,或彻底灭亡了烧当羌,河湟谷地就永远不可能安定,羌人就一直有这么个动乱源。” “臣干掉了羌人的动乱源,但在羌人起起复复反叛过程中,羌人、汉民皆死伤无数,双方并不能短时间内放下彼此敌视,也正因此,若在羌人中没有一些名望的人,是不可能让他们老实听话的。” 董虎向刘宏抱拳道:“我军一万五千,若陛下让我军参与中原平乱,就需要给个名分,还要能真正可以节制我军的将领。” “官职大小什么的,臣在前来时就已经与众将说过了,陛下给与不给都无任何关系,即便战后什么赏赐都无也无关系,臣此次前来只是替之前扣押将领、越境抢粮,以及临洮乡亲们赎罪,将功折罪。” “但臣前来为国尽忠,代表的是凉州上下将勇,代表着整个羌人族群,陛下给些恩典,从某种意义上也是表达大汉朝对羌民的善意,有利于将羌民从心底认可了大汉朝,有利于帝国大西北的稳定。” 董虎挠头道:“臣事前就已经与众将说了清楚,朝廷有无封赏都无碍,此战事后,陛下给些无实权无俸禄的荣誉也就是了,至于叔父……先给个羽林中郎将也无不可,咱虎娃多拼命杀敌,多为大汉朝立下些功勋,羽林中郎将算是朝廷提前预支给叔父的,若虎娃无法立功,数罪并罚,狠狠打咱的板子。” 正文 第128章 董卓的枷锁【第三章】 董虎当堂说了一通,三公张嘴好一会,最后也没有太好法子,能压着董部义从的将领,除了董卓外还真没了其他人,没见一帮混蛋在皇甫嵩脸前都敢扣押数千朝廷兵卒、越境抢粮吗。 皇甫嵩是正儿八经的西凉人,在羌人中还算有些威望,偏偏拿董部义从没法子,他都如此,卢植、朱儁又岂能控制得住?其他人那就更不要说了。 将领的事情还罢,董虎又将董卓将所有羌人与大汉朝的恩怨挂钩在了一起,把整个大西北安稳挂了钩,三公和一干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法子阻止了,他们这才发现,临洮小儿比董卓还要难缠。 一干大臣没法子反对,董卓成了羽林中郎将,成了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之下第五位朝廷中郎将。 众臣一时间寻不到反对的理由,但心下却把董虎的危险等级拔了高高,唯恐皇帝再询问董虎什么兵略,不是这个说哪位刺史贪婪无度,就是那个太守碌碌无为,反正都是宦官一派的刺史、太守什么的官吏,宴会也变了味道,几乎成了早朝弹劾大会,对此董虎一概不理不会,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反正他是绝对不掺和这些事情的,即便皇帝再给他抹眼药水,他也是一句“不熟悉”话语推脱。 一场酒宴吃了大半日,群臣与宦官们就吵了大半日,宴会过后,郭胜带着他去取皇帝给他的赏赐衣物、官府饰品什么的…… 一干宫女、宦官对他指指点点,抱着衣物的他也不理会,只是老实跟在郭胜身后。 “贤侄你可要小心了,今日说的话语,可是真的招惹了外廷。” 郭胜在前,即将到了宫门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董虎面无异色,只是笑了笑。 “正所谓无欲则刚,虎娃本就没想要什么,又害怕什么呢?了不起咱去高原放羊也就是了。” “你……唉……仲颖说的没错,你就是个浑小子!”郭胜苦笑不已,也算是体会了一把董卓的无奈。 董虎只是笑了笑,就在开口时,后面传来一声清脆。 “你……你的鞋子真的破了吗?” 董虎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德阳殿见到的小公主,见她盯着自己的靴子,不由一愣,他有些不明白小公主跑来是何意,更不明白他询问自己鞋子又是何意。 抬脚看了看鞋帮咧的口子,又看向小公主的好奇,董虎很有些无语,觉得这丫头有些怪异,怎么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可一想到他老爹,又不觉得奇怪了。 董虎尴尬说道:“苦娃的手艺确实差了些,让公主笑话了。” 或许是内廷更愿意皇帝是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对刘妍也是差不多的放纵,十岁的刘妍并不害怕郭胜,反而颇为畏惧朝廷大臣。 听着董虎话语后,这才察觉自己的不妥,脸上也多了些不自在。 “那个……听说你很会打仗,是不是真的?” 刘妍听了小宫女说董虎鞋子破了后,想也没想就提着衣裙跑来,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她还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与何不食肉糜差不多。 董虎见小丫头模样,与无数孩童打过交道的他,那哪里还不知道小丫头在遮掩自己的尴尬,也不由笑了笑。 “若公主愿意,也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我军十余岁娃娃任统兵将领也是不少的。” “啊?” 小公主不由一声惊呼,董虎本能的从腰间衣兜里拿出几颗糖,与往日哄小孩一般低身送上。 “打仗与读书识字差不多,白发皓首书生也不一定比稚子小儿读书厉害了,正如达者为师,小儿又如何不可为将?” 董虎纯粹是为了哄小孩开心,与他往日贿赂积石山马匪娃娃差不多,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郭胜微愣了下后,拍打了董虎后背一下,一脸的笑意。 “贤侄这话在理,达者为师,小儿也不一定就不能为将。” 董虎只以为郭胜是客套话语,也没怎么在意,将混合了牛奶的麦芽糖送到呆愣的刘妍手里后,转身与郭胜一同走出宫门,直至董虎登上战马,郭胜突然开口。 “贤侄若有闲暇,不如去一趟史仙人家中一趟。” 董虎愣了下,一时间没明白“史仙人”是谁,但很快就知道了郭胜的心意,微笑点头答应。 “督公就算不说,虎娃也是要求见史侯的。” 史侯就是何皇后所生的皇长子刘辩,因皇帝刘宏之前的孩儿都没能养活,害怕刘辩养不活,就送到了道人史子眇家中,不仅如此,唯恐刘辩的皇长子命格太重而夭折,他人连名字都不能说,也只能以“史侯”相称。 除了史侯外,还有王美人所生的董侯刘协,王美人因“梦日”而激怒了何皇后,王美人被毒杀,董太后唯恐何皇后再杀死刘协,就亲自养着孙子刘协,因董太后养着的,他人就以董侯相称。 内廷争斗尤为激烈,不仅有董太后与儿子刘宏、何皇后的矛盾,还有何皇后、王美人因儿子未来的皇位相争。 董太后与刘宏是亲生母子,按理说是不可能有矛盾的,事实上两人的矛盾还不小,具体原因就在于大汉朝的“太后”临朝制度。 大汉朝的皇帝多是命短之人,皇帝登基时大多都是个娃娃,也就需要太后临朝,太后、大将军就成了大汉朝的实际主人,刘宏是皇帝,亲身经历过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围攻帝宫事件,对“大将军”尤为反感,在窦武死后,就因丁点小事弄死了亲舅舅,他头上也就没有了大将军。 董太后与儿子有权利相争矛盾,与儿媳何皇后则是未来皇帝的太后权利相争,大汉朝皇帝命短,谁也不敢保证刘宏能否长寿,一旦刘宏病逝,小皇帝再次登基,就需要太后临朝,那就只有两个人符合,一个是董太后,一个是何皇后,一个是董氏为大将军,一个是何氏出任大将军,既是两太后的争夺,也是两个家族相争。 何皇后与王美人相争就不用说了,是未来大汉朝皇帝的争夺,王美人若不表现出争夺的意愿,老老实实的还好,偏偏王美人还与人说“怀日”话语,这就是取死之道。 大汉朝有“怀日”的先例,那就是汉武帝刘彻的生母,还恰恰是个姓王的美人! 汉宣帝尚还是太子时,王美人怀孕后,说了“梦日”话语,结果汉宣帝就废了太子,册立了刘彻为帝,前车之师后车之鉴,王美人说肚子里也有个小太阳,那岂不是说皇帝刘宏将来也要废了刘辩?何皇后那能不恼怒弄死了王美人吗? 董虎是不信“梦日”事情的,不过是内廷争斗的一种手段罢了。 王美人家室可比屠家子出身的何家强了太多,朝廷五中郎将,按照地位高低是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王美人的老爹就是五中郎将中地位最高的五官中郎将。 王美人的老爹王苞是五官中郎将,地位尊崇,偏偏却是何皇后胜出,原因就在于王美人的老爹地位太高了,一旦王美人和刘协胜出,日后的大将军就会是王家,就会是王莽、梁冀、窦武这般极为强势的大将军后戚,而何家是屠家子出身,就算是大将军,那也是可控的,而且中常侍张让的儿子张奉娶了何皇后的亲妹妹,郭胜也是何皇后的老乡,自然更愿意让何皇后胜出。 内廷争斗血腥而又残酷,董虎若还是临洮小儿,就是用鞭子抽他,那也是不愿意瞎掺和的,可现在不同了,即便不想掺和也不成,与董卓绑在了一起,他就必须与董卓一同站在何皇后一边。 有些事情可以改变,只要条件允许就能改变,但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阻止的,就比如刘宏的死,董虎如何可以操纵他人的生死? 刘宏一死,内廷宦官与大将军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董虎不相信,他不相信宦官与大将军何进会拼了个同归于尽,也不相信顶级世家子的袁绍会愚蠢到四处招外军入京杀宦官的事情,四世三公袁家若真的就这么点智商,那也不可能成为大汉朝顶级家族了,袁绍更不可能成为一方诸侯,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些人刻意阴谋制造了同归于尽的结果。 双方同归于尽,目的是什么呢? 各方外军入京,就算董卓提前死了,这么多外军入京,又会是怎样的局面?有无董卓又有什么区别? 天下还是会四分五裂,还是诸侯林立局面。 董虎心下极为清楚,有无董卓,天下都会是四分五裂的局面,都是天下诸侯争霸局面,可董卓入京却可以让董虎有更多介入的机会,比如不废帝杀帝,是不是结果更好些? 关东诸侯以刘辩名义起兵造反,无论杀不杀刘辩都是一样的起兵造反,诸如清君侧。 借口这种东西就是厕所里的纸,想要多少都可以,无非是双方争霸罢了,但有了皇帝刘辩,关东诸侯就是叛军,董卓就代表了正宗朝廷,就算成了另一个曹操,也远比杀刘辩强了千倍。 大汉朝的官制有些特殊,一旦投入门下就形成了“君臣”关系,想要反叛是很难的事情,而且一旦反叛后,日后就休想让他人再信任,董虎蛊惑董卓投入何皇后门下,实际上还是投靠在了史侯刘辩门下,也就早一步拥有了“君臣”关系,日后想要杀主子就难了,而且一旦做下如此之事,那就破坏了大汉朝几百年来形成的潜规则,日后他的亲信手下大将也能剁了他头颅。 如同无形的制约,董虎早早的给董卓头上拴了道枷锁,但这还不够,正如他与郭胜所说,即便不开口,他也会主动去见刘辩,进一步加强这道枷锁,因为董虎代表的不仅仅是董部义从数万精锐兵卒,还代表着大公子董瑁,当两兄弟正式拜入刘辩门下,董卓就会考虑杀刘辩所带来的后果! 正文 第129章 卫生的重要性【第一章】 郭胜很看重董虎,在步广里为他准备了一处很不错的院子,董虎接受了郭胜的好意,但他还是挠头与郭胜抱拳告罪…… “郭公也知小子手下那帮混账的胆大妄为,虎娃领五千骑千里奔袭河湟谷地后,他们竟然因为些许粮食,胆大妄为扣押了周司马和数千兵卒,虎娃前往白马羌后,一眼没看到,他们又越境抢朝廷为将士们押送的粮食。” “一群混账,皇甫将军骗了咱虎娃的牛羊,那是咱虎娃与皇甫将军的债务,皇甫将军若不与咱粮食,不还咱的牛羊,咱就算带着人去刨皇甫将军家的祖坟,他人那也说不了咱一个不字。”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可那帮混蛋就他娘地无脑的被人三两句激怒,说皇甫将军要拿满山石头的两千顷田给咱,就这么简单的激将计,那帮混蛋还就真的上当了,还就无脑的越境抢了朝廷的粮食……” “郭公,你说,就这样的冲动、无脑的混账们,咱虎娃要不看管紧实些,若在帝都惹出什么事儿来,可咋整?” 这番话语说出,郭胜心下也担忧不断,正如董虎所说,两次变故都是董虎不在时惹出的,他还真不敢让董部义从做出什么事儿来。 董部义从的临时营地是现成的,不是那种野外帐篷,而是一个个土坯茅草屋,设施完善,地方也大,就是当董虎带着四个养子回营地后,眉头就有些不悦了,把各营主管军纪、营地卫生的大小副将寻来,足足训了一刻钟。 天色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整个万人大营却是人声鼎沸,所有人齐齐动手打扫卫生,董虎就两腿微分站在营内木台上,一句话语不说,冷脸站了半夜,直至将营内卫生打扫干净为止。 “各营大队、中队、小队左副全部记小过,明日操练前,各营左副队、副将必须当着各营的面宣读检讨书、读一遍卫生条例!” “一群混账,哪怕只一天的营地,那也得与老子严格遵守卫生条例!” 董虎大怒,将九副将、百十个左副骂了个狗血喷头,第二日天未大亮,郭胜带着十余个宦官跑来了营地,不仅郭胜跑了过来,城内得了些消息的各方大佬也派了些人,就连皇帝刘宏、何皇后、三公都派了些人,但他们是在城门开了后前来的,与郭胜走屎尿的粪门不同,这才晚了些。 为了帝都形象,运送粪便的粪门往往比其他城门开启的早些,郭胜也能在天不亮出城,当何苗、高望、曹操等人来到上林苑营地时,董虎正身披甲胄双腿微分站在高台上,郭胜则坐在帅座上悠闲饮着茶水,而下面一个个方阵,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各营将领全都大声念着各自检讨,不会写字的就当众编,但所有人都在大声检讨…… 九营将、百十个左副全都检讨过了后,一个个又组成百十人的方阵站在木台前,无论是统领数千人营将,还是仅是五十人的左副,都成了小兵卒,都老老实实站在木台前等着挨训。 看到这一幕,何苗、高望、曹操二三十人神色不一…… 董虎没有搭理任何人,在军营中,他才是最高统帅。 “哼!” “本将军再说一次,哪怕只住一日,哪怕再累,都要给老子把营内清理干净!” “今次本将军给你们记小过,再发生第二次,就是大过!全部降级!” “哼!” 董虎恼怒冷哼。 “天下一场又一场时疫,每次时疫死了人无数,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讲卫生——” 郭胜等人一愣,董虎却冷冷扫视所有人。 “打扫卫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却可减少时疫的发生,却可让军中兄弟减少毫无意义的折损,你们身为统兵将领,身为军中长官,你们身上的荣誉,你们的荣华富贵都是他们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你们就必须为他们的命负责!” “哼!” 董虎恼怒冷哼,一一将人看罢,这才转身走到郭胜面前,郑重插手抱拳。 “督公可有训话?” 郭胜愣了下,想了下还是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走到百十将领面前。 “军中自有军中规矩,身为将领就该遵守军中律令!” 说了两句后,看着毫无反应的大小将领,郭胜就不知该说什么了,不由转头看向董虎,董虎上前,冷脸一一将人扫视一遍后…… “解散!” 百十将勇齐齐叉手抱拳。 “诺!” 百十人一共组成三列,与三列军阵是一样的阵列,在抱拳应诺后,最前一列由重甲骑副将董重统领向左奔走,第二列则由轻骑副将董小乙统领向右“一二一”奔走,第三列由步军副将孙牛统领“向后转”奔出二十步外,这才各自带着各自手下跑到各自所属军阵前,剩下的就是按照正常训练,该“前后左右”训练列队的,依然训练列队,该“一二一”跑步的依然“一二一”跑步…… 看到各营该干什么干什么,董虎站立了片刻后才与郭胜一同转身走向何苗、高望、曹操等人。 木台上只有代表统帅的一张帅椅,是与太师椅差不多的帅椅,这么多人也没法子让他人就坐,董部只能邀请他人前往自己临时的住处…… “贤侄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或许是郭胜“贤侄贤侄”的,何苗也开口“贤侄”表示亲近。 何苗与何进是兄弟,但两人并无直接血缘关系,而是何进的老爹娶的带娃寡妇,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常态,能娶这样的女人不是耻辱,而是他人称颂的贤德,盖因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很低,愁嫁的人家很多,以至于卖掉或遗弃。 何苗本姓朱,与何进是兄弟却无直接血脉关系,但与何皇后,与嫁入张府中的小何氏有血缘关系,与其说何苗是大将军府的人,还不如说是何皇后的人更为准确。 董虎跟随董卓拜入何皇后门下,何苗喊一声“贤侄”也不算错了。 听着何苗话语,董虎笑道:“军卒不同于其他,军卒是刀子,若无规矩就如同没了避免伤人的刀鞘,经常佩戴在腰间就容易伤到自己。” 郭胜笑道:“贤侄这话说的在理,叔达也莫要再在此事上多说了,虎娃虽年岁尚未加冠,练兵还是不错的。” 何苗听了郭胜话语,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一旁的曹操看着无数兵卒习练,突然开口。 “董都尉,天下频繁发生的时疫,真的是百姓不讲卫生吗?” 众人一愣,齐齐看向董虎,神色颇为郑重,董虎也不知是怎么着的,上前突然捶了下曹操胸口,一脸的笑意。 “孟德兄长不会是心有不满,怨恨虎娃抢了兄长的骑都尉吧?” 曹操没想到董虎会来了这么一下,更没想到他会说了这句话语,正有些呆愣时…… “怎么说呢,时疫各有不同,有的冷热交替咳嗽不止的时疫,有的上吐下泻且发热,有的脸上张麻子,有的肿半边脸,有的双眼红肿,还有肢体发黑……” “看着都是时疫,但它们是不一样的,是各种各样咱们看不到的虫子引起的,虫子不同,就如同猪羊牛马,虫子不同,造成的时疫也各不相同。” 董虎说道:“虫子各不相同,就比如吃肉的虎狼与吃草的牛羊不同,通过传播的途径也不同,就比如吃肉的虎狼,你就给他草吃,那是肯定不吃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养得活。” “虽这种比喻各种时疫虫子传播途径有些不恰当,但理是这个理,有些虫子是通过吃下的食物或水传播的,有些是通过跳蚤、虱子吸食人身上的鲜血,有些则是通过彼此说话气息……时疫各部相同,传播途径不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接触到了有时疫的人,或是有了时疫的人使用或碰触过的东西。” “讲卫生,有些时疫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因吃下不干净的食物或水而上吐下泻的痢疾,比如跳蚤引起黑死病,比如佩戴些口罩避免气息传播的冷寒交替且咳嗽不断流感,这些都是可以避免或尽可能的减少此类时疫的发生,有些时疫是不容易阻止的,比如脸上生麻子的天花,天花时疫主要伤害的是孩子,孩子越小,夭折的可能越大,对成年的兵卒伤害很小,甚至无害。” 董虎知道没有他的三国是怎么个样子,知道曹操是天下诸侯中的一员,但他并不反感,相反的,若是可能,他更愿意成为曹魏中一员,只是他知道,曹操在未来是不可能真的接受他的。 董虎心下叹息,面上却无异样,说道:“讲卫生,尽可能避免军卒染上时疫,尽可能避免军卒非正常折损,但这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让他们记着军中规矩,卫生只是平常小事,他们能够遵守这种小事下的规矩,军卒就会本能的遵守其他规矩,才能够令行禁止、如臂指使。” 说着,董虎又是一叹。 “昨日咱还与督公说起这帮混账,咱不过是领兵在外,咱不过离开半年而已,这帮混账竟扣押朝廷数千兵卒,竟越境抢了朝廷粮食,虽情有可原,毕竟是皇甫将军使了些手段让他们饿了肚子,用两千顷荒山激怒了他们,这才做了些混账事情。” “咱说这些,不是为了不满谁,只是想与督公、高公、何叔父、孟德兄长说,从两件事情当中也可以看出,对他们施加规矩不足,还需经常严加管教。” 正文 第130章 小公主代天行走【第二章】 董虎恼怒,半夜还让兵卒打扫营内卫生,消息传入各家耳中,对他嗤之以鼻,可当郭胜、高望回宫向皇帝汇报,何苗向何皇后交代,曹操与何进言语……当各家知道了董虎的话语后,能否防止时疫且不论,但他“规矩”话语说了出来后,即便是一向不靠谱的皇帝也久久沉默不语…… 董虎不想去猜测各家的心意,这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了不起还做他的河湟羌王就是了,而且此时太过掺和进漩涡也太早了些。 董虎不愿意掺和朝堂事情,但军卒出征的辎重却不能不重视,防雨的蓑衣、雨伞,春夏所用的单衣、草鞋,治疗一些伤病草药等等,更为重要的是所用甲胄、兵器,好不容易让朝廷奢侈一回,若不捞到些好处又如何对得起一万人急行千里? 大汉朝原先是全民义务兵役制,因种种原因而变成了临时募兵,由全民通过人头税、更赋税来供养招募兵卒。 招募兵卒,所用兵器是不能随意留在兵卒手里的,战前发放,战后是要收缴入库的,几百年积攒下来,大汉朝武库里的兵器堆积如山,别说装备董虎一万兵马了,就算再来十万、二十万的也不在话下。 大汉朝有重甲骑的马铠,或许是因没有马镫缘故,马铠远不是董部义从重甲骑那种马铠,而是仅能护住战马上半身,像是为了避免弓箭抛射伤到战马,而不是将马铠一直护佑到腿脚位置。 铠甲是铠与甲的合称,铠是皮甲,只有外面又增加了铁片才是铠甲。 皮甲是复合甲,制造的材料不同,价格也不同,上好的皮甲是两层牛皮夹着麻布或丝绸布,用些胶质压制黏合做成,而且还要经过硬化处理,不仅抗重兵器击打,也不惧一般的刀剑劈砍,相比铁甲也轻了不少,但皮甲扛不住长矛、步槊等尖锐兵器的刺杀。 一般的将领差不多都有一套皮甲,兵卒所用大多都是竹片做成的札甲,是只能护住胸腹的札甲,高级将领可以配备铁甲,有铁片札甲、片状鱼鳞甲、锁子甲,但鱼鳞甲、锁子甲很少,是稀罕货。 郭胜带着董虎进入武库,看着一个个库房里的成堆兵甲、武器,董虎心脏就没有平静过,结果……董虎讨要了三千套皮甲,讨要了五千张弓弩和二十万支箭矢,还有一大堆因时间太长而损坏的散落铁片,都是铁甲因时间太长而绳子断裂散落的铁片。 除了给数百大小将领人人整了套铁甲外,他也只要了三千皮甲和辎重兵需要的弓弩,至于一堆锈迹斑斑的铁片,堆在库里也是无用,董虎想要,郭胜也只是摆了摆手。 第二日,董部义从鸟枪换炮,虽还有些人穿着垃圾竹片盔甲,如今却人人整了件甲胄,算是与大汉朝正规军差不了多少。 第三日,董虎去了城南外的明堂,明堂上圆下方,有八窗四闼、九室重隅十二堂,是皇帝祭告天地、通达神明的地方,而史子眇居住的地方就在明堂不远的竹林,是一处极为幽静的地方。 史子眇的家院与董虎记忆中的清修道人差不多,显得极为简朴,院墙不是石头或土坯垒就,只是简简单单竹子篱笆墙,或许是为了保护帝国皇长子的人身安全,外围还驻扎了武骑常侍。 皇城兵马大致隶属于三个系统,其一是郎中令统辖的“五位中郎将”及下设中郎、郎中、议郎、侍郎、侍中等,诸如卢植、朱儁、皇甫嵩以及成了羽林中郎将的董卓,守卫在史侯刘辩外围的武骑常侍,都隶属于郎中令统辖。 其二是中尉(金吾卫)统辖的北军五营,其三是卫尉统辖的南北两宫军。中尉与卫尉的区别就在于,中尉管着皇宫以外雒阳城以内事情,而卫尉负责皇宫之内的事情。 郎中令下辖的郎中最初的原型是东西两周时的门客,豢养的人才也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文武两种,其中守卫在皇帝身边的就是武骑常侍。 大汉朝太子不掌兵,况且刘辩还不是太子,用中尉、卫尉所属兵卒守卫是不合适的,也就由私人性质的武骑常侍守卫在史子眇家院的外围,不仅仅如此,在董虎踏入篱笆墙内后,这才发现与枪王童渊、戟圣李彦、刀王宋朝齐名的剑神王越守在刘辩身边。 董虎也弄不清后世评定的《三国》三大或四大宗师是不是真的,他本人是怀疑的,怀疑那些个人武力值较高悍将有无老师一说。 董虎是凉州人,凉州是个极为混乱的地方,十几岁半大娃娃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情,能在厮杀中活过十年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活命本事,他的武艺就是从一些百战老卒经验中学来的。 据他所知,后世评定的《三国》排名前三十的大将,他们所处的环境无一不是在大汉朝边缘、混乱地方,境内都有这样或那样的胡人、蛮人,诸如…… 吕布是五原郡人,是河套三郡人,河套三郡是后世漠南草原,北面的漠北草原是鲜卑人的天下,河套三郡的南面是美稷匈奴人的地盘。 北面是鲜卑人,南面是匈奴人,这样混乱争斗的地方,别说出了一个悍将吕布,在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大浪淘沙下,就算培养一百个吕布都不稀奇。 赵云是常山郡人,是临近乌丸、鲜卑人的地方,大汉朝在常山郡设置了三百邬堡,是大汉朝经常征调兵卒的地方,算是用来镇压乌丸、鲜卑人的军镇。 刘备、张飞……包括在河东犯事跑到幽州混饭吃的关羽,三人都可以看做是幽州人,中山马贩子张世平、苏双往来乌丸、鲜卑贩马,若无特殊原因,两个马贩子又凭啥支持刘关张三人?至于刘姓皇族,那就更可笑了,冀州是刘姓皇族打堆的地方,仅诸侯国(县)就有百十个。 典韦自幼是山中猎户,每每与虎狼相搏。 马超是扶风郡,看似是三辅较为平和的地方,但大汉朝同样在扶风郡设立了一百多个邬堡,凉州东西羌起起复复造反,朝廷平乱大军首先征调的就是扶风郡邬堡兵卒。 曹操家乡,许诸、黄忠所在地是有着诸多南蛮,同样是混乱频繁地方,诸如丹阳兵,丹阳精兵实际上就是另一个湟中义从,是南蛮人。 …… 据后世人评说,童渊教授过赵云、张绣、张任枪术,李彦教授过吕布戟法,董虎至今也没有与这些人照过面,甚至连听人说过都没有,但他是有些相信的,概因燕赵出侠客,河北有不少百人邬堡,是大汉朝的屯田兵较多的地方,有些人专门教授枪、戟教头也很正常,可若说那昆仑刀客宋朝的徒弟是黄忠、关羽,董虎就觉得扯淡了。 但凡能练出名堂的武人,无不是自幼习武,黄忠与关羽年岁相差如此之大,黄忠在南而关羽在北,再加上关羽一向高傲看不起黄忠,若真是师兄弟,就算各为其主拼个你死我活,那也没理由彼此看不起。 董虎无法确定有没有童渊、李彦、宋朝三人,但王越却是真的,既是刘辩的剑术先生,又是贴身武骑常侍,在他踏入篱笆墙小院后,第一眼不是喂鸡的小道童刘辩,而是站在阴暗角落里的保镖王越,但两人没有交手,只是默默对视了数息。 董虎喜欢小孩,喜欢看着孩子深邃、纯净的眼睛,对哄小孩颇有经验,兴许是中常侍高望与外围的武骑常侍、贴身武侍王越、史子眇提前打了招呼,即便董虎好好的院门不走,非得跳过五尺篱笆墙,也没人管没人问一大一小撅着屁股下了半日五子棋。 一连九日,每日上午在军营内整理辎重,午时前就跑到史子眇家中,老道医术很好,道风仙骨的道人时不时就会出去与人治病,带孩子却差了些,一连七日,午饭、晚饭都是董虎做的,除了初次见面时,刘辩有些畏惧他的身高带来的压迫力,剩下几日里,只要他前去竹林小院,小刘辩都是早早的站在院门外翘首以盼。 但在第八日时,董虎就不得不领兵离开雒阳,因为颍川战败的消息再次送到朝堂。 豫州刺史王允拿着的紧急求援竹简上所得信息太少,只知道是反贼彭脱领十万贼军强攻颍川郡阳翟,阳翟危急,右中郎将朱儁、羽林中郎将董卓领一万五千卒杀出长社,两人领兵与十五万贼军大战不胜,折损过半后撤入颍阴县等待救援。 求援竹简上信息太少,在雒阳的数日里,董虎从太尉张温、司徒袁隗、大将军何进手里得到的豫州各郡县信息,也多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比如明明正在围困长社的波才,竟出现在了陈留郡济阳县外,董虎将豫州各县送来的贼人大致计算了下,不算还好,计算了后,仅豫州一地就有一百四十万黄巾贼。 各县送入雒阳的竹简全是求援,很难从紧闭城门的他们得到真实、有用的信息,只能董虎亲自前往获取。 皇帝刘宏下令董虎救援颍川,可他想不明白,皇帝怎么还让小公主刘妍代天随军出征,更想不明白外廷文武竟无一人反对,全都默许了皇帝的胡闹,默许了“虎娃虎娃”的小公主的离京。 心下气恼,却又没法子大骂郭胜、高望的愚蠢。 正文 第131章 声张虚势下的逼迫【第三章】 邙山横亘在雒阳北面,东西各有两个缺口,东面是巩县,西面是平阴县。 巩县的正北黄河渡口是社津渡(五社津),社津渡西十里是孟津渡,孟津渡再西是小平津渡,小平津是一处黄河冲积的沙洲,南面是平县。 汉朝的孟津渡与后世人熟知的孟津渡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夹在小平津渡与社津渡之间,战略位置远不如平县支撑的小平津和巩县支撑的社津渡。 大汉朝是比唐朝还要强势的王朝,也比唐朝强势的时间长,足足强势了近四百年,除了早期的匈奴人外,从来都是大汉朝按着别人狠踹,境内也就很少设置什么关隘,大多都是以县城的形式来代替关隘,而不是在山岭中设置重城要塞。 巩县是雒阳东面最重要的防御重城,巩县的北面是社津渡,是邙山入雒阳的东面缺口处,邙山东面四五十里处就是旋门关,旋门关再东十里就是虎牢关,过了虎牢关就是一马平川的河南东部平原。 大汉朝境内很少有关隘,就算春秋战国时修建的关隘,此时也都大差不差荒废了,若非黄巾贼骤然反叛,皇帝和朝廷也不会设立雒阳八关都尉,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在大冬天骤然修复已经毁坏的防御要塞,比如本应该成为雒阳八关的虎牢关,事实上却只能被一个山洞隧道的旋门关取代。 一道南北纵向嵩山山脉将河南一劈为二,临近黄河的旋门关、虎牢关是劈开的北面连接处,自巩县至旋门关是一道四五十里老犍背(长冶岭),而旋门关像是一个谷道上的土丘,仅有一二十米的样子,但这个土丘很陡峭,百姓就在土丘下挖了个隧道,如同一个城门似的。 旋门关很小,顶多能驻扎千人,东面是虎牢关,虎牢关与旋门关直线距离只有数里,但两关之间的谷道并不是笔直谷道,而是迂回的一道长十里、宽百步谷道。 虎牢关自春秋战国时就存在,是一座远比旋门关重要的战略要塞重城,可屯兵过万,本应该是取代旋门关的战略重城,但因大汉朝几百年境内缺少战乱,这座战略重城也因长时间失修而毁坏严重,反而不如防御一个隧道似的旋门关方便。 经过这场灾难后,大汉朝会不会着重修复虎牢关?董虎也不清楚,但他觉得朝廷会修复,若不修复,又哪来的后世三英战吕布? 自皇甫嵩、朱儁、董卓三位中郎将再次送来战败消息后,董虎也不得不与“虎娃哥哥”的小刘辩请辞,不得不带着要命的小公主向东越过巩县、旋门关、虎牢关。 无论步骑,董部义从全都骑马急行,仅两日便越过了经年失修的虎牢关,董虎的胆子很大,将万卒重新搭配重组,一个千人骑营搭配一个千人步营,一万人组成五个混合营,董虎亲领第三混合营居中,左右各两个混合营,五个混合营自西向东一字排开,每个营相隔二十里,五个营东西横向控制百里,一字排开向南快速推进。 五个混合营组成一个横跨百里的巨大雁形阵,是两个斜线阵的组合,与草原狩猎军阵差不多,是两翼向前张开,向前突进,把所有猎物包裹在一起,一举吞掉围拢在一起的所有猎物。 第一、第五两个东西方向最边缘的混合营向前突进,第二、第四两个混合营推进速度稍次,最兜底的是董虎亲领的第三混合营,也是战力最强的重甲骑、重步兵混合营。 董虎极为胆大,胆大的让随军郭胜、高望、小公主刘妍、大将军府长使王谦都心惊肉跳…… “虎娃,你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黄巾贼虽是些泥腿子,可……可他们的人是很多的。” 郭胜见五个营一字排开向前推进,如同篦子似的向前推进,这要是遇到大股贼军可咋整? 董虎并未与兵卒一同骑马征战厮杀,而是用特意寻来的一辆巨大马车充当临时中军大帐。 巨大马车内除了董虎外,还有两名青衣小宦官,是中常侍高望送来的何皇后身边小宦官,三人正在整理各营送来的军情,车帘被郭胜掀开,小公主刘妍、高望、王谦三人也跟着登上马车,看着董虎没有太大反应,除了看啥都好奇的刘妍外,余者三人全都一脸的无奈。 董虎在离开雒阳时,就已经说了清楚,他们可以插手其他事情,但如何打仗是他的事情,他们不能插手具体作战事宜。 “虎娃,把兵卒散开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郭胜再次开口,董虎才从一堆书信中抬头,想了下后,刚要开口,见戴着口罩的小公主眼中的好奇,又一阵苦笑。 “高公您老也真是的,您老就不怕公主出了意外,朝臣们砍你我的脑袋?就算不出任何意外,您老就以为真的没事了?” 董虎再次埋怨了郭胜、高望一声,他不过在皇宫内开了句玩笑,两人就将小公主送入了军中,也不怕小公主染了疾病或身陷险境,偏偏朝臣们还就没有反对,也不知是想要控制董部义从,或是想让小公主出意外,趁机砍董卓、董虎以及一干内廷宦官们的脑袋。 埋怨了一句,看向一干无语的老混蛋,董虎将整理的报表送到郭胜面前,看着小公主微倾着身子看向纸张,感觉嘴里又苦了一分。 “报表上的数字是大秦人所用的数字,只因为他们的笔画稍微复杂,咱给改简单了些,就如之前秦人所用篆书,因笔画圆润不易在竹片上书写,逐渐变成了平直,变成了现在的隶书,咱也对大秦人的数字稍微更改了样貌。” 董虎稍微解释了下,但没有解释他为何会书写大秦人的数字,相信马车内几人对他的过往也一定知道些。 董虎指着纸张上的数字。 “我军五个营自成皋县至陇城一字排开,一万兵马控制一百里范围向南推进了百里,方圆百里一共有成皋、荥阳、京县三县,另有虢亭、陇城、管城,所清理村寨超过数百座……” “成皋、荥阳、京县三县上报给朝廷的贼人是多少?” “十六万余众。” “实际上有多少?” “万卒横扫方圆百里,仅抓了两千被贼人蛊惑的百姓,是那种三五百骑就能赶着两千人乱跑的贼人。” 董虎指了指纸张上三县上抓捕的从贼百姓报表。 “两千俘虏并不是聚集在一个地方,而是散落在三县百里内,最大的一处是管城,可即便如此,管城的贼人也仅有五百二十七人,次者是京县外三百贼人,余者顶多也就百十人,是贼人用来惊扰百姓的游兵散勇。” “如此之少且散贼人,三县难道连临时招募五百民壮都拿不出来吗?百十贼人竟还能把他们堵在城内不敢出来,显然是被贼人吓怕了,用篦子似的扫荡,更大的是增强一些人的信心,告诉他们,咱们已经清理了百里内贼人。” 董虎叹气道:“知己知彼才能有的放矢,一个个被贼人吓得全躲在城内,城外仅百十贼人不时跑过来,就以为城外到处都是敌人,官吏、兵卒都如此,百姓又当如何?” “今时已是临近五月,眼瞅着麦子就要收割了,栽种秋粮时节眼瞅着就快过去了,若不能让百姓尽快恢复些信心,不能给他们安全感,人口众多的河南就会因粮食无法收割、无法耕种而陷入饥荒。” 董虎见几人点头,又说道:“我军虽有五千步卒,但他们也是骑乘战马前来的,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即便遭受大规模贼人,也足以迅速脱离战场,或是仅一日内聚起两到三个营精锐围攻贼人。” “公公说的危险性不是没有,但这种危险性很低,用很低的风险来换取几十近百万人的生计口粮,这是很合算的事情。” “民心稳则国安,没有粮食,即便平定了贼人,民心也难以安稳。” 说着,董虎又从一堆杂乱中拿出大汉朝简易地图,当着众人一阵比划…… “我军五个营共计万人,控制了从成皋至荥阳一线百里,五个营横线控制百里,如此大的截面向南推进,若贼人是毫不知兵的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可若知兵的人,看到如此之大的横截面向前大肆推进,他们就会觉得,咱们前来不是一万兵卒,而是十万大军,正如督公所担忧的,他们同样会觉得……咱们人少时,是不可能如此自大的控制百里向前推进!” “这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呢?” “第一,他们会恐慌,会觉得他们的兵力不足以抵挡咱们‘十万’大军,叛军蛊惑的一些百姓就会犹豫、害怕,就会冷静下来逃散。” “第二,他们会撤军。叛军并未拿下颍川郡境内任何一座县城,‘十万’朝廷大军与只有棍棒、木叉的十五万的他们厮杀,但凡明眼人都知道最后结果,没人会明知道必死还要等死,所以他们会从阳翟、颍阴、长社撤军,撤向汝南郡,避免咱们前来时,遭受皇甫将军、朱将军和叔父三位将军与咱们前后夹击。” 郭胜、高望、王谦三人精神大振,董虎又指向颍川郡所属各县,继续开口。 “颍川郡不仅是我朝文风鼎盛之地,更可从阳城过轘辕关杀入帝都雒阳,一旦让贼人夺下颍川郡,贼人可以直接威胁帝都京畿,让整个天下震动,这也是为何皇甫将军、朱将军领兵率先攻打波才、彭脱的原因。” “两位将军都是知兵宿将,但两位将军却只能困守城内坚守,尽管敌我双方兵力相差较大,但也可以看出波才、彭脱两人并非真的不知兵,当两人得知我军占据百里横截面向前推进,在不知道我军具体有多少兵马时,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最稳妥的法子就只有凝聚在一起后撤,撤入汝南境内,或往南阳宛城奔逃,而他们一旦后撤,雒阳帝都危机顿解,与此同时,敌我在气势上也分出了胜负,一两个月内即能平定波才、彭脱这一路反贼。” 正文 第132章 正如所料【第一章】 董虎指着简易地图,只有几个县治名称的地图,大致将自己心下的战略意图说了一遍后,这才将地图收了起来,看着神色不一的四人…… “督公,咱在雒阳不是说好了吗?您与公主、高公、王长使管着大事,您让咱去救长社,去救颍阴,咱虎娃就去救,具体如何打,那是咱虎娃的事情,这还没正式开打呢,咋还不满了呢?” 郭胜不由转头看向不讲义气的高望、王谦,至于小公主刘妍……那还是算了吧,董虎还在恼火他蛊惑皇帝、皇后让小公主跟着大军呢! 看着董虎不满,郭胜叹气道:“贤侄你……你有这种算计,咋还藏着掖着呢?若早说了……算了,贤侄思虑颇为妥当,本公也不再多言。” 说着又看向其余三人。 “公主,高公公,王长使。” “你们觉得虎娃思虑可还稳妥?” 小公主年岁太小,哪里懂得这些,但董虎话语说的也足够清楚,就算不懂,那也知道把贼人逼退是好处多多的。 刘妍这么小都能听出好孬,高望、王谦又如何看不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后,皆是点头赞同。 “董都尉所虑颇为稳妥,高某无意见。” “王某也赞同董都尉计策,但此事还需让人告知一下朝廷。” 见四位监军大佬点头,董虎点头道:“既然公主和三位大人都同意,那就由三位大人写奏表好了,小子让人送去雒阳。” 董虎突进很快,横面百里的驱逐面很大,万人骑中虽有五千步卒,突进速度依然很快,方圆百里仅有散落的两千贼人,本身就有兵种优势,再加上局部兵力优势,抓捕了两千贼人也没损伤几人,但对狂命奔逃的贼人打击却很大。 与董虎身在雒阳而无法得知嵩山山脉东面详细情形一样,如此宽大面,到处都是来往纵横的铁骑,同样无法让波才、彭越等人知道具体实情。 当董虎领中军抵达新郑后,右翼第四、第五混合营向陈留郡尉氏县移动,由原本董虎居于中军位置,变成了最边缘的右翼,而第一、第二混合营则向尉氏县东继续展开,以尉氏县为中心向长社防线形成巨大的雁形阵,对整个颍川形成一个巨大包围圈,做出一举吞下波才、彭越十五万叛军的姿态。 董虎知道些这段历史,知道皇甫嵩在五月时,在长社一把火烧死了波才大部分兵力,原本他很怀疑,五月份正是草木生长旺盛时候,这个时候可不是春暖雪融露出天冷冻死的干草,到处都是青翠的草木,就算用汽油焚烧,又能焚烧多大面积?怎么可能会烧死那么多人? 有人说长社哪里哪里比较特殊,这不是扯淡吗?长社不是在山窝窝里,而是在平原上,哪来的什么山窝窝,就算是山窝窝也不可能在五月份出现大片大片的枯草,直至看到无数黄了的麦子时,董虎才知道皇甫嵩究竟是如何烧死的如此之多的人! 五月份是麦子成熟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河南、两淮少雨的收获季节,河南是平原产粮区,这要是让人点燃了干枯的麦子,在没人收割麦子,制造出防火隔离带,一把火能焚烧百里都不稀奇。 黄巾军都是农民,农民最紧张的就是粮食,眼睁睁看着麦子熟了,哪里会忍得住不去收割?又如何愿意远离麦田? 一把火烧死数万人,皇甫嵩之后又连连血腥屠戮,甚至在河北堆起一个个人头京观…… 三国英雄辈出,汉人却十不存一…… 别人他管不着,反正董虎内心是极为反感皇甫家族对待羌人宽厚仁德,屠杀汉民却毫不留情的事情,他情愿逼迫波才、彭越领兵后撤,情愿把这些汉民俘虏剁去一根大拇指,情愿在他们脑门上来一下,把他们全都送去凉州或并州充边,也不愿意让他们死在中原。 董虎在麦子尚未完全成熟时杀入郑县,他心下知道自己在破坏皇甫嵩的灭贼计策,关键是郭胜、高望、王谦、小公主不知道,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把心下真正目的告诉他们。 董部义从突进到新郑县后,脚步放缓了下来,万骑并未立即向长社突进,而是散开扫荡外围,让无数谣言传入围困长社的波才大营内,让他知道朝廷十万大军来围剿他了,而且还是逼迫几十万羌人混战的临洮小混蛋…… 正如历史发生的那样,波才围困了皇甫嵩月余,当皇甫嵩看到城外波才叛军驻扎在渐渐黄了的无数麦田边上时,他人一脸忧愁,皇甫嵩却捋须轻笑,很是胸有成竹。 “众将不必担心,顶多十日半个月,我军必可一击破贼!” 众将领兵前来时四五万,一两个月过去了,数万折损过半,困守长社城内汉兵仅有数千,城外波才所部却有好几万,原本的士气昂扬,被围困了一个月,听着皇甫嵩话语后,过了好一会也没人开口应答。 或许是皇甫嵩看到士气低落,想了下还是说道:“兵者诡道,在计奇而不在兵多,贼人虽十倍于我,然那波才却非知兵之人。” 众人一愣,刚刚“十日半月”话语,他们也只以为皇甫嵩是想要激起低落士气,可听着皇甫嵩语气,好像他是有了妙计,司马傅燮看了一众皱眉将勇后,突然捋须轻笑。 “将军可是有了妙计?” 皇甫嵩指向远处波才大营,捋须一笑。 “众将请看远处贼军大营,贼人依草结营,若是趁夜放火,贼军必恐慌而乱,我军若乘势杀之,又岂有不胜之理?” 众人一听,齐齐远望无数金灿灿麦田,大喜。 “将军果然妙计,水火无情,一旦贼人困于大火,我军必可一举灭贼!” 众人原以为皇甫嵩只是想要提振士气,听了“火攻”妙计后,全精神振奋,一副立即就要让人放火架势。 皇甫嵩笑道:“诸位莫急,我等还需等上十日半月,待麦草完全干枯了方可一举灭贼。” 众将有了定计后,一扫一个月颓废,全摩拳擦掌,静等麦子完全成熟也好放火,可他们却不知城外波才中军大帐内,正为退不退军激烈争吵呢!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好像到处都是西凉铁骑的身影,更有数百脑门上印了个“董”字的人逃到波才面前嚎啕大哭。 一会十万,一会十五万,一会二十万……谁也弄不清究竟有多少西凉铁骑了…… “来人!” 波才一拳重重砸在桌案上,原本还争吵的血头血脸的黄头巾将领们,一下子全都静了下来。 “十万……二十万……整个凉州也没有这么多铁骑!” “哼!” 波才冷哼,又指向一人。 “去寻个狗官,老子还就不信了,那临洮小儿还真能领十万众前来!” 一黄头巾小将跑了出去,彭脱得知了“凉州十万骑”消息后,也急匆匆从颍阴跑到波才大营商议,见所有人低头不语…… “波才,即便不询问狗官话语,你我也知道那临洮小儿是不可能有十万骑的,但他却能拿出五万董部义从,若再加上狗朝廷军队……恐怕……恐怕真有十万人。” 汝南渠帅葛陂默默点头,说道:“大家伙都知道羌人造反的事情,那临洮董虎手里肯定有五万卒,若朝廷再来攻打咱们,肯定也会有些兵卒的,只不过咱们无法确定那娃娃究竟能带来多少兵马。” 葛陂手下大将何仪猛然起身抱拳。 “神上使,不管那临洮小儿领兵多少,仅从各处兄弟冒死送来的消息来看,西凉骑肯定不少,至少也当有两三万骑,可此处我军仅有五万,一旦被两三万凉州骑合围,咱们都得死在这里,兄弟以为当立即合兵一处,只有两家兵卒合在一起,咱们才足够安全。” 汝南小渠帅刘辟站起,向波才抱拳道:“新郑、尉氏、扶沟都有不知多少凉州骑出现,那董虎此次肯定带来了不少凉州骑,那董卓仅有三千骑,却杀伤咱们近万兄弟,若是两三万西凉骑前来,咱们需要多少兵马才能抵挡?” 波才心下一阵烦躁憋屈,眼瞅着就能拿下长社,正在这个节骨眼上,那该死的临洮小儿杀了过来。 “混蛋……” “砰!” 波才又重重拍在桌案上,又一脸的不甘心。 “麦子眼看着就要收割了,下面的兄弟又岂会甘心离去?” 见波才语气软化了不少,汝南大小渠帅们也暗自松了口气。 “神上使不用担心,这个时候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走到哪里都可以抢割麦子,不一定非得在这里收割麦子,况且咱们在此处并无城池可守,一旦咱们正在收割麦子,而那董虎又打了过来,反倒不是件好事。” “就是,咱们在颍川没抢下一座城池,就算收了粮食也没法子安心,还不如先回汝南定颍,等大家伙有了粮食,再与狗朝廷厮杀也不迟……” “俺可是听说了,那董虎最喜欢奔袭,若是让他跑到咱后面了可咋整……” “你恐怕不知道吧,那虎娃可是打过几十万人的仗……” …… 又成了吵吵嚷嚷,有的说二十万西凉铁骑,有的说十万,更多的人相信是五万,可即便如此,那也不是阳翟、颍阴、长社任何一处兵马能够抵挡的。 波才、彭越等人更愿意夺下颍川郡治所阳翟县,不仅是因为阳翟县有着难以估量财富,还是因这里是天下文人士子心目中的圣地,拿下阳翟县,可以重创大汉朝的威望。 正文 第133章 老子的兵来了【第二章】 波才、彭脱第一目标是阳翟县,第二目标是颍阴县,只是朱儁、皇甫嵩、董卓先后领兵增援颍川郡,三人偏偏还就不往阳翟县城里跑,偏偏跑到长社县内躲着。 汝南黄巾军主力也不得不一分为二,波才领十万兵死死围着长社,彭脱领十万兵强攻阳翟县,阳翟县摇摇欲坠时,朱儁、董卓领着一两万人又杀了出来,虽然被波才、彭脱围攻下击败,可两人却领着数千残部逃入颍阴县城内。 黄巾军一再折损,原有的二十万人马也只剩下了十余万,而且还不得不分兵三处,分别堵着阳翟、颍阴、长社三城。 若黄巾军攻打其他地方,凭借着初时的狂热、兵力,攻打其他地方都能轻易拿下,但颍川不一样,这里是无数文人士子打堆的地方,城池稍有失修什么的,太守也好,县令也罢,都得被骂的狗血喷头。 子不曰怪力乱神,太平道再能忽悠,也很难把文人打堆地方的百姓忽悠瘸了,城池坚固难破,又没有群众基础,造反攻打了一两个月,结果一座颍川城池也没能拿下。 一二十万人聚在一起都没能攻下阳翟城,兵力分散后,即便每日都会进行祭天鼓舞士气,无形中士气也衰弱了不少。 波才将抓住的官吏严刑拷打,询问了好一会,所知道的还是去岁那些,还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争吵了一日后,就在长社城内汉军士气高涨时,城外波才大军突然后撤了,皇甫嵩和一干将领全都傻眼了。 “贼人……怎么突然撤军了?” 长使朱儁一脸不解,又猛然想到了什么,可眉头还是紧皱不解,看向同样紧皱眉头的皇甫嵩。 “贼人突然撤军,若不是引诱我军去攻,那就是朝廷又调大军前来增援了,可……可朝廷又有哪位大人前来增援?若朝廷援军仅有一两万兵马,那波才又岂会轻易退去?” 众将一阵点头,皇甫嵩嘴角却泛起一些苦涩。 “恐怕是……董大使领兵前来了。” “董大使?” 众人皆是一愣,皇甫嵩心下更是一叹。 “就是临洮虎娃。” 皇甫郦大惊想也未想便开口。 “临洮小儿……” “闭嘴!” 皇甫嵩心下很是恼火皇甫郦,若不是他派人将两千顷田地事情告知家里,也不会激怒了董部义从越境抢粮。 “哼!” 皇甫嵩心下恼火皇甫郦做的事情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没法子再提起去岁事情。 冷脸喝退皇甫郦后,皇甫嵩这才与朱儁轻叹。 “虎娃最善千里奔袭,半年前就察觉了黄巾贼欲要造反,曾让人冬日传信董太守,只因大雪路途难行,董太守送信朝廷时,朝廷已经知晓了此事。” 皇甫嵩说起董虎事情后,一干将领就都知道了怎么回事,临洮发生变故,董虎领兵一万越境杀入临洮,仅一日就平定了临洮民变,在他们还领兵前来时,董虎也上了封奏折,想要领五千临洮乡勇将功赎罪。 朱儁皱眉想了下,说道:“临洮在千里外,仅信使一来一回就需要一个月,如此短时间里,那虎娃真能领一万五千众前来?” 皇甫嵩叹气道:“若是步骑带着辎重前来,此时恐怕只能勉强进入雒阳,而且还需要十日半个月兵卒休整,可若是那虎娃领万骑急行军,此时当来了颍川周遭。” 一将抱拳道:“贼人退去,岂不是坏了将军火烧计策?” 皇甫嵩心下一阵苦涩,但他并未表现出失落,笑道:“贼人只是些农夫,今时处处皆是即将成熟麦谷,贼人今日可依草结营,明日也必是这般,破贼并非艰难。” 众人一听,全默默点头。 “尚不知贼人因何突然撤军,诸位尚需谨慎,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谨防贼人诱敌之计。” 众人轰然抱拳。 “诺!” 众将答应,皇甫嵩眉头却紧缩,有些担忧接下来的麻烦。 仅一日,长社、阳翟城下全没了黄巾贼兵身影,十余万贼人全向颍阴县城聚集,可是把朱儁、董卓吓了一跳。 阳翟城破了? 皇甫嵩死在了长社? 不知道,朱儁、董卓等人被无数黄巾汉子围了个死死,想知道丁点外面消息也不能。 一屋子愁眉苦脸…… “唉……” “咱早就说了,等虎娃领万五兵卒前来,有两万兵马,咱又如何被一帮贼人如此羞辱?” “这下好了,长社估摸着是凶多吉少了……” 若不早早收到董虎分析他必败信件时,董卓心下还不会有多么憋屈感,可当他领着曹操招募的数千兵马后,一败再败也让他憋屈的要死。 在皇帝刘宏没有四处搜刮马匹之前,一匹马的价格在两万钱至十万钱之间,可当皇帝大肆搜刮各诸侯国(县)马匹后,很短时间内,一匹战马的价格飞涨至两百万钱。 大汉朝有牧马地,整个凉州少说也有数十上百万匹马,仅皇帝搜刮了三五千匹战马,又如何可让战马价格飞涨到两百万钱? 一匹马两万钱也好,十万、两百万钱也罢,在中原能骑马的,无一不是世家豪强子弟,曹操用西园战马招募的兵卒,也全是素质较好的兵卒,虽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可也比整日耕种的农夫叛军强了太多。 按理说,董卓手里的兵卒都是曹操费劲巴拉整出的精锐,比皇甫嵩、朱儁统领的兵卒还要精锐,又大多都是骑兵,只要不顶牛硬来,想要大败是很难的,偏偏就出在董卓的“董家子”身份上。 曹操再如何,家世也要比董卓高了,兵卒又都是他力主招募的,控制兵卒并不是太过困难,可董卓就困难多了,军卒大多都是京城内各家族子弟、家丁家将,董卓不想与贼人死磕,不想去救顶头上司皇甫嵩,可底下兵卒非得要救,董卓能怎么办? 砍几个人头立威?个个都是京城大户人家子弟,不是世家名门的子弟,就是贵戚豪门的儿郎,你砍哪个立威?现在可不是皇帝病逝后情形,哪里是董卓想砍哪个就砍哪个的。 董卓不想拿骑兵与一帮垃圾拼命,更不想去救让他难受的上官皇甫嵩,可他还是不得不领着五千人马与数万黄巾贼拼命。 大汉朝没有马镫,没有马蹄铁,使用的是不够灵活的高桥安,战马速度很难发挥到最大,骑兵的冲阵能力没这么强,一旦硬冲数倍兵力的敌人,很容易陷入其中被人乱戳戳死。 董卓的威望控制不住底下兵卒,无法做到上下一心,也验证了董虎的话语,每每想到一败再败,就会想到董虎写的信件,心下就憋屈一分。 “唉……” “朱将军,贼人再次增兵来攻,又当如何?” 董卓满肚子憋屈、不满、牢骚,却又无可奈何,一千湟中义从也被他丢了近半,想硬气也无可奈何。 朱儁看了眼董卓,又看向一干士气低落的众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阳翟、长社出了意外,就在他欲要开口时,一名军卒急匆匆闯入。 “报!” “报将军,贼人……贼人退走了……” “什么——” 众将轰然站起,董卓大步上前。 “你再说一遍,贼人真的退走了?” 小卒抱拳道:“贼人确实在向南撤退,究竟是不是真的退走,小人也不知。” “退走……难道皇甫将军在长社击败了贼人?”董卓低喃。 朱儁神情郑重看向兵卒,说道:“立即派人向长社、阳翟方向查探,本将军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 兵卒慌忙抱拳答应,急匆匆出去传令,朱儁、董卓等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带着人全往城头奔走,仅一刻钟,一干人便站在了城头,正如探子兵卒所说,五里外贼军正在向南撤退…… “将军,咱们是不是出兵尾随追杀?” 董卓回头一看,正是骑都尉名下别部司马刘艾,气的他不由一声冷哼。 “哼!” “你若愿意,咱给你五百兵,你去追吧。” 顶盔披甲的李傕一阵讥讽道:“城外贼军一二十万,咱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仅有五千卒可用,如何可出城追杀?若是贼人故意引诱我等出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徐荣看了眼脸红脖子粗的刘艾,微微摇头。 “城外贼人少有知兵之人,刘别部或许还可领一军尾随追杀,但若遇到虎娃,即便他仅有五千人,即便刘别部有万卒,也不能尾随在后,一个疏忽就是大败身死。” 董卓极为不愿意让他人太过了解董虎,更不愿意他人知道董虎的用兵之法,听了徐荣话语后,顿时有些不满,正待不满训斥,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看向一旁紧皱眉头的牛辅。 “牛辅,你说……会不会是虎娃杀了过来,这才逼得贼人不得不后撤逃跑?” 众人皆是一愣,董卓心脏却不由加速跳动,好像预感到了董虎就在左右…… “徐荣。” “立即领所有骑军给咱向……向许县察探……” 董卓话语还未说完,夕阳下突然冲出一支兵马,高高挑着的旗帜上虽看不清是什么,但董卓却莫名的激动,他知道,除了董部义从外,整个大汉朝也没有哪个的旗子是长条如丝带的。 “哈哈……” “老子的兵终于来了——” 董卓仰天狂笑,甩开手臂就向城下狂奔,哪里愿意理会一干皱眉不悦的人。 不仅董卓,牛辅、徐荣、郭汜、李傕、张济、樊稠……呼啦啦一群凉州将领全跟着董卓向城下奔走…… 正文 第134章 挟公主以令诸侯【第三章】 看到不同于大汉朝的长条旗帜,董卓心下狂喜,带着人狂奔到董虎面前时,又老脸拉的老长。 “哼!” 尚未开口就是重重冷哼不满,董虎对董卓的性子极为了解,老老实实上前叉手抱拳。 “羽林骑都尉董虎,前来领董中郎将军令!” 董虎大声抱拳,原本还冷着脸的董卓不由一愣,就因曹操“打”了郭胜,他才顶替了曹操的羽林骑都尉,一听到董虎竟然又顶了自己的位置,本应该恼怒的,可“董中郎”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董卓呆愣,牛辅等人也傻了眼。 董虎知道董卓是官迷,见他呆愣,心下一阵摇头,但还是上前两步低声开口。 “叔父,公主亲自代表陛下慰问为国征战将士,叔父不可太过失礼。” “啥?” 董卓吓了一跳,这才看向董虎后面的马车,与郭胜一起的,可不就是小公主刘妍吗? 董卓慌忙跳下战马,也顾不得询问“董中郎”的事情,被人堵在城内,他是屁个消息也得不到,可他又哪里想得到,混账小子竟连公主也忽悠出来了,与一干大将慌忙跑到小公主面前。 “臣不知公主前来,还望公主莫怪臣的失礼。” 还别说,此时的小公主还真是那么回事,走近了些后,虚扶了一把董卓。 “董中郎劳苦功高,无需太过多礼。” 董卓又躬了下腰身,他不敢恼怒郭胜、高望两人,却一脸恼怒看向董虎。 “公主如此尊贵,你个混账小子怎么还把公主带到如此险地?若稍有差池意外,你担得起罪责吗?” 董虎心下又岂会愿意小公主在身边,被董卓训斥也不敢辩解。 “哼!” 董卓冷哼,又向小公主身旁的郭胜、高望两人抱拳。 “郭公公、高公公,此处着实不安全,还是让人送公主回京方才稳妥。” 郭胜、高望在半道就有些后悔带刘妍离京,正要开口,刘妍却很怪异,一脸的坚定摇头。 “黄巾贼人造反,各郡县上奏城外贼人无数,父皇在京城时很是担心,担心贼人势大,担心诸位将军无力抵挡,担心百姓流离失所……” “但本公主自虎牢关一路前来,方才知晓各郡县所奏不实,所奏贼人之数实则夸大了十倍不止,若本公主不代父皇详实察看,还不知有多少人欺瞒父皇。” 刘妍看了眼有些诧异的董虎,看着抱拳躬立的董卓,怪异一笑。 “董中郎如此担心本公主安危,不会是因为打不过贼人,保护不住本公主吧?” 董卓想也未想正色道:“臣相信,我凉州儿郎都会拼死护佑公主,只是此处非安全之所,臣唯恐一时失察让贼人钻了空子,让贼人惊扰了公主。” 刘妍点头道:“董卓郎说的有理,但本公主此次离京乃代父皇安抚民心,褒奖有功将士,以及严查不法欺民、欺君之事,此次离京不是以公主之名,而是以臣子之忠,董中郎可否明了?” 董卓心下微震,忙抱拳道:“老臣谨遵陛下旨意,誓死护佑公主安全。” 说着,身体退开了些。 “城外不安全,公主先随臣入城歇息,待臣与皇甫将军、朱将军仔细商议公主安全之事。” 刘妍很怪异,此时哪里像是个十岁女娃,但她回头看向董虎时,又伸手偷偷与他比划了个“V”的姿势,看的他一阵郁闷。 这个时代哪里知道“V”代表着什么,还不是他与小刘辩玩耍几日留下的痕迹,但看到小公主做出的手势后心下不由一惊,这说明皇帝的眼睛在始终盯着他。 小公主将“代天行走”名头搬了出来,任谁也是没了法子,叔侄两人只能在旁小心护佑。 朱儁没有出城迎接,直到小公主出现后,大惊失色,与董卓一样,先是一通劝解,将人仔细安置了后,这才在厅堂内指着郭胜、高望、王谦三人大骂奸佞,恼怒董卓、董虎…… “董卓,你好大的胆子,若公主稍有差池,你就是九族尽死也难赎其罪!” 朱儁大怒,一干将领全怒目相视,气的董卓一脚踹翻小几,小公主离开雒阳,肯定与郭胜、高望这些宦官有关系,或许也与董虎有些牵连,可这与他董卓何干? 论当世军中资历,除了已死的段颎、张奂外,即便皇甫嵩、朱儁、卢植三人绑在一起,也没有董卓待在军中时间长,也没他的征战区之广,但董卓出身低。 董卓先是跟着段颎混事,之后段颎又将他推荐给了张奂,结果呢?段颎完完全全投靠了内廷宦官,而张奂更是领兵逼死了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间接或直接死在段颎、张奂手里的清流党人不知多少。 大汉朝的官吏与其他朝代的官吏有着很大的不同,一旦在一个人手下做事,这辈子身上都被烙下了印记,就有了“君臣”关系,董卓跟着段颎、张奂混过事,这辈子都甭想脱了这层皮。 不少清流党人直接、间接死在段颎、张奂手里,董卓即便不是他人看不起的董家子,也很难被清流名士看重。 正如大家都是为国征战大将,都是平乱大将,无数士人叭叭帮助皇甫嵩、朱儁、卢植,却无一人愿意帮助董卓,对他也一直采取不合作,甚至敌视。 军伍人的性子都较刚硬,本没自己什么事情,朱儁却指着自己鼻子大骂,也彻底激怒了董卓,一脚踹翻小几,指着朱儁便是大骂。 “朱儁你眼瞎,还是耳聋没听到公主话语?若非你们这些混账每每欺瞒陛下,公主又怎会离京身处险地?又怎会代陛下行走——” 董卓大怒,指着朱儁大怒。 “你若不想护佑公主,你就明着与老子说,老子的兵护得住——” “哼!” 董卓恼怒,自己被贼人堵在城内出不去,早就一肚子火无处撒,本没他啥事儿,公主跑了出来还要整日担惊受怕,被朱儁当面大骂,那还哪里忍得住? 大袖一甩,董卓带着一帮将领就走,气的朱儁指着董卓背影就骂。 “董卓老儿!” “奸贼!” “砰!” 朱儁也一脚踹翻了桌案,可再如何恼怒郭胜、高望,也不得不安排人手护佑公主,代天行走可不只是说说,若不派人护佑,还不知道内廷宦官会如何给他上眼药水呢! 董卓生了一肚子气,回到住所后,一手提着鞭子,照着董虎脑袋就是“梆梆”一阵。 “虎娃你就是再浑!那也不能将公主带出雒阳!万一有个意外,咱们的脑袋都得落地!” “哼!” 董卓恼怒,董虎无奈取下头盔,挠头苦笑。 “虎娃也没想到郭公、高公会说服陛下、皇后,本应该激烈反对的三公和朝臣们,偏偏无人开口反对,陛下下了旨意,虎娃也是无可奈何……” “哼!” 董卓恼怒道:“朝堂文武自然不会反对,若是公主出了意外,咱们全死,那些宦官也甭想活命!” “不行!” “咱信不过那皇甫嵩、朱儁!绝不能让他们派人守在公主身边,除非……除非将公主送到两人身边,咱们不再过问公主任何事情!” 听了董卓如此说,董虎心下一阵苦笑,公主不在身边,出了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无关,可事情真是这样吗? 看着黑着脸的董卓,董虎迟疑道:“叔父说的是,让公主留在皇甫将军、朱将军身边更为稳妥,也确实不宜让公主身居险地。” 听了董虎话语,董卓心下怒火减少了些,就怕浑小子将定时炸弹留在身边。 “羽林中郎将是怎么回事?” 公主都已经跑了出来,董卓就算在恼火也无可奈何,只得将此事放下,询问起升官事情来,厅堂上一干将领全挺直了些身体。 朝廷五郎将,即五官中郎将、北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而匈奴中郎将则与破鲜卑中郎将、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是一样性质的,虽直属于朝廷,却只能算是地方性质的营将,在庙堂上要低于朝廷五郎将。 羽林中郎将是朝廷五郎将最末位,但羽林中郎将之初是为了平衡南北两军的存在,是皇帝亲信近臣,至少名义上是如此。 董卓对朝堂官职极为了解,哪里能想到自己会是羽林中郎将。 董虎把事情交代了后…… “卢植将军的北中郎将也好,皇甫将军的左中郎将,或是朱将军的右中郎将也罢,都只是战时临时职位,事后陛下肯定是要收回的,叔父的羽林中郎将以及虎娃的骑都尉,事后都要还回朝廷的。” “以虎娃看来,临时官职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叔父可以不受他人约束,能够独立领兵或征募兵卒讨贼,重要的是获得更大功勋,便于战后论功封赏。” 董卓点头,又苦笑叹息。 “要是没有公主的事情就好了……” 董虎一阵沉默…… “有一利就有一弊。” “公主跟随前来虽风险很大,但只要公主人身安全无碍,所获好处也必然无数,毕竟公主是代陛下行走,叔父许多没法子做的事情,有了公主在旁后,那就是百无禁忌。” 董卓和众将一愣,董虎心下犹豫,他也不知道这番话语说出来后,又会对日后造成怎样的影响。 犹豫片刻…… “北中郎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此三位将军都有征调各郡县兵卒权利,都有对地方临时处置权,以及对贼人生杀予夺大权。” “而叔父呢?” “叔父是羽林中郎将,能够征调的仅仅只是大汉朝在册的羽林郎,且不言各地羽林郎是否愿意听从叔父军令,就算听从,羽林郎又有多少人?” “可若有了代天行走的公主,不仅不比余者三位中郎将权柄小了,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不仅可以征调各郡县兵卒,还可直接调派各州刺史、太守予以配合。” “代天行走,任何不遵号令者皆可斩之,包括……不遵君命的三位中郎将!” 董卓蹭得站起,所有人全一脸惊骇看着眉头微皱的董虎。 “不行!”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碰触公主!” “绝对不行!” 正文 第135章 把话挑明【第一章】 董卓成了碾磨的驴子,听到一个小公主竟有如此之大的权势,那还哪里愿意让皇甫嵩、朱儁接手,这要是送了出去,岂不是还要被他们按着动弹不了? “牛辅!” 董卓猛然看向牛辅,开口就要让牛辅派人精心保护,董虎忙开口阻止。 “叔父且慢。” 董卓一愣,董虎却一脸郑重。 “保护公主安全,不仅仅是保护公主人身安全,还要避免公主染上军中疫病,叔父您也知,虎娃在养娃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 “而且……怎么说呢,咱们多派些人精心守护公主是不错,但不宜让公主感觉不适,或者不能让郭公、高公感到不满或反感。” “叔父……您能够明白虎娃的意思吧?” …… 董卓是谁,董虎稍微一句,那还哪里听不明白? 叔侄两人还没说完话语呢,朱儁就派了人前来,若没听到小公主的无量价值还罢,听了后,哪里还愿意让朱儁碰触小公主的机会,直接冷脸将人赶走。 “哼!” 董卓最近吃了太多憋屈,对皇甫嵩、朱儁很是不满。 “虎娃你知道该如何治疗疫病,公主交给你咱也放心,咱再调些湟中义从与你,哪个混账若敢对公主稍有不敬,一律军法!” 董卓骤然将小公主地位拔的高高,也不敢轻易拿自家权势、性命冒险,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董虎虽浑了些,做事却很少出纰漏,反倒是牛辅等人最近表现…… “唉……” 董卓轻声叹息,又将思虑转到黄巾贼上。 “虎娃,贼军已经聚在了一起,足有十万之多,想要打散可不容易。” 董虎对十万黄巾军却不是太过担心,皱眉想了下…… “若是侄儿所料不错,即便侄儿没有前来救援,顶多十日内,那波才必惨败,半个月内,波才、彭脱必被皇甫将军砍下脑袋。” 众人大惊。 董虎说道:“此时正值麦子收割之时,去岁耕种麦谷时,黄巾贼并未有任何作乱反叛痕迹,各州郡皆是种植了麦谷,而此时正是麦谷成熟之时,想要击杀贼人并非难事,只需与敌交战,佯装败退,将贼人引入麦田之处,一把火即可杀敌。” “但……此事太伤天和,黄巾军人数虽众,然其卒皆是耕种农夫,与草原牛羊并无不同,我军皆是骑军,想打就打,不想打就走,军中又有弓箭远射之利,仅用拖也足以将贼军拖死,平贼亦是不难。” 董卓一听到用火攻,心下不由一惊,正如他所说,到处都是麦田,一把火足以将敌人烧成渣渣,但很少会有将领去往这方面去想,就如很少会有人去挖开黄河堤岸水淹敌军。 也别说什么兵者诡道,焚烧麦田杀敌,挖黄河堤岸,即便赢了也会被无数人不齿厌恶,就因此事太阴损。 董虎知道皇甫嵩一把火烧死了无数黄巾贼,可这是草木生长季节,就算有些地方雪融的缓慢些,还有些干草,那也绝对无法烧死数万人事情发生,自新郑县南下长社时,董虎特意看了一遍长社县城周边,除了无数即将成熟的麦子外,又哪来的可以焚烧的野草? 水火无情,自己能用麦田烧死敌人,敌人同样也能对付自己,听了董虎话语后,董卓本能的郑重。 “虎娃,你可莫要大意,你能想到火烧贼军,贼军若是用火……” 董虎点头道:“叔父不用太过担心,侄儿带着镰刀呢,侄儿知道如何应对。” 董卓听到他心有定计,也就不再担心,两人又说了些杂事后,董虎这才起身告别。 舍下董卓不理,董虎来到公主临时驻地时,来到厅堂时,没想到会遇到皇甫嵩、朱儁两人,对于两人冷脸怒视,他也不怎么在意,抱拳与两人见了一礼。 “董都尉,公主绝不能留在兵凶战危之地,要么劝解公主立即返回雒阳,要么送往阳翟城!”皇甫嵩冷脸开口。 董虎点头赞同,又微笑摇头拒绝。 “公主若想要回返雒阳,小将会精选悍勇将领护送,可若公主不愿意,君君臣臣,小将也只能拼死在旁边护佑。” “至于让公主前往阳翟城……还是算了吧,小将的命还是留在小将手里才能安心。” 皇甫嵩面色大变,正待恼怒开口,一声清脆从后面传来,正是走入厅堂的小公主,后面还跟着中常侍郭胜、高望。 “董都尉,什么小命留在自己手里啊?” 小公主走入,三人齐齐起身站起抱拳见礼,在小公主“免礼”后,三人才一一坐下。 见刘妍看来,董虎笑了笑,这才看向皇甫嵩、朱儁两人。 “刚刚两位将军担忧公主安危,希望公主可以立即返回京城,或是暂居更加安全的阳翟城。” “臣与两位将军说,若公主想回京自然最好,臣也不用整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可若让公主前往阳翟城,臣是万万也不能答应的!” 刘妍一愣,疑惑道:“这是为什么呢?本公主也是听了颍川乃清正廉明之地,有忠贞之人云集的阳翟城,难道还有人对本公主不利?”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 “公主自幼居于京城,想来是知道内外廷之间的争斗,公主随高公、郭公一同出京,如此要命的事情,外廷若是激烈反对,公主又岂能踏出京城、皇宫一步?” 董虎看向神色大变的皇甫嵩、朱儁,笑了笑。 “两位将军是统兵大将,敢问两位将军,这算不算借刀杀人呢?” “公主的安危与小将、郭公、高公绑在了一起,甚至还要算上叔父董卓、内廷所有公公,两位将军觉得小子年幼,就真的敢将自家性命交到两位将军手里,将公主交给那些自认为忠贞却闭嘴不言反对的人手里?咱还没那么蠢。” 刘妍想了想…… “你很狡猾,肯定是不会将自己性命交给他人的!” 董虎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给了自己这么个评语。 见他呆愣,刘妍得意皱了下鼻子。 “你明明没有这么多兵马,故意让人散开,故意让人散播谣言,说你有十万、二十万人,把那些贼人吓跑!” 刘妍得意看了眼苦笑不语的董虎,又看向拧眉不已的皇甫嵩、朱儁,精致小脸上竟多了些郑重。 “张角聚众造反,各郡县上奏朝廷多有不实,本公主此次并非以公主之尊代天行走,而是做一个忠孝臣子应该做的事情,两位将军也莫要再劝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当董虎说了内外廷相争事情,那还哪里想不到外廷因何不阻止小公主离京? 皇甫嵩、朱儁相视一眼,无奈起身,齐齐抱拳。 “臣领命。” 别说他人了,就是当事人董虎自己,那也没能想到郭胜、高望会如此愚蠢,小公主的人身安全且不提,仅公主离京本身附带的反对声音,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小公主离京时,满朝文武只当寻常纨绔子弟出城游玩,谁也没开口提及,更别说吵的血头血脸了。 身处刀兵之地,安危什么的且不提,仅年年此起彼伏的时疫就能要了小公主的命,就算朝臣文武一丁点坏心思都无,只是漠然看着这一切,年仅十岁的刘妍都是凶险万分。 刘妍平平安安回京了,事情就完了? 她一个待字闺中公主,却“不顾”朝臣反对,“私奔”董虎军中,仅这些口舌就能淹死了一个啥都不懂的丫头! 代天行走…… 大汉朝没有文武大臣了吗?没有了宦官吗?没有宗室大臣吗?别人都是奸臣吗?非得让一个小公主代天行走? 离京时,无人反对,一旦归京…… 心下哀叹,董虎却还是一脸笑意将皇甫嵩、朱儁送走,待他返回厅堂时,四人立马成了另一番情景,郭胜、高望也不站在小公主背后了,竟坐在之前皇甫嵩、朱儁坐着的蒲草团上唉声叹气,小公主则跑到董虎坐着的草团边上坐着,小脑袋还伸着看向房门处…… 将两位将军送走,重新返回厅堂时,正见到小丫头伸着脖子看来,见她又向自己比划“V”形手势,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丫头咋就不知道愁是咋写的呢? “唉……” “少年不知愁滋味……” 四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京城内没传出汹涌征讨他们话语时,郭胜、高望、刘妍三人还能表现些高高在上,自新郑县时,张让等人就不断送来信件,四人私下里也成了“臭皮匠”情形。 董虎苦笑叹息坐到不住拍打蒲草团的小公主身边,两个宦官也毫不在意,只顾着唉声叹气。 “事已至此,想要后悔也是无用,咱们先确定一下,是不是先将公主送回京城。” 刘妍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们又想把自己送回雒阳,鼻子就是一阵不悦皱起,还别头不愿看三人。 “妍儿不回雒阳!” “皇宫一点都不好玩!” 郭胜心下不知后悔多少回,起身上前劝解。 “公主,这里很危险……” “妍儿若是回京,就与父皇、三公告状!” “公主,老奴是真的担心……” “哼!” “嘚嘚,郭公也别劝了!” 见刘妍再次别头,董虎忙拉住还要再劝的郭胜。郭胜心下那个后悔就别提了,可看着小公主如此模样,最后也只能唉声叹气看着董虎。 “虎娃,公主死活不愿回京,现在可怎么办啊?” 正文 第136章 四个一条绳上蚂蚱【第二章】 郭胜、高望心下后悔不已,自黄巾军造反后,不管对错,所有人都将屎盆子扣在了内廷头上,皇甫嵩上奏解开党禁,权势达到了顶峰的十常侍一下子被外廷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内廷急需外援支持,而这个时候董虎领兵入京了。 河湟谷地是个很封闭的地方,董虎自白马羌返回谷地时,并未察觉出太平道异动,但当他前往临洮为董氏守灵时,这才察觉了些异样,让人查探凉州各郡县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黄巾军造反在即,就让华雄带着信件送去河东郡。 送与董卓的信件中,同时还有送与何皇后、郭胜的信件,郭胜看了信件后,知道董卓初时平叛肯定会兵败无功,具体原因就在于世家豪门、外廷文武不希望董卓获胜,肯定会扯后腿。 十常侍看罢信件,暗自里也极为赞同,董虎当日若没有与小公主开了句“大将军”玩笑,郭胜还不会起了这心思。 大军出征不可能没有监军,就如之前平定羌乱时,郭胜就是皇甫嵩军中监军大使,太平道造反,闹腾的这么大,自然也是要有监军的,但朝廷一致反对宦官任监军,不愿意让宦官再插手军中,就有了让宗室子弟监军的提议,而且外朝也提供了两个合适的人,一个是司徒府郎中刘焉,一个曹吏刘虞,都是宗室子弟。 宗室子是不错,可他们不是内廷的人啊! 十常侍左瞅瞅右瞧瞧也没发现合适的宗室,可不就蛊惑皇帝刘宏、何皇后,让小公主持节代天行走,他们在旁辅佐,与挟天子以令诸侯也差不多。 初时董虎不明白,很是暗自大骂他们的愚蠢,直至几日前,郭胜、高望拿了张让送来的紧急信件,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能说十常侍的算计差了,外廷趁着黄巾军造反时,一举将内廷按住了个死死,若想继续抬头,就只能参与这场平乱中,且不提刘焉、刘虞是外廷的人,仅两人是个成年人,那也不如小公主易于控制,更何况小公主地位尊崇,直接代表着皇帝威严,一旦“代天”行走天下,任谁也甭想压着一头,可此事又隐隐暗藏着无数凶险。 看着神情萧瑟的郭胜、高望,董虎心下一阵叹息,可看着眼巴巴看过来的小丫头后…… “本公主不回雒阳,本公主是代天行走,还没……” “打住打住……” 董虎一阵头疼。 “在外人面前说说也就行了,在咱面前还是别说了,咱头疼……” 董虎看向一脸哀叹的郭胜、高望,神色郑重了些。 “郭公、高公。” “假设……假设公主现在就返回雒阳,外廷以及士子们会视而不见吗?或者说……他们就当公主没有离京的事情发生,不会以此为难公主,为难内廷诸位公公。” “这怎么可能?” 高望想也未想直接开口,下一刻又一脸的苦涩。 “虎娃,咱们现在是与公主拴在了一起,高某也不瞒你,就是昨日,张公公又与咱们送来了信件,京城……几百个太学生聚在皇宫外,要砍了咱们的头颅。” “唉……” “那些之前不开口反对的混账们,如今全吵嚷着要砍了咱们……” 董虎一阵沉默,正待开口,抬头又看到一脸好奇的丫头,气的他也忘了两人的身份,指着她就是一阵气愤。 “咱可是被你害死了!” 或许郭胜、高望两人正头疼不知该如何呢,也没在意他的无礼举动。 “哼!” 刘妍却一别头不满,看的董虎又气愤又无奈,但也知道,此事不是他一个丫头能决定、解决的,就算刚踏出雒阳立马就又返回,那也甭想得了个好。 董虎一阵深呼吸沉默…… “郭公、高公的意思是,无论咱们如何退缩让步,那些人也不会饶了咱们,也不会给咱们活路,是如此吧?” 郭胜、高望很想摇头,可最后还是无奈点头。 “一时糊涂……” “可咋整啊……” 见两人如此,董虎一阵沉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听他又要逃跑,十岁的刘妍就倾斜着身子,歪着头,一副很是鄙视看着他,气的董虎伸手将她推到一旁,他也没弄明白,这丫头哪里有丁点皇家贵女的威仪,可一想到她爹的性子,再想到她的年纪,也只能暗自苦笑。 “别以为咱虎娃说着玩的,你跟着两位公公离开雒阳时,外廷上下无人反对,行的是‘笑里藏刀、欲擒故纵、假道伐虢、上屋抽梯’计策。” “比如你们离开时,虽说没有大赞你们的忠义,却也没有反对,没有反对就是赞同……至少在某种程度上鼓励了你们的冒险、错误行为,这就是笑里藏刀,一边笑呵呵,一边拿着刀子随时砍人!” “外廷的目的是一举干掉整个内廷,可这不容易实现,越是针锋相对,内廷越是小心谨慎,越不容易达到目的,故意纵容你们犯错,他们才有可乘之机,这就是欲擒故纵。” “明着是弹劾你们,目的却是整个内廷,这就是假道伐虢,等你们上当了,之前不反对,现在全都是弹劾反对的人,可不就是上屋抽梯,让你们下不来吗?” 三人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刘妍小脑袋也低了下来。 董虎苦笑道:“三十六计有‘敌战、攻战、混战、并战、败战’等计,败战计又有‘美人、空城、反间、苦肉、连环、走’等计策,之前咱用一万人,制造出十万人的计策,就是空城计,是声张虚势惊吓对手的计策。” “败战计,是敌盛我衰下的计策,而现在呢,外廷势力强,内廷势弱,就只能用败走计……也不一定非得在败走计当中转悠,就如‘兵无常势’话语,具体使用什么样的战阵,是依照具体情形的,不能死记硬背。” 这个时代可没有《三十六计》说法,听他这么说,又跟讲故事似的,刘妍就有了兴趣,也往他身边靠了靠,很喜欢他与弟弟刘辩讲的那些故事。 董虎在与刘辩玩耍的几日里,为了亲近小孩,就讲了些小故事,除了刘辩的贴身侍卫王越外,董虎并未见到任何人,但能从小公主话语里,猜测到皇帝在盯着他。 刘妍年岁太小,知道的事情也少,顶多将他的话语当故事听,郭胜、高望却神情郑重,两人也不坐在对面了,拿着草团子坐到董虎脸前,典型的一丘之貉。 见他们如此,董虎只得继续开口。 “败战计是敌强我弱时的反败为胜计策,美人计是不成的,外廷一片散沙,虽说三公是群臣之首,然朝廷三公更替频繁,至今尚未有一人有绝对压服外廷文武的权臣,想用美人计也没有目标。” “苦肉计……刚刚两位公公也说了,即便自己装可怜低头,他们也不会答应放过,苦肉计也是不成……” 刘妍扯了扯董虎衣角,低声道:“虎娃,不是还有空城、反间、连环吗?干嘛非得逃跑啊?” 董虎一阵无语,苦笑道:“走为上计,不是损失惨重大败而逃,而是在估算对手各方实力后,选择保存实力以待天时,实力未损,就还有再战之力,你若把手里的实力都折腾没了,就算跑了也是个死,又岂是上计?” “败战计,敌强我弱,无论施展什么样的计策,那都是彼此直面对战,用欺骗弱敌的法子,一旦失败就是直面硬刚,一强揍一弱,不用看也知道有什么后果,所以呢,败战计是无可奈何下的选择,非生即死的选择,而走为上计则是选择退却以存实力,是活路,所以才是败战下的上上策。” 董虎又说道:“公主从京城跑了出来,虽说公主片刻也没离开两位公公身边,咱虎娃也不是欺负公主的人,可公主须知人言可畏、人心险恶。” “咱才刚领兵驱逐了颍川郡贼人,背后就有无数流言蜚语,就算公主回京,也验明了自身清白,又岂能挡住无数人的嘴?” “日后你肯定活的憋憋屈屈,与其活在别人的白眼里,那还不如跟着咱跑去高原呢,咱虎娃认你做妹子,你喜欢做公主,做个高原公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朝廷就算有兵百万,那也没法子跑去高原找咱麻烦,等你长大了咱给你寻个自己喜欢的郎君,一生幸幸福福也挺好。” 刘妍小脸通红,郭胜、高望很是无语。 “虎娃……那个……此事……此事还是莫提了,公主可不能前往高原。” 郭胜去过凉州,知道高原是怎么回事,知道眼前小子若真的跑去了高原,他人还真奈何不了他。 多日来相处,董虎有些喜欢小公主的灵性、活泼,也趁机逗弄了她一下。 “上上计不成……那就只能接着用空城计,声张虚势、狐假虎威好了。” 终于听到他正儿八经说了一句,郭胜、高望精神一振。 郭胜低声道:“虎娃,你说怎么做,郭某和高公公绝无二话,全听你的!” 董虎拉着郭胜、高望,三人头碰头,看的小丫头刘妍心下不悦,也将头挤在一起。 “让公主做平贼大将军,两位公公做左右监军长使……” “不行!” “妍儿做不了大将军!” 刘妍一听要她做大将军,立马举手反对,郭胜、高望对视一眼后,两人齐齐上前劝解…… “公主,朝臣们可都要砍老奴的头颅了,他们……他们还污言秽语,说……说您与虎娃有染……那啥,老奴是知道他们胡说八道,可……可若公主不堵着他们的嘴……老奴身死无碍,若被他们坏了公主清名可咋整?” “是啊……公主您也是亲眼见了,那皇甫嵩、朱儁着实无能,贼人都被咱们逼退了,他们也不知道乘胜追击,就知道躲在城内……公主还请怜悯怜悯遭了兵灾百姓啊……” 正文 第137章 威慑颍川(上)【第三章】 “轰隆隆”无数战马出现在阳翟城外,守在城头的兵卒吓了一跳,可看到城下兵卒手里挑着的“汉”字大旗后,又松了口气,但又都一脸疑惑看向飘荡着的长条旗子…… “文若,这是哪里的兵,看着不像是我朝兵卒啊?” 背后响起一声诧异,“文若”男子不由回头去看,见是太守李旻,忙抱拳见礼。 “文若见过大人。” 李旻对拱手众人摆了摆手,目光再次看下奔驰到了门前的千余骑。 “文若”男子见太守如此,与一干好友再次观察城下千余骑,皱眉开口。 “看着像是凉州羌人装束。” 一青衫男子点头赞同道:“文若兄所言不错,当是凉州骑。” 众人或疑惑或点头,见到城下一将挑旗越众而出,所有人全都闭嘴不言,齐齐看向奔驰而来将领。 董重一手挑旗,一边踢马疾驰到紧闭着的城门下,大喝。 “贼人已经退去,我家大人代公主殿下前来问询,还不开门——” 城头众人一阵惊愕,很是不解公主的事情,正当疑惑时…… “公主殿下遣将来救尔等,尔等不开城迎接,是要造反投贼吗——” 董重挑旗指着城头,再次大怒暴喝,太守李旻伸头看向城下。 “这位将军,本官是颍川太守,将军言公主……敢问是哪位公主?” 董重正待开口,背后响起一阵马蹄,见是不耐烦的大兄,踢马让开了些。 董虎一身披挂,向城头冷脸抱了一拳。 “万年公主代天巡视各郡县讨贼之事,贼人已被公主击退,李太守却将城门紧闭,尔等可是有不臣反叛之意?” 甭管有理无理,先倒打一耙吓唬再说,董虎用着马槊指向太守李旻,一干人疑惑不解公主怎么跑出了京城,但看着城下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将军莫恼,本官这就让人开城。” 阳翟城门紧闭了一两个月,没办法了解外面的事情,城头众人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不敢继续紧闭城门,齐齐下了城头。 李旻一声吩咐后,先是放下被焚烧的乌漆嘛黑的吊桥,不一会就又一阵“嘎嘎”开门声,而原本还在城门下的董虎则带着董重返回数百步外的千骑军中。 城门大开,董虎仅领百十骑奔向城门,站在城头的一干人也放下了心来,李旻忙带着人下了城头,一干人刚下了城,正见董虎领着百十骑出现在城内。 李旻忙上前抱拳:“敢问将军是哪位将军,公主现今又在何处?” 董虎翻身跳下战马,向李太守抱了抱拳。 “骑都尉董虎,见过太守大人。” 董虎稍微见过礼后,又面无表情说道:“公主殿下刚刚将颍阴县城下贼军驱离,暂在颍阴休整,董某前来是向李太守传达公主军令的,还请李太守立即前往颍阴。” “哦对了,公主殿下身边缺少一些良才谋臣,听闻颍川郡乃文人谋士之乡,故而招募些良才入公主帐下任事。” 听了这话,李旻顿时傻眼了,他是知道万年公主是谁的,就算不知道小公主是怎么跑出来的,可那也没资格开府幕僚啊? 不仅李太守疑惑不解,一干人全面面相觑,就在他人不知所措时…… “万年公主年仅十岁,此事……是否不妥?” 董虎看向开口之人,见他面无惧色,颇为沉稳,心下也不由暗自点头,抬手抱拳。 “敢问先生姓名。” “颍川荀彧见过将军。” 董虎一愣,又不由咧嘴一笑。 “年后时,济南唐周状告太平道张角、张宝、张梁等人谋反,其后朝廷于河内抓捕反贼马元义,二月张角举旗反叛,仅一个月,贼人肆虐乡野、攻城破寨,仅一个月,七州二十八郡处处烽火……” “三月,右中郎将朱儁将军领兵万卒救援颍川,不胜。” “四月,左中郎将皇甫嵩将军领兵三万再入颍川,不胜。” “朝廷大军屡屡受挫,颍川郡各城皆畏惧贼人势大,龟缩于城内不敢战……” 董虎走近了一步,盯着眉头紧皱的荀彧,脸上突然露出了些笑意。 “左右中郎将大人年岁较长,诸位任何一人都年长于公主殿下,可那又如何,贼人在公主殿下的围攻下退去,是公主殿下领悍勇将士解救的阳翟城。” “先生是颍川才子,敢问先生……” “学无前后,达者可为师否?” …… 看着连连张嘴的荀彧,董虎突然理解了什么是君子欺之以方,看着众人不由一笑。 “公主虽年少,国家危难时却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此乃国之大义,诸位皆是国之忠贞名士,若以小儿、妇人之言欺之……” “呵呵……” 董虎向天举拳一抱。 “陛下圣名,公主仁德,欲募才能之士为国讨贼,如若颍川才子不愿应征入募,本将军就有理由怀疑诸位的忠贞,有理由怀疑诸位心怀怨念,或是欲投贼反叛!” 众人一惊,只见董虎从怀里拿出张纸来。 “颍川才子荀彧荀文若,奉公主殿下令,今征辟为公主行营从事。” “颍川才子戏忠戏志才,奉公主殿下令,今征辟为公主行营从事。” “郭嘉郭奉孝,陈群陈长文,今征辟为公主行营从事!” 别人先不管,先把这几位抓在手里再说。董虎心下得意,将纸张收起来后,看着呆愣的荀彧,心想着,别人他还不认识,或许能逃了没影,眼前可是货真价实的荀彧,他总是跑不掉的。 董虎念了四人名字,一脸威胁道:“陛下开了党锢,公主倾心相邀,而且还不顾自身安危领兵讨贼,如若文若兄不应征,那就莫怪咱虎娃不客气!” “诸将何在!” 百十披甲骑齐齐抱拳。 “末将在!” “贼人肆虐,谁也不知道阳翟城内有无贼人藏匿,把几位从事家眷送入军中严加保护,要保证万无一失!” “诺!” 众将齐齐抱拳答应,荀彧老脸瞬间黑了,不等他恼火,身后一人大怒。 “大胆!” “你……” “唰!” 董虎马槊瞬间抬起,足有两尺锋刃架在开口青年面前。 “本将军不管你是谁,即便你是李太守亲爹,你若敢稍有质疑公主军令,本将军就剁了你的狗头!不服你就试试!” 杀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平时嘻嘻哈哈,挠头尴尬都不显眼,当董虎真的冷酷无情时,屠戮了河湟谷地十数万人的浓重血腥味让人惊悚。 “将……将军莫怪,志才……志才是公主的从事,绝……绝不敢轻触军中律令。” “志才”两字让董虎瞳孔猛然一凝,但他却没有立即放下马槊,依然顶着戏志才脖颈。 “本将军知道名士的骄傲,知道你们恃才傲物,但在大汉帝国面前,你们就算是条龙,也得趴着!” “哼!” 董虎收起马槊,又向太守李旻冷脸抱拳。 “李太守勿怪,本将军是军中之人,最重军中律令!” 李旻以及一干人全被董虎吓住了,别的汉兵还好,独独凉州兵军纪最差,性子最梗,谁也不敢保证董虎会不会一怒杀人。 见无人开口,李旻只得抱拳还礼。 “将军……将军说的是,国家危难,贼人肆虐之时,我颍川人自当鼎力相助。” 董虎点头道:“李太守说的是,贼人肆虐,百姓流离,若此时还与咱说什么胸中傲骨,那也只能说明颍川各大书院浪得虚名,教授的仅仅只是些夸夸其谈胸窄之人,于国于民皆无丁点益处。” 听他攻击各大书院,一些人心下气愤,偏偏又没法子与一个霸道武人说理。 下一刻…… 董虎站到荀彧面前,当胸就是捶打一下,像是忘了上一刻的阴狠,很是亲近似的。 “咱虎娃虽是临洮羊杂小儿,在凉州荒野也是听了先生大才!刚刚是虎娃的不对,咱与哥哥道歉,还望哥哥莫怪。” “呵呵……” 董虎又走到戏志才面前,见他一副骨头架子,很是摇头叹息。 “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志才兄长心宽体胖……那啥,咱啥也不说了,等见到公主时,哥哥与公主殿下告状,让公主很打咱虎娃的板子!为哥哥出气!” 董虎知道戏志才死的早,看着他骨头架子模样,也不敢再当胸捶一下,吓唬归吓唬,真要将人杀了,他自己心下都觉得不怎么舒服。 众人无语,荀彧比戏志才显得成熟稳重,见无人开口,犹豫开口询问。 “将军自称虎娃,想来是之前一举平定羌乱的董都尉,只是……朝廷怎么派了公主与将军前来了颍川?” 董虎看了一圈十余人,见他们全是一副不解,就是一阵哀叹…… “唉……” “哥哥你是不知啊,咱虎娃可是被那李太守害惨了……那个……咱说的李太守是原陇西郡李宽李胖子。” 董虎也不觉得丢人不丢人,之前威逼利诱那是之前,他却是看过几集《三国》的,知道荀彧是真的忠臣,最后也是因阻止曹操篡汉而饮毒自尽,他可以不尊重其他人,对这位忠臣还是真心敬服的,叫一句“哥哥”也不算丢人。 把李胖子子如何贪婪逼迫临洮百姓造反,又是如何担心陇西郡继任太守李参报复,屠戮临洮乡亲…… 拉着荀彧走向府衙的董虎,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 正文 第138章 威慑颍川(下)【第一章】 众人跟着董虎,也不知道谁是太守,谁是主谁是客了,一帮人沿着大街来到府衙,至于他怎么知道府衙在哪的……但凡官府,都是在城门大街上,沿着大街往前走,一准能来到威严的府衙外。 众人来到府衙,按照主次一一坐下…… “唉……” “自去岁咱从白马羌返回后,在咱与婶娘守灵时,咱就察觉了黄巾贼要造反,就与信叔父,希望朝廷可以警惕一二,只因路途遥远,叔父送信朝廷时,黄巾贼已经造反,再加上临洮有黄巾贼蛊惑乡亲们……咱虎娃是临洮人,知道临洮乡亲们虽被人蛊惑,可那也是李胖子太过混账逼迫的。” “本来么,咱就算一个人前往临洮平乱,也照样能把那蛊惑人心的黄巾贼绑了,可咱担心,担心中原百年无战事,贼人骤然反叛下朝廷无所适从,担心让贼人肆虐中原而做大难制,这才领万余董部义从前往临洮,随时等待朝廷军令前来平乱。” 见所有人皱眉不语,李旻开口道:“将军忠义,只是公主……公主……” 董虎眉头一挑,说道:“就是咱不说,李太守和诸位也当听了些咱手下的混账们做的事情,咱一眼看不到,他们就扣押了数千朝廷兵卒,还做出越境抢粮的事情……” “虽说吧,这也不能全怪将士们,可此事也着实做了过了些,再加上临洮百姓被人蛊惑,所以呢,咱就想将功补过,可……可底下将士们不怎么信任朝廷,唯恐又发生了皇甫将军克扣……” “唉!” 董虎重重一拍大腿。 “咱也不兜圈子了,说白了,将士们心有疑虑,朝廷内外呢,又怕咱在中原胡来,需要给咱头上套个绳子。” 众人一阵无语…… “咱自己做的事情咱自己知道,也觉得朝廷所思所虑也是对的,可这人选却不好选了,朝廷选来选去,就选了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是陛下嫡长女,这诚意是足够了,将士们也能安心作战,不担心饿肚子事情,有郭公公、高公公在旁,再加上诸位大才看着咱,想来也就足以安稳了。” 董虎又看向李太守,说道:“李太守,咱可是掏心掏肺把话语说清楚了,若内外廷不同意公主殿下代天行走,年仅十岁的公主殿下又怎能踏出雒阳一步?” “此时正值贼人肆虐乡野,正值百姓流离失所无助之时,我董部义从自河湟谷地远行两千里为国尽忠,小公主以区区年弱之龄为国征战,若李太守和诸位不以国事为重,那可就莫要怪咱虎娃恼怒了!” 众人一听这话,相互对视后,无奈起身抱拳。 “我等谨遵公主殿下旨意。” 董虎起身还了一礼,提腰走到人前。 “公主殿下有令,自本将军至阳翟城时,太守李旻立即前往颍阴县,商议平贼事宜!一日不至者,公主代天军法斩之!” “代天”尚方宝剑拿了出来,李旻无奈,只得抱拳。 “臣颍川郡太守李旻遵公主喻令,即刻前往颍阴。” 董虎点头,又说道:“贼人肆虐七州二十八郡,为了平贼大计,为了更好的安定民心,公主殿下将在颍阴县举行平贼军议,统一、协调各方平贼之事,具体该如何议定,李太守前往颍阴商议。” “但今时已是麦谷成熟之时,公主殿下说了,平贼虽事大,安民亦是国之重任。” 董虎看向荀彧,说道:“公主殿下主持七州平贼剿贼之事,豫州刺史、各郡、诸侯国相、平贼三中郎将都将前往议事,但安民之事不能无人去做,公主说了,荀从事大才,暂任公主行营从事,主理平贼所在州郡安民事宜。” “民以食为天,百姓有了粮食,民心才能安定,豫州的粮食收割事情就暂由荀从事主持,主掌钱粮事宜的州、郡、县从事皆为辅佐。” 众人大惊,李旻刚要开口…… “李太守,公主前来时说了,公主殿下手持节杖,代表的天子威仪,平贼之事只是暂时,如若你敢不遵君命,任何人敢质疑公主威仪、陛下威严,皆斩不赦!” 厅堂内瞬间压抑的让人心慌。 “公主行营在豫州,其余各州情形尚不可知,不知情就不能妄下决断,故而暂时只督理豫州一地,先将豫州境内贼人平定,至少不能让豫州贼继续为祸乡野!” “平贼不是一地之事,若真是一地之事,公主也没必要前来救援颍川了!” “颍川今时贼人已退,即便有偶尔散落贼人,也是少之又少,各县领兵五百便能自平,但公主也说了,平贼不是一地之事,不能是颍川有贼时便一日三求救,颍川无贼了就高高挂起不管他地死活!” “颍川各书院皆需入募为吏,荀从事暂理豫州钱粮之事,但麦收临近,当以收割麦谷为先。” “戏从事主募兵,朝廷为颍川一处战亡将士高达三万卒,一个月内,颍川郡必须有三万卒入营,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朝廷遣兵保的颍川各家族平安,各家族就不能袖手旁观!此次所需招募兵卒钱粮,各家族与颍川各县均摊,以一年为期。” “戏主事主募兵,郭主事主各县兵丁、乡勇自保境内安稳,主清剿各县流散贼人,陈主事主督令,督令他们任事勤勉、严查不法之事!” “还有一事,公主希望诸位可以多推荐些人才,诸位所需人手也可自行招募。” 董虎看着傻了眼的一干人,心下暗自得意,脸上却一脸的冷淡。 “诸位都是大才,该如何做那是你们的事情,城外千骑暂听四位从事军令,任何不遵令者,诸位皆可斩之,若诸位不想做坏人,亦可将之拿下送入公主行营,但有一条!” “一个月,一个月内颍川郡必须粮食入库,三万兵卒必须送至颍阴大营,各县境内必须无贼人出没,如若做不到……公主必斩你们头颅!” 董虎招手董嗣忠,说道:“立即将府衙内所有账册竹简仔细封存,立即封存各府库点验……” “你敢——” 李旻大惊,董虎话语里已经表明了要用几个主事架空了颍川郡,甚至架空了整个豫州,但他还不至于如此恼怒,毕竟这只是特殊情况下,只是暂时,当平贼大军向南移动后,自是没法子继续管着颍川郡,在公主借助皇帝权威下,无论他愿不愿意都要低头,更何况荀彧、戏忠、郭嘉、陈群四人还都是颍川才子,即便接管颍川乃至整个豫州,也不会怎么样,反而会让颍川人在此次作乱中获得厚利。 可查账不一样啊! 董虎双眼微眯,缓步走到李旻面前,身量高大的他颇具压迫力,逼得李旻不得不连连后退。 “李太守,本将军不想与你为敌,公主只想知道颍川一些具体事情,本将军前来时,公主特别交代,无论颍川做了什么事情,贪墨也好,不法也罢,公主都不想再追究……” “但是!” “公主需要知道颍川郡具体事情,需要知道颍川郡能给平乱大军提供多少支持,在不伤害百姓情况下,给予平乱大军多少支持!” 董虎冷脸说道:“羌人造反,那是因为凉州人穷,中原乃腴膏之地,即便太平道蛊惑百姓,就如本将军所言临洮之事,若无人压榨百姓,又怎会轻易被贼人蛊惑作乱?” “事前之事,无论各州、郡、县做了多么混账事情,为了安抚民心,为了平贼大局,公主殿下都不予以责怪,但公主不能不知道各州郡县具体情形,不能让混账之事继续下去!不能是公主这边平定了贼乱,明日又贼乱四起!” 董虎冷冷看着李旻。 “那临洮李胖子,咱明明已经白送了乡亲们百万钱,咱明明已经帮他将民怨压了下去,还他娘的作死抢乡亲们最后的活命钱。” “李太守,您不会也想做那李胖子第二吧?你真的以为公主年幼好欺,不敢砍你头颅吗——” “你……你……” 李旻嘴唇颤抖,董虎突然暴喝。 “来人——” “城外军卒立即入城,立即将府衙上下封锁,哪个敢阻拦,立即军法——” “诺!” 门外十余将领大喝,百十人纷纷拔刀四散,仅片刻,整个府衙大乱,哭声尖叫让厅堂内十余人全面色惨白。 “哼!” 董虎盯着李旻,一脸的阴森冷漠。 “李太守,本将军警告你,一日内,你若不前往颍阴县公主行营,可莫怪公主军法严厉!” “哼!” 董虎冷哼,转身后又是另一番神情,来到荀彧身边,一把搂住心目中良佐大才,见他面色微白、双眉微竖,很是用着大手在他胸口一阵抚动…… “哥哥莫恼虎娃蛮横,贼人势大,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公主年岁差了些,可公主心忧百姓疾苦……当然了,公主也知颍川皆是贤良廉洁的地方,可若不让公主看一看真实情形,又如何知己知彼?” “不气不气……” 荀彧一阵无奈,但他不是个愣头青,知道与蛮横的家伙打交道要以柔克刚,叹气一声。 “董都尉……” “什么董都尉不都尉的,在哥哥面前,咱就是虎娃,叫咱虎娃也亲热不是?” 董虎搂着荀彧,拖着他向外就走,嘴里还不停。 “哥哥也莫说咱是阉党门徒什么的,更别说咱栽赃嫁祸,咱们一同前往库房,所有账册都由咱俩一同完成,无论咱……咱的兄弟做任何事情,哥哥与几位从事大人都可以派人盯着,只要咱做的过火了,哥哥就狠狠告咱的状,让公主,让叔父打咱的板子!” “咱保证,咱绝不反抗……” “走走……” 正文 第139章 大丈夫之志【第二章】 但凡是看过几集《三国》的,那都知道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四人的厉害,可若在当下大汉朝体制内,他们还真算不得什么,正所谓乱世出英雄,曹操造就了他们的天下闻名,他们也帮助了曹魏奠定了霸主基业。 好不容易抓住了四人,董虎哪里愿意放走了他们?不仅四人,一万董部义从各自拿着公主行营军令急行奔赴颍川十七县,但凡有些才能的名士,包括各大书院学子,各大名士弟子、学生,全都是董虎的目标。 抓住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也好,抓了水镜先生司马徽、诸葛亮的先生庞德公也罢,董虎也只是欣喜、重视,但他知道,这些人是不可能喊自己一声“主公”的,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可他没想到会抓到四五岁的小庞统。 这犟娃娃颇有意思,重甲骑副将董重在城南二十里抓住司马徽、庞德公时,因庞德公的奴仆大骂董虎是“凉州虓虎”话语,大怒的将士就把司马徽、庞德公绑了个死死,四五岁的小庞统也寻了个绳子把自己绑了,没人帮他,他就用麻绳在小手上缠绕一圈,小手攥着两截绳头,见了董虎时张牙舞爪要咬人! 凤雏卧龙得其一者可得天下。 董虎是不信的,就如一个公司老板,下面的员工做的再好,本事再大,若老板不行,那也甭想成事,关键不在谋士,而是在于主公。 当然了,一个成功的老板,身边若没有得力左右膀臂帮助也是不行的,但他总觉得庞德公在教育庞统、诸葛亮时……教育上有些问题,凤雏卧龙都有同样的“倔强”骨头。 庞统,字士元。庞者,大也;统者,御也;士元,文人之至极也。 仅从庞统名、字上就可以看出父辈或师长对他有多么的期待,是希望他可以做到宰相般文臣,而且还是千年难遇的那种宰相权臣。 很可惜,小庞统人丑性子犟,若不后天教育柔和、宽恕之道,或是遇不到真正心胸宽广的主公,是很难容得下他的。 荀彧字文若,戏忠字志才,郭嘉字奉孝,陈群字长文,司马懿字仲达,贾诩字文和……这些人的名、字都是刚柔并济,都不是那么锋芒毕露,可再看看庞统、诸葛亮的字。 庞统字士元,文人至极者。 诸葛亮字孔明,比孔子还要光耀夺目,或者也可以说是小孔里透露出的光亮,如尖椎入布囊,锋芒毕露。 庞统、诸葛亮所取“字”都有“鼓励、更近一层、锋芒毕露”的意思,而不是“劝勉或劝诫”隐意。 刚易折,柔易弯,刚柔并济方才是正途,但有些事情也不好说,庞统、诸葛亮与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等人不同,凤雏卧龙性子更适合小国逆境中成长,毕竟逆境中艰难前行,若性子里没有执拗也走不下去。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只是人的选择不同罢了,谁让卧龙长得帅,冲天小辫的庞统却长得一副姥姥不亲呢? 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司马徽等人都是成年人,想要获得他们的认可是别想了,而且他们又不是寒士贾诩,是颍川名士,是不可能用死亡威胁逼迫低头的,所以董虎欢喜,心下却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顶多也就利用一下,但小庞统不一样,这娃性子犟,往往这般犟性子娃娃看着难以相处,可若让他认可了,日后就是死忠,而且董虎内心对小屁孩的惨死也颇为可惜。 当董重将犟娃子送到董虎面前时,董虎着实将小屁孩欺负了一通,直至眼泪八叉后,才咧嘴将一颗糖塞到他嘴里,而且小屁孩还成了董虎这个世界第一个开口征辟的小从事。 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四人对董虎胡闹征辟个四五岁娃娃很是无语,可也只摇头了半日,半日后,四人就只剩下拉了一尺的老脸…… “董都尉!” 四位大谋士阴沉着脸走入府衙,荀彧恼怒开口,董虎头也未抬,坐在一旁的小庞统却抬头看向四人。 “董都尉!” 荀彧再次开口。 “啪。” 董虎没有抬头,只是将手边一份木夹子文件扔到冲天小辫庞统面前,又指了指开口的荀彧,继续翻阅养子嗣忠送来的账册。 小庞统性子倔强、气性大,偏偏董虎还就喜欢欺负他,被董虎欺负了好几日,小家伙也有些学精了,拿着文件夹跑到荀彧面前,先是学着官场礼仪作揖了下,这才送上文件夹,又变成皮孩子跑到董虎身边老实坐着。 荀彧拿着文件夹,几日来翻看董部义从送来的文件都是这种文件夹,而且书写也是从左到右横写文字,初时怎么着都感觉怪怪,可也怪了,几日后,再翻看竹简时,反而觉得用了二十年的竹简有些怪异不适。 拿着木夹子文件,荀彧并未第一时间翻看打开文件夹,而是皱眉看着依然低头的董虎…… “五日里,董部义从强征了一千五百六十八名文人士子,除颍川郡治所阳翟县、公主所在颍阴县外,余者十五县每县配置五十名大小从事、掾吏……” 董虎抬头看向依然未打开文件夹的荀彧,看向另外眉头微皱三人…… “虎娃是临洮卖羊杂汤的小子,想要让清高的颍川名流低头任事是不可能的,四位先生在得了雒阳传过来的消息后,不也与咱打起了马虎眼?” “荀文若,五日来,你为三万兵卒征募到了多少钱粮?各县麦子收割,你过问了多少?昨日十七家族老人去你家饮酒,什么事情需要你们饮酒了两个时辰?” “戏志才,五日来,三万兵卒你招募了多少?” “郭奉孝,五日来,你可知道各县县尉有兵多少,你组织了多少民壮巡逻境内,可有清剿贼人详细计划?” “陈长文,五日来,公主让你督理不法,你除了盯着董部义从外,就不会盯别的了?要不要咱把多年来各家侵吞民田账册给你看一看?要不要咱把李太守趁着贼人作乱时,把侵吞钱粮账单给你看看?” 董虎声调不高,厅堂内气氛却瞬间凝重,庞统小屁股不由远离了些董虎。 “看不起咱也好,想借着打击公主干掉内廷公公,干掉咱也罢,咱都不会生气,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董虎抬眼看向四人,不屑冷笑。 “你们……或是各县书生看到的烙字、剁手指不过是个障眼法,是咱用了些贼人假装其他地方的学子,杀鸡儆猴吓唬人的障眼法,但你们就别以为咱虎娃非得用你们,一千五百余文士书生也没那么重要,你们也没有想象中的多么有才,还没到了非你们不可的地步!” “咱也不怕明着告诉你们,咱就是将今年所有麦子划入我军斩获中,就是要将无主田地分给征募军卒,就是要把你们绑在公主战车上,不仅绑你们,咱还要夺了皇甫嵩、朱儁的兵权,咱还要架空了豫州刺史王允,架空各郡太守、诸侯国相!” 荀彧四人面色狂变,郭嘉更是大怒指着董虎。 “你……你大胆!” “哼!” 董虎冷哼。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了干掉内廷宦官,便算计一个年十公主,便玷污一公主名节,便置数百万惨遭战乱百姓不顾?” “哼!” “以正义之名行苟且之事,也有资格开口言士?” 董虎正要再次开口,见小庞统瞪着自己,一把抱在怀里,瞪着他眼睛…… “孟子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何谓大丈夫之志?” “曰仁,曰义,曰礼。” “何谓仁?” “仁者,天地人。” “为天地立心曰仁,为生民立命曰仁,为往圣继绝学曰仁,为万世开太平曰仁。” “何谓义?” “杀身成仁,舍身就义,义者道也。” “何谓礼?” “法天敬地曰礼。” 董虎狠狠揉了揉小庞统脑袋,这才将他放开,将一本《孟子》放到他面前。 “公主是君,年岁再小也是君!算计君王,无礼!” “张角以妖言蛊惑百姓造反,战乱之下百姓流离,不思安民以稳社稷,无仁!” “贼人肆虐,不法者横行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义!” “熟读圣人典籍,却行无礼、无仁、无义权谋之术……” 董虎头也不抬。 “出去!” 荀彧面色苍白,张嘴数次……抱拳深深一礼,什么也没说,默默退出厅堂,余者三人犹豫了片刻后,也一脸苦笑抱拳,转身离去…… 过了好一会,小庞统也没见董虎抬头,小屁股就跟被蝎子蛰了似的。 “虎娃哥哥,荀先生是好人!” 董虎头也不抬,大手又揉了揉不安分的小脑袋,揉了两下又是一顿。 “政客没有好人,只有利弊。” “嗯……” “小庞统,什么样的人才是好人?” 董虎转头看着小庞统,而小屁孩显然有些呆愣。 “好人……好人不就是好人吗?” 小庞统很聪慧,对数字很敏感,寻常孩子在四五岁时,能从一数到两百就算不错了,这娃娃却能进行三位数的心算,是个脑子转的很快的小家伙,可他的年岁还是太小了些,还无法理解一些事情。 几日相处下来,董虎很喜欢聪慧又倔强的小庞统,听着他的不解也不由咧嘴一笑。 “好人是指不会害人的人,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都不会害人,不会生出害人心思,这样的人才是好人。” 小庞统连连点头,他能够理解这样的直白话语,但又有些不解。 “荀先生难道不是好人吗?” 董虎叹气道:“万物有阴阳,任何事情也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只要做事,只要治理他人,就一定会做出坏的事情,或是对一些人产生坏的影响,那么究竟该不该做呢?这就要考虑利弊,所以呢,官员眼里只有利弊,无有善恶、好坏之别。” “只要治人做事就会对一些人不好,同理,不去治人做事,就不会产生好坏影响,所以呢,好人只存在于普普通通的百姓中,而不是官员、政客。” 正文 第140章 三中郎将的谋反【第三章】 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四人刚走出府衙,一青衣长袍中年急匆匆上前,先是抱拳一礼。 “敢问荀先生,董都尉可有收回军令?” 荀彧心下叹息,正待开口,郭嘉突然上前,拱手抱拳一礼。 “钟管事也知,若董都尉尚未开口下令,若未弄的满城皆知,此事尚可商议,此时……” 钟管事大急,忙说道:“董都尉若言无主田地归入官府,此事尚可,可……可长社县却是我钟家田地啊!董都尉如此作为,与劫掠贼人又有何异?更何况他也没有与贼人激战,贼人退军也不一定就是凉州军逼退的啊?” 钟管事心下急躁,再次向荀彧抱拳道:“荀公子,难道你荀家也不要了颍阴的麦谷了吗?” 钟陈荀韩庾冯李杜郭许方乌陆赖繁刘……太多了,颍川是汉朝的北上广,这里有太多豪门,自董虎来了阳翟后的第六日,包括急行赶来的临洮五千兵卒,一万五千凉州兵突然变得极为蛮横,颍川各县外尚未收割的麦子全部成为董虎斩获。 无论是谁家田地,即便是荀彧荀家、陈群陈家,还是太守李旻李家,城外田地里的成熟麦子全部归属于董虎本人,原本不合作的各家族大怒的大怒,惊慌的惊慌。 颍川各家族、文人士子不合作、不帮忙,过万凉州军进入十七县内敲锣打鼓,挨家挨户上门,一个个村寨走访…… 三成,各县麦子任由他人收割,只要拿出三成,谁收割就是谁的。 颍川郡大乱,底层百姓再如何不愿意得罪各家族,但没粮却是死穴,若不收割麦子,一整年就没有任何粮食,一家老小就会全被饿死! 五日来没有动静,仅一日,十七县无数百姓拿着镰刀抢收成熟了的麦子,各家族大惊失色,无数奴仆家丁拿着棍棒想要阻止,结果却全成了董虎的奴仆,脸上全被盖了大印。 董虎强势没收各家族田地里的麦子,一两千书院学子、文士围堵各衙门,董部义从再次蛮横抓人,一日间,当着无数人在百十个“文士、学子”脸上盖大印、剁手指…… 一想到片刻前衙门内情景,想着短短几日里发生的一桩桩骇人事情,荀彧暗自叹息、后悔,后悔激怒了董虎,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一个管事,与他无论说了多少也没有太大用处,当荀彧回到住所后,也正如四人心下担忧,各大家族老人全都聚集在了家中。 看着一个个沉默不语的老人…… “诸位是见了董都尉所作所为的,想要在颍川郡阻止是不可能的,只会刺激董都尉更为暴烈……” “文若,那临洮小儿不是言你是公主行营从事吗,难道也没法子阻止?” 荀彧向开口老人抱拳一礼,又向所有人抱拳。 “诸位是知道朝堂上弹劾公主离京的,目的自不用多言,而今日董都尉也明确说了,他……他就是要将我颍川郡绑在小公主身上。” 一干老人全都坐直了身体,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才智之人,私下里也都暗自揣测过,但当荀彧将董虎话语挑明了后,还是莫名的震动、惊骇…… “以晚辈想来,董都尉初时只是想将各家绑在公主身上,究竟是因为小公主缘故,还是因相助内廷阉党渡过难关,晚辈也难以确定。” “阉党贪鄙乱政,若能一举扳倒亦无不可,可当下……董都尉显然是不再依仗各位,而是选择了将颍川郡所有百姓绑在小公主身上,如此之下,晚辈以为潜龙在渊方是上上策。” 众老人一阵沉默,他们知道“潜龙在渊”意味着什么,董虎明显是来硬的,若各家强势阻止百姓收割粮食,就会成了所有颍川百姓的敌人,董部义从就算屠家灭门,恐怕也没有几个百姓为他们喊冤叫屈。 厅堂内一阵沉默…… “砰砰。” 一老人顿了顿手中竹杖,“砰砰”两声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身上。 “诸位知晓羊杂小儿在金城郡所作所为,抢了所有羌人粮食、牛羊,逼迫着无数羌人相互残杀,如此心狠残暴小儿,很难说会不会再次露出残忍本性。” 几十个老人相视后,默默点头。 “老夫赞同文若话语,先让下面人抢收地里粮食,能抢多少就抢多少,但此事不能就此不理不会,当立即遣人告知陛下,不能任由残忍暴戾小儿留在颍川。” “不错!冯某赞同陈老话语,绝不能继续让残忍小儿为祸颍川郡!” “颍川军当由颍川人统领,我等各家还是应该出些人才是……” …… 一干老人低声相互交谈后,足足一刻钟后才达成了意见,在董虎刀子强压下,各家族只能无奈暂时低头。按照董虎话语…… 嘴巴永远没有刀子硬。 各家族不合作,逼得董虎不得不更加强硬,因为他很清楚,只有在内外廷争斗胜负未分前,他才能将整个颍川绑在小公主身上,才能凭借蛮横夺了皇甫嵩、朱儁的兵权,只有绝对控制了朝廷南路平乱军团,只有将占据大汉朝半壁江山的颍川一系文人绑在小公主身上,小公主才足够的安全,外廷才不会攻击小公主离京事情。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董部义从逼退了十余万黄巾贼,颍川郡危机解除,雒阳帝都身边的危机解除,一万五千凉州军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借助公主离京事件一举干掉内廷宦官,就成了整个外廷共同目标,甚至搂草打兔子,一举解决掉董卓、董虎叔侄,解决掉事实自立的河湟谷地…… 董虎很清楚,成了所有人打击目标的内廷根本不可能撑得太久,真正留给他的时间很少,在发现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等人打马虎眼后,原本还算平和的他瞬间转变成了暴走模式,仅仅只短短数日,用无数粮食一举收买了整个颍川郡百十万百姓,用数千顷田地一举招募到五万颍川军,即便是被扣押起来的董卓都心惊肉跳,更别说暴怒的皇甫嵩、朱儁…… 不仅董卓、皇甫嵩、朱儁三员中郎将被看押,豫州刺史以及一干太守、县令全被看押在公主行营内,城外朝廷平乱大军更是被一万董部义从和五万乱糟糟颍川军看押。 随着一声声处斩军令,一颗颗头颅被扔到万余跪着的朝廷大军面前…… “报将军,作乱之人全部行刑完毕!” 董小乙摆了摆手,监斩官抱拳退下,再一次冷漠看向乌压压跪着的一地人,过了片刻,董小乙才转身看向孙牛。 “黑牛,你们在这看着。” 孙牛舔舐了下嘴唇,露出些不屑。 “放心,有咱黑牛在,出不了岔子!” 别看孙牛平日里咋咋呼呼,董小乙却知道他是原雇佣军里最听话的将领,大兄的每一句话,他黑牛都当圣旨似的,这才能成为大兄手里最看重的将领之一。 董小乙与其他人交代了句后,这才打马来到公主行营中军大帐。刚来到中军大帐外,还未跳下战马,郭胜急匆匆拉着他开口询问。 “小乙,咱们这么做,不会闹出大事吧?” 即便被郭胜拉住,董小乙还是按照军中规矩叉手抱拳。 “督公还请放心,大兄说了,出了任何事情都由大兄担着。” 十几日来,郭胜就没睡了一个好觉,全是担心害怕,看到董虎来硬的,激起了朝廷大军与董部义从激烈殴斗后,更是吓得面无人色,即便看了董虎送来的信件,心下也无法止住恐惧。 做都做了,郭胜也没太好法子,只得将他带到争锋相对却又诡异的无一人开口的中军大帐。 董小乙远比郭胜更为沉稳,来到惊慌不安的小公主刘妍面前,单膝跪地。 “回公主,作乱的四百七十四人全部处斩!” 朱儁蹭得站起,一脸愤怒看向阴沉着脸的董卓。 “董卓,肆意屠戮为国征战的忠勇将士,你们是要造反吗?” 董卓被人指着鼻子,蹭得站起,若一个月前,他或许还会因主次缘故而强压着性子,可现在彼此都是中郎将,营内又是董部义从占据绝对优势,哪里还愿意被朱儁指着鼻子大骂? “你的人被杀,老子的兵也被军法一百多——” 董卓暴怒,他也没想到牛辅看押的三千骑都尉,竟与皇甫嵩、朱儁的兵马一同暴动,更甚者竟冲击公主行营,与守卫公主行营的数千董部义从发生激烈厮杀。 过万人暴动围攻孙牛统领的五千步军,但争斗结束的很快,在暴动万余卒死伤了两成后,在董小乙统领五千骑加入战斗后,仅一个时辰,所有作乱兵卒全部成了俘虏,不仅兵卒,三中郎将以及他们的大将全成了董部义从的犯人,全部看押在公主行营大帐内。 董卓一想到自己的兵卒也参与了造反,心下既埋怨董虎做事不顾后果,同时又有些庆幸,若是没有今日这一遭,日后突然暴乱可咋整? “哼!” 董卓怒哼。 “持刀作乱公主行营,这不是谋反叛乱又是什么?这等目无国法贼军,公主只军法贼首就已是宽大仁德!” 董卓冷哼,朱儁气的粗气直冒,还要怒骂,皇甫嵩却一把将他拉住,起身向刘妍抱拳。 “正如董中郎所说,持刃威逼公主行营等若于谋反……” “义真你……” 朱儁大惊,这要是将外面的俘虏定性成了谋反,他们是主将,军队谋反,他们又当如何? 皇甫嵩只是向朱儁摇了摇头,向刘妍抱拳深深一礼。 “无论什么原因,持刃冲击公主行营都是等若于谋反大罪,臣对公主严肃军法无异议。” “只是……臣以为,犯下大过军卒作乱亦非无因,董都尉行事太过暴烈,这才让一些忠贞国事将士犯了糊涂,还请公主明鉴。” 正文 第141章 挟公主以令诸侯的破坏力 皇甫嵩知道,无论他们怎么解释,手下将士冲击公主行营却是事实,这与当年太傅带着几百太学生冲击刘宏的皇宫性质是一样的。 宦官坏不坏且不论,且不论董虎抢了整个颍川郡粮食,给征募的颍川军分田,抓一两千文士、学子对不对,一万军卒欲要“清君侧”却是造反行为,无论三大中郎将如何解释,都没办法绕过“造反”两字。 中军大帐内数十人,除了朱儁外,即便是董卓也不敢轻易开口,他的兵也参与了围攻公主行营作乱。 皇甫嵩开口,站在不安小公主背后的郭胜、高望却大大松了口气,只要皇甫嵩承认军卒“谋反”两字,再大的事情也不算个事了,但两人知道,此事只能到此为止。 郭胜低头在小公主耳边说了几句后,刘妍回头看了郭胜数息,这才深吸口气看向所有人。 “昨日诸位也是看了董都尉送来的信件,也都知道那些所谓的烙字、剁手指‘学子’都是哪些人。” 刘妍看向皇甫嵩,说道:“皇甫将军是知道董校尉的雇佣兵的,按照‘斩获’两字而言,颍川郡田地里的麦子也确实算是董部义从的斩获……” “公主……” 豫州刺史王允大急,刘妍却摆了摆手,看着所有人说道:“董都尉话语是有些道理的,若一万董部义从不前来救援,贼人就不会退出颍川郡,城外的粮食再如何是哪一家哪一户的,也没有法子收获,因为各城不敢出城与贼人一战,因为颍川郡自身不能驱逐贼军。” “当然了,也如王刺史与诸位所言,民向国缴纳赋税,国亦有护民之责,所以即便贼人败走,田地上的粮食也当是百姓之粮。” 王允忙抱拳道:“公主所言甚是,董都尉如此作为,与抢民财之贼又有何区别,也正因此,这才激怒了军中忠勇将士,才犯下了惊扰公主大罪,还请公主可以怜悯将士护民忠心。” 小公主点头道:“王刺史所言有理,所以本公主并不准备继续追究此事,就当……此事是……是……” 郭胜忙低身在刘妍耳边说了句,刘妍小脑袋点了几下,看的一干人郁闷无比,知道小公主话语都是左右两个大宦官授意的。 刘妍点头道:“此事就当是实战演练,实战演练,真刀真枪比斗,战死了一些人也算正常,但此事太过凶险,日后还是莫要进行了。” 听小公主这么说,即便是董卓也松了口气,忙郑重抱拳。 “公主所言甚是,此等实战……实战演练太过危险,日后还是莫要进行为好。” 皇甫嵩、朱儁与一干人也不得不点头,不把此事定性为谋反,他们还不会因此受到朝廷责难,至于朝廷会不会认同……都是聪明人,知道朝廷不仅不追究,还会尽力遮掩。 刘妍见所有人都点头认同了此事,再次开口。 “王刺史言董都尉几若于抢掠民财之贼,本公主并不认同,皆因董都尉和董部义从并未得到颍川郡一粒粮食,也未获取一亩田地,所有斩获的七成赠与了颍川郡一百余万百姓,三成充当平乱缴贼大军的粮食辎重,所获无主田地皆与了征募的五万颍川兵卒。” “董都尉虽有抢‘民财’之事,所虑的却非己身,得利的也非己身,然这不代表董都尉就做的对了。” “郭长使、刘大使。” 原临洮校尉刘胜心脏狂跳,忙与中常侍郭胜一同上前躬身抱拳。 “臣(老奴)在。” “董都尉有贪墨军资之嫌,暂罢去所有职司,着令立即将之羁押前来,由刘大使暂任行营颍川郡从事,督理颍川诸事,尽快安抚民心。” 郭胜、刘胜两人齐齐抱拳躬身。 “诺!” 刘妍像是有些累了,小手揉捏着眉心…… “颍川军卒初募,皇甫将军、朱将军素来严厉、持重,暂督理军卒训练之事,然公主行营发生了昨日之事,训练营大使由高长使督理,勿使再发生昨日之事。” 高望心下狂喜,忙低身走上前,皇甫嵩、朱儁暗自哀叹,但两人也不得不上前。 “诺。” …… “军卒训练是其一,勿使定颍贼人肆意侵扰其他郡县是其二。” “董中郎为平乱前将军,领董部义从孙牛所部五千卒、五千临洮卒、营内朝廷一万卒,合计两万征讨定颍贼众,不求杀敌立功,只要贼人无法出城侵扰其他郡县就是大功。” “着令华雄将军为游骑将军,领董部义从五千骑,配合董中郎清剿汝南郡、陈国、梁国、沛国境内乡野散落贼人。 …… “大将军府王谦王长使暂为行营汝南郡从事,朱长使暂为行营陈国从事,尚从事暂为行营梁国从事,孔从事暂为沛国从事,诸位当尽快令百姓收割成熟麦谷,勿使百姓因贼乱而饥饿。” …… 董卓、华雄、大将军府长使王谦、皇甫嵩名下司马朱儁、王允名下从事尚爽、孔融一一上前领命,小公主年十,可此时却不是哪一个敢轻易轻视的,即便是董卓也没想到董虎会短短数日间,蛮横的将整个颍川郡绑在了小公主战车上,更想不到小混蛋会一举剥夺了所有人的兵权,即便是他董卓,看似多了两万精锐,可他知道,即便是帐外跪了一地的一万朝廷兵马,大小将领也被董部义从各营大中小战斗副队控制,打乱后再重组后,一万朝廷兵马,实际上就已经成了董部义从的仆从军。 董卓知道董虎想做什么,但却不敢轻易插手,董虎在前往阳翟城时就已经说了清楚,他董虎可以一撅腚滚蛋,可以至此趴在高原放羊,董卓能吗? 上至董卓,下至牛辅、徐荣、郭汜、李傕……即便是五千临洮的统领刘胜、副将华雄,都只是静静看着董虎和董部义从蛮横推倒一切,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看着,坐收无数好处。 在董部义从蛮横的砍人头,蛮横的将过万“清君侧”朝廷军队打散重组后,小公主刘妍、内廷危急就已经解除了,无论有无绑架颍川郡的事情,在控制了朝廷南面平乱军团的军权后,外廷文武就只能放弃弹劾公主离京,但外廷文武又岂会甘心? 皇甫嵩、朱儁、董卓先后从雒阳带走四五万兵卒,三人与波才、彭脱连连交战,四五万仅剩下一万来人。三大中郎将仅有一万来人,而现在公主行营有多少兵马? 近八万卒。 在内外廷为公主离京争吵谩骂时,在双方胜负尚未分出,颍川郡一个又一个坏消息送入德阳殿,当小公主八百里送上奏折,当张让在大殿上读了一遍小公主奏折,不是竹简,而是与董虎书写的纸折子奏折一样的奏折…… 皇帝傻眼了,憔悴了许多的皇后傻眼了,司徒袁隗、太尉张温、大将军何进……全傻眼了。 八万兵卒。 自董虎领兵离开雒阳才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就有了八万兵卒?这还只是夺回颍川郡一地,这要是让那小混蛋再在豫州多待几个月,岂不是弄出几十万兵马来? “陛下!” 太尉张温想也未想,出列就是一抱拳。 “臣弹劾……弹劾……” 张温站到大殿中央,张嘴却不知该弹劾什么了,小公主在奏折上交代了很清楚,烙字“书生”实际上是抓捕的黄巾贼,只不过嘴巴绑着,脸上也被涂抹的乌七八黑,再加上观看的颍川书生离的远些,他人分辨不出究竟是不是颍川的名士、文人罢了。 粮食是董部义从的斩获,就算不是,董虎与董部义从也没得了丁点,七成给了所有百姓,三成变成了五万颍川军的辎重。 五万颍川郡如同雇佣军,是每人三十亩田地招募的,可这些田地都是无主田地,是贼人杀死的城外村寨土财主家的田地。 剥夺了三大中郎将兵权……那更不能弹劾了,三大中郎将手下军卒围攻公主行营,不把三大中郎将关笼子论死罪就不错了。 最后还能弹劾什么呢?张温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弹劾了…… 司徒袁隗心下颇为后悔,后悔没有阻止小公主离京,若没有小公主的“代天行走”大义在,任董虎上蹿下跳,也绝对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张温一脸尴尬退回站位,袁隗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一丝表情,出列抱拳。 “启奏陛下,公主身处险地颇为不妥,当让人护送回京。” 袁隗一开口,所有人就都明白了症结在哪里,齐齐上前。 “臣附议,公主太过年幼,臣以为当另遣持重宗室前往督令各州郡缴贼!” “臣弹劾中常侍张让……” “臣弹劾中常侍郭胜收受贿赂……” …… “臣弹劾骑都尉董虎残忍虐民……” “臣弹劾……” …… 就是何进也跑出来说了几句弹劾话语,气的一干宦官恼怒,可公主跑出皇宫的风险太大,张让、赵忠等人在半个月前就后悔了,很想立即把小公主锁在皇宫,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唯恐真的因刘妍出了意外,可现在看到“挟公主以令诸侯”带来的效益后,反而不愿意让小公主回京了,可内廷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中常侍蹇硕站出来反对后,争吵谩骂就达到了顶峰。 外廷文武齐齐弹劾,数百太学生堵门,颍川各郡县哭诉…… 内廷在坚持了数日后,最后还是外廷三公赢了,小公主即刻回京,由宗室刘焉督令各军平乱,或许是见识到了小公主的“代天行走”的破坏力,刘焉除了有个名头外,皇帝刘宏连给个节杖都无。 小公主即刻回京,董虎也没捞了个好,虽因豫州境内一万五千凉州军而罢免了所有罪责,却也无法再插手平乱大军事宜,令其护卫小公主立即回京。 不仅刘焉继任公主平乱监军大使,太尉张温更是亲自带着一二十人前往颍川郡,其中竟有大将军何进推荐的袁绍、曹操等人。 正文 第142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乱了套,因董虎的介入,皇甫嵩不仅没有一把火烧死波才数万人,反而被董虎夺了兵权,皇甫嵩、朱儁只能成了五万颍川军的练兵大使…… 波才、彭脱领十数万黄巾贼撤入汝南郡,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派出了袁绍,沛国曹操也一同回沛国招募兵卒,这或许是董虎没能想到的吧,也或许就算能想到,他也不会太过在意。 一颗意外石子扔到河里,总会产生一些涟漪,更何况是金子总是要发光的,想要阻止是阻止不了的,在董虎决定帮小公主,他能看到皇甫嵩、朱儁的窘迫,但他不会有任何在意。 或许他人会觉得大汉朝三大柱石大将,皇甫嵩、朱儁、卢植德行很好,或是很能打,可他们在皇帝刘宏死后,面对董卓入京后,三人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退避,董虎就知道,打不打压他们的威望,夺不夺他们的兵权,结果都不会有改变,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将西凉军与皇室绑在一起,让西凉军多与小公主刘妍、史侯刘辩多接触接触,增加些两个娃娃在西凉军中威望呢,尽管年岁最大的小公主刘妍年仅十岁,但她与小刘辩不是还有皇帝嫡长女、长子名分吗? 皇甫嵩、朱儁、卢植也就那回事,无法与日后的董卓,或者说无法与西凉军形成一个平衡,董虎自然不会在意他们,与其想这些头疼事情,那还不如逗弄小庞统呢! 小庞统年仅四五岁,是个极为聪明的小子,若非长得丑些,若非性子执拗、倔强、要强、不讨人喜,兴许他也不至于死在落凤坡。 佛家有六因五果四缘一说,六因是能作因、俱有因、同类因、相应因、遍行因、异熟因;五果是增上果、士用果、等流果、异熟果、离系果;四缘是因因缘、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里面就暗含着因果关系。 一个人很难记得三四岁以前的事情,如同这段记忆被神灵永久删除掉了,此时的性格是天性,之后的性格是受到家庭教育而养成的。 小庞统天性倔强、执拗,这种性子的人易钻牛角尖,再加上长得丑易被人歧视,易于冲动且每每与人发生口舌争斗,一般来说,长辈们都会给予些劝诫的“字”来时时提醒其克制,可他偏偏是“士元”字号。 本身性格就有缺陷,长辈们又自幼给他整了个难以承受的人生理想,即便不死在落凤坡,跟着刘备也注定是个悲剧,而这就是因缘果,恶因,恶缘,得到的必然是恶果。 董虎是挺喜欢小庞统的,尤其见识了他的心算后更是喜爱,觉得这娃娃不应该走文科谋士路子,更适合做个呆愣、执拗的理工才子。 小庞统的叔父是庞德公,是荆州隐士,与隐士司马徽关系不错,庞德公前来颍川访友时恰逢黄巾军造反,叔侄俩就被困在了阳翟县。 庞德公、司马徽都是真正隐士,在大汉朝有不少这样的不愿做官的隐士,即便是皇帝、三公相召、征募也是不愿出仕为官,若非如此,董重也不用将两位名士捆着送到董虎面前了。 隐士不愿做官,但不代表愿意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董虎花费了诸多口舌,这才将司马徽、庞德公送去了颍阴县,而小庞统则留在董虎身边,暂时停留在阳翟处理颍川郡各县军卒征募、钱粮征调诸事。 董虎初见到荀彧时,戏志才、郭嘉、陈群……即便被后世人称为鬼才的郭嘉,也没有抓住荀彧给他带来的欣喜感,最大的原因就在于荀彧是忠臣,是大汉朝真正的殉道者。 仅仅只五日,董虎心下满是失落…… 颍川郡士子非暴力不合作,自进入阳翟城后第五日,颍川十七县同时举刀,当着无数人面,董部义从冷酷无情的在绑着嘴巴的“名士”脸上烙下“董”字,当场斩下“名士”拿笔的右手大拇指,自此后,这些“名士”只是董虎的奴隶。 一日间,百十个“名士”成了董虎的奴隶。 一日间,一千五百六十八名颍川士子全部低头,老老实实在城门宣读公主行营军令,老老实实挨家挨户、挨村挨寨劝说收割成熟麦谷,丈量无主田地、纠察不法、组织民壮、征募兵卒…… 元月唐周告密,二月时张角才决定造反,有一个月的时间缓冲,雒阳有足够时间通知各州郡,这对黄巾军造成了极大的影响,看似各地求援无数,看似七州二十八郡处处烽火,但真正被攻下的县城并不是很多,而颍川郡更是连一座县城都未丢失。 一座城未丢,十余万黄巾贼所需辎重从何而来?只能是抢掠杀戮城外村寨百姓,而且还是地主土豪,只有他们才有钱粮辎重,也因此造成了一些无主田地。 在各家族、士子非暴力不合作后,董虎一改荀彧面前的嬉皮笑脸作风,极为蛮横的将整个颍川郡所有麦田上的麦子归入董部义从战利品,理由也极为充分,波才、彭脱所领的十余万贼人是他赶跑的,他不将贼人赶跑,城外的粮食不是成为贼人的囊中之物,就是撒落到地里,因为没人敢出城收割! 没人出城收割,粮食就不属于各大家族,就是董虎的斩获战利品! 各家族不愿拿出三万军卒钱粮辎重,士子们不愿意做事也激怒了董虎,大笔一划,百姓谁收割粮食算谁的,他只要收割的三成粮食,谁愿意当一年的兵,就给谁三十亩田地,反正有数千顷无主田地可以分配。 消息一经传出,各家族暴跳如雷,有哭诉的,有领着百十个家丁民壮打上门的。哭诉的,一律不予理会;打上门的,一律抓起来烙字,十七县仅烙字的就高达三千多人,之后……就全成了哭诉的,或前往颍阴县哭诉,或连夜前往雒阳…… 在董虎对颍川十七县大动干戈时,皇甫嵩、朱儁、董卓名下朝廷军队异动,不仅连日与董部义从发生殴斗,更是围攻小公主行营,董虎大怒,让董重领千骑重甲骑亲自前往,不仅当场打死近千人,斩不服大小将领数百,更是一手将其打散重组…… 董虎倒霉了。 朝廷尚未暴怒治董虎的罪呢,小公主刘妍大怒剥了他所有官身,郭胜、刘胜亲领百十骑董部义从进入阳翟城,董虎、小庞德一大一小也成了囚笼里的囚徒…… “唉……” 看着牢笼里盘膝坐着的董虎,又回头看向道路两旁无数百姓,荀彧心下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 “董都尉……很可怕。” 荀彧、戏志才、陈群齐齐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郭嘉。 “不到一个月……” “不仅化解了万年公主、内廷宦官死结,更是一举夺了两位中郎将所有兵权,而那董卓……” “更可怕的是颍川郡百姓……” 荀彧、戏志才、陈群一阵沉默…… “董都尉若留在中原……我等危矣!” …… 荀彧突然踢动战马,向着千骑前方,向着颍阴县方向疾驰,看他这个样子,戏志才、郭嘉、陈群一阵苦笑,也猛然踢动战马,紧跟在荀彧身后纵马狂奔,连经过董虎、小庞统牢笼时也未有停顿。 小庞统转头去看,却被董虎抬手轻敲了下脑门。 “下棋就要注意力集中。” 小庞统捂着脑袋,有些不解。 “虎娃哥哥,荀先生他们是怎么了?是恼怒了咱们吗?” “呵呵……” 董虎轻笑摇头。 “要恼怒也是恼怒咱,你一个丁点大的娃娃,恼怒你……大名士岂不是太没有面子?” 小庞统不解道:“为什么呀?虎娃哥哥对他们挺好的啊?” 董虎下了一子,突然一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道,无关对错,各有坚持而已。” 说着,董虎又伸手狠狠揉了下他小脑袋。 “你不是很不喜欢虎娃哥哥欺负你吗,怎么也愿意跟着咱一同坐牢,就不怕公主砍你个小娃娃脑袋?” 说这话时,董虎眼中突然露出些怪异来,突然感觉这小子挺适合小公主的,就是两人相差了五岁…… “想不想要一个大了五岁的小媳妇?虎娃哥哥可以帮你。” 小庞统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好像他知道小媳妇是什么似的。 “不要!” 见小屁孩如此坚决,董虎顿时有了好奇。 “咋了?女大三,抱金砖,小媳妇大些知道疼人,虎娃哥哥的媳妇就比咱大了好几岁呢!” “不要!” 小屁孩依然小脸坚决,董虎想了下,最后还是放弃了,刘妍是公主,若是他没有将这么多人绑在小公主战车上,小庞统还有机会,而现在……小公主身上危急没了,最后也只能嫁入一个名门望族,小屁孩反而没了希望,但他还是很好奇小屁孩怎么如此坚决? “小庞统,你……你不会与哪个女娃定了娃娃亲吧?” “不要!” “……” 见小屁孩耍赖,就只说“不要”两字,董虎也无奈了,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一脸的笑意。 “看在你还算义气,虎娃哥哥就与你讲个猴子故事吧。” 董虎使了大招,但凡娃娃就没有不喜欢听故事的,越夸张越是能唬着人,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小家伙听着猴子大闹天宫的本事,两眼就放光,俩小眼睛瞪得溜圆…… 一大一小讲着不着际故事,牢笼旁原本只有“忠孝节义”四养子护卫在侧,不一会郭胜也打马跑来听故事…… 正文 第143章 不要比无耻下限 颍阴县在阳翟县东百里处,百里距离,董部义从千骑急行军也仅需要一日,但董虎却用了六天才见到一干兄弟,让他意外的是迎接的人群中竟还有曹操。 百里路途却用了十日,看着牢笼里的一大一小的两人,曹操心下暗自叹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一千董部义从在这十日里究竟做了些什么,本应该是战阵杀敌的战士,却成了田地上农夫,战马成了麦场上驴牛…… 董虎带着小庞统来到董卓面前,跟个犯错了孩子似的,不等他挠头开口…… “哼!” 董卓冷哼,提起鞭子,照着董虎大脑袋就是“梆梆”好几下。 “你啥时候才能稳重些?” “五万颍川军卒是征募到了!” “平乱大军所用一年粮食是征募到了!” “可你再回头看看,全他娘地要砍你虎娃的脑袋! 董卓大怒训斥,小公主刘妍、前来监军的刘焉、司空张温、刺史王允、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中常侍郭胜、高望……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 看着董卓大怒,所有人神色各异,司空张温见他人不好开口,无奈上前拉住暴怒的董卓,又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董虎。 “董中郎说的过了,董都尉忠贞为国,朝廷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次护送公主回京也是因朝廷另有重用。” 张温话语刚落,王允忙上前劝解。 “董都尉虽莽撞了些,心意却是好的,仲颖还是莫要责怪了。” “来来……” 董卓早些年曾在并州任过职,与王允有些交情,但他也知道这些人心下的打算,当面训斥董虎也是给一些人看的,告诉一些人谁才是凉州军的老大。 “哼!” 看着低头的董虎,董卓重重冷哼一声,这才转头看向张温,叹气一声。 “司空大人是不知,咱若不严厉些,他一准给咱惹出大麻烦来,咱就怕他跟着公主回京后,再惹出什么让咱上火事情来,这才从定颍赶回来。” 董卓犹豫了下,说道:“虎娃虽浑了些,却是战阵上悍将,司空大人可否通融一二,让虎娃跟着咱前往定颍,咱也好牢牢看着他。” 张温瞳孔猛然一缩,又笑道:“董中郎太过担忧了,董都尉虽然莽撞、急躁了些,结果却是好的,正如仲颖所说,朝廷平乱兵卒不足,董都尉却能半个月征募了五万兵卒,平乱大军辎重粮食也全部备齐,仅凭此就已是大功。” 说着,张温又是一叹。 “陛下和三公都能看到董都尉的忠贞,唯一不足的是太过年轻,行事鲁莽、急躁了些,若能在公府中打磨一段时间,日后必是国之栋梁,仲颖又有何可担心的呢?” 董卓心下一叹,知道外廷文武是怕了浑小子惹事的能力,别说其他人了,就是董卓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他何曾想过浑小子仅半个月就夺了皇甫嵩、朱儁的兵权。 小公主在,皇甫嵩、朱儁两位中郎将只能老老实实督练颍川新兵。 小公主返回雒阳,从未上过战场的颍川新兵也难以立即厮杀,就算厮杀,若无董部义从在旁压阵,十之八九也是要大败而逃,三大中郎将中,他董卓同样占据绝对优势。 董卓能够把事情看的极为明白,有无董虎在旁,只要有本部一万五千兵马在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混迹了官场二十年的老油条很清楚,董虎是他急需的那种谋臣将领。 能打仗,还能算计他人,没董虎在旁时,整日活的憋憋屈屈,有小混蛋在旁,董卓的小日子要多滋润就多滋润,兵马给他准备好,钱粮辎重不用愁,最关键是头顶还没人压着。 一大帮子劝解,董卓最后也只能无奈,但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口询问定颍县波才、彭脱的事情。 “波才、彭脱十五万贼人躲在定颍县城内,想要强攻是不成的,虎娃你可有定计?” 被董虎训斥了好一会,听到董卓终于不再训斥,正待开口时,人却突然看向曹操。 “孟德兄长可有妙计?” 曹操一愣,又认真想了一会,皱眉道:“贼人十五万,定颍县城池坚固,恐怕正如董中郎所言,短时间内很难攻破。” 过了一会也没听到他有下文,董虎又说道:“若让孟德兄长为平乱主帅,面对这种情形,兄长当如何做?” 众人皆是一愣,全有些不明所以他怎么问出这样的话语,董卓眉头微皱,但并未开口阻止。 曹操显然是没想到董虎会问出这样的话语,呆愣了下,再次眉头紧锁…… “贼人十五万,若要攻破,恐怕需要先将五万颍川军训练数月。” …… “没了吗?” 董虎再次开口,曹操有些没明白他这是何意,眼中满是疑惑。 “董都尉可是有良计?” 董虎笑了笑,但他并没有明着当众开口,而是看向董卓。 “公主殿下做的就很不错,一军统帅所虑者非一城一地,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定颍县并不一定非得要率先解决。” 刘妍一听他夸奖自己,小脸上顿时被兴奋粉红占据,众人却一阵无语,但董虎并不想当着所有人开口解释。 豫州刺史王允皱眉道:“前些时候,本官曾听一些将领言,若非董都尉领兵前来,那波才、彭脱此时已经死在了皇甫将军手里,自也不会有贼人躲入定颍城内继续为祸良善百姓。” 王允说这话语,即便是张温、曹操等人也是一阵无语,更别说其他人了,但凉州一系将领的反应却有些怪异。 董虎看向皇甫嵩,不置可否说道:“皇甫将军是想用成熟的麦子,一把火烧死贼人吗?” 众人一惊。 “战争只争胜负,按理说,手段再如何卑鄙、下作都应该算不得什么,放一把火烧死敌人也当算不得什么。” “但这样的事情,却是正统武将很少去做的,明明知道也很少去做,因为……这不符合武德。” 若没有董虎的瞎掺和,至少会有二十万汉人死在皇甫嵩手里,而且还摆出了京观,董虎不知道别人如何想,或许认为这是应该的,也或许会认为他有些妇人之仁,对待造反的贼人就该如寒冬一样的酷烈,可……比后世整个山西省还要庞大的并州,人丁却仅有七十八万,而且并州不是仅仅只有汉民。 对于董虎来说,皇甫嵩一人,屠杀了小半个并州的汉人,哪怕这些人都是被蛊惑的汉民。 董虎也杀人,在河湟谷地,究竟死在他手里多少羌人?或许连他都不知道,但他却会毫不犹豫的推动着羌人自相残杀,因为他知道晋朝八王之乱后的情景。 想着二十万汉民农夫尸体堆砌起来的功勋,董虎嘴角就露出些不屑弧度。 “武人有武人德行,且不言火烧麦田会造成颍川多少活命麦谷化为飞灰,不言没了粮食会饿死多少人,若比无耻无下限,那法子可就多了,比如……掘开黄河堤岸,水淹雒阳,水淹兖州、豫州,比如在各个水井投毒,比如往长社县、往阳翟县……往颍川各县内投放沾染了时疫的尸体……” 众人大惊,皇甫嵩面色瞬间惨白。 “你能放火焚烧麦田,黄巾贼同样可以把整个豫、兖、青、徐、荆、冀、幽成熟麦子全部焚烧一空,没了粮食,又会饿死多少人,没有吃的,将军躲在城内就真以为可以安全无虞了?” “比下限……今日有黄巾贼百万,明日就有千万四处烧杀劫掠饥民!” 董虎一巴掌拍在小庞统脑袋上,一脸的郑重。 “文人有‘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德行,武人亦有‘仁义忠信智勇严明’八德,永远不要想着与人比无耻无下限!” “记着了?” 董虎又一巴掌拍在懵懂小庞统脑袋上,看的人群里的庞德公一阵叹息,问话的王允以及定计的皇甫嵩全一脸惨白。 许多名将都知道一些阴损的算计,但很少会有人真正去实施,因为这么做会造成更大不可控的损失,双方遗留下来的仇恨很可能会长达几个世纪也抹不去。 见所有人都不开口,董虎本不想当着众人开口,也或许是被他人弄的心情烦躁,还是开了口。 “从波才、彭脱后退的那一刻,黄巾贼的气势就已经落了下来,失败也是早晚的事情。” “公主的安排已经很好了,五万新募颍川军未经历过战阵,需要一段时间训练,暂时留在颍阴训练,或是分出一部围堵南阳方面的贼人都是可以的,但咱的建议是暂时不要让他们上战场杀敌,让毫无准备的百姓去送死,那是犯罪。” 董虎说道:“叔父所领的军卒,包括董部义从五千步军、五千临洮儿郎、一万洛阳兵卒,此两万兵马皆是步兵。两万看似少了些,然却比贼人所领农夫精锐太多,足以正面击败贼人十万大军。” “虎娃的建议是,叔父只需要堵在外面,在定颍县各城门外设置障碍,或挖沟或用其他法子,先将贼人堵在城内,他们若出来就打,不出来就不要攻城,暂时先困着他们。” 董虎想了下,又说道:“黄巾贼原本都是些农夫,并不知道该如何攻城、守城,在没有一击破城把握前,不要用添油战教会他们如何守城,要做到不攻城还罢,只要攻城就要一击成功。” “贼人躲入城内,破城不破城都是要攻打的,但先打与后打是有些差别的,华雄所领五千骑是一人双骑,可以利用五千骑强大机动力,最快速度清除掉陈国、梁国、沛国、汝南郡等地野外贼人。” “各郡县贼人较散,但却让百姓恐慌不敢收割麦子,咱们最先需要做的是先保住大局,先清理了这些散乱贼人,不仅可安定民心,同时也能征调更多军卒以便于形成强大威压,彻底断绝定颍孤城内贼人意志,即便招降不成功,破城时也会容易许多。” 正文 第144章 羊杂小儿怎的如此难缠 “把贼人困在一座孤城内,贼人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以动摇军心为上,贼人张角三兄弟,亦有三十六贼帅,只要不是波才、彭脱这一波汝南贼,每隔几日可随意拿一颗脑袋在城下炫耀,与咱哄骗颍川学子差不多,披头散发的脑袋,贼人居于城头又如何看得清?” “他们不是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吗?张角三兄弟的脑袋都被砍下了,黄天还如何可立?” “正如当年项羽自刎江边……” “杀人当先诛心。” …… “杀人诛心……” 司空张温坐在正中,低喃着两个时辰前董虎的话语,厅堂内坐着一二十人,然却无一人开口,气氛显得颇为压抑。 “唉……” 张温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席间坐着的曹操。 “孟德,你觉得当如何?” 众人齐齐看向曹操,一旁的袁绍有些皱眉不悦,率先向所有人抱了一拳。 “临洮小儿在颍川郡所作所为人皆尽之,如此残暴兵卒留在汝南郡是极为不妥的!” 听着袁绍说出所有人早就商议好了的事情,曹操苦笑一声。 “本初,若无凉州兵马,颍川新募兵卒如何可与贼人厮杀?” 袁绍不悦道:“临洮小儿都已经护卫公主回京了,董卓难道还敢违抗朝廷不成?” 在董虎一千破阎行万五兵马时,曹操就注意到了突然崛起的董虎,对袁绍话语颇为不屑,而是向沉默不语的皇甫嵩抱拳。 “中郎将大人,若董中郎调往他处,可有法子留下董部义从?” 皇甫嵩好像被董虎打击到了,两个时辰都未开口说一句话语,众人见他如此,皆是暗自摇头叹息,谁又能想到那小混蛋会想到这么多阴损计策,挖黄河水淹雒阳,水淹整个河南,往水井里下毒,往城内扔时疫,火烧数州粮食…… 别人可以不信,皇甫嵩不能不信,当日董虎杀入河湟谷地,用的就是毁掉所有人的粮食、牛羊计策,这才逼得无数羌人不得不拼死相争。 一旦焚烧掉所有粮食,无数饥民会与黄巾贼厮杀吗?不会!黄巾贼没有粮食,有粮食的只能是官府、世家豪门,大汉朝会成为另一个河湟谷地,所有世家豪门会与董虎屠灭掉的部族一样。 董虎的话语对皇甫嵩的打击很大,曹操开口询问,许久他才苦笑轻叹。 “若虎娃不开口,即便是董中郎的亲弟弟也指挥不动董部义从,可若虎娃开口,即便是稚子幼童也可以统领。” 说着,皇甫嵩又看向袁绍。 “虎娃性子古怪,即便董中郎可以指挥得动董部义从,也需答应他们那个独立作战权,不能插手董部义从将领升降。” 张温眉头微皱,突然插口。 “董中郎也控制不住董部义从?” 皇甫嵩沉默两息,最后还是摇头轻叹。 “董中郎可以指挥、调动,却不能插手董部义从军中事务,盖因董部义从与我朝兵卒不大一样,即便董中郎将名下将领送入董部义从,也不可能被董部义从认同。” 众人皆是不解,皇甫嵩心下却暗自苦笑,他曾短暂指挥过董部义从,知道那帮家伙素来自立一处,想要插手或安插什么将领,自营帅至兵卒都不会听令,初时他不明白,难道朝廷大将的本事还比不得一个底层兵卒? 皇甫嵩叹息道:“孟德自幼熟读兵书,三公荐举孟德任羽林骑都尉,群臣议定后,陛下认可后,孟德便可担任骑都尉,这与董部义从选将有着很大的不同,他们都是凭本事一步步担任的将领,不是三公或哪个推荐,他们有自己的选将规矩,若不能按照他们的规矩成为将领,即便一小卒也不会认可。” 大汉朝是全民义务兵役制,到了打仗的时候,各州郡开始征募兵卒,兵卒入营后,由主将选任各州郡推荐的能人担任将领,也就是说,无论是官吏,还是将领,都是“推荐”而担任的,至于推荐的人够不够资格成为将领或官吏,那就只能在战场上用生死来证明。 而董部义从不是,董部义从除了一开始的雇佣军时……即便是雇佣军时,从某种程度上,雇佣军也与屯田的府兵差不多,平时一日两斤粮食,除了每五日一练兵外,该种地的种地,该放羊的放羊,这与屯田府兵、屯田卫所常备兵很相似,如此之下,董部义从就需要常年保持各级将领,各级将领就需要保持对兵卒进行每五日一练兵事宜,与大汉朝临时抽调兵卒、临时选派将领不同。 临时征募兵卒,兵卒来源各不相同,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谁的本事,只能靠着主将一张嘴,主将说谁厉害谁就厉害,可董部义从不同,他们是屯田常备兵,他们有自己的升迁标准、规矩,不是哪个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升官发财的,而且破坏了他们的规矩,就意味着断绝了无数底层兵卒的升迁道路,无论是九营副将,还是底层的兵卒,那都是不愿意的。 在董部义从军中,最佳的快速升迁道路是河湟谷地三大训练营长使、从事,是各营大中小队左右副队长,是参谋官性质的左右副队长。 各营大中小副队长分为战斗副队长、非战斗副队长,因大中小队编制不同,各副队长数量也不一样,但战斗副队长都是用数字“一二”来辨认,非战斗副队长则用“左右”来区分。 各营大中小队,包括九营副将,一旦战死,继任者只能从战斗副队中选拔,按照“一二三……”序列依次担任,非战斗副队是督管军纪、辎重后勤的参谋,不允许指挥军队作战,但战斗副队、非战斗副队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在扩军或年底核定各营大小将领升迁时,战斗与非战斗副队是可以向董虎递交转换请求的,但这要进行降级使用。 董部义从内部升迁远比大汉朝的荐举选将严厉、正规、公平,凭看得见、望的着本事吃饭,不是谁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做大将的。 他人疑惑不解,皇甫嵩苦笑将董部义从内部升迁说了一遍…… “小公主也好,董中郎、郭公公、刘胜大使也罢,他们可以充当最高统领,指挥董部义从,可若是让他人直接担任各营副将、各大中小队长,那就需要加入其中,而且还要从一小卒开始,即便是朝廷中郎将也不例外,而且董部义从升迁考核要复杂的多,即便是勇冠三军,若其他方面不行,估计也只能担任中队长或大队长,是没资格担任九营副将的。” 皇甫嵩短暂统领过董部义从,知道这支刺头军队不是你说自己官多大、本事多大就能压得住,想要真正压得住,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将领,就算本事再大也很难让他们认同,而董卓就是最大的证明,能指挥却不能插手董部义从的任何内部事情。 听着皇甫嵩介绍,所有人全都沉默不语…… “董部义从是大汉朝的异类!” 一人突然开口,众人齐齐回头,正是低眉的郭嘉,或许是他的突然开口,一旁坐着的戏志才不由拉了他一把。 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在天下大乱、诸侯争霸时很厉害,但此时的他们根本算不得什么,顶多算是颍川郡无数才子中小有名气的一员。 郭嘉开口“异类”时,他人一时间并不觉得如何,席间坐着的曹操却颇有些怪异看向郭嘉。 曹操是谁,仅从皇甫嵩话语中,就知道董部义从的选将是与大汉朝不同的,知道这种不同破坏了什么,可他并不想给那个“孟德兄长”的家伙上眼药水,内心反而很赞同“能者上”的做法。 不听了皇甫嵩话语还罢,听了后,所有人都头疼了,中原是各大家族的根据地,更愿意让中原世家豪门掌控一切,可现在却没了法子。 设法将董卓调走吧,没了董卓手里两三万精锐,仅凭刚刚招募的五万颍川新兵,打得过波才、彭脱十数万反贼吗? 不调走麻烦更多,颍川五万新卒是董虎用三十亩田招募的,别看皇甫嵩、朱儁督练五万新卒,可若董卓招手,那还不知五万新卒是谁的呢。 扯后腿也不怎么好使了,粮食辎重……包括五万颍川新兵的粮食,名义上那都是董虎的斩获,谁扣谁粮食还不一定呢!命令董卓强攻定颍县也不成,董虎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解释了,强攻十五万贼人坚守的城池,显然就是逼人送死,不仅会让董卓恼怒,也会让其他招募兵卒极为反感,兵卒又不是傻瓜,能让董卓送死,那也会让自己这么送死。 一干人皱眉苦思良久,又都一个个苦笑无奈,董虎领兵入颍川郡,仗没正儿八经打一场,反而为董卓扫平了所有障碍,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背后还有重新崛起的强大内廷支持…… “羊杂小儿怎的如此难缠……” 司空张温也不“董都尉董都尉”了,见董虎弄出的局面后,也郁闷的开口“羊杂小儿”苦笑,其余人等也是一般无二的苦笑哀叹,袁绍却一脸的阴沉、不悦站起。 “现在的难题是敢战悍勇军卒的不足,若真是如此,诸位皆是豫州名望大才,若能招募些敢战将勇、悍卒,自是不用再受他人挟持!” 说罢,袁绍向张温郑重抱拳。 “太尉大人是见了凉州军在颍川郡的所作所为,若让他们久留在豫州各郡,还不知会将豫州百姓祸害成了何等情形,下官不才,愿意归乡招募敢战悍勇!” 众人一阵沉默,又有几人站起抱拳,曹操一见他人如此,也郑重起身抱拳。 “下官亦愿回乡招募敢战兵卒,还请大人应允。” 正文 第145章 大汉朝重将不重兵 董虎相信因缘果,恶因恶缘下,最后得到的一定是恶果,与自己惜惜作别的小庞统如是,敲他脑袋训斥的董卓同样如此,而他自己呢? 成了小公主马夫的他很不务正业,将鞭子扔给高望后,他就整日懒散依靠在车壁上想着这个问题。 想了好几日,终于确定自己不是个发育不良的瘪种子,但他不确定董卓是不是他的恶缘,在董家看顾下顺利长大,这段缘肯定是善缘,日后呢? 不仅是无法确定董卓是否善缘的问题,小公主刘妍、史侯刘辩,内廷宦官们,这些人是善缘还是恶缘? 董虎也不确定,脑袋都快想炸了,几日里跟得了病似的不言不语,而他这个样子也引起了好奇宝宝刘妍的注意,时不时就从车帘里伸出脑袋…… “虎娃,你究竟是怎么了?” 开口“虎娃虎娃”的,董虎也不理她,只是翻了下白眼。 “你是担心董部义从吗?” 刘妍说了这话语时,高望不由转头看向伸出脑袋的小公主,又看向依然咬着根麦草的董虎,但他并未开口。 “年岁不大……” “心眼却没少了一点!” 董虎吐掉嘴里的麦草,伸着大手就要把她按回马车,却不料被恼怒的小丫头打了一下。 “你干什么?” “信不信本公主回宫就与父皇、母后告状?” 董虎一阵郁闷,翻身脸朝外,见他背对自己,小公主可能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说重了,伤了他自尊什么的,推了他两下…… “虎娃……” “虎娃你……你领兵是挺厉害的,要是……要是真的喜欢打仗,我……我可以向父皇、母后替你求情……” 董虎又翻身看着她,见她瞪着自己,伸手照着她脑门就是弹了一下,看着噘嘴捂脑门的小丫头,不由咧嘴笑了。 “咱先说明两点,第一点,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虽咱将颍川郡百十万人绑在了你身上,还夺了三大中郎将兵权,看似他人不能怎么着你,毕竟公主你主持颍川郡时,一者解除了颍川郡危急,解除了雒阳帝都身边危机。三大中郎将一再折损兵力,被贼人堵在城内出不来却是事实,而公主领兵前往后,立刻击退了贼人,朝臣们再如何不满,击退敌人的功劳却是公主的。” 高望听了他这话语也不由点头道:“虎娃这话是不错的,他人再如何说公主年幼,那也是击退了贼人!” “嗯嗯,虎娃你再说说。” 刘妍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赞同,与喜欢他人夸奖的娃娃一般无二。 董虎心下好笑,又说道:“一者公主领兵替雒阳、颍川郡解除了危机,救出了三中郎将和万余将士;二者征募到了五万兵卒,补足了朝廷兵力不足难题;三者征募到了足够十万大军征战一年的粮食,缓解了朝廷平叛财力不足问题,再加上咱将颍川郡百万人绑在了公主身上,即便颍川各家族不满,也不敢轻易在朝堂上吵吵嚷嚷,除非他们愿意被颍川郡百万百姓大骂,架空了三位中郎将后,看似咱们都离开了,但公主的威望已经被数万将士认可,三位中郎将若攻击、弹劾公主,他们也甭想让军卒们听话。” “三大中郎将低头,颍川郡各家族低头,公主就是板上钉钉子的功劳,就证明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英明决定,公主离京节镇平乱大军就是正确的,任何人再在此事上胡言乱语,那就是不满怨怼朝廷,是嫉恨公主功劳,更是在挑战陛下和大汉帝国威严。” “所以呢,此次公主和公公们的危难……算是顺利度过了,可这只是明面上!回京后,你想再这么脑袋钻出来,再‘虎娃虎娃’的就甭想了,肯定会有严厉嬷嬷、公公、教授博士打你手心!” 董虎一想到小丫头在他人严厉管教下学习公主范儿时,嘴就咧得老大,又照着她脑门弹了下。 “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还有闲心担心咱?” “呵呵……” “第二件事情,咱在年前与皇后娘娘、郭公公书信时,咱就已经说了清楚,叔父若入中原平乱,肯定会兵败受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叔父没有足够的听话且精锐兵卒,而此次咱前来中原,就是给叔父送兵卒的。” 董虎想了下,说道:“叔父与大汉朝的将领有很大不同,若咱把军卒交给皇甫嵩、朱儁、卢植,或是司空张温,交给他们任何一人,咱都不会放心,但交给叔父就不同了,咱可以完全放心。” “为什么啊?是因董中郎是虎娃你的叔父吗?” 小刘妍与董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董虎有个特性,很容易被娃娃亲近,即便是一开始被他欺负的张牙舞爪咬人的小庞德,与他在一起几日后,就成了“虎娃哥哥”…… 董虎看了眼竖着耳朵偷听的高望,又看向小刘妍的疑惑,苦笑一声。 “董部义从较为特殊,无论交到谁手里,咱虎娃都不担心背叛、反叛,不是因为咱给了他们很多钱财,也不是因为咱允诺什么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咱给了他们公平,而这恰恰是别人给予不了他们的。” “在大汉朝军制下,卢植也好,皇甫嵩、朱儁也罢,在本质上,他们都不会在意军卒,在意的是军卒能不能为他们获得胜利,能否获得功勋。” 董虎看着一脸疑惑不解的小公主,笑道:“这话听着好像有些绕,毕竟能不能打胜仗,靠的是兵卒,若不在意兵卒又如何打胜仗?” 不仅小公主连连点头,就是高望也点头赞同,但两人都未开口。 “在意军卒……怎么说呢,在意的方向不同,皇甫嵩、朱儁……或者大汉朝其他将军,他们在意的是军卒够不够多,能不能拼命去送死,而不是在意兵卒吃的好不好,冷不冷,家中有无困难,有没有读书识字,军阵演练的如何,有无勤习刀兵厮杀,战场伤残了后,有没有别人照顾,战死了,妻儿父母有无他人赡养……” “在意的方向不同,造成的结果就不同,若咱把董部义从交到皇甫嵩、朱儁手里,他们会拼命驱使兵卒去送死,以此获取胜利、功勋,董部义从如此,朝廷招募的兵卒亦是如此,都会驱使他们去送死,拿人命换胜利。” “而真正在意兵卒的将领呢,他们不会轻易让军卒做无谓牺牲,会更加珍惜使用军卒。” 董虎笑道:“大汉朝军制是全民义务兵役制,什么是全民义务兵役制?就是每一个男丁都是兵卒,大汉朝有权利征募任何一个成年男丁入伍,但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要上战场,所以就有了更赋税,就是不当兵的每个男丁都要缴纳银钱。” “战时征调军卒,仗打完了就各自回家,兵卒与将领在一起的时间短,双方没办法培养各自的感情,久而久之就成了只在意兵卒多不多、能不能听话送死。” “董部义从不同,董部义从是屯田兵,即便是最开始的雇佣兵,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屯田兵。” “因为他们头上始终都有营将、大中小队长,他们都是每隔五日一练兵,大小将领一直管着他们,将领与兵卒就成了父子、兄弟关系,这是与皇甫嵩、朱儁他们不认识下面军卒是不同的。” 董虎又叹气道:“按理说,叔父与皇甫嵩、朱儁将军是一样的,都是大汉朝的将军,也应该同样不会太过在意兵卒,毕竟统领再多兵卒,一旦战事结束,手中兵马也是要散去的,是要让兵卒各自回乡的,死与不死都不应太过在意,在意的是能不能打赢仗。” “事实上叔父与他们是有些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叔父在西凉征战了二十年。” “如果你不珍惜兵卒,每次打仗都死了很多人,即便你每次都打胜仗,也没有兵卒愿意跟你混事,为啥?因为打胜仗,获得封赏的是你这个大将,手下兵卒却捞不到好处,反而还要被你驱使送死,自是没人愿意跟你混事。” “西凉人悍野且犟,与中原老实听话的农夫不一样,逼急了他们,杀官杀将反叛是常有的事情,想让他们老实听话,不仅要打胜仗,还得对他们好一些,不能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否则……死的一定是带兵将领!” 董虎轻弹了下小丫头呆愣的脑门,笑道:“叔父在西凉任将二十年,叔父与东西羌、匈奴、鲜卑、益州蛮都打过仗,二十年来何曾折损过太多兵力?” “爱护兵卒的人,用兵都极为谨慎,不会轻易让兵卒做无所谓的牺牲,当然了,打仗是要死人的,但要让人死的有价值,而不是为了获胜或是功勋拼命驱使兵卒送死。” “所以呢,叔父不会故意让董部义从去送死,只要保证了这一点,咱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反倒是让咱将董部义从交给司空张温、皇甫嵩、朱儁,哪怕他们是大汉朝战神,咱也是不愿意的,人死了,他们升官发财了,却给咱留下一地尸首和一地待养的孤寡妇孺,那咱能愿意吗?” 董虎所知道的董卓过往中,董卓没有真正大败过,即便在后来成为董太师后,面对关东诸侯时,也没真正大败过,是极为谨慎的统兵将领。 董卓残暴不仁,可他死后,牛辅、李傕、郭汜却能用为他报仇的名义稳住军心,甚至领十万大军围攻长安。 董卓初入雒阳时多少兵马? 仅三千! 后来的十数万兵马又都是哪里兵卒? 凉州兵? 别扯淡了!董卓初入雒阳时,韩遂、马腾等人可还在凉州作乱呢!十数万兵卒还不是雒阳、长安本地兵卒?可为何牛辅等人还能用董卓的名义围攻长安?围攻皇帝? 唐朝时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残暴吗?仅他李茂贞一人就火烧长安好几次,天下节度使无数,能活过十年者少之又少,但李茂贞却能雄霸凉州四十年! 为何? 正文 第146章 回京和自囚院中 三国是个重将而不重军卒的时代,偏偏董卓就是个异类,尽管他在后来残暴不仁,但他与唐朝时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很相似,同样的残暴、屠戮无数,但对待下面兵卒将领很好,若非如此,在唐末难活十年命的节度使中,他李茂贞也不可能做了近四十年的凤翔节度使,董卓死后,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更不可能用董卓的名义稳定军心,回头又反杀入长安。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兵卒也是人,也不是蠢货傻蛋,是能够分辨出兜里有没有钱,能够辨别出跟谁混事更有利,这在刘备偷了曹操的十三万兵马时显得最为突出。 刘备先是用曹操兵符骗了五万兵马,之后又杀了车胄夺了徐州八万卒,若曹操待兵卒真的不错,只需要曹操跑到徐州城下,随意喊一声,刘关张一个都甭想活,任你大罗金仙也甭想在十几万暴乱兵卒下活命。 事前,刘备拿兵符可以欺骗兵卒,曹操亲自前去,难道会比不上兵符?之所以叛逃,还是因兵卒没有归属感,跟谁有利就跟着谁混事。 袁绍、袁术、曹操、刘备、孙权……一个个全都动辄驱使十万、数十万兵卒,对百姓负担重不重且不论,仅如此之多军队厮杀,一场仗打下来,会死多少兵卒? 大汉朝几百年来与匈奴、鲜卑、东西羌、南蛮、益州蛮战争中,动用十万人厮杀的又有几次? 兵卒也是人,也会害怕、恐惧,也能分出个好孬,残忍无道也好,仁德名士也罢,若不能善待兵卒这一团体,照样能被人一声招呼全跑了没影。 战时临时征调兵卒,战后解散务农,大小将领执掌军卒时间太短,想要让将领爱惜军卒很难,同样的,想要让兵卒真正归心也不容易,更何况朝廷文武的心思就是秃子头上生虱子,董部义从交到皇甫嵩、朱儁这样的人手里,那还不是可着劲的让董部义从攻城送死? 董虎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自己对董卓的理解,有自己对这个时代英雄们的理解,他很清楚董卓在未来会做出怎样的事情,知道增加“董太师”功勋会有怎样的后果,但在推动这一切的时候,他自己也成了董卓的左膀右臂。 成了左膀右臂,对董卓有足够的影响力,是不是就可以扭转车轮的轨迹?就如同车轮前突然多了个石子,车轮在碾压石子时,车子会不会因石子的偏转而改变了行驶方向?是不是就有了另外一个结果? 董虎不知道。 他不知道推动董卓是否会有另一个结果,不知道能否改变历史的轨迹,能否避免三国死了太多人,能否避免百年后五胡肆虐中原局面…… 他不知道一颗小石子能否改变这一切,但他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世家豪门是不会信任他,与临洮董家子一般无二,与所有凉州一系将领一样,没人会重用、相信他,不推动的结果……要么老实趴在高原放羊,要么惨死在中原,没有第三个结果。 董虎与小公主说了董部义从的不同,说了董卓与其他将领的不同,小公主太小,很难理解他的话语,至于高望……那还是算了,或许他们更为在意自己的权势。 该做的,不该做的,董虎都做了一遍,此次回雒阳后,他不仅能看到小公主的窘境,也能看到朝臣们对自己的排斥和忌惮,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董卓头够大,只要他在董卓心下分量足够重,短暂的趴窝根本算不得什么。 董虎与年幼的娃娃颇为亲善,又不是这个时代的灵魂,与小公主在一起时也只当她是个寻常娃娃,没事时编几个故事哄骗,但在外人面前时,该表现出尊重还是要做个样子的。 来颍川郡时候,走的是旋门关、虎牢关,回返时却走的雒阳八关之一的轘辕关。 轘辕关在颍川郡阳城县西五十里处,因此处关隘所处地有十八道迂回弯道,所以才叫轘辕关,而轘辕关就在轘辕山的半山腰,东面是嵩山,南面是少室山,此处地势险要,是颍川郡进入雒阳必经道路。 或向北走虎牢关折转向西,或从颍川郡轮氏县转道走大谷关,都是可以进入雒阳的,之所以轘辕关是颍川至雒阳的必经道路,就是因为走这条道路最近,朱儁、皇甫嵩、董卓先后领兵救援颍川郡时,走的就是这条道路,而董虎却走旋门关、虎牢关这条道路。 朱儁、皇甫嵩、董卓走轘辕关救援颍川郡,不仅是因为道路最近,也是因这条道路较为安全,而董虎是为了造势,不仅要清理虎牢关以东贼人,为雒阳东面拓展更大安全区域,更大的目的是要把一万骑整出十万大军的威势,迫使颍川郡境内波才、彭越撤离,能做到这一点的,只能走旋门关、虎牢关一路,而走轘辕关进入颍川郡,董部义从就会与围堵阳翟城的数万黄巾军直接爆发冲突。 一万董部义从突袭数万拿着木叉农夫,董虎根本不怀疑最后结果,阳翟城下数万黄巾军败退后,堵着皇甫嵩的波才所部就会率先惊慌,即便皇甫嵩不从长社杀出,董虎也有十成把握砍了波才头颅,继而是围堵朱儁、董卓的彭越所部…… 董虎最善奔袭,一群毫无作战经验农夫,在不能组成严整军阵,在没有威胁骑兵的步弓远射时,董虎就算不冲阵,只在外围奔射围猎,十万农夫也不够一万董部义从砍杀的,这点他极为自信。 但这不符合董虎的利益,也没办法解除掉小公主身上附带的危机。 董虎可以一己之力干掉波才、彭越,这点他有十足的自信,获得如此之大的功勋后,迎来的绝对不是封赏,而是打压!会因公主离京而遭受打压,颍川郡各大家族也绝对不会低头,即便用公主的名义压着也不行,更别想招募五万卒、征募十万卒所用粮食辎重、夺了三中郎将兵权,道理很简单,波才、彭越所领的黄巾贼若被极短时间内干掉,颍川郡就没了威胁,没了威胁后,各家族就没了顾忌,这与养贼自重差不多,只有贼人还在,还在威胁着颍川郡,他才能借着公主的大义肆无忌惮。 董虎只是个小将,还是在大汉朝体制之外的羌王,获得再大功勋都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董卓,决定一桶水的容量,不是最长的那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个,只有董卓地位提高了,临洮一系将领才能水涨船高。 他的目的不是自身,而是董卓,而是时不时就“虎娃虎娃”的小公主,而是史侯刘辩。 回返时走轘辕关,看一看这座关隘可有破损、废弃,事实上与虎牢关差不多,几百年来少战事的中原腹心,本应是险关重城的关隘,多多少少都因经年失修而毁坏、破损。 出轘辕关就是缑氏县,继而走偃师入雒阳,一路上并无太大变故,一行人安安全全进入城内。 依照常理,小公主代表的是一军统帅,任务完成,回京时多多少少都要有些官吏出城迎接,结果却屁个人影都无,仅看到这种结果,董虎也知道今后的日子是不好过了。 将小公主安安全全送入皇宫,董虎没有见到皇帝、皇后,除了张让不冷不淡说了几句,他并未被任何人召见,直至回到郭胜送他的宅院,光禄勋(郎中令)刘宽才让人给了他个腰牌,骑都尉的腰牌。 骑都尉是两千石大吏,掌羽林骑,这个职位本应该是皇帝最亲信的人担任,董卓也好,董虎也罢,哪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因缘际遇,董卓、董虎先后担任了此职,本想着回到雒阳就应该被皇帝收回骑都尉一职,但他没想明白光禄勋刘宽还给他送来了个入宫腰牌,难道就不怕他造反砍皇帝脑袋? 没想明白,但他还是将腰牌、骑都尉虎符一起还给了刘宽,不仅是为了减少些小公主身上的脏水,更多的是他不想被人算计。 骑都尉掌羽林骑,整日出没宫廷,很容易被有心人弹劾、算计,无官一身轻,整日关着大门自囚院中,他人想算计也难了许多。 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原想着跑去史子眇家中,陪着小刘辩一起做个宅男的,但天下大乱后,皇帝刘宏担忧儿子被混入雒阳的黄巾贼弄死了,小刘辩就正式成了宫里的皇长子,董虎也只能老老实实在临时住处趴窝。 一连半个多月,除了高望偶尔登门饮酒,与他说一说京城内外些许杂事外,一个登门拜访的人都无,也着实让他体会了一遍被潜规则的滋味。 从高望嘴里,董虎知道小公主被教授礼仪的女官打了好几回手心,知道刘妍、刘辩姐弟俩日子不好过了,为了安抚两娃娃受伤的心灵,他就每日写了个小故事,有的是他瞎编的,有的是秦汉以来的小故事,反正都是民间鸡毛蒜皮的屁事,多多少少安慰了些姐弟俩受伤心灵。 自六月时,董虎就躲在院中,每日看看书,调教调教四个养子和一干亲随,顺便在瞎编几个小故事外,他是一步都未踏出院门,就是上街购买五百兵卒食用的米粮菜蔬,也不让军卒上街购买,就怕被人算计。 正文 第147章 逼着贼人出城一战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若他人想找你麻烦,做的越多越容易被人揪住小辫子,可若你什么都不做,就成了“无欲则刚”情形,他人反而不容易找事儿,但还有一句话语……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董虎很谨慎,尽可能的减少被人寻衅滋事,不愿因自己而影响到了前线过万董部义从,对于他来说,此时的后方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权利什么的……此时得到了也是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华雄、董小乙、董重、刘弃、董骨各领千余骑四处出击,五千骑相隔散落百里,一人双骑往来纵横,半个月内横扫整个豫州平原,仅抓获的“黄巾贼”就有小十万。 半个多月里,每一日都会有数千老弱妇孺被百十个兵卒驱赶着来到定颍城下,看着城外俘虏大营一点点变大,郭胜反而一脸忧愁。 “仲颖,这些俘虏是不是太多了些,若是……若是与城内贼人突然里应外合,可如何是好?”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郭公公不用太过担心,都只是些被人蛊惑的老弱妇孺而已,只需一千人就足以将他们看押了起来!” 董卓很是得意,仅凭抓获的这么多贼人,那就是无上功勋,更何况这些都是攻城决死军,若把人送走了,岂不是要让自己精锐兵卒强攻城池? 牛辅等人知道董卓的心意,向郭胜抱拳笑道:“公公不用担心,咱们绝对会小心的,若公公真的担心,咱们可以让他们另选一处营地。” 就在这时,中军大帐内突然响起一声不悦。 “董中郎,你已经在城外挑着数十颗人头了,城内贼人士气也该低落了吧,也该攻城了吧?”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正是袁绍身边一小将,一见只是个不认识小将,董卓老脸瞬间耷拉了下来。 “哼!” “本将军如何打仗,一个小小的曲侯也敢多嘴多舌,给咱扔出去!” 开口小将大怒,正待起身大骂,袁绍一把将人拉住,双眼却看向冷脸恼怒的董卓,又看向主座上张温,看向冷脸不语的皇甫嵩、朱儁…… “这些日里多有传言董都尉故意纵贼,若是董中郎驻步不前……” “呵呵……” 牛辅不由一笑,抱拳向袁绍拱了拱。 “牛某有一事不明,想向袁从事讨教一二,帐外十万贼人俘虏又从何而来?豫州百姓又因何得以安定收割麦谷?” “你……” 袁绍还要大怒,曹操一把将人拉住…… “曹阿瞒你……你不知道南阳反贼的事情吗——” 听到袁绍怒吼,帐内一片沉默…… “呵呵……” 董卓突然轻笑,众人齐齐转头。 “本初不用太过担心,徐刺史、秦太守能联手杀了贼首张曼成,也定然可以将贼人堵在城内……” 董卓说到此处,突然皱眉看向曹操。 “孟德,咱好像听到人说,当日虎娃跑到雒阳时,言什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 “哎呀……” “看着虎娃长得憨傻呆愣,诸位可能不知,虎娃自幼可是读了不少书的,当然了,咱也不知他啥时候读了些兵书的,不过虎娃的话语是有些对的,一千也好,十万也罢,只要实力够强,那都是可以将贼人堵在城内的!” “徐刺史、秦太守能联手杀了贼首张曼成,虽兵少了些,也定然可以将贼人堵在城内,只要贼人无法为祸,就像咱这般,先把乡野间贼人清除掉,先安稳了各郡县,再一举灭了贼人也是可以的嘛!” 司空张温、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儁等人鼻息一阵粗重,南阳宛城求援信一封接着一封,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虽然合力砍杀了张曼成,可两人兵力太少,之后又被继任黄巾军小将赵弘击败,十余万黄巾军死守宛城。 按照董虎知道的车轮痕迹,五月份时,皇甫嵩在长社放火烧死了波才主力,波才逃向阳翟城,因为那里还有数万围困阳翟城的黄巾军,但皇甫嵩放的一把火太大了,黄巾军本就是些农夫,顺风战还成,一旦落于下风,士气崩散的会让人难以置信。 按照董虎知道的车轮痕迹,皇甫嵩、朱儁会在阳翟城下杀死波才,彭脱会带着一部分黄巾军败退,最后会死在西华,之后皇甫嵩领兵北上兖州,先清除掉冀州侧翼兖州卜巳、张伯、梁仲宁所部,然后才会兵围被卢植困住的广宗张角、张梁所部……而右中郎将朱儁则自豫州战场转而进入南阳战场。 若没有董虎的瞎掺和,五六月间,皇甫嵩、朱儁、曹操就应该干掉了波才、彭脱所部,朱儁就该领一万卒转战南阳,而现在已是六月,麦子已经收入库中了,波才、彭脱还活蹦乱跳,而且还躲入了定颍县城内。 按理说,十余万黄巾贼被堵在城内,皇甫嵩、朱儁照样可以跑去冀州或南阳平乱,关键是董卓窝在豫州战场,还是朝堂各大家族的大本营窝里,张温、皇甫嵩、朱儁若离开了,董卓若胡来可咋整? 不仅仅只因董卓趴在各世家豪门老巢,还因董卓拿住了朝廷的精锐兵马,五万颍川军是仅新募半个月的农夫,连拿刀子捅人都还没学会呢,短时间内如何可以打仗? 皇甫嵩跑去冀州平乱也好,朱儁转道南阳也罢,两人凭借的是从雒阳带出来的四万兵马,是四万兵马里面的北军五营、虎贲军、羽林郎、十二城门精锐,可这些兵卒都在围攻公主行营时,全被董部义从俘虏并打乱重组,全成了董卓手里的兵马。 董卓手里一共两三万兵卒,全是精锐,不是董部义从就是朝廷精锐,给皇甫嵩、朱儁留的都是五万颍川军新兵,当然了,袁绍、曹操以及豫州各家族也送来了三四千家丁民壮,看着也像是敢战勇士,可这些人毕竟是没打过仗的新兵。 仅凭这些未上过战场新兵,那就是与黄巾军的农夫兵卒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若兵力占优还罢,关键是黄巾军兵力占优,这可就要命了。 董卓就是摆明了,先耗着定颍城内黄巾贼,虎娃不是说了么,不能给贼人太多守城经验,要攻城就要一鼓作气,就要一鼓而下。 凉州军一系将领全冷脸不语,朝廷一系将领个个阴沉着脸,就在张温想用朝廷名义压着董卓强攻定颍城呢…… “报!” 斥候大队长董厚大步走入帐内,向着太尉张温抱拳。 “贼首波才、彭脱领十万贼人出城。” “什么——” 众将轰然站起,牛辅惊问。 “贼人欲要出城与我军决一死战?他们不会疯了吧?” 董卓初听到“十万贼人出城”也是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后又是一摆手,很是不屑挑了挑眉。 “传令各营后退三里。” 董厚正要抱拳领命…… “慢着!” 朱儁冷脸看向董卓。 “董中郎后退是何意?难道不知一鼓作气吗,此时正是我军一击灭贼之时,岂能畏惧后退?” 众人默默点头,董卓却冷脸不悦。 “董某如何打仗那是董某的事情,用不着朱中郎过问!” “哼!” 董卓冷哼,转而看向一干董部义从将领。 “孙牛、董信、董耀、刑勇、胡三。” 五大步将上前叉手抱拳。 “末将(末将)在!” “领所部居前迎敌,且战且退!” “诺!” 董卓大手一摆,董部义从五大步军副将齐齐抱拳,转身按刀大步离开中军大帐。 “姚山、姚勇、杨义、董三、董四。” 原白马羌义从老将齐齐上前抱拳。 “末将(末将)在!” “领五千临洮儿郎为五千披甲步军箭射掩护。” 五老将齐齐抱拳。 “诺!” …… “华雄、董小乙、刘弃、董骨。” 四大骑将上前抱拳。 “末将(末将)在!” “居于孙牛所部两翼后三里,无军令不得出战!” 四骑将与他人一般无二抱拳离帐,他们需要整理军阵迎敌。 众人看着董卓动用董部义从,所有人都没有开口,可过了好一会也没见他继续调动兵卒,很有些不明所以。 一干人相视,即便牛辅等人也想让董部义从打头阵,对董卓的军令并未有任何反对,可董卓怎么不开口继续调动他人了? 张温见他人相视却不开口,犹豫开口道:“董中郎,贼人出城十万,仅万余兵卒……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董卓挑了下眉头,说道:“司空大人莫要担心,此事虎娃已有定计。” 众人一愣,皆有些不明所以,董卓砸吧了两下嘴唇…… “司空大人也知虎娃当日话语,先把豫州乡野间贼人清剿了,尽可能的让百姓可以安心收割田地里的麦谷,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动摇贼人军心,假冒贼人魁首被咱们砍杀,动摇贼人军心,还有就是外面近十万俘虏,虎娃就是要造成咱们的兵马越来越多,他们若出来与咱们一战,还有可能击退咱们,还有可能让十万俘虏冲散我军的机会,可若他们依然躲在城内,一个月后,各郡援军前来,定颍城外就是数十万大军,他们就连丁点机会都无。” 董卓笑道:“虎娃早在半个月前就断定,贼人必会因焦虑而出城与我军全力一战,孙牛所部且战且退,将贼人引出数里,华雄就可趁机杀入城内,或将十万贼人退路断绝,至于那些十万被贼人蛊惑的妇孺老弱,有徐荣、郭胜、李傕等人领万卒看押,想乱也乱不了。” “干掉了十万贼人,即便贼人紧闭城门,也只能与咱老老实实开城投降!” 正文 第148章 一万围歼十万 包括董卓在内,很少有人真正看到过董部义从厮杀,他们只是从战报上得知了些董部义从战绩,战鼓震天,所有将领全都出营观战。 五个千人步兵营六列军阵足以排列出两里横面,依照董虎的习惯,身为五千步卒统帅的孙牛居于右翼,直接掌控两千右翼,而中军两个营则由性格坚毅的董信担任,左翼一个千人营则由每每与孙牛争吵对怼的胡三统领。 董虎所用战法是罗马帝国习惯打法,罗马帝国与大汉朝是一样的强大帝国,巅峰的罗马帝国时,疆域比大汉朝最强盛时还要辽阔,但罗马帝国的巅峰时的军团人数才仅有三四十万人,这远远落后于大汉朝的军队数量。 在罗马帝国看来,中原王朝的两个州的疆域,只需要一到两个军团就足够了,也就是五千到一万兵卒。 罗马帝国巅峰军卒数量仅三四十万人,打一场战役也只动用一到两个军团,以至于每每面对远超自己数量的蛮人围攻情形,但最后的胜利者却往往是罗马军团,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罗马军团的进攻特性。 罗马军团的战术思想与中原王朝的战术思想不一样,罗马军团的主帅位置不是在军阵的中央,而是在右翼,这么做的原因是主帅可以随时转移阵地,转移到军阵后指挥中军或左翼军阵。 主帅居于右翼,可以随时转移,若居于中军阵心,主帅就没办法移动,一旦移动就会破坏围在中间的阵型,就会让军阵动摇,很容易让敌军实施箭矢阵中间突破。 罗马帝国的统帅在右翼,中军将领性格上必须是坚毅不拔,要像坚硬石头顶住敌人,左翼将领的头脑必须极为敏锐,不仅能察觉对方主帅的意图,同时还要与自己右翼主帅心灵相通,能够判断出敌我双方主帅进攻意图,随时配合己方主帅实施斜线战术。 罗马军团最善于斜线战术,以及斜线战术衍生的砧锤战术,这与中原军团常用的锥形(锋矢)战术、雁形阵、钩形阵不同,锥形、雁形、钩形阵都是建立在中军强大的基础上。 中原军团兵马数量较多,往往极为重视中军,是建立在中军不动摇的基础上,但罗马军团数量少,更倾向于进攻,毕竟人数较少,若是被动防御,早晚会被敌人用人数优势生生磨死,罗马军团更善于利用进攻来充当防御。 凉州人少,董虎也更喜欢罗马军团的打法,教授手下时,也是以罗马军团的进攻打法为主。 无论是什么打法,都脱离不了战场三原则,即二打一,二胜;输出面大的打输出小的,输出面大的胜;密集打稀疏的,密集的胜。 但战场上复杂,具体该如何打,需要看具体情形,并不是一招鲜吃遍天。 战鼓震震,得到了弓弩的五千临洮儿郎率先居于阵前,他们需要先射上几轮箭矢后,然后就会躲在披甲持盾重步兵身后进行抛射,或护在两翼。 十万人,漫山遍野,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汹涌滚动,看到如此庞大威势的阵仗,即便是张温、皇甫嵩、朱儁、曹操等人也面色大变。 “放箭——” 无数箭矢抛射,一波又一波,五千临洮儿郎、五千重步兵,同时张弓射箭,但重步兵远比充当辎重的五千临洮军箭射齐整。 一波又一波,每一波箭雨带走无数头裹黄布条性命,但拿着木叉、锄头、棍子黄头巾们太多了,滔天洪水般狂吼呼啸涌来…… “射箭——” 箭阵前号令兵两眼紧盯着无数涌动潮水,见距离五十步时,挥舞着旗子转身就跑。 喊杀声震天、冲天战鼓轰鸣,号旗手再如何呐喊撤退,他人也是听不清,可看到人提着小旗子跑路,那还能看不到? 原本还射箭的临洮儿郎,全向着预留后撤兵道向后狂奔。 五千弓弩后撤,震天战鼓一顿。 “投矛——” “嗡——” 敌人距离无数举盾兵卒仅有十数步,五千根重标枪远比弓箭杀伤力更加恐怖,如此近距离,重标枪能将没有甲胄、没有木盾的黄头巾生生钉在地上,即便是偶尔有人拿着块房门板,重标枪也能将木板刺穿,锋利的矛头透过木板刺入人的胸腔。 五千重标枪过后,密集冲阵前锋瞬间稀疏。 “拒阵——” “轰——” 前排持盾手猛然转动盾牌,左腿向前倾侧着着身体,准备着第一波冲撞…… “轰——” 震天冲撞如同无形冲击波,数里外观阵百十大将不由提动了下缰绳,胯下战马更是焦躁踢动。 “杀——” 震天喊杀声瞬间充斥整个天地,人挤人,六列战阵生生挡住了无数黄头巾最强冲撞。 人太多了,每一刺出一矛,耳边就是一声凄厉惨叫,纯粹的疯狂,纯粹的血肉撞击坚固防线,孙牛见识过这种疯狂,见识过参狼羌是如何的惨烈。 人太多了,头上箭雨一波又一波,即便如此也难以让这种疯狂冲阵冷静下来。 孙牛亲身经历过参狼羌的疯狂,亲身经历过董虎是如何临阵接掌指挥权的,仅小半刻钟,阵前死了无数人,疯狂依然没有减缓,孙牛知道,在这种疯狂下根本无法边战边退,一个后退就能让整个防线崩溃。 “开阵——” “龟阵——” 孙牛怒吼,号角传令鼓动,正在举盾拼命抵挡的军阵猛然放开近百个口子,如同泄洪一般,在开口处,无数军卒持盾转身,如同之前弓弩手撤退的兵道,持盾军卒用一个个盾牌弄出一个个水渠,无数黄头巾在人推人下,顺着沟渠涌动,但这是条生死路,每前进一步,左右两侧都会刺出致命一击。 未开阵前,双方厮杀的只是第一、第二排兵卒,三、四、五以及第六排预备兵除了投放重标枪外,他们没办法杀敌,但在开阵后,五千披甲重步兵就成了刽子手,原本的兵道就成了条生死路…… 张温、皇甫嵩、朱儁……就是董卓都一脸惊骇看向数里外,孙牛近距离作战或许无法察觉出整个战场态势,可站在高坡上的百十大将又如何看不到,黄头巾潮水在发疯了似的狂攻董部义从军阵下…… 这才多久? 一刻钟? 还是两刻钟? 原本的滔天洪水,怎么变成了稀疏溪流? 董卓一个冷颤,没由来的恐惧,之前他知道董部义从战力很强,能两千全歼参狼羌两千,能三千全歼边章五千,可他从未亲眼见识过董部义从真正厮杀场面。 十万人,就算是十万头猪,也不会这么快被杀完吧? “来人——” 看到黄头巾们终于恐惧开始哭喊向后奔逃,董卓炸响尖叫,吓得一干将领心脏一紧。 “快——” “快传令华雄出击——” …… 连续泄洪,仅五六次,孙牛就感觉到了轻松,感觉到了极限压力下骤然轻松的快感。 “来人!” “告诉姚山叔,配合我军攻击贼军右翼!” “诺!” …… “传令董信、胡三,右翼斜线阵!” “诺!” …… 姚山与孙牛不同属,能对他下军令的只能是董卓,但得了孙牛军令后,想也未想,五千临洮儿郎全部涌向右翼。 “推阵——” “杀——” 疯狂被冷静替代,原本血肉碰撞也成了孙牛熟悉的对戳,而不再是零距离的冲撞,在军令下,右翼两个千人步兵营齐齐怒吼。 “轰轰轰……” “杀杀杀……” 每一次重重向前横推,手中枪矛便透过盾牌猛然刺出,冷静下来的黄头巾们就会在气势冲天下后退,不后退就会被刺死在阵前。 一声声怒吼,如同铜墙铁壁横推一切,整个右翼大踏步向前横推,横推着黄头巾的左翼向后退却。 孙牛统领着右翼怒吼向前横推,胡三统领的左翼却在缓步后退,而与之厮杀的黄头巾们右翼并未察觉到危险,横跨两里的厮杀战场,即便是常年作战将领,若不足够的敏锐,如此激烈厮杀战场,也是难以察觉到对方意图,更何况还是毫无厮杀经验的黄头巾? 孙牛领着右翼不断大踏步横推,董信领着中军如同厕所里的石头坚立不动,而胡三领着左翼却在缓缓后退,仅一刻钟就形成了典型的斜线军阵。 “杀——” 姚山跟在孙牛后面、侧翼,当孙牛右翼生生将黄头巾左翼横推出三四十步时,姚山猛然领五千卒狂攻正与董信对抗的黄头巾中军背后,一副要将残余数万黄头巾们全部包圆围歼架势…… 被横推着后退的黄头巾左翼将领率先发现了危险,在董部义从要全部围歼屠戮自己时,率先转身就逃。 孙牛没有理会逃跑了的黄头巾左翼,两千持盾将士猛然转身,迅速向右翼展开,原本六列军阵在逐渐拉伸下变成三列,竟生生欲要将黄头巾中军、右翼全部包圆…… “神上使快走——” “快走——” “杀——” 波才猛然转身看向背后大乱的兄弟,这才发现身后又多了一道铜墙铁壁。 “杀——” “杀——” …… 在孙牛由六列军阵逐渐拉伸欲要包圆残存数万黄头巾时,董信中军、胡三左翼同时在拉伸,等到波才发觉了危险时已经晚了,近万人已经形成了方圆一里的巨大包围圈,生生将四五万人困在巨大包围圈内,就在这时,数千铁骑也轰鸣出现在战场…… “噗。” 一支箭矢闪过,波才仰天栽倒。 “神上使——” 一汉子尖叫扑到波才身前,眼中满是泪水。 “神上使……” 波才死死抓住汉子,嘴里不住喷血。 “奸臣当道……朝廷……朝廷无德……” “苍天……苍天已……” “已死——” 双目怒睁苍天,手指微抬,像是在怒斥控诉着什么…… “砰。” 抬起手臂无力跌落…… 正文 第149章 一群汉将的军令状【第一章】 黄头巾太过疯狂,孙牛没能按照董卓要求边战边退,没能缓缓后退三里,没能给与华雄趁黄头巾败军之际杀入城内时间,定颍城依然在黄头巾们手里。 中军大帐内鸦雀无声,没人开口说话,孙牛只是将战损简单说了下后,默默坐在临洮一系将领中,一两千兄弟的战损让他有些消沉。 没有人开口,坐在监军大使刘焉身边的刘胜却手脚颤抖,他虽然没有参战,可五千临洮儿郎却参战了,而他更是五千临洮儿郎的将军、统领。 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开口,刘胜咬牙站起,向着张温抱拳。 “大人,贼人十万与我军交战,杀敌四万余众,能逃回城内的仅有万余,贼首波才更是被我军斩杀,如此大胜当速报陛下!” 没人想让董部义从立功,更没人能想到仅万人的董部义从不仅击败贼人,更是将其围歼,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得到? 张温心下暗自叹息,就算不想认可也没法子,尸体、俘虏可全在外面摆着呢! “此战大胜!” 张温好像很肯定似的重重说了句。 “我军大胜,当速速禀告朝廷!” “来人!” …… “立即将我军大胜消息告知朝廷,就说……我军不日即可彻底剿灭豫州贼!” “诺!” 信使抱拳后大步离帐,董卓却眉头微皱,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温看了眼董卓,又转而微笑看向皇甫嵩。 “贼人今日大败,肯定军心恐慌,将军可有良计灭贼?” 皇甫嵩也看了眼董卓,见他一脸阴沉不悦,心下叹息,但还是向张温抱拳开口。 “正如大人所言,贼人经此大败,军心必恐慌不安,我军可一鼓而下。” 听了这话语,李傕不满嘀咕了声…… “都他娘地到了这种地步,哪里还需要攻打,随意让个人也能招降了。” 李傕开口,一干凉州将领齐齐点头,他们又不是瞎子,贼人主力被打死了,哪里还需要攻打。 朱儁皱眉不悦道:“贼人势大时就肆虐州郡,势弱时若是招降,反而会让贼人心无畏惧朝廷威严,招降贼人便是纵敌长寇。” 孙牛拉着胡三手臂,很是“低声”不解。 “胡三,咱怎么老觉得……朱将军是在说皇甫将军一大家子呢,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胡三一阵无语,对面一干文臣武将全怒目圆瞪,可孙牛也没算说错,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杀了八百造反羌人,投降的就有十余万,皇甫嵩在前两年,也一下子招降了小十万羌人,那些羌人可比张角蛊惑的农夫凶狠多了。 一干董部义从将领很是不屑朱儁话语,凉州羌人都不知造反了多少回,起起复复的造反,这般造反惯犯都能招抚,太平道蛊惑的百姓才造反了一次,一次就要全都砍脑袋了? 看着一干混蛋们全一副别头不屑模样,朱儁、皇甫嵩全老脸涨红,董卓看到对面全怒目圆瞪,想要训斥……最后还是没开口。 董卓知道董部义从将勇与皇甫嵩的恩怨,若没见到孙牛五千人血拼十万人,或许会开口训斥两句,可见识了孙牛正面与敌厮杀,突然发现,原本不值一提的混账们竟然如此强大,强大的让自己都有些害怕。 “哼!” 一人突然冷哼,孙牛等人齐齐转头去看,正见袁绍不悦冷哼。 “贼人就是贼人,若不处罚一二,他们又怎能知道朝廷的威严?” 袁绍起身抱拳。 “下官愿领军令状,夺回定颍城!” 袁绍起身,曹操心下暗自苦笑,但却郑重站起。 “下官愿领军令状,夺回被贼人侵占城池!” 两人起身,一大帮人跟着站起,就连荀彧、戏志才、郭嘉、陈群一干士子文人也呼啦啦站起抱拳。 “我等愿夺回失城。” 见他们全都请命夺城,身为扛把子的皇甫嵩、朱儁也不得不站起身来,正待开口时…… “大头领曾说过……” 华雄皱眉刚开口,孙牛就一把将他拉住,有些埋怨不悦。 “华雄你与他们说个甚?愿意做作死的鬼,让他们去做就是了!” “你说哪个——” 身高八尺汉子大怒,孙牛转头去看,见是曹操不知从哪寻来的倒拽牛尾的家伙,虽不知道憨大个本事,但孙牛也知道他叫许褚。 看着许褚指着自己,孙牛很是不屑一顾。 “按照主公话语,除了有把子力气外,屁用也无!战阵之上,咱要杀你若杀鸡屠狗!” 孙牛、胡三以前都是逞凶斗狠的家伙,但被董虎调教后,对逞凶斗狠的家伙也最是不屑,军阵之上,任你大罗金仙也得死! “你个鸟厮,小爷砍了你!” 许褚大怒就要一刀砍死孙牛,孙牛背后一大帮子董部义从将领轰然站起,“当啷”拔刀声此起彼伏,吓了张温一跳。 “住手!” 董部义从将领与大汉朝的其余将领不同,正如董虎与小公主说的那般,军帐内汉军将领,哪怕皇甫嵩、朱儁都不是太过在意军卒,但董部义从将领手里的兵卒都是屯田兵卒,都是他们一手常年训练出来的,死了一个都很心疼,一战下来,孙牛折损千把号一手训练的兵卒,心情正不好呢,许褚拔刀,也激起了心下怒火。 孙牛可不管许褚是不是虎痴,阴冷看向对面。 “你若想死,咱黑牛今日可以成全你!” “你……” 许褚还要大怒,曹操狠狠打了他一下。 “许褚!” “退下!” 许褚怒目圆睁好一会,这才恨恨一屁股坐下。 “哼!” 曹操什么话语也未说,只向孙牛抱了抱拳,孙牛知道自家主公对曹操还算客气,也默默抱了一拳,低头不再多言。 帐内因孙牛与许褚对怼而无人开口气氛也显得凝重了许多,汉军将领与董虎接触最多的就是皇甫嵩,与董卓一样,即便在凉州统领过董部义从,也没有亲眼见识过董部义从与敌正面一战情景,今日初见后,再没了丁点轻视那个临洮小儿。 见无人开口,皇甫嵩突然向低眉不语的华雄抱拳。 “贼军刚大败过,贼人军心必崩,此时正是一举败贼之时,然听华雄将军话语,好似有些不妥,可否明言告之?” 华雄沉默数息,抱拳道:“大头领说过,贼人在我境与在贼人境内是不同的……” “哪来的贼人境内,天下是我大汉朝天下!”袁绍忍不住冷哼。 华雄微微点头道:“正如袁从事所言,定颍城周边已无贼人,贼人所据城池已然是座孤城,之前我军将一些头颅悬在城外,又不断将抓获的俘虏驱赶到城下,城内黄巾贼恐慌,这才不得不出城与我军一战。” “但之后呢?” “一支毫无退路的死军,要么投降,要么死战到底。” 华雄向张温、郭胜等人抱拳。 “城内贼人已经毫无退路,只要表现些给他们一条活路,很容易夺回定颍城,一旦强攻,就意味着朝廷不给他们活路,他们也只会与朝廷死战到底……” “一派胡言!” 朱儁显得更为强硬,冷哼道:“你难道没听说过‘机不可失’四字吗?此时正值贼人大败惶恐不安时,正是一击平贼之时,早一日平贼,就少让百姓遭受一些战乱之苦!” 华雄见对面皆点头赞同,只是默默抱了一拳,什么话语也未说。 张温不知道华雄、孙牛等人是不是有私心,但他知道,各大家族需要一场胜利,而不是让凉州军获得最大功劳。 董部义从扫荡了整个豫州,仅半个多月就抓了散落在乡野的十万黄巾军俘虏,今日一战又俘虏了近五万,而且还砍了贼首波才,这要是再攻破定颍城,首功肯定是董卓、郭胜,而这不是各家族和外廷愿意看到的结果。 张温犹豫了好一会…… “刘大使、郭公公、王刺史以为如何?” 刘焉微侧身子说道:“郭公公你觉得如何?” 郭胜看了眼刘焉身边刘胜,笑道:“华雄将军用兵沉稳,若能兵不血刃夺回城池,招降亦无不可。” 王允反对道:“王某有些不赞同郭公公话语,太平道妖人蛊惑造反,七州二十八郡皆有贼人肆虐乡野,若不严惩,只会让贼人愈发猖獗。” 郭胜眉头微挑了下,说道:“既然将士们士气高昂,愿意为国奋勇杀敌,不妨试一试,若是皇甫将军、朱将军夺不回城池,再让董部义从出战灭贼也是可以的。” 话语出口,一干汉将全气的脸红脖子粗,呼啦啦站起一群大将。 “我等愿拼死一战!” …… 从哪里打,调拨哪一支军队,谁为先锋……中军大帐争吵了大半个时辰,牛辅、徐荣等人也想趁机出战赚取军功,与对面争的脸红脖子粗,但董部义从很怪异,好像对此毫不心动。 董部义从最好战场斩获,就比如营地外正在挖坑掩埋的尸体,甭管死尸身上衣物多么破旧,也要在掩埋前剥了精光才会扔入土坑。 其他人或许不知,董卓、郭胜、皇甫嵩三人最是知晓董部义从的尿性,定颍城内有十几万贼人抢的粮食、财货,贪婪的董部义从怎么可能愿意放过这么大的一笔财富? 不动心,只能说明此战的艰难。 皇甫嵩对董部义从有些了解,见无一人开口,心下就有些担忧,想调牛辅名下一万朝廷军队,调动牛辅等人参战是可以,可皇甫嵩只调军队不调将领,气的董卓直接冷脸拒绝。 仅一日,五万颍川军以及各家族送入的精壮家丁家将,五六万人对陷入绝境的定颍发起了强攻,谁也没想到,仅剩四五万残余的黄巾军会如此的决绝,前赴后继,无数人抱着人从城头跳下…… 正文 第150章 光腚的雒阳【第二章】 半个多月过去了,日子也很是平静,可临近七月时,不是邻居上门大骂董虎兵卒太过吵闹扰民,就是他人在门前横眉怒目吐口水。 五百兵卒人人恼怒,董虎却面无异样,所有兵卒成了学堂里的娃娃,不让兵卒训练发**力,那就学习文化课好了,在门外大骂吐口水,那就大门紧闭,门外一个守门兵卒都不放置,这总行了吧? 只是…… 有时候,并不是想装乌龟就能躲得过的,躲在院门内兵卒老脸涨红,恨恨吐了口唾沫,耳听着门外再次响起的砸门…… “砰砰砰……” 十几个人齐齐扔出手里石头,巴掌大的石头砸的枣红大门“砰砰”作响,过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任何一人开门,看着木门边上散落的石块,一短衣汉子挠头不断…… “大哥,咱都扔了好几日石头,可这帮凉州崽子就是装孙子不理会啊!” 为首汉子个头不高,脑门上却像是被什么砸伤包裹着。 “不理会……” “来人,用屎尿泼!” “老子还就不信了……给老子泼!” 汉子大怒,手下一人提着个臭烘烘木桶上前,大嘴一咧。 “凉州崽子,快吃饭了——” “哗——” 一桶臭烘烘屎尿全泼在了房门上,十几人哄堂大笑,院门内数百董部义从却满脸的愤怒、阴沉…… “大哥!” “难道咱们还要这么忍着——” 董嗣义一脸的狰狞、愤怒,董嗣忠抬鞭却抽打了他一下。 “不能忍也得忍!” “没父亲军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门一步,违令者……” “斩!” 董嗣忠一一看向所有人,脸上同样的愤怒、阴沉。 “父亲说了很清楚,他们就是要故意激怒了咱们,就是要逼着过万兄弟与十万贼人拼命!他们越是如此,咱们越是不能上当!” 董嗣节上前,愤恨道:“大哥,咱们让人去买粮食,他们就把人揍了,把买粮钱财抢了,兄弟们已经断了一日的粮食啊!” 董嗣忠心下苦笑,但还是摇头道:“父亲自有处置,你们都莫要说了,军令就是军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听他这么说,百十人也只能愤恨看向散发臭气的院门,恨恨转身离去…… “唉……” 直至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院门处,董嗣忠才轻叹一声,又与守在门房处的十余兵卒仔细交代了后,这才急匆匆奔向后院,而董虎正无聊的自己与自己下棋…… “父亲。” “啪。” 董虎轻落了一子,这才转头看向仅比自己小了两三岁的养子,见他抱拳弓着身子,不由一笑。 “遇到这种事情,是个人都会愤怒,但是呢,身为一军之将却不能被愤怒掌控了理智。” 董嗣忠低身道:“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只是这么下去终究是不妥的,咱们已经断粮了一日。” “呵呵……”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关键是项庄身在楚军大营,这才能叮叮当当的舞剑……” “啪!” 董嗣忠一愣,董虎重重落下一子。 “一会你带着人去一趟高公公府上,就说……咱饿了一日,门外也被人泼了屎尿,若他明日不把粮食送来,不把那些羞辱咱的贼人脑袋送来……” “咱虎娃就试试,试试光屁股的雒阳……能不能挡得住咱的五百兄弟。” 董嗣忠心下一震,郑重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董嗣忠躬身离去…… “呵呵……” “世上还真不止一个李胖子……” 董虎对现在的雒阳很是不屑,黄巾军造反后,卢植带走两万,朱儁、皇甫嵩、董卓三人先后带走四五万人,再加上何进手里的八关都尉一万人,合起来就有八万人。 自一月唐周泄密至三四月出兵征讨黄巾军,这段时间都是天冷之时,大汉朝天空可比后世冷多了,这个时候征募的兵卒只能是雒阳自身百姓,雒阳有多少人?可有百万人丁? 百万人丁,征募将近十万人,这些新募兵卒必须要有朝廷核心精锐兵卒,朝廷的精锐是哪些?北军五营、虎贲郎、羽林郎、城门校尉、各家族精壮家丁家将。 想要控制近十万大军,至少要有一万朝廷核心精锐,而原有的雒阳兵卒有多少?即便算上所有城门兵卒也仅一万五千人。 卢植去了冀州,朱儁、皇甫嵩、董卓去了豫州,大将军何进名下八关都尉全散落在雒阳城百里外,现在的雒阳就是个光腚女人,要兵无兵,要青壮无青壮,一些阴暗家伙凭什么就认为能压的住五百精锐披甲骑? 董嗣忠得了命令,在门外安静了后,也不理会门前的石头、粪尿,仅带着十余骑来到高望府上,直接把董虎的话语说了一遍,吓得高望二话不说,带着人就跑到了董虎府门前,看到大门外情景,气的老脸涨红,见到董虎时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虎娃你……你可莫要冲动啊!” 董虎一阵无语,将一盒棋子推到高望面前,又将一脸焦急的宦官按坐在对面。 “高公是知道咱凉州人性子的,咱就怕他们闹事,这才在院子里让他们站队什么的,结果……” 董虎指了指对面邻居,脸上却依然笑意盈盈。 “张太尉、皇甫将军、朱将军领六万大军强攻定颍数日不胜,反被贼人杀出城,一日死伤一两万人,消息传回雒阳后……” “第二日!” “第二日那家就说咱虎娃扰民!” “半个月没有扰民,突然说起咱扰民了!” 董虎落了一子,脸上满是笑意。 “说咱扰民,那咱就教儿郎们读书好了,这总不能还扰民吧?” “虎娃你听咱说……” “公公!” 董虎猛然冷喝。 “啪。” 一子重重落下。 “先是辱骂,说咱养贼自重……” “呵呵……” “咱的兵还是那些兵,咱是抢了颍川郡各大家族粮食,粮食落到咱腰包里了吗?” “养贼自重……” “咱虎娃是得了几十万兵卒?还是得了高官厚禄?” 董虎抬眼看向郭胜,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些怒火。 “高公,自咱虎娃遇到公公开始,虎娃……或者说整个董部义从,可有人对公公不敬?可有辱骂、欺辱过任何一个小公公?” “啪!” 董虎大怒,一把拍在棋盘上,又一把扫落所有棋子。 “真当咱五百儿郎拿不下雒阳吗——” “卢植、朱儁、皇甫嵩、何进,他们把雒阳兵卒全都带出了雒阳——” “雒阳只是一个光腚女人——” 董虎大怒,指着一脸惊恐的高望,阴沉着脸暴怒。 “你是不是不信?” “信不信咱现在就让你看看,看咱是如何捅穿雒阳的——” 高望大恐,拉着董虎就是哀求。 “虎娃……你……你可不能冲动啊……” 董虎猛然一摆手臂,高望猝不及防跌倒在石桌棋盘上。 “呼——” 董虎重重吐了口气。 “高公公莫怪咱恼怒,辱骂几句,砸咱大门,咱都能压得住儿郎,可他们越线了!他们竟要断绝儿郎们的粮食!” “别说咱是领兵将领,就算咱是他们亲爹亲娘,那也休想压的住军中怨气——” 高望死死拉住董虎手臂,唯恐他一时愤怒,一把火把雒阳烧了个精光。 “虎娃,咱现在就给你送粮食,咱保证没人敢在你家门前闹事,你……你可别冲动……” 董虎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了董卓因何一把火烧了雒阳,一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哪里有想到过彻底激怒了脾气暴躁武人的后果。 强压了好一会怒火,董虎再次坐在石桌旁,用着手指指了指对面,或许是他真的吓住了高望,高望颤颤抖抖坐到对面。 “卢植领两万军卒北上冀州,朱儁、皇甫嵩领四五万入豫州,大将军何进领雒阳八都以防,新募兵卒出征时仅招募了一两个月,如此新卒必须要有精锐老卒为骨干。” “精锐老卒为骨干,会是哪些人?只能是北军五营、虎贲郎、羽林骑、十二城门卒,城内若有五千可战兵卒,董某愿自斩头颅!” “五千卒,雒阳有多大?偌大的南北两宫就需要一两千兵卒防守,逼咱作乱……整个雒阳都要跟着陪葬!” “哼!” 董虎恼怒冷哼。 “就算杀了咱又如何?豫州还有咱一万五千精锐,没了咱压着,高公真以为叔父控制得住一万五千董部义从?高公不会忘了五千临洮儿郎是因何前来中原平叛的吧?” “虎娃你……” “高公公!当日回雒阳时,咱与公主言董部义从兵卒不同于大汉朝兵卒,你是听了的,你应该清楚,想要弄死咱就必须先控制了董部义从,你们控制的住吗?你们控制不住暴怒的军队,又为何还要激怒他们——” “虎娃你听咱说,咱……咱真没想害你!” 高望额头冷汗直冒,心下不住大骂张让等人,郭胜是董部义从的督师,这一段时间里,五千骑不仅荡平了豫州境内贼人,俘虏了小十万黄巾贼,堵在定颍城外的一万董部义从更是阵斩贼首波才,近乎围歼了贼人十万。 郭胜是董部义从督师,仅凭一战围歼十万贼人,郭胜就能封侯,内廷获得如此功勋,不仅不奖赏有功将士,反倒逼迫董部义从头领董虎,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按理说,内廷是不大可能做出如此愚蠢事情,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人如此逼迫董虎,关键是内廷看到董虎放下一切,任由郭胜获得如此巨大好处,他人又岂能不眼红? 宦官无子无女,不代表宦官没亲人,不代表宦官就没有身后家族,看到郭胜获得如此好处,在外廷想要打压老实趴着的董虎时,内廷全都采取了壁上观,想要在董虎登门恳求时,顺便提出些条件,比如……更换董部义从监军督帅。 正文 第151章 小公主讨要兵权【第三章】 若是郭胜,或是皇甫嵩在雒阳,他们绝对不敢断绝董虎一丁点粮食,亲身经历过与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一样的。 董虎不是蠢货,他能看出来一些人是在故意激怒他,故意激怒他闹事或造反,在自大人眼里,董虎手里仅有五百兵卒,五百兵卒想造反就是痴人说梦,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 董虎大怒,骂完了高望后,城内也不居住了,先把隔壁人家抢了个精光,又一把火将邻居宅院烧成一片废墟,这才领着人杀出城门,城门百十个守卒想要阻拦,结果却被暴怒的五百亲随捅死了十几人。 “既然这么想要借口,老子给你们!” 董虎捅死了十几人后,带着五百卒居住在城外,是他抢的一家吕姓大户宅院,消息传到皇帝、内外廷大佬耳中后,全都气的老脸铁青,但得知了高望传达的威胁后,皇帝刘宏第一个紧张,连忙让人在城内募兵,光屁股的雒阳太危险了。 一帮大佬老脸铁青却无奈,在城内,街街巷巷的会阻碍些骑兵,可在城外,即便是万卒那也休想拦得住五百披甲骑。 这个时代没有马镫、马蹄铁,使用的是避免掉落的高桥鞍,没有这些装备,即便骑术很好的人也很难将马速加持到最大,况且此时的整个雒阳也没有千骑,西园所有战马全被卢植、皇甫嵩、朱儁、董卓牵跑了,别说一万人拦住董虎,就算再多兵马,他若想走,任谁也是拦不住。 张让、赵忠、袁隗、何进等人气的老脸通红,却也没太好法子,而且还担心董虎领着人跑去豫州,若是无法无天的小子带着一二十万黄巾贼造反,那才是真的危险了。 高望亲自送来一二十颗脑袋,不仅高望前来,小公主刘妍还带着百万钱的赏赐前来,看着抠门皇帝送来的百万钱,董虎嘴角就是一阵不屑。 百万钱换算成“贯”也就是一千贯,分给五百人就是一人两贯钱,就这么点钱也值当的拿出手? 或许高望也觉得“百万钱”有些丢人,在门口拉着董虎手臂唉声叹气。 “咱也不瞒虎娃,陛下库里真没多少钱财了!” 董虎心下一阵鄙视,抠门就抠门,偏偏还寻理由。 “高公,咱虎娃是啥性子?自来了雒阳后,咱可有问陛下讨要过什么赏赐?咱是在乎丁点钱财的人吗?” 董虎白了高望一眼,无欲则刚,他不想从皇帝、内外廷大佬手里得到什么,自然也无所畏惧,一再妥协、退避不过是不想因自己影响到了董卓,影响到了平乱大军,可内外廷全都一副要找事架势,那就不是想躲能躲得掉的,也只有发出些威胁,让一些人在冒险时学会谨慎。 估计小公主这段时间里吃了不少苦头,见到他也不再那么亲近,原以为她是真的学会了规矩、威仪什么的,可等到三人坐在厅堂内,没了外人后,跑到他面前,指着他大脑袋…… “虎娃!” “你……你真的要造反吗?” 董虎是盘膝坐在草团的,小公主站着正适合平指着他大脑袋,看着小脸不悦的丫头,董虎心下就是一阵好笑、无奈…… “回宫啥都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倒打一耙……” “你……你若不是造反,为何要抢人家钱粮、烧人家房子!而且……而且你还杀了人!你……你是大坏蛋!” “……” 董虎一阵无语,将身前小几拿开,又将一旁的蒲草团放在面前,如同坐而论道似的,高望见此,也拿着个草团跑到两人边上坐下。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是故……” “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看着微皱眉头的小丫头,董虎不由咧嘴笑了。 “咱虎娃不好财货、美色,独独易怒了些,所以呢……就有人用了‘怒而挠之’计策,让人在门外面骂咱,往咱大门上泼屎尿,殴打咱去买粮食的仆人,抢咱买的粮食,激怒咱,把咱抓起来治大罪。” 小公主有些疑惑不解。 “为什么呀?你可以上告官府,让官府把那些人抓起来啊?” “可咱已经让人告诉官府了,没人搭理咱啊?咱又能怎么办呢?” 董虎伸手弹了下小丫头额头。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贼一旦惦记上了,先是吓唬一通,吓唬若不管用就要抓住打板子、揍一顿,若屡教不改,由偷贼转而心生了杀人报复,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弄死了偷贼,只有如此才算是安全的。” 小公主想了一会后,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一旁的高望却有些神情紧张。 “兵法言怒而挠之,然此言却在‘实而备之、强而避之’的后面,为何?” “因为你的对手很强,你就不能用‘怒而挠之’计策,只能‘备之’以待时机,只能‘避之’以存实力,激怒一个比你高大且强壮的人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因为你承受不起激怒他人的后果。” 董虎笑道:“就如高公送来的十几颗人头,那些只是些狗腿子,他们顶多也就是砸咱的门,往咱的家里扔石头,往咱的大门上泼了些屎尿,这些事情还不至于杀头,可高公却将他们的人头砍了下来。” “为何罪不至死却要杀人呢?” “因为咱虎娃手里的五百兵卒足以动乱空虚的雒阳,因为定颍城下还有咱一万五千兵马,还有一万五千兵马抓获的十五万黄巾贼,因为河湟谷地还有五万董部义从,因为东西羌是很容易造反的地方,因为黄巾贼在中原造反,朝廷无法再承受凉州羌人在这个时候造反,继而杀入三辅。” “因为咱恼怒骂了高公,朝廷突然发现,原来咱不是可以轻易激怒的,至少在雒阳兵卒未充实前,在无法确定能否抓住咱时,朝廷不能冒这个险,所以……陛下正在招兵充实帝都防备,就成了‘怒而挠之’前面的‘实而备之’条件。” 董虎咧嘴,小公主低头好一会,小手更是不住揪扯衣裙…… “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你不懂,咱要想造反,此时不是前往定颍城与万五大军在一起,就是立即回返河湟谷地……” “别看朝廷有兵百万,咱若想走,那是谁也甭想拦着的,咱有这个能力!” 董虎也不理会一旁是不是坐着高望,很是揉了揉小丫头脑袋。 “咱恼怒,不是因为一些人扔石头、羞辱几句,而是因为一些人的过线行为,而是这种不稳重下的灾难,对咱可以不稳重,对他人也同样可以,天下正值动荡不安、人心不定时,稳重人心就显得颇为重要,而不是故意加剧人心浮动。” “虎……虎娃……你……你能不能让朝廷统领董部义从……” 董虎一阵沉默…… “难道郭公不是朝廷的人吗?” “还是说……叔父不是朝廷的将领?” 刘妍猛然抬头,用力摇了摇头。 “不是的,是……是……” “是因为张司徒、皇甫将军、朱将军久战不胜,折损了朝廷威严吧?” 董虎淡然开口,又莫名的摇头,脸上颇显得怪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甫嵩、朱儁本应该会有怎样的功绩。 “假若……假若高公是个罪囚,咱带着人把高公堵在一个房子里,高公又跑不掉,咱又一心要杀了他,他会怎么做呢?” “高公肯定会躲在狭窄的房门边与咱拼命,房门太窄,咱人虽多,可要短时间内抓住高公,肯定困难重重,可若咱不堵门,咱带着人走了,在荒郊野外设伏,高公看到门口没人,他会不会从房子里跑出来?会不会想着远走高飞呢?” 董虎叹气道:“兵法有围三阙一计策,意思是不能把敌人所有道路全都堵死了,不能把敌人变成牢笼中的困兽,三面合围,留下一个缺口让敌人逃跑,目的不是为了放跑了敌人,而是因为敌人躲在城内,而是因为敌人太过密集。” “躲在城内有坚固城墙保护,人都聚集在一起,杀敌就要损失更多兵力,所以要让敌人跑出来,让他们人心散离,如此就容易击败敌人。” “可叔父又因何把所有黄巾贼堵在城内呢?” “那是因为黄巾贼的抵抗意志还没消散,就算不堵着他们,在抵抗意志没有消散前,他们也不会从城内跑出来,他们就是要凭借坚固城墙与我军拼消耗。” “不断的在城下竖起头颅,不断将抓获的黄巾贼俘虏驱赶到城下,城内贼人看到大势已去,守在城内只有一死,他们就不愿意继续待在城内等死了,但在这之前,城内贼首波才、彭脱肯定不会甘心兵败,肯定会与我军生死搏杀一场,可咱们就是不攻城,就是不断捶打他们军中士气,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走出城,在野外与咱们决一死战。”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 “公主也是看到了此战结果,我军几乎全歼波才十万贼众。” “到了这个时候,我军有两个选择,一是屠戮震慑,二是招降施恩。” “刚刚咱也说了,此时的城内贼军就如躲在房中抵抗的高公,只要将外面的兵卒撤去,贼人必逃,可他们能往哪里逃呢?只能向南阳方向奔逃。 “这个时候可以选择在半道上设伏截杀,即便没有董部义从的参与,这些没了抵抗意志,只知道奔逃的贼人是很难与五万颍川军厮杀的,只需要追着敌人后背一路砍杀即可。” 正文 第152章 皇帝要改斩获分成【第一章】 “一旦我军退去,定颍城贼人一定会向南阳奔逃,可以选择半路截杀,一举灭亡所有豫州贼,但咱是不希望这么做的,咱更愿意让他们跑去南阳,让他们与宛城贼军汇合。” 听他讲解战争时,之前情绪有些失落的小丫头也像是忘了片刻前的心情,一脸不解疑惑。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让贼人跑掉啊?” 高望也顾不得他用自己举例,忙点头开口。 “对啊,这是为何?难道在半路把贼人全部干掉不好么?” 董虎皱眉思索了下,说道:“三人成虎,恐慌与流言、时疫差不多,恐慌是会传染的,数万贼人跑去宛城,不仅会吃宛城贼军的粮食,还会把战败逃跑的失败情绪传染给了宛城,会让宛城的人也觉得打不过咱们,咱们就可以用同样的法子,一举干掉南阳贼人。” “放人并不是真正饶了他们,而是为了将他们与南阳的十数万贼人一窝端了,一起干掉。” 董虎说道:“干掉他们是为了震慑、威慑造反作乱的人,若是想要招抚施恩,在一举歼灭了波才十万贼人时,只需困着他们几日,随意提几个条件,是很容易将他们招降的。” 说到此处,董虎轻声叹息一声。 “咱虎娃是倾向于招抚施恩的,为什么呢?因为一旦不给他们活路,一旦如皇甫将军、朱将军那般强攻,欲要将所有人杀死,南阳十余万贼人、广宗十余万、曲阳十余万也会拼死不降,一战下来,至少会有数十万人殒命。” “数十万人没了……整个并州才多少人丁?不足八十万!数十万人即便成了奴隶,也是可以每年为国家供应数万大军粮食辎重的。” “再说了,招抚施恩可以尽快平定叛乱,少死些兵卒,也少浪费些钱粮。” 董虎揉了揉小丫头脑袋,笑道:“有无董部义从,剿灭贼人都不难,只不过你们在与董部义从较劲而已,又何必非得讨要董部义从指挥权?公主若愿意,现在又不是不可以带着人前去定颍。” “不行的,父皇、母后不会答应的!”刘妍连连摇头。 董虎咧嘴笑道:“那就没法子了,公主心性良善,咱能让公主领着董部义从,至少公主不会让咱的儿郎们故意送死,张司空、皇甫将军、朱将军他们则不成,咱是绝对不会让他们拿儿郎们的命去死磕城墙的!” 董虎又看向高望,摇头道:“高公也莫要说了,若高公想让一些儿郎们赚些功勋,让人去寻郭公也就是了,董部义从不需要什么功勋,全部送人也没什么。” 高望张了张嘴,又重重拍了拍董虎肩膀两下,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深深叹息一声。 “唉……” “何苦来哉……” 高望心下不满张让、赵忠等人,与董虎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能看出眼前小子虽横,却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为重要的是董虎知道进退,不争不抢的,这点最让高望满意。 朝廷所作所为与秃子头上长虱子一般的显眼,今日让小公主前来,与对他实施美人计没有太大的区别,这种小伎俩又如何能瞒得住人?无非是他性子较为亲近年幼娃娃,而且他也希望能用与小姐弟俩的关系,约束日后权利欲膨胀的董卓。 权利欲谁都有,没了董卓,也还有王允,还有袁绍、曹操、刘备这样的人,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阻止,而且他也不想阻止一些事情。 皇帝猜忌,内廷猜忌,三公猜忌,董虎都不会在意,他从没想过现在得到什么,有无权利、官职对他都无任何影响,送小公主、高望离开时,也与两人一再保证,只要没人刻意挑衅,自己就不会招惹事端。 小公主、高望两人回宫后,来到后宫准备与皇帝汇报呢,没想到宫殿内竟坐着好些人,估计小公主这段时间里被人打掌心打狠了,很有些畏惧靠近了些高望。 这么多人看着,见自己闺女如此,刘宏心下就有些不悦,却也没在人前多说什么,而是将不满恼怒撒在了董虎身上。 “高望。” “那小混蛋可是真想造反?” 高望心下苦涩,唠唠叨叨将董虎的话语说了一遍,连拿自己比作贼人都没遗漏,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原本还有些恼怒不喜的人,神色也逐渐郑重,刘宏由倾斜身子也坐直了些…… “陛下,老奴……老奴觉得董……” 高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董虎了,金城郡西部都尉没了,羽林骑都尉没了,成了白丁一个。 “老奴觉得虎娃没有反叛的心思,只因……只因一些浪荡子抢了他的粮食,这才激起了兵卒不满,还请陛下明鉴。” 刘宏虽贪财、抠门,可他还是个皇帝、世家纨绔子,也不是听不出好孬话语,听了高望话语后,苦笑看向光禄勋刘宽。 “老宗正以为如何?” 光禄勋刘宽不仅是卢植、皇甫嵩、朱儁、董卓直属上司,同时也是最有威望的宗室老人,历经大将军府掾、司徒长史、东海国相、尚书令、南阳太守、太中大夫、华光殿侍讲、侍中、屯骑校尉、宗正、光禄勋、两度出任太尉,整个朝堂上也没几个人有他任职涉及范围之广。 听着皇帝询问,刘宽心下暗自苦笑,正要起身,刘宏摆了摆手。 “老宗正身体不是很好,直说即可。” 刘宽抱拳正色道:“那娃娃虽年少,然却熟稔军阵之术,正如他所言……此时我军强攻定颍城内贼人反倒是下下策,施威以震慑贼人,或施恩以表陛下宽宥仁德,老臣以为皆可,究竟该如何抉择,皆由陛下心意!” 刘宏微微点头,又看向司徒袁隗。 “袁司徒以为如何?” 袁隗哪里想到一个娃娃怎的如此难缠,更为吃惊一个娃娃的老辣,距离定颍贼军如此之远,竟然能算计的如此精准,心下又惊又忧…… “回陛下。” “臣以为当继续施威以震慑贼人!” 刘宏眉头微抬了下。 “因何?” 袁隗抱拳道:“若是贼人畏惧,此时早已自缚双臂出城以降,而不是躲于城内负隅顽抗朝廷大军,臣以为当施威以震慑贼人,只有继续施威以震慑,南阳、广宗、曲阳贼人才会畏惧投降,也能……也能减少些朝廷财赋损耗。” 听到“省钱”两字,刘宏不由坐直了些身子,想了下后,很是点头认同。 “爱卿所言不错,他们害怕了,自也就老实出城投降。” 说着,刘宏又转头看向张让。 “立即让人前往定颍,让大军先给贼人让开些逃亡道路,务必把贼人全部剿灭……对了,此战就莫要让董部义从掺和了,所有缴获什么的都要清点清楚。” 张让忙弓腰道:“老奴这就让人前往定颍,绝不让贼人逃了,老奴绝不让贼人带走劫掠的民财!” 刘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微不可察轻叹,终究也没有说出劝解的话语。也幸好董虎没看到这一幕,要不然肯定会无语腹诽,也会真正明了皇帝因何这么压着董部义从,原来还是皇帝心疼被皇甫嵩搬空了的小金库。 按照董部义从的规矩,朝廷不给饷银,不给予董部义从应有的待遇,那就是与之前雇佣兵一样,董部义从的斩获就应该是董部义从的,但郭胜事前已经说了清楚,四成斩获归属于内廷。 六成就六成,中原富裕,贼人四处劫掠,肯定会抢了不少钱财的,就比如华雄等人领着五千骑横扫整个豫州境内,仅抓捕的散落的黄巾军就有十万,尽管这些都是些老弱妇孺,都是被蛊惑瞎胡闹的人,可即便如此,那也得了无数钱财的,更何况贼人豫州大本营的定颍? 斩获四六开,郭胜每隔五日就往雒阳送一车车金银铜,皇帝眼馋,内廷宦官眼馋,外廷文武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可不就上下一致压着董部义从,唯恐一群“匪类”抢了定颍城内钱粮。 皇帝与一众大佬们商议,内廷再次遣派的监军大使还没走出皇城呢,一队背插小旗信使就冲入了雒阳。 董部义从攻破定颍城,彭脱等十余贼人渠帅被当场斩杀,俘获贼人三万余众…… 大捷战报送到皇帝手中,皇帝反应很是怪异,竟脸红脖子粗恨恨将捷报重重扔在德阳殿上,愤怒冷哼一声,也不等张让大喊“退朝”就一甩衣袖跑了没影,至于是不是欺负一干宫妃泄火,那就不知道了。 裹着块素布的高望跑来了,不仅他来了,大内侍卫王越护卫着小公主刘妍、史侯刘辩也跑了过来…… 八九岁的小刘辩比她姐姐老实,有高望、刘妍在旁时,坐在主座上显得有些拘谨、不知所措感,想来也是,从小就一个人待在史子眇家中,很少与人接触,不习惯与他人接触也算正常。 董虎看了一遍竹简上战报,显得极为简略,与他的战场详情报告是没法子相比的,但也算能看出当时整个战场形势。 竹简看罢,董虎又看向裹成三哥的高望…… “呵呵……” “豫州贼人基本上清剿一空,定颍城也被我军夺回,这不是挺好的事情吗?咱虎娃有些不明白了,高公今日前来又是因何?” 高望犹犹豫豫吭哧半天…… “虎娃……” “那个……那个……斩获的事情……能不能改……改一改……” 正文 第153章 诱惑许褚【第二章】 “砰!” 朱儁大怒,猛然一拍桌案站起,指着董卓大怒。 “董中郎,城内财货、粮食都是贼人抢掠的百姓民财!是豫州官府钱财,不是你们的私财——” 十几万万的铜钱,如山一样的铜钱堆满了一个个府库,粮食更是无数,而这一切全成了董部义从的斩获。 董卓冷脸说道:“朱将军与咱说又有何用?这是陛下、三公与董部义从达成的约定,哦对了,当日言斩获之时,张司空、皇甫将军、朱将军应该是知道的,而咱当日可还在晋阳呢!” 朱儁一阵气闷,他当然是知道当日事情,但那不是说要征调董部义从去河套三郡吗,可现在…… 袁绍起身不悦道:“董中郎,若无我军日夜攻城,贼人也不可能畏惧弃城而逃,董部义从又如何可趁机杀入城内?” 董卓见袁绍起身,他不愿彻底得罪四世三公的袁家,当年张奂、段颎倒霉时,袁家曾帮过他一把,但这段时间里,袁绍每每与他对怼,也激起了心下不满。 “本初是想说颍川将士也是有功的,是如此吧? 董卓点头道:“确实,按照雇佣兵的规矩,颍川军卒确实有功,可雇佣兵征募兵卒时,每日仅两斤粮食,余者是不给的,只有战场上拼命获得斩获,他们才能得到些斩获,也正因如此,当年虎娃在得了河湟谷地后,所有军卒才得以分得田地。” “可那五万颍川军卒呢?” “无寸功却得了田地!” 孙牛蹭得站起,冷脸抱拳道:“将军说的没错,五万颍川军卒就算有功,那也是提前给了的!凭啥他们提前得了田地后,还要抢咱们的钱财!” 胡三冷哼不悦道:“当日是哪个要立军令状的?是哪个咋咋呼呼说自斩头颅的?自己损兵折将过半,拿不下了后逼着咱们去夺城……兄弟们奋勇厮杀夺回了城,你们又眼红了兄弟们的斩获咋地?” 一干董部义从全怒目相视,想让他们把斩获送给每每给自己气受的家伙,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司空张温、监军大使刘焉、刺史王允、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全脸红脖子粗,反倒是郭胜、刘胜两人苦笑不已,可即便如此,两人也没想到仅仅只是董部义从后撤二十里,一两万人藏在小树林半日,死守了小半个月的数万黄巾贼竟全呼啦啦从城内跑了出来。 毫不费功夫,仅一退就被董部义从轻易占了城,更是把数万贼军困住、俘虏…… 众人苦笑,孙牛冷哼不满。 “哼!” “当日华雄怎么说的?” “说主公!” “说贼人在我境内与贼人境内是不同的!说贼人已经毫无退路,只要给条活路就能轻易夺回定颍城!” “难道华雄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都已经与你们说了,自己非得在城头与他们死磕,你们死了两三万人,你们打不下来能怪谁?” 一干将领脸红脖子粗,可又没法子辩驳,当日华雄是说过给城内一些人活路,可他们只以为华雄是想招降,也不怪这些人会往“招降”上面去想,当日是李傕先嘀咕招降的,直至看到董部义从突然后撤,见到城内黄巾贼全向西逃,这才明悟过来。 所有人都认为波才身死,十万人全军覆没,就以为城内四五万黄巾贼会不堪一击,事实上也确实不堪一击,董部义从轻易就把逃离的人俘虏了,可若皇甫嵩、朱儁等人极为强硬,一点活路都没给时,可不就是逼人与自己拼命吗? 若皇甫嵩、朱儁手里有一万精锐兵卒,或许会强攻下来坚固定颍城,关键是两人手里都是些新募兵卒,自京城带过来的精锐全都在董卓手里,双方可不就打了个半斤八两了么。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攻城战往往需要五倍兵力,但这也不绝对,城池越大,攻打一方需要的人手可能不需要这么多兵力,可以不断调动城内守卒,令城内兵卒分散开,攻击一方就可以集中一点突破,可若城池不大,需要的攻击的兵卒可能会超过五倍兵力,城小反而易于防守,易于发现危机时进行有效增援。 但不管怎么说,攻城的一方往往要多于守城一方,即便数量不占优,军卒战力也要占据优势,可皇甫嵩、朱儁在军卒数量、战力都不占据优势,与之相反,成了困兽的黄巾贼,绝望下的抵抗意志反而更强。 攻城战,争斗的时间越长,城内守军越容易获得坚守经验,若不能第一次泰山压顶下强攻得手,就应该立即停下来,应该寻找出经验不足的敌人漏洞,只是一干年轻小将被激怒了似的,不断驱赶兵卒拼命,小半个月后,五六万人折损过半,残存的颍川军卒极为抵抗继续攻城,一个个全坐在营地,就是不愿意继续攻城,这才不得不让董部义从攻打,本想着也让董部义从脑袋撞的满头包,可谁又能想到,人家毫不费力摘取了胜利果实…… “太奸诈了!” “若是咱有那些该死的黄巾贼做替死鬼,咱早破了城! 一大群人脸红脖子粗,人群里的许褚还是忍不住冷哼不满。孙牛看向身上绑着绷带的许褚,见识了这家伙城头上悍勇后,心下也没了前些日的不喜。 “许胖子,要不要跟着咱董部义从混事,咱教你些打仗本事。” “哼!” 许褚圆目一瞪。 “就你?咱一只手就能拿了你!” 孙牛不屑一笑。 “别以为有把子力气就狂的不行,咱临洮的牦牛可比中原的牛壮实多了,主公在十四五时就能将发狂的牦牛摔倒、制服!” “你若不信,随意寻个临洮人一问便知,可那又如何?真正见识过主公与人乒乓争斗又有几个?” “因何?” “主公说了,一人再勇也只是十人敌、百人敌,兵圣孙膑双腿残疾,但却是世人敬仰的兵圣!” “是万人敌!” 孙牛当着瞪眼的曹操蛊惑许褚。 “许胖子,咱也不欺瞒你,就咱这些兄弟们,以前个个都是他人不屑的人,可你再看咱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统兵营将?” “只要你许胖子点头!咱黑牛就去求主公,让你也学万人敌本事!” 众人呆愣,许褚却犹豫了好一会,很是摇了下大脑袋。 “忠臣不事二主,咱不与你这黑胖子多话!” 黑牛与许褚身量差不多,或许经常操练缘故,并没有许诸说的那般肚子胖大,事实上董部义从很少有胖子,反倒是许褚膀大腰圆。 见许褚摇头拒绝,孙牛有些叹息摇头,他是重步兵营将,见到膀大腰圆的悍将很是喜爱,可却把一旁的曹操气的黑脸多长,但也警惕起那个虎娃来。 由孙牛当着众人蛊惑许褚叛逃,董卓也不阻止,反而一脸自得饮酒不语,但也因两人一阵掺和,之前的紧张也缓和了许多。 皇甫嵩知道董部义从都是怎样的性子,想要从他们嘴里抠出钱粮是不要想了,可接下来怎么办? 皇甫嵩犹豫了下,决定先不理会董部义从的斩获事情,抱拳向张温一礼。 “豫州贼人已平,荆州、冀州、兖州还有贼人肆虐乡野,当此时又当如何?” 张温也愁着此事,反问道:“皇甫将军以为当如何?” 皇甫嵩心下犹豫,看了一眼董卓后,说道:“卢将军已经将贼首张梁困于广宗,徐刺史、秦太守将贼人赵弘困于宛城,盖因此两处皆缺少悍勇兵卒缘故,这才一时间无法剿灭贼人,此两处可各择一将领兵相助破贼,然贼人张宝所据曲阳无将可挡……” 众人相视后,不等他人开口,董卓突然开口。 “我军有精锐骑,距离宛城又近,董某可立即领兵前往相助剿灭南阳贼人!” 张温一听董卓要去更为富裕的南阳宛城,鼻孔就粗气直冒,转而看向全恼怒不喜的左侧众人。 “朱将军以为如何?” 张温问出这话语,董卓老脸就有些不喜。朱儁可不管董卓高不高兴,大拳一抱。 “董中郎有行军更快的骑军,曲阳又无将可阻贼人肆虐,由董中郎领董部义从前往曲阳更为稳妥!” 张温很满意点头,又看向刺史王允。 “王刺史以为如何?” 王允看了眼冷脸的董卓,抱拳道:“董大使尚未前来助朝廷剿灭贼人时,不是欲要前往并州屯田吗?今时营外仅黄巾贼人就有近二十万,如此凶蛮正适合前往并州屯田戍守。” 王允没有说董卓领兵前往何处,可这话语说了出来,他人又如何不知答案? 众人嘴里所说“曲阳”是下曲阳,向西一两百里就是井陉塞,这里是冀州通往太原郡的必经道路,王允要让董部义从前往河套三郡戍守,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 王允开口,不仅一干临洮将领冷脸不喜,就是对面的一干人也皱眉有些犹豫,盖因二十万黄巾贼数量太多,这么多人若留在汝南郡屯田,肯定会由太守严加看守,不仅是屯田带来的钱粮财富,更因这些人有半数都是青壮,能编练十万兵卒呢! 董卓现在可不是半年前的董卓,此时是获取了大量军功的,宛城、广宗贼人士气已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就差临门一脚,这要是让董部义从再抢了两处军功,日后又有何人可制得住他? 袁绍犹豫再三,猛然站起,抱拳道:“下官觉得王刺史所言不错,董部义从是要前往并州屯田的,一路押解贼人前往下曲阳也算应有之事。” “下官觉得董中郎前往下曲阳较为合适……” “末将也赞同……” …… 正文 第154章 通敌信件【第三章】 高望带着刘妍、刘辩寻到董虎,想要更改斩获四六分成,被董虎一口否决了,气的皇帝、内外廷大佬们很是恼火,但此时的雒阳还真不敢激怒了正在为国立下大功的董部义从。 董部义从不同于大汉朝其他军队,军卒成分也是以羌人为主,就算想用朝廷大义什么的也不好使,是让人很头疼的一支军队,不仅皇帝、三公无奈,即便是董卓也只能调动,而不是直接插手。 奈何不得就只能潜规则、雪藏不用,可当下又不得不用,谁让董虎一举剥夺了皇甫嵩、朱儁兵权,将原属于朝廷的精锐兵马全都置于了董卓名下了呢? 一干大佬商议了好些日也没个合适的法子,当太尉张温提及让董卓前往下曲阳平叛后,董虎的休闲日子结束了,原本已经辞了的屯田大使,又落在了他头上,依然是高望领着小公主前来宣旨的。 董虎很是无语,董卓不愿意前去下曲阳与贼人死磕,一些家伙就让自己领兵押解无数俘虏前往河套三郡。看罢竹简,很是不客气扔到高望怀里。 “高公公,你觉得自己寿命太长了,还是想让公主始终背负着个坏名声?” “咱虎娃不在乎他人嘴里话语,了不起咱跑去高原放羊,可你……算了,咱也懒得与你说了,咱虎娃领二十万俘虏前往并州屯田,公主就不要跟着了,风险太大。” 高望也不愿意老是将小公主带出皇宫,他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虎娃你说的是,只要你……那啥,还是莫要让公主跟着了,一次离京就差点要了咱们的命,可不敢再让公主涉险。” 高望差点说漏了嘴,董虎一阵苦笑,但他心下知道,若不管这些黄巾俘虏,不是被人砍杀了干净,就是日后造反的急先锋,送去河套三郡屯田,或许对未来的中原更好些。 董虎心下知道,卢植、皇甫嵩、朱儁、董卓四人,或许只有文武双全的卢植能仁德心善,尚不会大肆屠戮,皇甫嵩、朱儁、董卓实则都是一样的人,对自己人手黑着呢,死在三人手里的汉民都在数万、十万人计。 不管是造反还是不造反,三人都杀戮了无数汉民,与后来的称王称霸诸侯并无太大区别,反倒是卢植洁身自好,放下一切荣辱富贵,过起隐居、传道生活。 董虎心下尊重卢植、蔡邕这样的人,但皇甫嵩、朱儁这样的将领,哪怕他们再如何的名气大,他也是不屑的,至于董卓……董虎更多的是考虑未来吧? 太平道是异教徒,后世也有这样的,有错的不是被蛊惑的百姓,有错的是上面的野心家,弄死上面的头领,多用些心思,不难将他们改恶向善,更何况他们能被蛊惑,很大原因也在大汉朝自己积累下来的怨气、不满。 董虎骨子里很厌恶动不动就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人,按照这个原则,他也应该厌恶董卓,只是董卓尚未发生日后所作所为,而当下皇甫嵩、朱儁却在大肆屠戮,当他们毫不顾忌颍川兵卒是新募兵卒而强攻定颍城时,两人就在大肆屠戮,屠戮新募新兵,若城破后,也一定是三日不封刀,因为死伤过大的兵卒需要一个发泄口,杀戮、羞辱妇人就是最大的发泄口。 高望、小公主前来,董虎没有太大犹豫,但是二十万人迁徙却不是件小事,好不容易抢来的银钱又都在雒阳散了出去,牛骡驴马、马车什么的都要购买,或许他的大肆花钱让一些人起了贪心,与皇帝搜刮马匹时差不多,皇帝不过在西园豢养三五千匹马而已,由原本的数万钱一匹骤然涨价两百万一匹,董虎就算白痴,那也知道一些人的心思。 一匹马的价格在两万至十万钱,一头牛的价格在四千钱至八千钱,驴子是不如牛马的,也就三四千钱,可当他大肆购买时,一头驴子仅数日就涨到了五万钱…… “呵呵……” “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还真拿咱当成了冤大头……” 听着董嗣忠前来汇报,董虎只是不屑笑了笑。 “带着两百兄弟,牛马市上所有牛马驴骡全部抢了,一头两千钱,爱要不要。” “对了,把所有管事、店主抓了,让人去他们家里,发现私藏哄抬价格的,一头剁一根手指。” “还有,派人八百里前往定颍,调华雄领骑营前来,令孙牛在豫州就地购买牛马驴骡、车子,驴子三千钱,牛五千钱,哪个敢多要一文,就给咱扔下两千钱,再叽歪直接烙大印、剁手指!直接沦为咱直属奴隶,哪个不服敢动刀枪,给咱砍脑袋!” 董虎极为强横,带着五百骑冲入牛马市,哪个敢叽叽歪歪,皮鞭瞬间抽在脑袋上,洛阳令……就算司隶校尉前来,董部义从也照样敢拿刀砍人。 司隶校尉阳球敢锁拿太尉段颎,敢把段颎弄死在监牢,董虎可不怕,他可不是没有兵卒的段颎,无论拳脚棍棒殴斗,还是举刀生死相搏,董虎还真不怕哪个。 董虎大怒,一时间整个雒阳大乱,牛马市哭声震天,也确实有不少衙役、兵卒上前锁拿、阻止什么的,可董部义从是什么人?羌人又是什么尿性? 连连砍杀十几人,十个人能追杀一大群衙役四处乱跑,正当大将军何进恼怒欲调兵时,轘辕关传来五千铁骑入雒阳消息,所有躁动立即消失不见,任由董虎劫掠民财。 从商贾到朝堂各大佬,即便是内廷大宦官,哪怕高望、郭胜家中养的驴骡也被牵走一空,一样的扔下两千钱一头,气的张让、赵忠大骂,高望却只能苦笑叹息。 “些许驴骡……不气不气……” 高望苦笑,一干大宦官恼怒。 “这是驴骡的事情吗——” 张让顿时大怒,指着高望大骂。 “那小混蛋何时将你我看在了眼里——” 或许是几日来受到他人指责太多,本就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见张让再次把怒气撒在自己身上,有些不悦了。 “虎娃买驴骡牛马又不是不给银钱,谁让一些人太过贪婪的!” “你……” “张公公,咱再说一句!虎娃是暴躁些,可也是一打一的实诚,四成斩获有多少钱财你也是知道的……” “四成斩获……那小混蛋得了六成——” 张让暴怒,郭胜是正在将十万万钱送过来,可一想到董部义从比他们得了还多后,心下就有无尽的不满。 高望却没有因董部义从所得而恼怒不悦,看着所有人阴沉着的脸。 “诸位,咱就问诸位一句,虎娃前来雒阳后,除了一万卒前往颍川郡那会儿,朝廷拿了些粮食辎重,之后他可有问咱们要过一文钱、一粒粮?那皇甫嵩,那朱儁又问咱要了多少钱粮?” “他皇甫嵩,他朱儁可有给咱们送过一文钱、一粒粮?” “你们真以为他们会在拿下定颍时,会给咱们一文钱、一粒粮吗——” “那卢植是夺回了邺县,是把贼首张角赶跑了……” “钱呢——” “邺县比定颍还穷吗——” 高望指着张让大怒暴吼,一屋子人全沉默不语…… “哼!” 高望重重冷哼。 “虎娃暴躁、恼怒,那也是他人先激怒了他!” “辱骂扔石头、往他院门泼屎尿……咱就不说了,一头驴子仅两三千钱,怎么就几日间涨到了五万钱?陛下弄了几千匹马,怎么就由几万钱涨到了两百万钱?别人不知,你们难道还不知?” “哼!” “虎娃在河湟谷地有马匹十数万,你们真以为他稀罕咱们的驴骡?那是他虎娃不想让人死——” 高望有些摸清了董虎的性子,有些事情,你就是骂他几句,敲打几下他也不会太过在意,但有些事情却容易将他戳火爆了。 张让等人被高望大怒一通后,心下却也知道董部义从确实是好用,可……可一想到十万万钱,心下就有些不甘…… “哼!” “小混蛋可恶,那卢植更是混蛋!” 小混蛋多多少少还将四成斩获拿了出来,可那卢植明明已经把张角从邺县赶跑了,竟屁个铜钱也没拿出来。 “不行!” “绝不能让那些混蛋私吞钱财!” 一想到卢植丁个毛也没拿出来,张让心下就有些恼火,暗自决定先拿卢植杀鸡儆猴,暗想着如何得了其余城池中贼人斩获。 赵忠与一干宦官对视后…… “不错,绝对不能让他人私吞国财!” “小混蛋虽可恶,却也没问朝廷讨要钱粮,可那卢植、皇甫嵩、朱儁却是拿了陛下的钱财,拿了府库钱财的……” “就是!那小混蛋攻下了定颍城,能抢了黄巾贼十几万万钱,咱可不信邺县、宛城、广宗、下曲阳会没丁点钱财!” “那怎么可能,贼人四处打家劫舍,如何可能会没有钱财……” …… 一大群宦官们也不再大骂董虎的混账,转而恼火各地平乱将领,贼人肆虐各处,虽城池没抢占了多少,可乡野民间的地主、土财主呢?他们就没有铜钱吗? 高望看着一群人争争吵吵,一脸的苦笑,叹气道:“你们就知道恼怒虎娃,可你们不知,虎娃与咱说了个要命消息,是那王允想要了咱们所有人的命消息,说是咱们与黄巾贼勾结,说咱们欲要与那韩遂一样,说咱们与黄巾贼内外勾结,献出雒阳……” “什么?” 众人轰然站起,一脸惊骇,张让却一脸郑重。 “高公公,此事可真?” 高望看向张让片刻,又转而看向封谞,苦笑摇头。 “虎娃说……王允已经得了张公公、封公公通敌书信……” “这不可能——” 张让、封谞齐齐惊呼。 正文 第155章 凉州人的命贱 “这不可能——” “那该死的小混蛋在诬陷——” 张让大怒,起身就要寻董虎的麻烦,高望却不悦皱眉。 “张公公,今日咱去寻虎娃时,虎娃才得了探子传回的消息,他若想害你与封公公,又何必与咱说这些?” 张让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封谞可不管这些,连忙拉着高望手臂。 “高公公,虎娃可有说了其他事情?” 之前封谞还开口闭口“小混蛋”的,现在也换了称呼,高望心下叹息。 “虎娃说了,具体情形他也不怎么清楚,他在雒阳,不在豫州,但他的人说王允得了些两位公公信件,说是现在已经送到了大将军何进府上……” “何进?” 张让蹭得站起,一脸的难以置信。高望知道张让因何如此震惊,张让的儿媳妇就是何进的亲妹妹小何氏。 “唉……” “虎娃是这么说的,具体情形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咱知道此事即可,不需要太过张扬,毕竟此事太过蹊跷,虎娃说咱们是中常侍,已经是位极人臣,就算与张角等人一同反叛,那也不可能封王……那啥,说两位公公没那个动机。” 张让心脏如同被人紧攥着的,听了这话也忙点头。 “虎娃这话说的不错,咱已经有了荣华富贵,为何还要与那些贼人勾结啊?不行!咱这就去寻那该死的何进问问……” 高望一把将张让抓住,一脸的苦笑。 “张公公这么去询问,我等就算没有与贼人勾结,那也成了贼人,成了做贼心虚之人!” 其余人一听这话,原本还想立马找何进麻烦的,忙将张让拉住。 “高公公说的不错,张公公可不能冲动啊!” 张让胸口一阵鼓荡,又重重一跺脚。 “咱绝对饶不了那该死的王允——” 张让心下气愤,自己已经算是位堪王侯,就算再如何愚蠢,那也绝对不会与一群贼人勾结,可此时他也只能干生气,但他与一干宦官们又岂会干等死? 董虎是不知道张让等人如何秘议的,但王允得了信件却是真的,信件上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此事也因董部义从的疏忽,一群混账家伙只知道紧紧护着铜钱、粮食、布匹一干财货,却疏忽了一些信件、地契什么的,结果就让王允捡了个漏子。 信件内容不得而知,董虎却不怎么相信十常侍会勾结张角的,即便张角造反成功,难道还能有皇帝刘宏给予十常侍那般信任、权势? 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那也不会认为十常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能在皇宫内激烈厮杀中胜出的十常侍,那就没有一个是蠢货的,信件是不是真的且不知,或许是王允假造的,或许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他也只会认为张让等人是因银钱的事情,而不是勾结造反,这对他们没有丁点好处。 董虎与王允接触了些日子,他是不喜欢甚至厌恶王允,董卓是权臣,曹操是权臣,但两人是真刀实枪打出来的权臣,残暴也好,奸雄也罢,都不可否认两人同样征战了一生,王允又算什么呢? 在与王允见面后,与他接触后,董虎就不喜欢这个人,在大汉朝,算计上官的人是极为让人不齿的,皆因为大汉朝的特殊官制,一旦确定了“君臣”关系后,这辈子都很难抹除印记,算计上官与臣子背叛君主是一样的性质,是极为被人厌恶不齿的,可若算上董卓身死那一次,王允一共算计过三次上官。 第一次最严重,王允任太原郡属吏时,杀了小黄门赵津,小黄门是什么存在?到了地方就是代天巡守的钦差大臣,若真认定这家伙贪财,半路上寻些人杀死埋沟里都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抓起来关大牢,更不能严刑拷打,王允呢?王允还就把人抓了,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小黄门,皇帝会咋想?会认为是王允一个屁大的小吏动的手?一个屁大的小吏敢动手打杀钦差大臣?所以皇帝也把太原郡太守刘质抓起来了,也把刘质砍了脑袋。 刘质招募的王允,两人就建立了“君臣”关系,刘质活着时候,王允得了个不畏强暴好名声,刘质死后,王允为刘质守陵三年,又得了个好名声。 第二次也差不多,太守王球征募了一个叫路佛为吏,王允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上官王球贪赃枉法什么的,气的王球就把王允抓了起来。 汉朝不是后世,汉朝官吏上下级关系就是君臣关系,当场顶撞上官,还当着所有人面骂上官贪赃枉法,日后王球也很难再有威严,朝廷也肯定要弹劾去职,而王允呢?人被抓了起来,回头却被刺史邓盛救了出来,王允也自此推荐入公府。 若不是知道另一个车轮下王允的所作所为,董虎或许会认为这家伙只是个愣头青,可他后来隐忍设计弄死了董卓,大权在握时四方睥睨、目中无人…… 权臣,或者权利欲极其强烈的人,哪怕每走一步都是算计极其精准的,对于这样的人,董虎无法确定是不是王允故意设计张让、封谞两人,设计整个内宫宦官。 董虎无法确定,但他知道一件事情,王允这个人极其危险!对于危险的人,他不介意多上点眼药水。 二十万人的迁徙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在朝廷按照董虎知道的轨迹,朝廷也很快确定了三大中郎将最终战场分配,朱儁领万卒前往南阳,董虎是没办法救下这一部分黄巾军。皇甫嵩领两万卒北上兖州,之后入冀州攻打广宗,这与董虎所知道的差不多,此次所领两万卒中,有一万是董卓所掌朝廷精锐兵马,有了这一万精锐,按照董虎所知,就算心下想救下十数万广宗汉民,恐怕皇甫嵩也不会给他机会,最后只能是下曲阳十数万黄巾军。 三公使力,大将军何进也有些不满董部义从吞下了如此之多钱粮,把董卓手里的一万朝廷兵马剥夺了,董卓手里也仅剩下董部义从一万五千兵马。 董虎必须动作迅速,他若拖延,一旦皇甫嵩干掉了十数万广宗黄巾军,必然会再将下曲阳十数万黄巾军全部杀死,必然会摆出无数尸首京观。 南阳数万汉人命保不住,广宗十数万人保不住,董虎不会坐视下曲阳无数人成为京观,所以他变得极为强势,无论是谁,胆敢趁机涨价,先是一顿鞭子,若敢叽叽歪歪就在脑门上来一下。 五千临洮儿郎看押近二十万人,一万董部义从齐齐奔赴各县,但凡牛马驴骡、马车一律强行买下,虽让无数人大骂,也造成了不少暴力事件,仅脑门上烙字的就有好几百人,但效果很好,仅从颍川一处就强买下三万头牛马驴骡,大车买下一两万辆。 仅半个月,十万万钱仅剩下一万万五千万钱,看的一干将领很是有些肉疼,即便心下哀叹也只能遵守军令,这可是主公大帅的严令! 十余万头牲口,大车近两万辆,二十万人分十个营,连同华雄在内,董虎名下一共有了十名副将,每个副将统领两万人,虽说十万万钱几乎被董虎花光了,可看着手下兵卒又多了起来,至少孙牛是嘴咧的老大的。 二十万人驱赶着十几万头牲口,拖拉着近两万辆大车,拖拉着两百多万石粮食,浩浩荡荡向北…… 董卓对董虎走哪养到哪的行为颇为不满,再加上丢了一万多精锐,看到挠头的董虎也没给他好脸色。 “二十万人……你个混账就不怕他们遇到张宝,全他娘地造反,砍你个浑小子的脑袋!” 董虎对董卓的性子较为了解,知道他心下因丢了兵马而不爽,尴尬苦笑。 “叔父你不觉得咱挺爷们的吗?别人杀人,咱爷们却在救人……” “哼!” 董卓冷哼一声,但也没有再开口恼怒训斥。 “听说那贼首张角病逝了,贼人士气肯定不如之前,但那下曲阳却有十余万人,而且还多半是常山郡人,此战并不是看着的那么简单,你是怎么想的?” 董虎微微点头,常山郡是大汉朝邬堡最多的一个州郡,主要原因还是因河北之地一马平川,乌丸、鲜卑人的主力就在幽州北面,一旦让这些家伙进入幽州,那就是一场灾难,还有就是随时自井陉关进入人丁稀少的并州,帮助并州抵御匈奴人的侵入。 常山郡是大汉朝邬堡最多的一个州郡,足够三百多邬堡,邬堡的编制是百人,三百多邬堡看着是可以抽调一两万兵卒,但这样密集的军事重镇地方,即便是乡野村寨也是极为尚武的,百姓战力也肯定不会太差。 董卓说起常山郡时,董虎就在想着是不是可以遇到白马小将赵云,他可是很喜欢赵云的…… 见他走神,董卓气的用着马鞭抽打了下他的肩膀,但有盔甲,抽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 董虎忙说道:“叔父说的是,常山郡兵卒虽强,但咱有二十万人呢!再说……咱凉州大马又岂会怕了他人?”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凉州大马吹嘘一番一准没错,果然,听了这话后,董卓很满意点头。 “这话是不错的,咱凉州人绝对不落于他人!” 说着,董卓又是一叹。 “虎娃你说的没错,咱终究是不被世家豪门所喜的,不能成为三公,这辈子都要被人踩着……” 董卓苦笑感慨,董虎却吓了一跳,下一刻又恢复了常色,他知道,这是凉州人的命,西凉三明,皇甫规是临近三辅的安定郡人,段颎是武威郡人,张奂是敦煌郡人,一个不得不投靠内廷而被司隶校尉阳球弄死在狱中,一个刚刚平定羌乱大胜后却不得不归隐…… 凉州人的命运是与三辅距离远近有关的,越是离的远了,越是凄惨,这就是凉州人的命。 正文 第156章 二十万人的箭矢阵【第二章】 按照大汉朝物价,一张弓的价钱在四百至五百钱,一张弩在两千至两万钱,一支弓箭价十钱,一支弩箭价九钱,一把刀六百至八百钱,一根矛五百钱…… 九成九的黄巾军都是农夫,所用武器有八成是家里的农具,一万朝廷精锐初战黄巾军时,正值黄巾军造反激进的时候,刚一开始时都是高喊刀枪不入啥的,可到了中后冷静期就不成了,越是冷静下来人心越散,越是容易被少量精锐击败。 武器太差,几乎是从未训练过,想要让二十万人打硬仗是不可能的,但拉弓乱射还是可以的,即便如此,即便二十万人中只有十万人可以充做兵卒,如此之多的弓箭也需要五千万钱。 仅有弓而无箭矢也是不成,一场战争,一张弓少说要配备三五十支箭矢,如此就需要一万万钱,除此外,还要配备一柄刀、一根长矛的,又需要多少钱?董虎计算……弓箭减少一半,没有弓箭的就扔石头,投石带不易掌握就用投石杆。 投石带扔石头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在头顶旋转数周投射的,第二种是自背后向前甩出的“八字”投射的,初学者都不易掌握投石带,不仅没有准头,更为严重的是伤到自己人,而投石杆就简单了许多。 投石杆与投石机差不多,轮起木棍将一头裹着的石头甩出去就行,准确度没法子确定,但能把石头扔出去,也不易伤到自己人,与耕种农夫使用弓箭一样,都是没有丁点准头,能依靠的只能是密集覆盖杀敌。 投石带很容易用绳子编制,投石杆就是一根棍子加一个投石带,鹅卵石也容易寻到,山上小溪多的是,最关键的是不花钱,这点很重要! 雒阳武库不缺武器,上好的弩弓有很多,只是董虎人穷买不起,一张最差弩也能买四张弓,或许是董虎向张让泄密王允要整他缘故,在他向高望、郭胜提出买些弓箭使用时,原本恼怒他强买驴子的宦官不仅没阻止,反而还优惠了些价钱,花了一万万钱,竟给他配备了五万人所用的弓箭、腰刀、长矛。 花钱配备了五万人装备,加上俘虏时的缴获,以及定颍城下战死的颍川兵卒遗留下来的破烂货,勉勉强强配备了十万杂兵所用的刀枪箭矢。 董虎是个憨大胆,换了别人,哪里敢这么瞎整的,俘虏还没两三个月的俘虏,如何能给俘虏兵器的?万一造反了呢? 可也是怪了,从他使用羌人俘虏时,历经大战也没发生过造反的事情,郭胜一开始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曾劝解过董虎谨慎,可随着了解加深后,反而不再多言。 黄巾军造反,是以“改朝换代”名义造反的,这与东西羌人造反的借口是不一样的,即便全部杀光,从大汉朝的角度来看也不算过了,可历史上这种形式的造反海了去,也很少有朱儁、皇甫嵩这般狠辣的,至少董虎心下是不认同的,尤其是知道后来的“五胡”之事。 董虎心下不认同皇甫嵩、朱儁的屠戮行为,但他也不能太过多说什么,但当二十万俘虏回头去看时,发现整个大汉朝都是想要他们命的人,只有董虎愿意护着他们,给他们活命粮食,买了大车、驴骡牛马拖拉,给他们配备兵器保命…… 人就这么回事,在绝境时你护着他们,给他们活命机会,他们就会听你的,况且中原农夫本就容易听话,远不是羌人那么难缠,当然了,原有大小渠帅一律盖大印,全都由他亲自看押,这帮家伙若不正儿八经看着、改造,谁也不知道会弄出什么祸事来。 二十万人分成十个营,每个营两万人,一万作战正兵,一万辎重辅助老弱兵,与交替撤退行军时一样,十个作战营交替向前急行军,急行军百里路程,短暂休整两日。 交替急行军,交替休整,在休整的同时进行简单的训练,董虎不要求十万杂牌能形成严整军阵,只要别乱跑冲乱自己军阵,遇到紧急情形不呼啦啦一哄而散就成。 后军辎重营行军缓慢些,前、中军各有五个万人战斗营,前、中两军轻装行进速度较快,为了给予各级将领更多整顿、训练军卒时间,每急行百里就会停下休整,等待后方辎重营,避免前中后三军脱节。 庞大的军团如同双锋矢巨箭,而且两个锋矢如同电动锯齿交替咬合,即便遇到同样的十万敌军,董虎也相信,递进冲撞军团足以击溃敌人。 董虎极为谨慎,不会因在大汉朝境内就可以肆无忌惮,他将所有步卒,包括五千临洮儿郎全部充入十万大军中,或充当各级将领,或充当各作战营嫡系义从牙将,而五千本部骑则被董虎留在了身边,由他亲自押后看护后军辎重营。 二十万人集团军分成前、中、后三军,前、中两军各五个万人战斗营,以及后军十个万人辎重辅助营,三军由董卓、监军使郭胜、长使刘胜总掌。 牛辅任前军统帅,李傕、郭汜任前军左右司马,华雄、孙牛、胡三、董信、董耀任五营副将,直领前军五营将士。 徐荣任中军统帅,张济、樊稠任中军左右司马,董小乙、刑勇、董重、董骨、刘弃任五营副将,直领中军五营将士。 董虎任后军统帅,原白马羌老将担任左右司马、十个辎重辅助营副将。 三军统帅中,郭胜、刘胜都是为了混功勋或监军的,并不怎么过问打仗事情,董卓是征战二十年的老将,在董虎记忆中,董卓即便到了死的那一刻,他也没真正大败过,是个用兵极为谨慎的人,担任二十万大军统帅是极为合适的,而能指挥数十万大军作战的将领,也只能是董卓。 牛辅出了臭主意还行,让他打仗是不行的,但他的左右手李傕、郭汜却极为厉害,一个是能随时拉起一帮**闹事的家伙,一个是悍勇马匪,一个有脑子,一个敢打敢拼,两人分开或许不如何,可若联手,天下能治住他们的将领还真没几个,牛辅做统领,李傕、郭汜做左右司马辅佐,由他们总领前军五个作战营是合适的。 徐荣跟随董卓时间最久,在董卓任雁门令时就跟随董卓,用兵极为沉稳,张济、张绣叔侄自不用多说,再加上樊稠,三员悍将配上一名沉稳大将,由他们统领中军五个万人战斗营也是合适的。 董卓也好,牛辅、徐荣等人也罢,他们都是统领,但他们不是直接统领兵卒的将领,能统领兵卒的将领,只能是包括华雄在内的十副将,只能是董虎名下十副将! 大汉朝将领不在乎下面统领兵卒的将领,在乎的是能够统领多少兵马,在乎的是兵卒能否为自己获得胜利所附带的功勋,而这与大汉朝的兵制有关,战时临时征募,战后兵卒解散,再如何有本事的大将,手里的常兵也仅有两千卒,正因这个原因,将领们根本不在乎兵卒在不在手里,只要听话就成。 天下大乱前,将领们都不怎么在意手下有无兵卒,在乎的是朝廷给予自己征调兵卒的权利,至于天下大乱后,诸侯遍地后,那又是一种情形。 别人不知道张角造反意味着什么,不知道十年后情景,董虎又如何不知?别人不在乎兵卒,他怎能不在乎兵卒的直领权? 董虎不在意上面的统领是谁,只要不胡来让兵卒去送死,他都是可以接受的,但他不允许别人插手军卒的事情! 一前一后两个巨大箭矢,每个箭矢都意味着五万兵卒,两个巨大箭矢交替向前,后面则是庞大的辎重车队,如此庞大队伍控制着两百里的宽阔面,任何人看到如此庞大队伍,就算想有坏心思也都得老实塞进肚子里。 二十万人的迁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准备时间也更长,当前军五个万人作战营率先渡过黄河时,时间已经进入八月中,而南阳宛城也送来了决定胜负的一战,几乎就是另一个定颍城战场的还原,当朱儁领万卒抵达宛城后,与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一同对宛城发起数日强攻,斩宛城贼帅赵弘,然宛城贼人依然拼死抵抗,之后贼帅韩忠请降,朱儁不允,之后又强攻数日,之后行“围三阙一”计策,十余万人从宛城内逃出…… 朱儁杀了好几万人,皇甫嵩同样不差,在北上东郡苍亭时,斩首八千众,之后率众进入冀州…… 王允不知从哪找来的张让、封谞勾结太平道信件,然后又把信件送给何进,何进又把信件送给了皇帝刘宏,皇帝看到信件后气了个半死,直接把信件扔到张让、封谞脸上,一大群宦官痛哭流涕,一边拿出无数钱财求饶,一边哭诉他人的诬蔑…… 皇帝不是蠢货,知道十常侍是不可能与黄巾贼勾结,这不合乎常理,在一干宦官掏出无数铜钱后,刘宏也就不准备再追究,可宦官们损失了无数啊?就又想起卢植夺回邺县时没掏钱,就又给卢植上眼药水。 卢植丢了北中郎将,群臣廷议后,由皇甫嵩全面接手包括广宗、下曲阳两个冀州战场,也就是说,董卓即便前往下曲阳参战,同样会被皇甫嵩节制,得了消息时,气的董卓两天没吃饭。 董卓、董虎都与皇甫嵩性子不搭,董卓不喜皇甫嵩的主要原因还是权利的争夺,董虎则是因为皇甫嵩对待羌人和黄巾军的态度,而是因为大汉朝乱世之下十不存一的汉民。 正文 第157章 再一次的利益分配【第三章】 董虎极不愿意皇甫嵩接手下曲阳战场,接手了,就意味着……下曲阳十数万汉民只是一堆炫耀功勋的京观尸体。 在接到皇甫嵩全面接手冀州战场消息后,董虎就准备加速行军,要赶在皇甫嵩动手前夺取下曲阳,只有如此他才可能保得住十万人命。 就在这个时候,宛城大胜消息送来了,与之送来的还有朱儁增加五千食邑封赏,也更让董卓愤怒。 恼怒再次被皇甫嵩压着,恼怒他大胜没有封侯,朱儁大胜却得以增加五千食邑,董卓气的两天没吃饭,谁劝谁脑门挨下狠的! 就在前、中军过河进入河内,董虎领后军欲要过河时,待在雒阳的高望跑到了他面前…… “虎娃,咱今次前来只有一件事情,你不是缺刀枪箭矢吗?咱给你五万人所用盔甲刀兵,但你必须给咱拿下广宗、下曲阳!” “斩获……我六你四!” 董虎一阵皱眉,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高望有些失望,欲要缩减些斩获份额…… “你六我四没什么问题,只要缴获的粮食给咱就没问题,只是……高公,现在是皇甫将军主持冀州战场,别说广宗战场了,就是下曲阳战场,若是皇甫将军强令我军罢战,我军也是无可奈何。” 高望最紧张的是战后斩获分成,而不是战场主次权,见他答应,很是拍了他肩膀两下。 “咱给你五万卒所用甲胄刀兵,你只要同意我六你四斩获,剩下的事情你就莫问了!” 董虎瞳目中精光一闪,郑重抱拳。 “诺!” “末将只听高公军令!” 高望心下大喜,连连拍打董虎肩膀。 “不错不错……” “虎娃你很不错!” …… 董卓还在生闷气,高望前来时也没跑来迎接,直至董虎寻来姚山、姚勇两人,让两人带着一万辆空车与高望一同回转雒阳拉运物资,自己则带着亲随过河寻生气的董卓。 二十万人的辎重过河需要些时间,前中后三军也被黄河分成两部,过了河后,寻到董卓时,他还正阴沉着脸训斥一干大将。 “哼!” 董卓未语先哼哼,表明他心下很是不爽。 “你又跑过来干嘛?不应该是在河对岸,操心一群老掉牙的混蛋吗?” 在临洮时,董卓就对他养一些毫无用处的人不满,吃奶屁大的娃娃,没人要的女娃,快要土里埋的老人,这些都是董卓不满的对象。 这不是董卓一个人的态度,而是整个凉州人的态度,正如“富长良心,穷**计”话语,虽这话语不绝对,可真当人穷的急眼了,家中老人到了五六十岁,不死也会被人埋进土里,自家老人都如此,更何况去养一个不认识的人? 凉州人说好听些叫务实,说难听些叫现实,更为在意有用的人,没有用处……该死哪死哪去。 董卓一直都不满董虎瞎折腾,但董虎知道这只是他想找事发泄,发泄对朝廷,对皇甫嵩的不满。 “叔父,刚刚高公公寻到侄儿……” 董虎把高望话语说了一遍,董卓以及一干将领皆是一愣。 “高公公这话是何意?难道是要咱主攻广宗、下曲阳?”董卓起身开口。 董虎苦笑道:“叔父也知咱送与了内廷多少钱财,朱将军在攻下宛城时却没有钱财送入内廷,叔父应该知道原因了吧?” 董卓一愣,心下顿喜,在帐内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妙计!妙计啊!” 董卓大喜,众将齐齐看向董虎,眼中满是怪异,皆认为是董虎故意拿了十万万钱重利贿赂皇帝、内廷宦官。 面对所有人脸上的怪异,董虎除了苦笑外,他还能说什么? 天下就没哪个人不知道皇帝、宦官贪财的,原先内廷上下皆不满意董虎占了六成财货,不仅内廷不满,外廷文武同样恼怒不满,可当朱儁攻打下来了南阳宛城后,有了对比后,皇帝的不满就不再是董虎,而是朱儁,而是皇甫嵩,而是张温,是外廷文武。 不满朱儁也没法子打压,谁让人家大胜后回家为母守孝了呢,该给的食邑赏赐还得给。 若没董虎瞎掺和,邺县、宛城、广宗、下曲阳即便打下来,即便一文钱也无,皇帝就算知道各大将斩获颇丰也没法子讨要,只能让下面宦官问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私下里讨要。 造反作乱不同于其他,即便抢来的财货也很难花出去,只能留在手里,河南、河北又是大汉朝最富裕的地方,动辄十万、几十万人参与抢掠,大汉朝又是世家豪门无数的王朝,任何一个世家豪门都是百年、几百年的豪门,怎么可能少的了钱财?只要抢了任何一家,那都是一座小铜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战前时,皇甫嵩把皇帝卖官、搜刮了好些年的小金库扒拉空了,看到董虎抢的钱财后,突然发现原来打仗也是赚钱的门路,心想着南阳宛城就是后世的北上广,是大汉朝的钢铁之都,那能少了铜钱吗?肯定会大赚特赚,是连一成都不用分给他人的特赚…… 结果…… 屁个钱都无! 把皇帝那个气的……同时刘宏又万分后悔,早知道是这般结果,还不如让董部义从一帮混蛋去宛城抢钱,如此他也能干赚四成斩获。 宛城没送来一文钱,刘宏私下里让小黄门明里暗里暗示,朱儁就一句话语,贼人抢的是民财,当犒赏用命将士和还与百姓,总之就一句话,内廷要钱……没有! 皇帝刘宏气的肚子疼,想要后悔立即换掉皇甫嵩,换成董部义从攻打广宗、下曲阳,宛城没得了一根毛,若冀州也得不到,可不就太亏了? 若是凉州那样的三五年一小打,十年一大打的地方,就算让你抢也抢不到多少铜钱,可若几百年都没怎么打过仗的中原,抢一次都够吃十年的! 里面蕴含的财富太大了,大到后来的袁绍、董卓可以动辄动用几十万人打仗,大的无数家族根本不愿意让他人碰触,皇帝想让董部义从抢本属于各大家族碗里的东西,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皇帝替换掉皇甫嵩,所有人全都一致反对,皇帝与大臣们的争斗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分出胜负的,但他也相信,高望既然满口保证,肯定也有了一定的阴损手段。 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暂且不可知,但他白得了五万人所用的甲胄刀兵确是件好事。 董虎送了个好消息后,董卓果然心情大好,立即命令军顿暂时休整,一边等待雒阳消息,一边等待五万人所用甲胄刀兵。 但还没过了五日呢,皇甫嵩又送来让董卓前往广宗城下军议的军令,气的董卓老脸乌黑,狠狠将竹简扔在地上。 “不去!” 董卓大怒,没人敢劝解,董虎上前将竹简拾起,大致看了一遍毫无营养的军令。 “叔父……” “哼!” 见董卓黑着脸,董虎苦笑将竹简放在他面前。 “皇甫将军终究还是冀州战场主将,叔父若是不前往,只会让朝臣更加反对陛下的旨意。” 董虎说到这里,董卓重重“哼”了声,但下一刻又长吐了口气。 “呼——” “虎娃与咱一同前往广宗,牛辅、徐荣留下守着大营,无咱的军令,你们哪个敢调动兵马,咱必砍你们的头颅!” 华雄、徐荣不敢大意,忙起身抱拳。 “诺!” …… “哼!” 董卓扫视了一圈人,又不知哪来的火气冷哼。 “一个个的……” “没一个有虎娃这般省心的!” 董卓冷脸不悦,一干将领不敢多言,全低头挨训,董虎反而挑了下眉头。 “梆梆……” 董卓用着马鞭轻敲董虎胸口甲胄…… “皇甫将军传了军令,你我就不能延迟了,省的他人再与咱上眼药水!” 董卓也有些习惯了“眼药水”三字,董虎郑重抱拳。 “虎娃已经调了千骑精锐,绝不会弱了叔父威名!” 董卓又敲了敲董虎胸口,什么话语也未说,径直走向帐外,而中军帐外正有一千披甲骑正在待命,除了养子董嗣忠外,还有中常侍郭胜、大军长使刘胜。 郭胜是个极好的挡箭牌,有什么难以去做的事情都可以让他去做,毕竟郭胜代表的是朝廷,而长使刘胜是宗室子,是原清河国刘蒜的孙子,若按照礼法,刘蒜是应该成为皇帝的,但大将军梁冀掌权时,更愿意年幼娃娃为帝,后来刘蒜事涉造反称帝,在前往南方路途中服毒自杀了。 刘蒜有无后人,即便董卓也是不清楚的,更别说董虎了,但临洮人都知道刘胜是宗室子,这点事不错的,从刘胜领五千临洮儿郎进入中原后,光禄勋刘宽……也就是老宗正对刘胜颇为照顾,在五千临洮儿郎进入雒阳休整时,还特意送给了刘胜些刀兵,之后刘焉对待刘胜也很和气。 冀州是刘姓宗室打堆的地方,仅诸侯国(县)就有百十个,冀州刘姓很多,虽然很多都与普通百姓没了区别,即便是诸侯郡王,手里的权利也都在郡国国相手里,但不代表刘氏就真的没了丁点实力,更何况还是宗室打堆的地方。 刘胜究竟能帮多大的忙?董虎也不确定,但总好过没人开口帮忙,显然董卓也懂这个道理,对郭胜、刘胜两人还算客气。 自广武城渡河至河内,有郭胜尚方宝剑在,大军在河内治所怀县以及东面武德县休整,在得了皇甫嵩军令后,董卓、董虎、郭胜、刘胜等人自怀县一路过修武、获嘉、汲县、朝歌、荡阴,继而出河内郡入冀州邺县。 邺县是冀州魏郡治所,距离清河郡广宗两百里,广宗在清河西侧岸,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仅两百里的距离,若是急行军也仅需两日,但董卓像是有意拖延,用了三日才来到广宗城下。 正文 第158章 刘关张,仅此而已 来到广宗城外数里时,董卓、董虎两人就停了下来,寻了个高坡俯视整个广宗战场…… “虎娃你怎么看?” 董卓远眺广宗城外密密麻麻的军营、土堆,他是经年宿将,能够看出广宗城外密密麻麻营地防御程度。董虎观察一阵,一脸的郑重。 “卢将军布置的营地是圆形防御阵,想要攻破颇为不易。” 董卓微微点头,又抬手轻敲董虎胸口。 “若让你排布军营,你又当如何?” 董虎苦笑道:“叔父又不是不知,咱所置营地是与卢将军不同的。” 董卓自是知道浑小子的营地就是挖沟,与广宗城下汉兵大营是不同的,却也知道,想要攻破浑小子的营地同样不容易。 董虎的营地主要是用营地设施抵御敌人的突袭,而卢植则用圆形军阵本身来防御突袭,两者说不上谁更有优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董虎的营地适合精锐且小规模军队,而卢植的营地则适合大军团随时随地扎营。 仅站在高处观察卢植设立的军营,董虎就知道,论排兵布阵,卢植绝对超过皇甫嵩、朱儁,心下也郑重起来,可回头一想,又暗自摇头不住自嘲,人家可是培养出刘备、公孙瓒两位诸侯的帝师级大才。 “别看了,走吧。” 董卓率先踢马,董虎抖动缰绳紧跟在左右,与千骑汇合了后,这才奔向数里外的庞大军营。 卢植被罢去了指挥权,但在军权交割前,必须要有人镇压军中士气,所以一时半会也还留在军中。当董卓、董虎、郭胜、刘胜等人来到营寨外时,没有见到主帅皇甫嵩,却见到一身白衣的卢植,以及皇甫嵩的军司马傅燮。 董卓、董虎等人刚跳下战马,尚未等两人抱拳,卢植却先行抱拳。 “董中郎,郭公公。” “卢将军……” …… 卢植、傅燮、董卓、郭胜等人彼此见了礼后,卢植看向八尺有余的董虎。 “这位就是董都尉吧?” 董虎第一眼是身高八尺的卢植,第二眼是卢植背后一将领着的三人,虽他从未见过三人,但看到一人下颌尺许美髯,又岂能猜测不到三人是谁?领着刘关张三人的将领就应该是校尉邹靖。 卢植开口,董虎正将目光看向刘关张三人身上,见环眼张飞两眼溜圆,一副想要干仗架势,也让他颇为皱眉不解…… “虎娃。” 董卓用着马鞭敲了董虎一下。 “卢博士是兵略大家,不可无礼。” 见卢植看来,董虎忙郑重抱拳躬身。 “虎娃见过卢中郎,还望将军莫怪虎娃的失礼。” 卢植文武双全,是天下真正大才名士,气度自是非常人可比,对董卓开口就想压他一头也不怎么在意,正待微笑点头,背后的张飞却不满冷哼。 “哼!” 论军中资历,很少有人比得过董卓,即便是三大中郎将领兵时间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见一白丁兵卒也敢对自己哼哼,顿时黑着张老脸,反倒是董虎像是未听到张飞的不满冷哼。 “一刻钟前,虎娃与叔父站在高处俯视将军大营,虎娃就在想着,当日若忠叔也布置这般辎重营地,咱恐怕是要吃了大亏。” “还望将军莫怪虎娃的自大猖狂。” 说罢,董虎又与傅燮抱拳见礼。 “虎娃见过司马大人。” 卢植、傅燮听说过董虎的事情,知道他说的是偷袭阎忠辎重大营,一边与董虎微笑点头,又伸手向董卓邀请入营…… “董将军能有如此一个千里难寻侄儿,可真是羡煞了老夫啊……” 卢植、傅燮皆让开了些身子,董卓也不客气两下,抬步就走,嘴里却不在意摆了摆手。 “卢将军是不知道咱的头疼,咱若看管严实些还罢,一眼没看到……浑小子一准会给咱惹出大乱子来!” 董卓虽不客气走在前面,但卢植的礼让也让他很满意,也由原本的“卢博士”变成了“卢将军”三字,话语里却是对董虎满满的头疼。 “虎娃打仗是把好手,就比如说这广宗城!城内贼人十数万,若浑小子说一个月、半个月砍了那贼首张梁,那咱也不会有丝毫怀疑,可就这性子吧……” “哼!” 不等董卓吹嘘完了董虎,张飞就是一声冷哼,见董卓恼怒回头,刘备心下大惊,一把将张飞拉到背后,又忙向董卓抱拳深深一礼。 “三弟性子鲁莽,还望董将军莫怪!” 刘备抱拳,可董卓是谁?在皇甫嵩、朱儁、张温面前都是一副爱理不理样子,张飞连哼哼两次,那能不恼吗?黑着脸的董卓正待欲要大怒,卢植却拉着他手臂,指着刘关张三人…… “卢某竟忘了与董将军介绍一二……玄德,还不见过董将军?” 刘备再次抱拳深深一礼。 “学生刘备,见过董将军。” 卢植开口,董卓就算心下不爽也只能点头作罢,但还是冷脸指向美髯关羽、环眼张飞。 “这二人又是何人?” 刘备正待开口,张飞率先一抱拳。 “步弓手张飞!” 关羽一见张飞如此,也冷脸上前。 “马弓手关羽。” …… 听两人如此自报家门,别说董卓了,就是一旁的郭胜、刘胜也有了些不满。 军中自有军中规矩,一小卒再如何有本事狂妄,也不能挑衅上官权威,要不然还如何统领军队? 卢植心下对关张有些不喜,但他还是指着两人一脸的笑意。 “董将军莫要以为二人只是一小卒,战阵上却悍勇无敌。” 董卓一听“悍勇无敌”四字,眉头就是挑了下,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董虎。 “虎娃,有没有兴趣试试?” 董虎沉默片刻,抬腿大步走向张飞,张飞登时怒了。 “娃娃小儿……” 张飞话语刚出口,董虎猛然低伏身子疾冲,他的速度极快,关张二人大惊。 “三弟小心……” 关羽刚大惊开口,张飞刚要张开手臂,腿脚欲要抬起踹向已经冲到近前的董虎,却不料董虎又微侧了下身体,半个身子撞入张飞怀里,双手抱着张飞粗壮腰腹…… “砰!” 本来是倾斜向前冲刺,董虎却将人重重向后抱摔…… “三弟——” 关羽大怒,不等董虎起身,抬脚就要踢在董虎腰腹,可不等他刚抬起脚时,八尺有余的董虎却诡异的身体扭转,如同弹簧似的身体,大脚重重踢在仅有一只脚支地关羽小腿,小腿骤然遭受重创,关羽的身体向前摔倒,不等沉重身体摔倒在地,头颅又被董虎抱住。 若是往日,在手臂抱住他人头颅的那一刻,董虎会毫不犹豫扭断他人头颅,因为在抱住的时候,他的肋下是个空门,一个犹豫就会是自己遭受重创,但他还是没有继续动手…… 太过突然,双方交战仅数息,张飞被抱摔整张脸砸在地上昏迷,关羽头颅被粗壮手臂抱住,见到这一幕,董卓就不由笑了。 “呵呵……” “在临洮时,虎娃曾抱着发疯了的大牛脖颈将其砸在地上,虎娃若想杀人,此人已经死了。” 很少有人见到董虎与人动手,但临洮人都知道,董卓手下大将大差不差都被虎娃揍过,这才有当日董虎初见华雄时,董卓与华雄言虎娃步下无敌话语。 董卓说话时,董虎已经放开了关羽,默默将他拉了起来,一边帮他拍打身上泥土,一边开口。 “虎娃多有得罪,还望关将军莫怪。” 一见他为老脸涨红的关羽拍打泥土,气的董卓别头看向郭胜。 “虎娃哪里都好,就这性子让人生气!” 郭胜也不由点头,换了他人,又哪里会对两个小卒如此客气。 “虎娃确实心善。” 不听“心善”两字,董卓心下还不生气。 “虎娃!” 董卓冷哼不满,董虎也不得不与关羽尴尬抱了一拳,这才来到黑着脸的董卓面前,果然…… “梆梆……” 或许是外人太多,董卓没有敲脑袋,而是用着马鞭很是连连敲打他的胸口。 “你好歹也是统兵大将,怎可轻易折了自己威严?” 见小混蛋又要取下头盔挠脑袋,气的董卓一声冷哼。 “哼!” 董卓冷哼一声,却也不愿再在他人面前训斥,看向有些吃惊的卢植时,又变成一脸的摇头苦笑。 “卢将军也是看到了,咱要是不每每敲打虎娃几下,他就能给咱惹出了事来!” 董卓很是摇头叹息,好像董虎真的是整日上房掀瓦的皮孩子似的,刘胜却微微摇头…… “临洮人皆知虎娃悍勇,各般武艺皆不弱他人,只因不喜与人争斗,这才易被狂人轻视。” 刘胜在临洮做了好些年的校尉,对董虎的事情知道的较多,对一再挑事的刘关张三人也有了诸多不满。 不仅董卓、郭胜、刘胜等人有些不满,即便是卢植、傅燮等人也是皱眉不已,但他们也不能当面训斥什么,只是招呼董卓等人前往中军大营。 别人不喜,不是因为张飞挑衅董卓,而是因为挑战了上下尊卑、军中规矩,但他们又怎知这三人日后会是一方诸侯? 诸侯,无论说的多么忠义,那都是逐鹿天下的枭雄,无关喜爱与否,在以往时候,在未见到这些逐鹿天下枭雄的时候,董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即便是第一次见到曹操时,也是一样的心情,甚至不确定未来会走向哪里。 但在见到张飞横眉怒目时,董虎突然有些明悟,后世人再如何将刘关张当成英雄又如何?逐鹿天下又如何有正义与邪恶,无非是成王败寇。 仅此而已。 正文 第159章 亡汉上中下三策 短暂一架打的有些无厘头、莫名其妙,董虎极为确信从未与刘关张任何一人见过面,他不明白张飞的敌意从何而来,可当一干人进入中军大帐后,在一干人相互见礼,没片刻就进入激烈争吵后,见到一军大帐内全是指责大怒,董虎突然又觉得张飞对董卓,对自己不满又理所当然,这种环境下,以张飞暴躁不够沉稳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喜欢。 皇甫嵩与董卓激烈争锋,董虎只是沉默不语坐在一旁…… “董都尉领二十万黄巾贼前来,不是想要左右摇摆,落井下石吧?” 一人开口满堂皆静,董虎默不作声低头看着酒樽里微微波动酒水,脑子里却有些杂乱,一会想着刘关张三人,一会又转到黑胖子曹操,注意力根本就没在他人争吵的事情上。 他人皆不言,帐内落针可闻,全都看向低头不语的董虎,别人不了解他性子,董卓、刘胜却知道他走神了。 “虎娃!” 董卓很是不悦董虎总是走神,猛然一开口,也把呆愣的董虎惊醒。 “嗯?” “怎么了?” 众人无语,董卓很是不满气恼。 “怎么了?人家都说你领二十万黄巾贼前来图谋不轨,说你左右摇摆,想着落井下石干掉朝廷兵马了,你咋还能走神了呢?” “……” 顺着董卓手指看向八尺有余青衫汉子,董虎颇有些无语,又有些皱眉不悦。 “敢问先生姓名?” “东阿程立。” 董虎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自己脑子里有“程立”这个牛人的,也就不在意得罪不得罪的事情了,可他又哪里知道,程立就是曹操身边另一个牛人程昱,若是知道,或许他不会太过冷漠。 众人见董虎自顾自低头倒酒,又向郭胜、刘胜示意了下,这才饮了口…… “说话前先动动脑子再说,省的让小儿哂笑不耻。” 董虎抬眼看向程昱,又看向一旁认识的荀彧,至于戏志才、郭嘉、陈群三人则不知跑去了哪里,兴许是跟着曹操正收拾宛城残局呢。 朱儁杀了不知多少黄巾军,但宛城地形与冀州平原不大一样,宛城周边是有山岭的,黄巾军是可以躲在山里的。 不冷血杀戮还好,还能将南阳黄巾贼清理干净,可若逃入山中,或转而入两淮,或转而入川,入荆襄河泽山林,这些不会轻易投降的人就成了难以清理的流匪。 看到荀彧身边少了几人时,董虎又有些走神揣测曹操在做何事,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苦笑摇头…… “咱不说什么行军两千里为国尽忠,也不说二十万人由叔父、郭公、刘长使督理三军所有事务,不说咱只管着后方辎重……这些咱都不说。” 董虎说了这几句话语,即便是卢植也默默点头,郭胜是内廷中常侍,刘胜是刘氏宗室,两人监军都不可信,何人还能相信? 众人见董虎饮了口酒水…… “既然坐在中军大帐内,就算是个小儿,多多少少也是读了几句兵书的,咱就以行军打仗而论好了。” “将有五善四欲,即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以及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却将酒樽扔在桌案上。 “算了,咱还是不说了,你们又不是陛下,也非三公、郭公,咱与你们解释个甚,都是秃子头上长虱子的事情,各自想要做什么也都一清二楚。” 董虎抬眼看向程昱,不屑撇了下嘴角。 “先生的激将也只能逗逗小儿罢了,至于造咱虎娃的谣……三人成虎什么的,先生真以为咱会在乎这些?” “还有。” “咱警告你们,嘻嘻哈哈还可以,但别踏过界,别玩火,别玩大发了,玩大发了……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董虎看向一脸怪异的卢植,叹气道:“虎娃心下很愿意卢将军主持冀州战场,没别的原因,盖因卢将军不仅熟稔兵略,同时也是真正大儒名士。” “何为儒?” “习先王之道浸润其身者。” “何为先王之道?” “外王内圣。” 董虎一脸淡然看向神色凝重的卢植。 “战场上无对错,然战场之后呢?若卢将军无法主持冀州战场,咱虎娃虽年未加冠,凉州人虽学仅五尺,虎娃与叔父却也不愿落后于人。” 董虎起身向皇甫嵩抱拳。 “虎娃猖狂无礼,还望将军莫怪。” “咱虎娃也不怕把话语挑明了,广宗也好,下曲阳也罢,将军若觉得可以独自拿下,将军自便,虎娃不掺和。可若将军想让我军相助,或是拿我军做垫背,即便将军严令,虎娃也不会听令……” “当啷。” “猖狂小儿!你敢违令不遵吗——” 一耳戴铜环大汉猛然站起,大砍刀更是“当啷”砸在小几上,吓得郭胜、刘胜蹭得站起,但董卓、董虎一个阴沉着脸,一个低眉垂目面无表情。 “小爷不管你是谁,你信不信,小爷现在就剁了你的狗头?” “信不信,小爷就是剁了你的狗头,此处大营也无一人敢动小爷一根汗毛?” “你是信?” “还是不信?” “你……” 大汉刚要恼怒,董虎瞬间拿起青铜酒樽,重重砸在汉子脑门上,酒樽是青铜制成,一个就有一斤重,砸在汉子脑门后,鲜血瞬间染满汉子脸颊。 谁也没想到董虎突然暴怒动手,帐内数十人轰然站起,一脸惊骇看着依然低头的董虎。 “乌丸人……” “你敢叽歪一句,老子现在就能屠了你们?” “你敢叽歪一句,老子亲领六万河湟羌骑,踏平你乌丸人族地?” “砰!” 董虎重重将酒桶砸在小几上,沉闷声吓了他人一跳,即便是董卓也不由转头去看极为强势的虎娃。 “程立先生。” “之前你说左右摇摆,说落井下石是如此吧?” 董虎也不管刘胜愿不愿意,将他的酒樽取过,用着木勺盛着酒水…… “雒阳还有多少兵马,咱就不说了,剩下的可战精锐,一部尚在南阳,一部就在这广宗城下,我部有多少兵卒?” “二十万。” “二十万可否攻得雒阳?” 刘胜不等郭胜大惊,慌忙抓住董虎手臂。 “虎娃,你……你可莫要胡说……” 董虎微微摇头,说道:“刘哥莫要担心,咱就这么说一说道理。” 说罢,又看向程昱。 “善知国之虚实,雒阳北军五营、光禄勋下虎贲、羽林、十二城门守卒,一共有多少兵马?一共也仅有一万五千人。” “包括叔父在内,四大中郎将、大将军所领八关都尉,一共有多少兵马?” “八万。” “八万新卒……若无老卒为骨,八万新卒如何可与动辄数倍贼人厮杀?八万新卒之中老卒从何而来?北军五营、虎贲郎、羽林郎、各城门精壮兵卒!” “雒阳究竟还剩下多少老卒?就算一日间扩兵十万,没有足够老卒做骨支撑,雒阳挡得住杀过人的二十万黄巾军俘虏?” 董虎看向面色狂变众人,手指轻点程昱。 “咱若是摇摆,若要落井下石,咱就该去夺雒阳,而不是将毫无防备的辎重兵屁股露在雒阳脸前!” “将屁股露在雒阳脸前,但凡知道那么一丁点兵略的,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董虎又冷哼道:“咱若想造反,上上策,立马拿下雒阳,天下震动,拿下雒阳后,广宗城下汉兵必大乱,你们若不救雒阳,天下各州更为恐慌,会认为你们也有了称王自立心思,即便事后小爷身死,你们也甭想活命,陛下第一个剁你们人头!” “救援雒阳,广宗、下曲阳三十万黄巾贼就可盘活,小爷会回头与他们夹击,干掉你们五万人!小爷会回头再干掉南阳两万人!” “没了你们,还有哪里有兵?长安?你们真以为天下大乱后,那韩遂不会造反?你们真以为东羌成了乖宝宝?长安敢稍有异动,十万东羌必杀入空虚的三辅!” “哼!” 董虎不屑冷哼。 “中策。” “小爷踏过黄河,立即前来广宗,城内贼首张梁有兵十余万,我部有兵二十万,而这就是三十万,若再算上下曲阳十余万人,那就是五十万!” “五十万人前后夹击仅有四五万的你们,小爷就是用人堆也堆死了你们!” “弄死了你们,割据整个河北,吞了并州,占据整个黄河以北之地,而朝廷呢?朝廷没钱了,你皇甫嵩都把陛下的小金库扒拉空了,哪里还来的银钱征募兵卒?” “百姓没钱,有钱的是谁?是各大家族!朝廷若强行从各大家族掏钱,各大家族必是生怨,必是纷纷自立不愿听朝廷君命!” “各自为立,那就是天下争霸,就是天下逐鹿,又有什么资格再管小爷!” 卢植、皇甫嵩面色苍白,手脚颤抖不停…… “下下策,咱弄死你们一走了之,咱去高原放羊,咱不管你们死活,咱就是在高原称帝,你们也休想管着小爷!” 董虎冷漠看向程昱,看向皇甫嵩、卢植、傅燮、荀彧…… “摇摆不定……” “落井下石……” “小爷再一次警告你们,别过线,别玩火,玩过头了,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又一手指向傻了眼的耳环汉子,虽不知他叫什么,仅能根据秃顶小辫、大耳环辨别是乌丸人。 “与小爷叽叽歪歪……真当小爷剁不得你的狗头?小爷剁你狗头,你真以为他们敢逼小爷的兵马造反?” 正文 第160章 转变的开始【第三章,感谢朋友们的推荐,谢谢】 董虎向皇甫嵩抱拳道:“皇甫将军莫怪虎娃无礼,咱还是那句话,将军有将军的道,叔父与虎娃也有自己的坚持,谁都不敢保证谁就一定对了或错了。” “卢将军已经将贼人压缩在了广宗、下曲阳,但凡明眼人都知道,卢将军做到这一步后,无论是哪一个前来主持冀州,都能平定冀州黄巾乱,无非是时间长短,想尽快平定就强攻,想不费丁点功夫,只需将各城门用泥土堵死,只需守在城下,贼人要么饿死,要么出城投降。” “卢将军做到这一步时,任何人前来都是拿了卢将军的果实而已,但究竟谁拿,不是叔父和虎娃能够决定的,将军应该知道,决定权不在叔父手里,也不在虎娃手里,而是在将军手里,在陛下手里,在三公手里!” “至于让虎娃相助……将军就不要想了,将军虽是冀州战场主将,将军军令再大,那也比不得君命更大!没有君命,虎娃不会出兵!” 董虎郑重抱了拳后,又向卢植郑重抱拳。 “还望将军谅解。” 卢植神色郑重点头,但他什么话语都未说,只是点了点头。 董虎又来到董卓身边,低声说道:“叔父若还有事与几位将军商议,虎娃就先回去,辎重营事情有些多,虎娃怕他们疏忽大意。” “啊……哦……” 董虎见董卓也被自己话语镇住了,心下暗自苦笑,但还是再次低声开口。 “叔父不若与刘长使在广宗多留几日,不妨在各郡国、县走动走动。” 刘胜心脏一阵激烈狂跳,眼巴巴看着董卓,唯恐董卓不听董虎的建议。 董虎稍微一句,董卓那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不过他确实被小混蛋上中下什么的镇住了,恢复了些平静后,很是不耐烦摆了摆手。 “越来越混账了,下次再胡言乱语,咱必打你板子!” “赶紧滚蛋!” 董虎躬身抱拳。 “诺!” 董虎走到同样被吓住了的郭胜身边,再次低声开口。 “郭公,叔父与刘长使暂时还有些事情无法回营,军中不能没人督理,公公也知军中儿郎们性子,而且营内还有二十万俘虏的黄巾贼,若咱们不看紧实些,终究是有些不妥的,咱们是不是……” 郭胜忙点头,他还真有些怕了,董虎还好些,就算在眼前把护乌丸校尉宗员打了,打了一营大将,可也没有真的做过火了,可那帮敢越境抢粮的家伙才是真的无法无天,这要是不看紧实些…… “虎娃说的不错,营中确实不能无人看守!” 郭胜慌忙起身,也不与他人多说,起身就向营帐外走去,董虎则大步跟在后面,留下一群不知该说什么的大将、谋士…… “唉……” 皇甫嵩轻声叹息,他有些后悔,后悔当日与董部义从闹的太僵,后悔招降了韩遂。 卢植看向轻叹的皇甫嵩,又看向董卓,想了想还是抱了抱拳。 “董中郎,虎娃兵略所学何人,怎么从未听说过凉州还有如此大才?” 董卓张了张嘴,又是一阵苦笑,将董虎幼年经历大致说了遍,这才叹息一声。 “咱也不知那任家娘子给了虎娃什么竹简,但虎娃军阵练兵之法却是来自大秦国,至于刀剑习射之术……则是临洮老卒自幼教授。” 董卓并不愿意与人说董虎军阵上的事情,只是大而化之说了一遍,但还是担心那个上中下的事情,叹气苦笑。 “虎娃喜欢胡言乱语,两位将军也莫要太在意,咱回去后一定打他板子,一定严加管教……” 皇甫嵩、卢植皆是一阵苦笑,皇甫嵩是亲眼见识过一万董部义从是如何全歼十万黄巾贼的,是亲身经历过董部义从逼着朝廷军卒器械投降的,有过万董部义从,有二十万黄巾贼俘虏,他没把握挡得住董虎领兵全力一击,正如董虎所言,无论攻打雒阳,还是攻击他们,整个大汉朝都危险了。 即便是挨了打的护乌丸校尉宗员,在听了上中下三策后,脑门鲜血呼呼也不敢再言董虎造反什么的,万一真把小混蛋逼急眼了,真不顾一切攻打雒阳或打他们,无论是哪个结果,他们都得倒霉。 宗员不是小吏,而是护乌丸校尉,是仅次于五中郎将的将领,是他开口摇摆、落井下石,与卢植、皇甫嵩开口是没区别的,但卢植、皇甫嵩又不能直接当着董卓、董虎的面说,一旦说了,就意味着双方没有缓和的余地,最后的局面就是彼此直接针尖对麦芒,可若让一个不值一提小人开口,又不会让董卓、董虎重视广宗城下数万汉兵的不满,这才由宗员蛮横开口,想要用“造反”两字逼迫董虎后退。 二十万新降黄巾贼逼近广宗,在平乱大军主帅皇甫嵩命令下,董虎还是不愿意主动与贼人交战,可不就有“意图不轨想要趁机造反或做大”的意味么? 按照常理,董卓、董虎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皇甫嵩攻城而不理不会,确实有坐视朝廷送死而不理会的“不轨”意味,可事实呢?真的如此吗? 仅有贼军一半,甚至还不到一半兵力,强攻一座坚固城池会死伤多少人?需要多少时间可以突破? 没人知道,但皇甫嵩知道,若自己折损兵马太多,肯定更加难以制得住董虎所领的二十万人马,所以只有逼迫董卓、董虎两人领二十万人强攻广宗、下曲阳,只有把董部义从实力消耗的差不多才更为稳妥。 外廷文武、皇甫嵩、朱儁以及各世家豪门都是强硬主战派,更愿意将黄巾贼全都弄死了事,按理说皇帝和内廷宦官们也愿意干掉黄巾贼,关键是内廷想要得到贼人抢掠的财富,让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攻打黄巾贼,内廷毛都没得一根,而让董部义从攻占,内廷可以得了六成斩获。 六成斩获是多少?内廷估算,至少会有二十五万万钱。 武库里有大汉朝积累的几百年的甲胄刀兵,以一个兵卒一万钱粮饷计,二十五万万钱可以养活二十五万兵卒一年,如此庞大的财富,皇帝一想到被所有人瓜分一空,心下就跟滴血似的,那哪里还愿意让皇甫嵩主攻冀州。 皇甫嵩更为愿意让董卓、董虎与敌人死磕,然后自己趁机得便宜,可皇帝不愿意,内廷不愿意让皇甫嵩等人得到最后便宜。 董虎不知道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是如何处理的斩获,或许这部分斩获分给了有功将士,或许是救济了因战乱的百姓,也可能被外廷收入府库,但内廷小黄门能主动开口问三员大将讨要五千万钱时,董虎就知道,三人肯定也是得了诸多好处的。 五千万钱,说着多少多少,换算成“贯”单位,也就五万贯钱,人家不是说了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打了一场战役,而且还是积攒了几百年财富的中原之地,所获斩获钱财会是多少?底下将领会不心动?底下将领拿了好处,上面将领若不拿,会让下面拿了好处的人怎么想?能安心吗? 董虎就是将领,最初招募雇佣兵时,就是“三三四”分配的,董虎自己是独占三成斩获的,而两千佣兵也无一人反对。 清廉也好,为名也罢,身为统兵大将,多多少少都要与底下将领同流合污,若不同流,日后想要真正让人相信就会很难,这与屯田戍守兵卒不同,屯田兵上面的将领与兵卒们常年在一起,日夕相伴下多多少少都有些情感,即便没利益也能用情感调动厮杀。 董虎不介意把人性往“坏”上面去想,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广宗、下曲阳城内肯定堆积了无数金银铜,宛城是大汉朝的北上广,城池夺了回来却没有斩获,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皇帝刘宏如何想的,是不是因私利而害国事?董虎是不管这些的,若由董部义从来主持攻打广宗、下曲阳,对他却是有诸多难以言喻的好处。 军功也好,名望也罢,即便无数财富、战阵经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他更为注重二三十万汉民的命,哪怕这些人是反贼,只要还姓“汉”字,他就愿意救下,而他的愚蠢或迂腐行为,也是对董卓的一次约束,省的他在登上高位后对百姓胡来。 郭胜在前,董虎落后一步,两人在离开汉兵大营时,董虎又遇到了刘关张三人,三人站在数丈外看着两人离营,张飞还是一副横眉怒目模样,却也没有再哼哼挑衅,反倒是刘备主动向他抱了拳…… 刘关张再是如何的仁义,在董虎眼里也是与黄巾贼一样的反贼,都是天下逐鹿,都是造反,大哥别说二哥长得丑,既然争霸天下,那就看本事吃饭,想明白了这些,董虎也少了顾忌,若站在了对立面,若有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剁下三人头颅。 对于董虎来说,刘关张是真正的草莽英雄,本事也是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厮杀历练出来的,这与凉州大部分将领差不多,都是一次次厮杀大浪淘沙下的将领,而此时的他们也还是雏鸟,别说他们了,就是曹操、孙坚、孙策、刘表、荀彧、戏志才、郭嘉……还都是菜鸟,所有中原将领、谋士、兵卒还都是菜鸟,还没经历大乱后的诸多战阵、谋算,董虎统兵三四年中历经数次大战,又岂会真正畏惧尚未成长起来的他们? 正文 第161章 摇摆不定的皇帝 郭胜、董虎一前一后离开汉兵大营,两人仅带走五百骑,剩下的则留给董卓、刘胜充任亲随。 离开了汉兵大营数里,郭胜突然勒住战马,董虎也本能的停住脚步,过了好一会,郭胜才学着董卓模样,用着马鞭轻敲董虎胸口,嘴里却说着让人担忧话语。 “虎娃,以后可莫说今日所说话语,会害了你的命的。” 董虎沉默片刻,郑重点头抱拳。 “今日虎娃说了那些大逆不道话语,实则还是想告诉陛下和三公,就如军前对垒,中军若无兵可用是极为危险的事情,而皇甫将军身为朝廷统兵大将,应当知道中军大营的空虚,敌我两军对垒厮杀时,不想凝聚军心,反而逼迫手下兵卒不满反叛,逼着底下兵卒围攻空虚的中军大营,在虎娃看来,这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统帅应该做的事情。” “虎娃说这些话语没别的意思,皇甫嵩主攻冀州贼也好,让叔父和虎娃来杀贼也罢,这都不是叔父、虎娃能够决定的,但虎娃期望陛下、三公、皇甫将军能够谨慎、稳重些,尤其是天下震荡、民心不定时,更应稳重谨慎些,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开口闭口言他人谋反。” 董虎郑重抱拳。 “虎娃言多有失,还请郭公恕罪。” …… “呼——” 郭胜重重吐出口气,又轻敲了董虎胸前两下。 “咱会将今日之事上告朝廷,但这些话语还是莫说了,对你日后仕途终是有碍。” “诺!” “虎娃谨听郭公教诲!” …… 郭胜对董虎很是满意,之前谁也没意识到二十万人是怎样的威胁,谁也没意识到他对二十万人组成的前中后三军将领布置有何不妥,更没意识到他居于后军是何意,只以为他主动对董卓的避让,主动让出大军统领权,直至护乌丸校尉宗员激怒了他,郭胜这才猛然意识到,前中后三军将领安排意味着什么,越是知道,对董虎也愈发重视。 不仅郭胜,皇甫嵩、卢植、董卓等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算被一小儿指着鼻子训斥大骂,一干人也没有办法恼怒。 郭胜极为重视上中下三策对雒阳乃至整个大汉朝带来的威胁,不敢有丝毫停顿,唯恐二十万大军无人看押出了意外,更是让人连夜将奏报送往京城。 一万董部义从看押二十万俘虏,而且还能镇压的住,看似不可思议,可这些人都是被董部义从正面击败的,尤其是万人近乎全歼毫无经验的乱糟糟十万人冲阵,仅此一战,二十万人本能的就认为董部义从是不可击败的,畏惧了,就会谨慎、小心,再加上董虎并未真的虐待他们。 伤员、难以远行的娃娃、老人,董虎连买带抢为他们弄来了马车,为青壮配备了弓箭刀枪,一日三餐没少一顿,除了军规严厉了些,董虎并未虐待他们,而是将他们与董部义从一样对待。 本就是老实耕种的中原农夫,又不是东西羌造反惯犯,董虎并不是太过担心看不住他们,但郭胜不似他这么憨大胆,不敢稍有停顿,连夜赶回平静如水的三军大营。 郭胜心有不安,不是担心董虎造反,若要造反,那也不会将“亡天下”的上中下三策说了出来,郭胜担心的是董部义从一干敢捅天的将领,这帮家伙可比董虎冲动多了。 郭胜、董虎离开广宗后,董卓、刘胜两人也仅待了两三日,之后就四处闲逛,不是去这个侯爷家,就是跑去与那个王爷唠嗑,而冀州各郡王、县侯、乡侯对两人也极为热情,唯恐自己的王侯爵位保不住,而造成这种情形的根子,还是出在张角和各大家族身上。 张角传道十年,太平道的大本营还就在冀州,冀州诸侯国(县)百十,只要朝廷想揪小辫子,那还不是一揪一大把? 太平道造反,冀州各诸侯国、县率先倒霉,县侯就不提了,仅郡王就抓住了甘陵王刘忠、安平王刘续两个,常山王刘暠更是被吓得弃国逃走。 甘陵王刘忠被抓,儿女死了个精光,死后也是消藩的命,朝臣们也就没找他麻烦,被抓的刘续以及弃国而逃的刘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地方上有各自的国相弹劾,上面有朝廷文武的不满上眼药水,全都是要夺了他们的封国,这还是诸侯国,下面的县侯就日子好过了? 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正值朝廷内外没人帮着说话时,正值各家担心消藩困难时,董卓、刘胜带着二十万大军前来了,冀州各诸侯王侯对董卓、刘胜能不积极、不热情吗? 郭胜不理会董卓、刘胜能获得多少好处,他更为担心自己一封信件会对董虎造成多少影响,更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跟着一起倒霉。 心下担忧,吃嘛嘛不香,也确如郭胜担忧的那般,皇帝、何皇后、三公、大将军何进得了郭胜信件后,全面色惨变,皇帝更是吓得呆坐许久不敢言,他再如何混账,那也不是看不出信件上的上中下三策意味着什么。 信件摆在司徒袁隗、司空张温、司农曹嵩、光禄勋刘宽、大将军何进面前,刘宏被信件上内容吓住,许久也没能按住心脏狂跳…… “哼!” 刘宏强忍着心脏不安重重冷哼,好像在给自己力量、信心。 “果然是头不安分的狼崽子!” 刘宏又恼怒看向张让、高望,一脸的愤怒。 “狼子野心……立即派人给朕去追!武库里的一柄刀、一根箭矢都不许给他!” 张让害怕,忙上前跪倒,正待惊慌答应时,高望突然叩头开口。 “老奴恳请陛下谨慎……” “你混蛋——” 不等高望话语说完,刘宏拿起一方砚台就砸在了高望脑门上。 “那该死的小儿都要攻打雒阳,都要灭亡了我大汉朝——” 刘宏就算再如何贪财,那也能看出董虎话语里的真伪,这要是继续给他兵器,万一真的造反了,怎么办? 司徒袁隗上前抱拳道:“陛下英明,二十万人对雒阳,对冀州、对朝廷的威胁太大,绝不能让临洮小儿继续做大难制,臣恳请陛下立即追回五万人刀兵!” 高望猛然抬起头颅,看向袁隗时一脸愤怒。 “司徒大人是要逼迫二十万人立即造反吗?” 高望向刘宏重重叩头道:“陛下还请息怒,虎娃将这话语说了出来时,就没想着要造反,可若陛下立即追回刀兵箭矢,这又让董部义从将领们如何去想?” “老奴恳请陛下暂息怒火,当此之时不是追回刀兵,而是立即充实雒阳兵卒,只有帝都兵强马壮,图谋不轨的人才不敢言刀兵。” …… “募兵!” “给朕立即募兵,招募十万精兵悍将——” 刘宏大怒,众人大惊,募兵十万,朝廷哪来的这么多钱粮? 一听皇帝要募兵十万,不等何进大喜上前,司农曹嵩忙上前抱拳,先是把府库里的钱粮说了下,这才一脸苦色开口。 “贼人造反,各郡县遭灾,今岁无法征收足额钱粮,若……若陛下征募十万卒,需要……需要二十万万钱、两百石粮食,府库空虚无钱粮,还请陛下打开内库……” “混账!” 曹嵩开口就要再次扒拉他的小金库,立马急眼了,想也未想直接大怒拒绝,虽大怒,却明白了过来,十万兵卒是要花费好多钱的。 想了好一会也没想了个好法子,刘宏又恼怒指着张让、高望大骂。 “都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蛊惑,那该死的小混蛋又怎能跑来了中原——” “若不是你们,那小混蛋又怎会多了二十万贼人——” 刘宏尤为见不得董虎得了好处,当年河湟谷地时,他就一个劲拖着十三万石粮食,如今被小混蛋抢了这么多钱粮后,那哪里会愿意?见到董虎又愿意养二十万人,心想着让小混蛋的钱粮花光了,小混蛋也就老实了,便任由二十万人留在小混蛋手里,可现在……小混蛋竟威胁了大汉朝,要用二十万人攻打雒阳! 皇帝大怒,没人敢劝解,可雒阳空虚是事实,光禄勋刘宽见无人开口,上前一礼。 “陛下,此时当以稳妥为重,南阳黄巾贼已平,可令有功将士回京戍守……” “对对,老宗正说的不错!” “传令皇甫嵩立即领兵回京……” 袁隗、张温、何进、曹嵩皆大惊,齐齐上前。 “陛下万万不可啊!” 张温忙抱拳道:“若让皇甫将军领军回京,岂不是……岂不是让董家子占了整个冀州?” 何进上前道:“万万不可让皇甫将军领军回返,臣以为当严令临洮小儿立即前往并州,二十万贼人留于冀州太过危险!” 何进开口,袁隗、张温、刘宽、曹嵩相视后,齐齐抱拳躬身。 “恳请陛下严令董部义从前往并州戍守!” 见他们如此,高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信件内容确实让人心惊,可这话语都已经说了出来,又如何可能真的反叛? 一听到让董部义从立即前往并州,刘宏又有了些犹豫,董部义从现在离开冀州,就意味着他连一根毛都甭想从冀州得到,这可是二三十万万钱啊! 一想到自己要损失如此之多钱财,刘宏又犹豫了…… “高望,那该死的小儿真的不会造反吗?” 高望紧紧伏在地上…… “一人若想反叛,又岂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老奴该死,还请陛下明鉴!” 正文 第162章 走为上计(上) 汉唐都是实外虚内,在董虎当日欲要五百人动乱雒阳时,看着有些可笑,五百卒怎么可能乱得了雒阳?可回头想一想,董卓领三千兵马入雒阳时,又岂能控制的住整个雒阳? 五百人也好,三千卒也罢,对于几百年王朝的帝都来说都太可笑了,发出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所有精锐兵马都在外面平乱,五百也好,二十万也罢,实际上就已经在警告帝都的空虚, 皇帝刘宏放不下冀州的斩获,又无法真的无视董虎发出的威胁,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个结果,可当信件内容在朝堂上传出后,德阳殿上跪了一地大臣,全是弹劾宦官祸国,弹劾宦官欲勾结羌人祸乱大汉朝社稷…… 有的要处死宦官,有的要立即征调兵卒,有的要将平乱大军调回京城,还有的要征调三辅兵卒入京戍守,但更多的是要抓捕董卓、董虎治罪,罪名就是意图谋反…… 但董虎手里有二十万人! 董部义从不是大汉朝的募兵,董部义从有扣押朝廷兵卒先例,有越境抢粮不良案底,年前临洮更是杀官造反! 抓董卓,抓董虎…… 真造反了可咋整? 董虎没有“上中下”三策还好,说了这话语后,即便没有反叛的心思,三公心下也知道,能想出这些计策时,董虎就有动雒阳的心思,或者说曾这么想过,要不然他不可能想到这些的。 想了,却因为一些原因没去实施,但这不代表朝廷逼迫下,在没有退路后还不会去做! 在护乌丸校尉宗员发出威胁时,董虎说了这些话语,就是要警告皇甫嵩等人,同时也在警告三公和一些大臣,他不是没有掀桌子的能力,退一万步,了不起他一拍屁股跑去高原趴窝。 皇帝、内外廷突然发现,一个临洮娃娃竟比那个打压了二十年的董家子还要难缠! 朝臣们商议了好几日,五万人所用刀兵早已渡过了黄河,皇帝还是没有下了决定,当千把号太学生跪在皇宫外时,刘宏一脸悲戚下了道旨意,令高望亲自传旨,严令董虎立即领所部前往河套三郡…… 高望连夜往河内传旨…… 见董虎翻看旨意好一会也不开口,郭胜、高望心下很是担忧。 “虎娃,你……你不会真的造反吧?” 高望一脸担忧、不安开口,董虎有些诧异看向两个宦官,不置可否笑了笑。 “陛下和诸位公公的担心并无过错,虎娃明日就领兵前往并州……其实虎娃更愿意将他们带去凉州,但虎娃知道,陛下也好,内外廷也罢,都不可能答应的,可若将他们留在中原……” 董虎摇了摇头,他很清楚朝廷对待黄巾贼的态度,留在中原,也会在未来十不存一,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二十万汉民死在边疆有些意义。 见他答应,高望神情有些松弛了些,又叹气道:“虎娃,你……你不该说那些话语的。” 董虎一阵沉默…… “确实,虎娃确实犯了蠢,可……可你们根本不知道……算了,该如何还如何好了,虎娃这次离去后……” 董虎突然不想再开口,该如何还如何好了,二十万人,一番话语警告,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但他必须确定一件事情,确定朝廷究竟能否容忍他的存在,或者说能否容得一些异类存在。 这点极为重要! 二十万说起来多么吓人,实际上还是二十万被吓怕了的农夫,而且还有过半是根本没法子打仗的老弱妇孺,是那种连拉弓乱射都不能的老弱妇孺。 二十万人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无董部义从,皇甫嵩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人全部砍了脑袋,但…… 作为意外的穿越人,即便身在荒山野林长大的人,也知道三国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春秋无义战,三国就是义战了?汉人十不存一就是义战了? 董虎极不愿意看到董卓祸国,但他内心很清楚,即便没有董卓,也会有丁原、王允,也会有袁绍、曹操、刘备……也会有张卓、李卓、赵卓……当一些人推动何进与内廷宦官们拼了个同归于尽后,当何进向外镇招兵入京的那一刻,当刘焉上奏州牧一事后,天下大乱就不可避免,这不是董虎想能阻止就能阻止的。 阻止不了就只能顺势而为,只能跟在董卓背后,成为董卓的左膀右臂,阻止董卓一些过火行为。 关东诸侯起兵伐董……那是伐董吗?那是在用力撕掉大汉朝最后一块遮羞布! 袁绍起兵造反,曹操起兵造反,十几路诸侯造反,打就是了,只要董卓不做的太过火,将各路诸侯当做是造反者,挨个平乱也就是了。 但是! 这有个先决条件,就是汉室能否容得董卓,能否容得董虎?或者说,朝廷能否容忍一个统兵数十万的权臣? 董虎必须确定这件事情,必须确定内心倾向的王朝能否容得他? 在决定领兵进入中原时,董虎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但他一直都在犹豫不决,皇帝刘宏这辈子也就这回事了,顶多也就再活几年,他的目标是史侯刘辩,可当护乌丸校尉宗员突然言“墙头草”时,董虎突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刘辩一个人容不容的他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大汉朝的事情,是大汉朝世家豪门容不容的他的事情。 董虎又不憨不傻的,知道说了那些话语意味着什么,但他必须确定一些事情。 …… 董卓生气了,是真生气了,剥了董虎的衣甲,在空无一人的中军大帐狠狠抽他…… “不打你……你就不知道什么是谨慎——” 董卓指着董虎大怒,一切都好好的,就因为他的“上中下”计策,一切全翻转了过来,抽了好几下也没消散了心下怒火。 “越来越混账……” “越来越混账——” 董卓暴怒,董虎要提前与他说那个“上中下”三策,兴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杀入雒阳,会不会选择提前做了董太师,关键是董虎没有提前与他说! 董虎跪在地上,任由董卓鞭打撒气,过了好一会,董卓才恨恨将鞭子扔在地上。 “说!” “你不是个蠢货,为何要说了那么无脑话语!” 董虎见董卓终于消减了些怒气,这才低头开口。 “叔父若是主战冀州,拿下了广宗、下曲阳后,叔父可否被朝廷信任,自此位居群臣之首?” 董卓一愣,皱眉许久,又生闷气一屁股坐下…… “继续说!” …… “虎娃在颍川郡虽做的过火了些,可虎娃却为朝廷征募到了五万兵卒,没有花费朝廷钱粮,为五万兵卒弄到了一年食用粮食,虽虎娃做的暴烈了些,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功劳的,更何况咱扛下了所有罪责,咱回雒阳后也辞去了所有官职,将兵卒全都交与了叔父,咱再是个妄为胡来的娃娃,叔父总还是个老成持重的宿将,而且还是为国征战了二十年的宿将,总不会还有什么不妥吧?况且军中还有郭公公,上面还有张司空。” “定颍一战,叔父清剿了豫州乡间散落的所有黄巾贼,剿灭了豫州所有贼人,仅俘虏的黄巾贼就有二十万,仅送入内廷就有十万万钱。” “可……叔父至今却未有封侯,而那朱儁却得食邑五千……” “哼!” 听了这话语,董卓心下就有股无名火气。 “继续说!” …… “我大汉朝近四百年,杀了多少功高震主的大将……” “轰。” 董卓瞬间站起,眼也不眨看着董虎,毫不理会撞翻的小几…… “汉高祖杀韩信,说是谋反……确实,韩信是起兵作乱了,可有些事情真的是他人愿意的吗?” “当日在广宗城下时,叔父也是在场的,一口一个造反,一口一个作乱,当年萧何都已年迈,都已散尽家财,不还是被太祖抓入监牢?” 董虎面无表情,头颅依然低垂…… “当日公主离京时,虎娃曾与公主、郭公、高公言走为上计,言走为上计不是败退逃跑,而是保存实力以待天时,实力尚存就还有翻本的机会,若实力没了,就算得到了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日在广宗城下时,侄儿言更愿意让卢将军主持冀州,主要原因是卢将军对待俘虏更为柔和,不会如皇甫嵩、朱儁那般冷酷无情,黄巾贼除了少数人外,大多都是被蛊惑的百姓,虽说是造反,可他们并不是反反复复的羌人,宽厚对待很容易令其臣服,可若一点活路都不给,即便今日看似平定了,日后也必会再有起复,所以虎娃更愿意卢将军主持冀州战场,用仁德怀柔彻底平定了黄巾贼,而不是让皇甫嵩主持冀州战场,太过杀戮对天下安定没有什么好处。” “这是黄巾贼的事情,还有则是凉州羌人,叔父知道的,那帮羌人不是好鸟,顶多一两年内必会造反!而羌人造反也不是黄巾贼反叛那么易于对付。” 董虎嘴角露出些奸诈来。 “皇甫嵩在前次平定羌乱时,坏了名声,今日又极为强势对待黄巾贼,任他说的再好,也休想再让羌民相信他,想要如之前那般……那是别想了,而到时候,无论朝廷如何想打压叔父,在无人可击败羌人时,朝廷都要依仗叔父!” “功劳越高越受朝廷忌惮,叔父有平定豫州黄巾贼功劳做底,若朝廷不忌惮你我叔侄,咱们还可继续获取些功勋,可若朝廷忌惮了,连陛下都想要打压咱们时,就要后退保全实力。” 正文 第163章 走为上计(下)【第三章奉上】 董卓目光凝重,董虎跪地低头…… “朝廷难道不知二十万人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他们真的愿意看到二十万人手持兵刃?” “陛下、内廷宦官是贪心广宗、下曲阳内财货,可若咱们夺下城池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打压、逼迫叔父,叔父或许会不在意外面的二十万人,即便散去了,只要朝廷给个万户侯也算不错。” “若是百年前,或二十、十年前,虎娃也会毫不犹豫散去手中所有兵马,可现在不同了,天下就要乱了……是真的要乱了。” 董虎低头轻叹。 “自东西两周,自秦汉以来,叔父何曾见到过如此大规模农人作乱?黄巾贼不是羌人作乱,不是匈奴、鲜卑、乌丸侵边扰汉,不是益州蛮、板楯蛮造反,不是九江蛮、荆州蛮、交州蛮造反。” “匈奴、鲜卑、乌丸可以看之为大汉朝之外敌,侵边扰汉很正常,因为这是大汉朝与外敌的关系,彼此发生战争也再正常不过了。” “羌人、益州蛮、板楯蛮、九江蛮、荆州蛮、交州蛮都是偏远山林蛮人,因贫穷,因困顿,因不满大汉朝的人头税、更赋税而造反,根子还是因人穷,这些都是大汉朝几百年来一直存在的难题。” “可富裕平原之地的黄巾贼呢?即便是因被一些人蛊惑,可若真的心无怨念,中原老实的农夫又如何会造反反叛?” “秦一统六合,始皇威震天下,然陈胜吴广一起,始皇一死,天下诸侯顿起逐鹿中原,与今日虽看似不同,但以侄儿看来并无不同,今日黄巾贼几若当年秦汉之时陈胜吴广,今日看似平定贼人,然却未能剿灭清净,朱儁在宛城杀敌数万,却被贼人逃散过半,或向西逃入川蜀山岭,或往南逃入荆襄水泽,或躲入扬淮。” “朱儁太过严苛不纳贼降,逃入山林之贼也定然不会再降,看似太平,他日必起反复,朝廷肯定清楚,如此就需要如叔父这般镇边大将镇守,叔父当知养贼自重之事,这些中原镇边大将常年执掌军政大权,且是与内廷宦官不和之人担任镇边大将,一旦手握一地军政大权,又岂会再被内廷打压挟持?一旦陛下病逝,一旦天下风声再起,天下又是如何情形?” 董虎也不知道说了这些话语会对董卓产生怎样的影响,但他知道,无论说与不说,董卓都会本能的保存实力,就如他始终掌握一系嫡系军队一样,但在董虎记忆里,反倒是张温、皇甫嵩、卢植、朱儁四人,他们虽统领了千军万马,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与大汉朝的常将一般无二,只有战时征调兵卒权力,战争结束后,屁个兵卒也无。 董卓被人打压了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里有无兵马的区别,无论董虎有无说了这番话语,董卓都会本能的保存手里的兵马。 本能是本能,但董卓还是不确定董虎话语里的大乱情形,而且皇帝活的好好的,也比董卓年轻的多,谁活过谁还不一定呢。 皱眉了好一会…… “你也别与咱瞎灌药水!你虎娃就是太混账!这种愚蠢无脑的话语又岂能胡乱与人说?” “咱打你,你可是服气?” 董虎低声嘟囔…… “虎娃知道自己犯了错,叔父打咱……咱何时有过不满……” “哼!” 董卓不由冷哼,但他还是不确定浑小子话语…… “你说……咱现在装孙子更有利些?” 董虎不由露出苦笑来…… “不仅叔父要装孙子,咱虎娃也要装孙子,但咱估摸着……数月内,韩遂那老小子很可能会偷袭允吾城,羌人很可能会再次反叛……” “什么?” 董卓一惊,随即又皱眉片刻,默默点头。 “是了,你将允吾城还给了那蔡伯喈,你能带着精锐前来中原也是他们一致荐举,肯定是因你在他们背后,让他们极为难受……不行!咱得立即去信瑁儿,得让我儿小心韩遂那老小子!” 董虎若不开口,董卓或许不会注意,或是之前就注意到了,但因中原平乱占据着他绝大部分精力,这才刻意将羌人事情遗忘,但此事关乎到了日后再次乘势崛起,那就不能再如此疏忽了。 见董卓意识到了河湟谷地的凶险,想要警告儿子董瑁时,董虎连忙将他拉住。 “叔父不用太过担心,虎娃在临来时已经交代了清楚,况且大公子也绝不是无脑的陈懿,绝对会小心防备着韩遂老小子的。” 董虎又说道:“若韩遂再反,肯定会在允吾城屯重兵堵着河湟谷地,但不管堵与不堵,侄儿都不准备让河湟谷地再为大汉朝拼命,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董卓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董虎想要做什么,不由微微点头,又是一脸的不屑。 “既然这么想按着咱,那就让他们按着好了,看谁最后倒霉!” “哼!” 董卓被人按着二十年,心下如同被挤压的皮球,又似倔强且处于叛逆期的孩子,越是按着越让他恼怒,但他还是恼火董虎总是弄出一坨子麻烦事情,对他又是连连狠敲脑袋,但当叔侄俩出现在外人面前时,又成了另一个样子,除了狠狠训斥几下也就没有继续处罚,这也让董旻、牛辅等人一脸的无可奈何。 董旻、牛辅不敢在董虎的事情上太过多言,谁没说到点子上,都会被董卓一阵恼怒训斥,吃了太多亏后,也就都学聪明了,但凡虎娃的事情,那还是少多嘴为好。 他人不知道叔侄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就在郭胜、高望两人有些忧心时,董虎寻到监军长使刘胜,将中军五万兵卒中董部义从全都抽调了出来,将五万兵卒全都送给了清河王刘蒜后人的刘胜。 冀州大小诸侯国(县)百十个,是刘姓宗室打堆的地方,但与董虎所知道的其他朝代打压宗室一样,汉朝也很是打压宗室,以至于宗室王侯虽多却有名无实,若不是后来刘焉上奏什么州牧事情,刘焉、刘虞、刘表也休想成为州牧,更不可能成为一地真正诸侯。 冀州王侯颇多,真正权利却在国相手里,天下不乱还罢,天下一旦大变,国相若想一举拿下刘姓宗室,也绝对不比抓鸡仔困难了。 可若刘胜手里有了五万兵卒,那就不同了,即便事后五万兵卒留在清河郡成了耕种百姓,因受到刘胜照顾,只需要一声招呼,拉起一两万人不再话下,凭借着打过几次仗的兵卒,再加上百十个宗室王侯帮助,无论谁想真正掌握冀州,那也甭想太过容易。 董虎寻来刘胜,一番秘议蛊惑,让他真正掌握五万兵马,先提前给袁绍挖个坑再说,看他到时候如何对付一干赤胆忠心大汉朝的宗室! 将十万后军扔给了董卓,反正混账了一回,再混账一次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二十万大军骤然加速,杀向张宝坚守的下曲阳…… 九月中,董虎领十万大军率先抵达下曲阳,第一日围着城池转了一圈,仅让十万俘虏在城外劝降一日,第二日…… “杀——” 五万兵卒不计伤亡狂攻东城半日,兵卒数次登上城头又被驱逐出去,但也因董虎不计伤亡的强攻,迫使着张宝不断从其他城头抽调兵力,双方激战一日,临近日暮时,又一支五万卒突然不计伤亡狂攻南城,仅半个时辰,东城告破…… “将军,快……快向西城撤——” 一名裹着黄头巾悍勇大汉怒吼,提着斧怒吼冲向董重。 “杀狗贼——” 悍勇大汉怒吼,顿时引起董重注意,但却没有仰天怒吼,提着两柄手锤冲向板斧大汉,百十个披甲亲随大惊,骤然暴吼挥舞手锤跟随…… “杀——” “当——” 炸响声让董重微侧了身子,利斧划过,不等大汉变招回砍…… “砰!” 董重一膝重重撞在汉子小腹,又一个冲撞将因疼痛想要弯腰汉子撞翻,手中大锤与之同时落下…… “死——” “噗!” 手锤重重砸在毫无防御的脑袋上,仅一击便杀了一将,董重脚步却未有停顿。 “杀——” 董重亲领一千披甲悍勇强登上城头,后面无数军卒蚁附呐喊,无数兵卒疯狂爬上城头,仅片刻,城头上尽是董部义从披甲卒。 “投降不杀——” 董重怒吼,无数登城兵卒怒吼,无数黄头巾或疯狂向西城奔逃,或丢掉粪叉跪在地上双手高高,嘴里还茫然大叫着投降…… 城下堆了一层又一层尸体,五万大军强攻城头一日,在董重拿下兵力不足的南城后,黄头巾拼死坚守的东城终于崩散,无数兵卒如同没头的苍蝇一哄而散。 看着无数兵卒涌入城内,受了伤的张宝再次口吐出一口鲜血…… “苍天……苍天已死……” 张宝满眼泪水,崩塌了的信念如同噬心的毒蛇撕咬着脆弱心脏,唐周的告密,兄长的病逝…… “黄天当立——” 张宝奋力怒吼,口中鲜血狂喷,依然仰天怒吼,像是在控诉这个世界,又像是向苍天发出不甘怒吼。 “噗……” 张宝无力摔倒,一干护卫大将大惊,神上使张牛角一手将张宝抱住,当看到没了神采的双眼,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冲上心头…… “将军——” 正文 第164章 董虎的愤怒“点” “当啷!” “违背军令……你想谋反吗——” 巨鹿太守郭典大怒,“当啷”拔刀指向身披重甲的董虎,随着郭典的拔刀,一千董部义从大怒,纷纷拔刀欲要剁了百十巨鹿兵卒。 听着他人再次开口“谋反”两字,董虎心下没由来的冒起一股邪火…… “巨鹿郡太守郭典,字君业,司隶冯翊人……” “小爷不管你有怎样的家世,也不管你是否是大汉朝功臣,信不信……信不信小爷现在就剁了你……” “要杀就……” 愤怒暴吼话语尚未说完,董虎“当啷”拔刀,闪电劈砍郭典,郭典身后一小将大惊,一手拉扯郭典,另一手大铁枪陡然抬起…… “当——” 刀枪碰撞,无数兵卒齐齐上前,立马就要砍死郭典和一干巨鹿兵卒,就在这时…… “住手——” 皇甫坚寿远远看着双方拔刀时,心下焦急,连连踢马怒吼,急行到近前时,尚未等马匹停住脚步就已经跳下马来。 “快住手……” 郭典没想到董虎真的敢动手,差一点死在董虎手下,脸上也多了些苍白,在皇甫坚寿拉着他时,没有再坚持,冷脸站在了皇甫坚寿背后。 “董大使你……你这是违背陛下君命……” “呵!” 董虎不由轻呵,又看了眼挡了自己一击的小将,这才将腰刀收回腰后…… “皇甫从事,你哪只眼见到董某没有遵从陛下旨意了?” “二十万大军没有加速北上行军吗?” “还是说……忠勇将士在前往河套三郡时,途径之地有贼人肆虐却让我军置之不理,任由贼人劫掠、屠戮良善百姓?” “陛下有下了这样的旨意吗?” 董虎一脚踢飞脚下石块,发泄心下的不满。 “郭太守,下曲阳是巨鹿郡县城,你自己无能!不仅不能护佑境内百姓,却要阻止我军平乱,你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无能,还是想着养贼自重?” “你……你血口喷人……” “哼!” 董虎冷哼抬头,大手又要摸向腰间,吓得皇甫坚寿忙挡在郭典面前,连忙开口。 “董大使勿怪,下曲阳贼人势大,郭太守一时难以平贼,但朝廷平乱大军已有定计……” “皇甫坚寿!” 董虎身量高大,每高大一分就有一分的压迫力,当他站到皇甫坚寿面前,也将“定计”什么的堵在了嘴里。 “在卢植将军将贼人压缩在广宗、下曲阳的那一刻,平定贼人都只是早晚的事情,你我不过是抢了卢将军的功劳而已!” “但是!” “你皇甫家抢的是无尽鲜血铺就的功勋!” “小爷抢的是……万家灯火的罪孽!” 董虎心下有邪火,也不愿意再按捺心下怒火,用着手指毫不犹豫点着皇甫坚寿…… “当日那王允开口言……不需要董部义从也可平贼!知道咱为何开口就言纵火烧贼吗?因为咱知道!咱自一开始就知他皇甫嵩焚烧麦田!” “小爷自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他皇甫嵩会双手沾满无数汉家儿郎鲜血——” 面色大变的皇甫坚寿一再后退,董虎一再逼近,一再点击着面色苍白的皇甫坚寿胸口…… “皇甫坚寿你给小爷记着了,韩遂老小子若造反了,你皇甫家族杀了多少汉民,你们就要给小爷拿多少造反羌人的命填上,否则……” “哼!” 董虎很想毫不顾忌说出心中愤怒、压抑,但话语说出后,又一别头冷哼,看向董嗣忠。 “嗣忠,传令华雄,后方辎重营三日就该来了下曲阳,他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内若征募不到足够的马车、驴牛马,别怪咱恼怒剥了他的皮!” “传令孙牛、胡三,三日内,各城门若稍有差池,咱砍他们脑袋!” 董嗣忠重重抱拳。 “诺!” 董虎又冷冷看向不知所措的皇甫坚寿。 “第一次,小爷领军千里迂回攻打敌人巢穴时,他皇甫嵩趁董某不在军中,断粮逼迫将士们扣押周司马和数千朝廷兵卒,逼迫我军将士造反。” “第二次,小爷前往白马羌,他皇甫嵩又趁董某不在军中时,用激将法,激怒我军将士越境抢夺朝廷粮食辎重,我军几若于谋反作乱。” “有第一次、第二次,也可以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一百次……” “但你给小爷记着了!” “此恶因恶果是……你们皇甫家做下的!” 董虎翻身上马,看也不看皇甫坚寿,踢马走入已经残破了的城门…… …… “皇甫从事,现在怎么办?” 看着董虎领着千余骑奔入城内,郭典对董虎的蛮横极为恼怒。 …… 皇甫坚寿感受到了董虎浓烈的杀意、疯狂,不顾一切的毁灭的疯狂…… “董大使……董大使平定了下曲阳贼,也……也算是件好事……我等……我等还是领兵前往广宗吧。” …… 黄巾军作乱的重点就是冀州,冀州又是平原富饶的地方,百姓富不富的且不提,至少那些郡国王侯是肥的流油,各大世家豪门库里是堆积如山的铜钱,这么多人造反,抢的金银财宝又岂能少了?随随便便抓住一个从城内逃跑的家伙,身上都能搜到不少金银铜,被张宝堆积在库里的钱财又岂能少得了? 当董虎站在堆成山的金银面前时,即便不怎么在意财货的他也有些难以喘息感,突然间,他有些怀疑起来,怀疑皇甫嵩、朱儁之所以如此冷酷杀戮,是不是就因为这些钱财呢?要知道,每杀一人,就算朝廷一文钱奖赏都无,也足以让所有人乐呵呵。 董虎已经平息了胸中的暴戾,心下正不良猜测时,一声尖锐猛然钻入耳中。 “都不许乱动!” “哪个若敢动上一分毫,咱必砍他脑袋!” 郭胜、高望大声呵斥,董虎眉头微皱了下,但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无数盛放金银财宝木箱前,拿了块老大金砖颠了下,又随手扔到木箱里,回头看到郭胜一脸紧张,咧嘴笑了笑。 “郭公公看咱的样子,好像咱也要偷盗金银似的……” 听他这么说,郭胜也察觉了自己的不妥,苦笑上前拍了他一下。 “咱是被一些混账吓怕了,竟忘了董部义从与他人不一样……” “呵呵……” 董虎不可置否笑了笑。 “该咱的,少丁点儿,咱都会恼怒,不是咱的,再多咱也不能拿!咱若拿了,底下将士们就会有样学样,就会坏了所有规矩,因小失大的事情,咱虎娃懂!” 高望也学着郭胜,重重拍了董虎后背两下,很是点头赞同。 “还是虎娃说的对!” 又摇头轻叹。 “虎娃你若不说那些话语就好了……” “算了,咱也不说这些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董虎不可置否笑了笑…… “还能怎么办,朝廷严令,咱又岂能不遵令?” 董虎扫视一圈后,凑近了郭胜、高望两人,声音放低了些。 “咱需要些大车、驴牛马,四成财货是少不了的,至于剩下的……那就是两位公公的事情,咱是不会过问这些事情。” 郭胜、高望之前看着一副唯恐他人动了钱财清廉模样,但事实如何……那是瞒不住彼此的,两人极为默契同时点头。 “虎娃放心,咱是不会动了将士们的卖命钱的!” 董虎咧嘴一笑。 “那……虎娃就不打扰了两位公公,您先忙着。” …… 几句毫无营养客套后,董虎也不再过问钱财事情,自有军中长使点验财货,他更为在意粮仓内粮食,以及被俘虏的黄巾军情况。 天下直接参战的黄巾军大概有四十万,但还有无数被蛊惑跟随的妇孺老弱,具体有多少人,谁也不清楚。 一日强攻,战死的俘虏就有小两万人,本来这些人是不需要死的,给予董虎足够时间,他有七八成机会逼降城内一二十万黄巾军,而张角的死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张角是大贤良师,是黄巾军缔造者,造反头子死了不可怕,但他提出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信仰时,是他造反最大利器,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岁在甲子,本应在甲子年甲子日的三月五日造反,但却在唐周密告后,造反不得不提前,造反后却一再被击败,一再事事不顺,不言黄巾军普通信徒产生了动摇,即便是张角自己,恐怕也认为这是天命,因为不是在“三月五日”造反,这才导致的一败再败。 甲子年造反,却不是大吉大利的甲子日,张角以及信徒们就会将失败归入到“天命”上,就会产生失败情绪,但张角还活着,还是所有人的信念支柱,可当张角病逝后,也抽掉了信徒的最后一根精神支柱。 没了精神支柱,就会有些人认命,就会认为苍天还活着,就会认为天命还在大汉朝身上,放下武器选择投降也就没了太大抵触,可若在这个时候,皇甫嵩、朱儁选择冷血屠戮,那就不是信仰的问题了,而是生存问题。 任何一支军队都有信仰,哪怕再垃圾的军队都有信仰,有的是忠君、忠国、忠民,有的是忠于军中纪律,有的是高官厚禄,有的是钱财,有的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神灵,有的则是为了生存…… 董虎知道,任何一支军队都有信仰,一旦信仰崩塌了,这支军队也算完了,给他足够时间,无需伤了一兵一卒,他也有七八成招抚城内一二十万黄巾军,但朝廷没有给他时间,也必须用两万人命换得十万人的命。 “拼死攻城,你们可能会死,会死一万、两万、三万……但你们的死并非没有意义,你们的死可以救下十万人命,是两个月前与你们同为兄弟姐妹的十万人命!” “你们不换命,朝廷大军就会把你们的兄弟姐妹全部杀死,把他们的尸体堆放在一起,摆成他人炫耀功勋的尸体京观。” 战前时,董虎很平静的给了二十万俘虏选择,他们若是不愿拿命换命,董虎就会放弃,放弃强攻下曲阳,结果并不意外,当马元义在冰冻三尺时带着数万荆扬南方信徒前往冀州时,董虎就知道,这些人虽被蛊惑,却是信徒。 信徒的世界,他人不会懂。 正文 第165章 流放,失意,得意,以及拉的屎 三日时间太短,即便华雄蛮横抢夺也很难抢了足够的驴牛马,但拖拉粮食的大车不缺少,冀州是平原肥沃土地,富户也好,穷人也罢,多多少少都有些拖拉货物的车子。 城门被攻破后,无数人涌向城门想要逃跑,但却被等待的近万骑马的董部义从拦住,即便如此也有数千人冲破防线逃了没影,数千人与无数人相比不值一提,不仅华雄不会在意,董虎同样不会理会。 一次俘虏了小十万人,即便送给刘胜五万兵卒,庞大的屯田队伍不仅未见减少,反而还增加了数万。 三日后,刘胜、高望、董卓领五万人前往广宗,随军携带的还有数万颗头颅和一辆辆金银铜,算是董虎送他们的功勋,而他则在后方辎重大军到来后,组成更加庞大队伍转而向西…… 庞大队伍足有二十五万人,延延绵绵百余里,自井陉入太原郡,自太原郡北上河套三郡,但在所有人刚钻入太原郡时,头顶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无奈之下,董虎只得上奏朝廷,希望可以在太原郡停留至开春,但得到的回信却让人极为失望,三公或许恼怒了他强攻下曲阳,严令他立即北上,更气人的是新任并州刺史张懿,不仅不帮忙,还整了五千并州军看押着董虎北上,气的他很想试试并州军的战力。 “哼!” “张刺史,你给小爷记着了,你们都给小爷记着,有你们跪着求小爷的时候!” 董虎毫不客气指着张懿,指着晋阳各大家族大骂,但他再如何恼怒,也只能带着无数裹着破破烂烂的衣物人群北上,将十余万青壮分成十五个波次北上,在沿途砍树、砸生硬土地挖坑,营建一个个临时避寒营地。 北方的寒冷远不是南方人能够想象的,自晋阳一路北上,不仅道路难行,更为麻烦的是沿途都是山石道路,很难营建二三十万可以扎营的营地,即便并州再如何多石炭,再如何伐木、挖土坑努力避寒,每日依然会有数百老弱因寒冷病倒,董虎也愈加沉默寡言…… 二三十万人刚进入晋阳时,广宗就传来了消息,看着斥候大队长董赤送来的消息后,董虎一个人沉默许久,随后又将信件内容送给二三十万的众多俘虏老人面前,扔到烙了字的黄巾军万余亲兵营兵卒面前…… 皇甫嵩没能在下曲阳摆出十万人的京观,却在广宗摆了出来,戳尸斩首张角,焚烧辎重车辆数万辆,沿着广宗至洛阳一路摆放京观,摆出近十万尸体京观…… 二三十万俘虏没有任何愤怒,没有看向道路旁奋力砸土掩埋的冰冷尸体,只有默默拖拉着无数车辆向北…… 董虎有些不解自己是怎么了,当日在冀州时,在广宗,在下曲阳时,他很容易被心头的一个个京观激怒,很容易被他人的“造反”点燃自己愤怒燃爆点,可真当“十万京观”摆在面前后,他竟突然发现,自己竟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甚至在看到了董赤送来的信件后,再看到董重送来的迁徙队伍中冰冷尸体时,也没了心下的伤感、失落、自责、愧疚…… 他很疑惑,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疑惑,不解,想不明白,一个人放下一切,躲入只有难以行动的老弱妇孺才有资格乘坐的马车里…… 想了数日,最后还是让他想了明白,本就是历史,本就应该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可以愤怒的呢? 想了明白,董虎突然间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至少他救活了本已是死人的二三十万人,他和他的兄弟在创造另一个历史,尽管这很难,尽管眼前的二三十万汉民可能最终也会死,但他们的死也是有意义的。 不为国,不为大汉朝,只为了背后的汉民,为了抵御北方胡蛮侵入的历史,哪怕他们死光死绝也没人一个人记着,也是有意义的。 想明白了,董虎就又成了临洮咧嘴的羊杂汤的小子…… 二三十万人艰难向北,每一日都会有百人冰冷尸体掩埋在道路旁,他们被流放了,董虎被流放了,河湟羌王与二三十万罪民被流放了河套三郡,河湟谷地即将重回大汉朝的版图,当大雪飘下时,当消息传回雒阳后…… 司徒袁隗站在阁楼顶层,遥望遥远的北方,很满意低头饮着酒水…… 司徒张温一脸不屑将董卓的功勋奏表扔到一边,反而拿起弹劾董卓的信件满意塞入袖中,钻入马车前往宫中…… 司农曹嵩看着诸多讨要钱粮清单,诸多免税请求,看着成了济南国相的曹操,一脸苦涩…… 光禄勋刘宽躺在病床上,看着手中侄儿送来的信件,叹息招手儿子,说着让刘胜洁身自好劝诫话语… 大将军想着妹妹的不悦,一脸恼怒从宫中走出…… “忠臣名士无数,偏偏却信任一群宦官阉奴,董家子……” “哼!” 何进恼怒愤恨离去,皇帝刘宏却在宫内愤怒暴吼,定颍……小混蛋送了十万万钱,下曲阳送了十五万万钱…… “宛城是南阳治所——” “广宗是贼人张角、张梁的老巢——” “钱呢——” “钱呢——” …… 董卓倒霉了,被人弹劾贪墨军资,若不是“些许”功劳,董卓就被关进大牢论罪了,不仅羽林中郎将没了,河东太守也丢了,又成了倒霉催的白身,但没过了半个月,他就被司徒袁隗招入公府,任司徒府一从事。 董卓性子暴躁,怪异的是这一次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与之相反,他反而很恭敬,恭恭敬敬接受了袁隗的招募,正式成为司徒府一从事。 …… 皇甫嵩封了槐里侯,食邑八千户,朱儁增食邑五千户,刘胜成了清河郡王,曹操任济南国相、孙坚成了大将军府掾、刘备成了中山安喜尉…… 有的人因功高升,有的人失落倒霉,有的人被流放,有的人只能被宫廷嬷嬷打手板……但这一切都与董虎没了太大的关系,尽管他就是被流放的一员。 十一月底,董虎带着落在最后的数千病号来到雁门阴馆县时,结果雁门郡太守却拿着一封朝廷信件甩在他脸上,要他立即领兵救援金城郡,说是什么屯田大使暂由他担任。 董虎那个气啊…… “来人——” “给咱盖大印——” 董虎大手一指,也不管张太守是不是张懿的子侄,生生在脸上留下了个“董”字外,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越想越气,一个帮忙的都没有,一路上仅因天冷病死的就有五千多人,好不容易跑到了雁门,却又要让自己领兵回凉州…… “娘滴,那韩遂造反与老子何干?” “自己拉的屎自己吃——” 董虎大怒,越想越气,原本可以干掉东羌的造反主力,为了挟制自己,非得招降留着祸根,自己费劲巴拉带着人跑来了雁门郡,竟又要让自己回去? “来人!” “给老子把雁门郡抢了!” “老子不走了!” 董虎很生气,憋了一肚子气的过万董部义从大怒,大怒的后果很严重,直接把整个雁门郡全抢了,百姓不动分毫,大小官吏、将领全绑着扔了出去,爱去哪去哪。 二三十万人是极为庞大的数字,整个并州九郡也才不到八十万人丁,即便把雁门郡所有县城都抢了,那也没办法安置,也只能在野外用一辆辆大车临时搭建安置驻地,一路趟着积雪北上的百姓也算是有了些经验,大车围在一起,用着木板遮挡寒风,破皮子搭建成一个个帐篷,但这并不能挡着多少寒冷,能够挡着寒冷的只能是地窖,用帐篷,用火将冻土融化,或是费劲巴拉蛮横敲开三尺冻土,日夜不停挖出一个个地窖,只有如此才能足够抗住寒冷。 自太原郡沿着河谷一路北上,先头青壮分成十几个万人队,一路不知挖了多少这种坑洞,或是砍伐树木临时搭建的避风窝窝,但到了雁门后,尤其是马邑县,再挖坑道反而容易多了。 马邑县就是后世的朔方市,在往北就是大同市,这些地方都有很多露天煤,土层浅,很多地方挖上三两尺就见了黑煤,用煤炭烧雪水和泥,扔到外面一个时辰就是一块比铁还硬的泥砖。 大冬天行军,还是二三十万人行军,冻死的牲口就不说了,仅人就死了五千多人,没一个不帮忙也就罢了,还他娘地个个阴阳怪气的,看到韩遂果然造反了后,董虎心下冷哼不断,不顾并州刺史张懿愤怒,直接抢了雁门郡,挖坑道、建临时土屋、烘烤被风雪覆盖的粮食…… 董虎抢了雁门郡,并州刺史张懿大怒,老小子是不敢领兵来攻,只敢向雒阳送一封“董虎造反”的哭诉信,不仅是因为大冬天没法子打仗,更因为董虎手里有二三十万人,二三十万能艰难跋涉千里的人。 张懿没办法冬日调兵,朝廷同样没法子调兵入凉州平乱,而冬日却是羌人造反最佳时期,可以毫无顾忌攻占凉州各郡县。 朝廷送给董虎的调令不清不楚,只说韩遂前往允吾城公办时,一举绑了没几个兵卒的允吾城,而护羌校尉夏育则前往右扶风,说是来年准备养马事宜,却不料金城郡被边章一举霸占,将夏育生生堵在了右扶风回不去了。 黄巾军造反,朝廷可用马匹仅有西园三四千匹战马,朝廷在八月时就已经传令夏育养马,这才给了韩遂、边章等人可乘之机,当然了,也是他们得知董虎确实带着二三十万人前往河套三郡,这才放心大胆造反。 十月末北地郡先零羌率先反叛,继而韩遂绑了老好人蔡邕,被董虎屠戮吓跑到金城塞哭诉的数万河湟谷地老弱全都跑到允吾城,一副誓要夺回河湟族地架势,与此同时,枹罕宋建竟然自称河首平汉王,不仅在枹罕建了王宫,还让三千积石山马匪过了河关塞,又跑到允吾城南面几十里老寨扎营,也是一副要杀入河湟谷地架势。 河湟谷地与一串香肠差不多,一段香肠与一段香肠之间有绳结,而这样的绳结就是一个个谷地之间的狭窄谷道,允吾城就在老鸦峡东侧,而老鸦峡就是这样的战略谷道。 允吾城被人抢了,董瑁亲领一万大军驻扎在老鸦峡西端,与允吾城数万羌人对峙。 当然了,韩遂、边章的目的并不是杀入河湟谷地,而是将跑出河湟谷地且与董虎有仇的西羌送到允吾城,让西羌与西羌顶牛对峙,将董瑁堵在谷内,不让数万董部义从跑出来,他自己则押着老好人蔡邕返回金城,做了东羌造反大将军,继而领兵杀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北四郡。 朝廷送给董虎的紧急调令上的信息很少,但董虎却能看出韩遂、边章等人的用意,也确实有些佩服这老小子,数万人堵在老鸦峡东侧,即便董瑁有数万董部义从也很难短时间突破,双方只能彼此对峙,董部义从出不来,东羌造反者的后路也就是安全的。 当然了,作为高原羌王的董虎,那也不是没法子对付老小子,但他凭啥要给自己气受的人擦屁股? 正文 第166章 小混蛋自比韩信萧何?【第三章】 董虎从河湟谷地跑出来,不仅仅是因为董卓,很大的原因是为了韩遂等人,他若一直趴在西宁城,老小子绝对不敢造反,若一直不造反,河湟谷地就一直有个不确定的威胁,一颗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雷。 韩遂、边章等人不是好鸟,尤其是韩遂,董虎可是知道这家伙霸占凉州好些年,一会臣服一会反叛的,起起复复好几次,若不干掉他,董虎总是不怎么安心,但他这一次不准备过早干涉,决定让天下继续沿着固定的方向走。 董虎抢了雁门郡,刺史张懿八百里加急送入雒阳,司徒袁隗叫来董卓,先是一通训斥,又是一通语重心长劝解。 “仲颖,你是朝廷老将,当知此时朝廷艰难,还需……还需劝解董大使才是。” 董卓苦笑道:“司徒大人说的是,可……可……” 董卓一脸苦涩将一封保存了几个月的信件拿了出来,一边将信件送到袁隗案前,一边叹息开口。 “几个月前时,虎娃就与咱说了些混账话语,说咱大汉朝杀了多少多少功高震主的功臣,小混蛋说他现在就是功高震主,说是皇甫将军、朱将军、三公、内廷、陛下都对他动不动就用造反什么的话语,说当年韩信就是手里兵多,说什么若不是他人动不动就冲着韩信喊造反,若没人一再逼迫吓唬,韩信能造反吗?小混蛋说他不能再功高什么的,再高死的更惨……还是……还是让他人功高些为好。” 袁隗先是一阵错愕,继而气的老脸通红,自己刚刚训斥董卓时,就是大骂董虎是不是造反。 董卓叹气道:“虎娃太过混账,屁大娃娃竟也敢猖狂自比韩信,如今更是驱逐了雁门郡太守以及一干官吏,几若于谋逆反叛,如此狂妄娃娃,还是……还是莫要让他前往凉州为好,万一……万一再惹了更大祸端,反倒不好,还不如让皇甫将军领兵前往平乱呢,而且……而且皇甫将军与那韩遂所领东羌有活命恩情,或许仅需晓以大义就能令其臣服亦不一定。” 袁隗心下一阵气愤,继而又沉默…… “仲颖……就依仲颖之言,今日老夫就与陛下上奏此事。” 袁隗起身,董卓忙站起,很恭敬抱拳低头。 “听闻令郎虽腿脚不好,却素有才名,公府少了名从事,若是仲颖不嫌弃司徒府位卑职低,可以让令郎担任司徒府一从事。” 董卓是谁?听了这话语,心脏没由来的一阵加速跳动,忙抱拳低身。 “下官谢过司徒大人厚爱,只是……只是那韩遂阻住了允吾城道路,小儿恐难一时间前来雒阳……” 袁隗摆了摆手,笑道:“韩遂再次造反,令郎居于贼人背后也是为国征战,老夫又怎会怪罪?” …… 话语说罢,袁隗双手抱腹,抬眼看向依然抱拳低头董卓数次,许久…… “在平定黄巾贼时,虎娃是有功于朝廷的,但仲颖也知,有些事情虎娃做的太过了些,朝堂上有诸多大人颇为不喜,而且虎娃也确实太过年轻,压一压,日后做事沉稳、谨慎,对他也只会有更多好处。” 董卓忙恭敬道:“大人说的是,虎娃就是太过年轻、冲动,让他在雁门好好吃些苦,多磨练磨练才更为稳妥些。” 听着董卓说出这话语,袁隗很是满意,上前拍打了两下董卓肩膀,什么话语都未说,直接走出房门,董卓神色依然恭敬低头跟在后面,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 袁隗将董卓送出府门后,再次回到书房,身后跟着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袁绍、袁术两兄弟。 袁绍、袁术都是三朝元老袁逢的儿子,但袁逢的兄长袁成无子,就将庶长子袁绍继承给了袁成一脉,两人原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因过继而成了堂兄弟。 两人随着叔父袁隗进入书房后,只是默默低头站在一旁,而袁隗则一脸漠然看着董卓之前送上的信件,是一封两三个月前董虎书写的信件。 “啪。” 袁隗扔下信件,袁绍、袁术不由抬头,见叔父手指抬起,袁术想也未想,率先去拿信件…… “什么?” 袁术刚看了信件几眼,一脸恼怒,嘴里更是忍不住惊怒开口。 “叔父,此子绝对是狼子野心!” 袁绍不知道信件上写的是什么,听了袁术惊呼,也不由去看信件,与袁术差不多,刚看了几眼就是面色大变。 “叔父,此子不可留!” 袁隗眉头微皱,双臂抱怀片刻…… “但凡明眼人都可看出此子想要养贼自重,但此子也非愚蠢之人,此言语一出,即便朝廷想要调动也难了。” 袁绍将整封信件看罢后,默默点头。 “正如叔父所言,此子颇为胆大妄为,就如前些时候那上中下三策,若以当日情形,此子即便不能亡我大汉,也定然是祸乱天下之计,如此之算计又如何可与他人言及?偏偏此子还就当众堂而皇之说了出来,如今又把各方心下皆知却无法明言之语说了出来,虽会激怒内外廷,即便陛下心下也必然因此恼怒,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侄儿一时想不明白,如此愚蠢话语,那小儿怎么就当众说了出来?还请叔父教诲。” 听袁绍这么说,袁术也有些不明白了,正如袁绍所说,如此藏在阴暗中话语,又怎能当众说出? 两人皆是疑惑不解看袁隗,袁隗皱眉片刻,又露出些苦色。 “那小儿虽年岁初加冠,也确实猖狂、蛮横,然其智谋却非常人可比……” 袁隗叹气道:“若是寻常之时,仅凭那小儿数月前的上中下三策,朝廷就可砍他头颅,但正值黄巾贼人肆虐中原之时,正需要恶犬与虎狼相斗之时,朝廷就算想砍小儿头颅也难,再加上陛下被内廷贪婪宦官蛊惑……也只能将其流放河套三郡,让他与匈奴、鲜卑虎狼继续撕咬。” 袁绍、袁术默默点头,这种事情几乎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 “董卓、董虎皆是凉州恶狗,若不时时鞭打,必会回头撕咬身后主人,故而将那小儿流放河套三郡,董卓虽有功亦不赏,但朝廷又不能将其一棍子打死,需多用些棍鞭逐渐驯服,故而叔父才将那董卓收入身边,加以棍棒驯服。” 袁隗指了指袁绍手中信件,叹气道:“那小儿看似极为愚蠢的说出如此大逆不道话语,实则极为聪明,此子在朝廷招抚了那韩遂时,就知晓朝廷用意,知道朝廷所行乃驱虎逐狼之计,知晓东西羌必会有一场厮杀。” “或是那小儿反叛,朝廷令那韩遂领兵攻打河湟谷地;或是韩遂作乱,朝廷令他领河湟谷地羌人攻打金城塞,当朝廷招抚了韩遂等人后,只有这两个结果,只有两狗相互撕咬一个结局,到了那时,朝廷自可一举彻底解决了西北羌人之乱,二十年内西北可安。” 袁绍、袁术兄弟默默点头,他们能够想明白这些算计,相信朝廷上许多人都心知肚明。 袁隗苦笑道:“那小儿肯定是想到了这种局面,肯定知道朝廷不会允许东西两羌如此长久并存,这才故意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还……还让蔡博士一书生领允吾城,让董卓残废儿子领河湟谷地,故意向那韩遂示弱,让那韩遂率先反叛。” 袁绍陡然一惊,再去看信件,脸上满是阴沉。 “叔父说的不错,那奸诈小儿自己跑了出来,河湟谷地无有领兵大将,只能被韩遂堵在谷地无法出来,而韩遂又不可能真的领十万羌人与数万董部义从在狭窄谷道血拼,只要河湟羌不出来,河湟羌就不会因韩遂作乱而折损,而那韩遂造反……却会转头侵占凉州各郡,甚至侵入三辅!” 袁术更是气愤恼怒。 “不止如此,那奸诈小儿抢了黄巾贼三十万众,又躲在雁门郡不愿出来,写了这么一封信件后,朝廷就算恼怒万分,又如何可调他与那反贼韩遂撕咬?” “可恶的小儿也太奸诈了!” 袁术最后又愤恨说了句,很是恼火被一突然冒出的小儿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仅袁术、袁绍有这种感觉,即便是在激烈朝堂争斗中打滚了半辈子的袁隗,同样也有这种恼怒,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董虎知道天下大致走向,能够提前看到一些重大事件,并且依托重大事件进行先一步布局。 不是因为董虎比他人太聪明,而是他能提前看到他人看不到的未来情形。 袁隗摇了摇头,但还是说道:“那小儿想要竭力避免手中兵马折损,可那匈奴、鲜卑人又岂能弱了羌人?” “哼!” “小儿还是太过年幼、天真了,那董卓又岂是甘于人下之人?又岂会让一小儿权威居于己上之人?” “董卓如此,那残废小儿呢?又岂会是甘居人下之人?” 袁隗嘴角露出些不屑,这种小儿把戏又岂能瞒得住他?不仅瞒不住政坛老油条的袁隗,也同样瞒不住其他人,当袁隗拿着信件送到皇帝刘宏面前,当信件与司空张温、司农曹嵩、大将军何进、新任宗正刘焉、中常侍张让等人看罢,全都是将鼻子气歪了,这还是一个臣子应该说的屁话吗? 皇帝刘宏气愤,想也未想就拍着信件看向郭胜、高望,一脸愤怒训斥。 “这就是你们说的忠臣吗——” “不仅作乱抢了雁门郡,更是混账……混账说朕有功不赏!” 正文 第167章 想压咱?压得住吗? 信件上唠唠叨叨不少废话,中心主题就是小混蛋功劳颇大,与太祖时韩信、萧何差不多,已经功高震主了,再获得功劳就该是皇帝卸磨杀驴了,就该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看到这些时,刘宏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他还没想到他人会如此混账呢! 小公主刘妍最近很受伤,但此时也有些好奇起来,好奇虎娃又说了什么样的混账话语气到了父皇,但她与小刘辩一样,也不敢抬头,虽低着小脑袋,耳朵却支棱的直直。 皇帝恼火训斥,高望不敢开口,却小动作不断,不住拉扯着郭胜衣角,气的郭胜心下暗自大骂,但这么多人看着,还是不得不上前跪倒。 “回陛下,虎……虎娃之前是想要暂停在晋阳的,但还是在朝廷严令下,在寒冬腊月领二三十万人前往雁门,如今刚刚抵达雁门,朝廷又令其前往凉州讨贼,军中怨气肯定颇大……” “哼!” 皇帝恼怒冷哼,但他也知道,小混蛋能在寒冬腊月前往雁门,多多少少还算是忠心的,至少此时是如此,可小混蛋也太气人了,信件里明里暗里就在说他不是能容人的帝王。心下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冷哼不满训斥。 “哼!” “若不是那小混蛋说了上中下什么的,朕又岂会恼怒?” 皇帝这话语说出,所有人都不敢接口,全低头不语…… “诸位爱卿,那韩遂果然是贼心不死,更是与北地郡先零羌一同侵入汉阳郡,诸位可有良计?” “不许再提那可恶、可恨的小贼!” 皇帝心下恼怒,又加了一句,三公相视一眼后…… 袁隗上前道:“北地先零羌、金城韩遂等人造反,刺史左昌却贪墨军资,以至于军中怨气颇大,老臣以为当先清明吏治,稳定军心。” 一听有人贪墨,刘宏猛然一拍桌案,大怒。 “贼人作乱时尚贪墨军资……大罪!” “袁爱卿,何人可继任凉州刺史?” 袁隗想了下,说道:“正值贼人作乱之时,老臣以为不宜大动干戈,当择熟悉汉阳郡之人为任,汉阳郡长使宋枭可出任凉州刺史。” 皇帝一想也对,大战至此,理当选择一个更为熟悉地方的官吏出任凉州刺史,点头答应。 “准!” 更换凉州刺史并不是皇帝刘宏的心意,他更在意征讨贼人的将领,小混蛋在信件里竟把自己与韩信、萧何等人相提并论,难道大汉朝离开了一混账小儿就没人会打仗了吗?皇帝心下有气,更愿意拿出个大将,更愿意大汉朝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给小混蛋看一看。 “何人可为平乱大将?” 皇帝开口,本应该开口的袁隗竟默默退到一旁,看的皇帝一愣,就在有些不喜时,司空张温站了出来。 “陛下,老臣以为当首选皇甫将军。” 刘宏眉头不由一皱,见皇帝不开口,张温知道皇帝恼怒什么,暗自叹息后,还是抱拳躬身。 “陛下也知,皇甫将军在羌人中颇有威望,对羌人情形较为熟悉,是平羌乱最佳人选。” 刘宏恼火皇甫嵩不往小金库送钱,但他也知道皇甫嵩能打仗,知道所抢的钱财又都散给了平乱兵卒,想要恼怒也没太大法子,毕竟砍的十万颗脑袋可还在广宗城下摆着呢! 见皇帝犹豫,何进带头,袁隗、刘焉……就算是张让等人也跟着上前。 “臣等附议。” 见这么多人如此,刘宏沉默了好一会,不得不点头。 “令槐里侯皇甫嵩即刻回京,商讨凉州羌乱事宜!” 一干人齐齐抱拳。 “诺。” …… 袁隗入宫商议韩遂、边章等人造反的事情,董卓一脸平静回到住处,不是郭胜送给董虎的宅院,而是临近金市的一处宅院,看着粗犷样式,宅院当是哪一家存放货物的货栈。 董卓一路没有任何异样,在一干人迎接下踏入宅院后,脸上才多了些阴沉、不屑。 “兄长,袁司徒可有说了些什么?” 董旻开口,董卓不由轻哼不满。 “说?还能说什么?” 董卓心下极为不满,原本是不怎么信董虎话语的,可两三个月来所经历的一切不公无不验证董虎是对的。 没有封侯。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这让征战了二十年的董卓极为失望,也让他对朝廷有股难以言喻的邪火,但他却在司徒府更为恭谨。 一干将领颇有些失望跟着董卓回转厅堂,一干人一一就坐后,董卓独坐许久……正待莫名大怒时,抬头见到一干大将皆一副消沉、颓废,先是愣了下,继而又露出些笑意…… “在虎娃领兵离开河湟谷地时,就已经想到这种局面,无论虎娃说没说那些话语,无论虎娃有无恼怒霸占了雁门郡,朝廷都会对咱们打压,盖因……功高震主。” “虎娃在前来时,就已经说了清楚,此战我军必败,原因什么的就不说了,诸位也都知道,他们一开始就不希望咱们获胜,可偏偏咱们还就大胜了,遭受所有人排挤也理所当然,但是……他们想打压咱们就能打压得了的?” 董卓大手伸出,指向西方。 “那韩遂造反了,北地郡羌人率先反叛了!那些羌人可不是黄巾贼这么容易对付的!” 众人精神一振。 “虎娃说了,无论有无功过,朝廷都会在黄巾贼乱后对咱们打压,既然选择了打压,一开始肯定也不会让咱们上战场,十之八九还是让那皇甫嵩先前往三辅救援汉阳郡,但当那皇甫嵩无法击败贼人时,再无人可用时,也只能让咱们前往凉州平乱!” 董卓不屑道:“原本咱是有些怀疑的,可今日袁隗老儿却与咱说让瑁儿任司徒府从事,咱又岂能不知他想要作甚?想让我儿在后面与韩遂死磕,想让那皇甫嵩继续再占咱的便宜……” “哼!” “瑁儿那里且不言,袁隗老儿既然开口让瑁儿入司徒府任从事,除了想利用咱外,还有就是对咱另有安排,对咱的安排又能是哪里?” 董旻心下大喜,忙说道:“兄长说的没错,也只有让兄长前往三辅平乱,如此才能笼络住咱们!” 牛辅也精神振奋道:“当不止于此,肯定还有想要安抚虎娃,虎娃若是真的恼怒了朝廷,他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万一在这个时候恼了虎娃,回头去攻打晋阳、攻打河东……” 牛辅说到这里就不敢说下去了,董虎表现的太过胡来,之前就有趁着雒阳空虚时,领二十万人攻打雒阳话语,并州人丁很少,比后世整个山西省还要大了将近一半,如此广大地域却仅有八十万人丁,而董虎手里有多少人? 二三十万人! 这要是让董虎回头攻打晋阳,晋阳十之八九扛不住,一旦让他带着人打到了河东郡,向西可入三辅攻打长安,向东可攻打雒阳,打不打的下来且不论,关键是趁着羌人造反时,他就是领兵南下攻打了,咋整? 一群人听明白了牛辅话语里的意思,也全有些傻眼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看到所有人神色,董卓很满意笑道:“虎娃跑出河湟谷地时,就知道那韩遂老小子肯定会造反,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虎娃没有返回河湟谷地之前,只有将虎娃堵在三辅,韩遂老小子才能安心造反。” “韩遂老小子造反,虎娃带着二三十万黄巾贼跑去了并州,正值此时,朝廷绝不会激怒了虎娃,而能压得住虎娃!能不让虎娃胡来的也只有咱!” 董虎脸上露出不屑来。 “压咱?” “哼!” “只要虎娃的二三十万人还在雁门郡虎视眈眈,何人能压得住咱?” 董卓初时还很恼火董虎,让他一个脾气火爆的人装孙子,每一日都跟在煎锅里似的,甚至每一日吃闷酒时,心下都忍不住想要骂上“虎娃虎娃”几句,直到韩遂真的造反了,直至今日袁隗寻到自己,这才完全确定虎娃是对的,剩下的也仅需要等待数月,等着皇甫嵩倒霉。 一干将领心下有了底后,一改几个月来的郁闷、颓废,婢女上来后,一个个全欢快饮酒大笑。 皇帝郁闷不郁闷,他人有何算计,这些距离董虎都太过遥远,正带着人撅腚挖坑的他哪里会理会这些,如何保着人尽可能的不死才是他最大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反而都是不值一提。 斥候营第二大队长董厚在年后送来了凉州最新战报,北地郡先零羌率先造反,与此同时,韩遂一把抓住了老好人蔡邕,而边章也把护羌校尉夏育堵在了右扶风。 看到金城郡毫不费功夫抓住了蔡邕,董虎很是一阵摇头,但他也没有太过奇怪,董虎把允吾城以东的羌人全都迁入了谷地内,根本就没给老好人留下多少可用人手,但他并不认为护羌校尉会对允吾城视而不见,肯定会安排些人手的,只是蔡邕……琴棋书画还成,让他带兵守御城池确实难为了他,当然了,韩遂也绝对不敢一刀砍了老好人的脑袋,董虎可是知道的,韩遂老小子投降了好几次呢,若砍了人脉挺好的老好人,估计韩遂也与那众叛亲离的王允差不多了,日后再想战败低头可就难了。 正文 第168章 凉、并十九郡的王(上) 董虎对凉州羌人的性子极为了解,在呼啦啦造反的同时,一准想着战败后该如何投降的问题,看着是挺扯淡的,都造反了,咋还能想着战败投降呢?可若知道东西羌与大汉朝断断续续闹腾了三四百年,而且每一次都被大汉朝揍的满头包,那就一点都不会奇怪凉州羌人会有这种首尾两端的性子,正如董厚送到董虎手里的情报,韩遂等人用的造反借口就是清君侧,清除掉皇帝身边的宦官! 大将军梁冀死后,宦官才逐渐登上大汉朝政治舞台的,而这才多少年?可东西羌自大汉朝立国后就一直跳腾,拿宦官做借口岂不是太过可笑? 借口这种东西就是厕所里的纸,想用什么样的借口都可以,但羌人被大汉朝按着揍了这么多年,他们也都学精了,不会把战败投降的路子全部堵死。 董虎在河湟谷地的所作所为打乱了天下原有车轮轨迹,本应该是黄巾军先造反,在朝廷平定了黄巾军造反后,羌人才开始造反的,但董虎率先刺激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让羌人先于黄巾军造反了。 一开始时,董虎想着先让大汉朝干掉了闹腾不断的羌人,没了跳腾的羌人,朝廷在平定了黄巾军造反后,大汉朝就会进入一段休养生息时间,一些隐忧逐一清除,兴许天下会有另一个局面,只是在他成为河湟羌王时,朝廷也招降了韩遂。 持续动荡对一个朝廷的损害尤大,不仅仅是因平息动荡所耗费的财力、人力,更多的是造成许多尾大不掉的诸侯、大将。 黄巾军造反,若能宽厚仁德些,想要彻底消除黄巾军不是很困难,毕竟中原农夫不是造反惯犯的羌人,黄巾军造反之前的历史中,正儿八经的农民造反也只有陈胜吴广,即便是陈胜吴广造反,那也是更戍兵卒造反,而不是正儿八经的农民造反,黄巾军造反与汉朝之后的农民造反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还没弄清楚造反是怎么回事。 在董虎看来,只要宽厚仁德些,想要招抚并不是难事,另一个车轮下,曹操不就轻而易举招降了几十万黄巾军?招降了后,日后不也没了黄巾军的事情?可若朝廷丁点活路都不给他们,抓到就砍头,就摆京观,那就真的成了牢笼中的困兽,就会起起复复持续动荡,就会有类似于唐末时节度使的“州牧”产生,而这就是天下真正大乱的根源。 在董虎刺激到了北宫伯玉率先反叛时,黄巾军还没反叛,但大汉朝却将羌人造反一事留了尾巴,之后又是在黄巾军造反上留下了尾巴,无论围剿残余黄巾军,还是攻打造反的羌人,这都需要权限更大的统兵将领,而这种情形下,恐怕就算何进不招外军入京,天下也难以稳定,这么多实权州牧存在,想要让所有人老实放下权利是很困难的。 董虎极为不愿意天下发生三国事情,一旦发生诸侯混战,虽英雄辈出,却也意味着天下汉民将十不存一,也因汉民的死伤太大,以至于现在的羌人、匈奴人、鲜卑人在未来成为长江以北的血腥屠刀。 董虎不知道司马懿小混蛋有没有出生,也忘了这货老爹是谁,若是有机会,他就算偷偷摸摸的,也绝对先帮着曹操屠了他司马一家老小,省的让他司马家祸祸整个天下。 董厚送来消息时,董虎对蔡邕成了韩遂的俘虏不意外,也不担心韩遂会一刀砍了老好人,韩遂老小子还没这么愚蠢,但他有些诧异护羌校尉夏育怎么也被困在外边,按理说是不应该,夏育就算养马,也不是不能让他人去做,这种小事用得着一营将亲自去做吗? 还有那个汉阳郡长使盖勋,董虎对这个人不熟,甚至没听说过,他竟在冀县挡住了羌人围攻,后来想想也算正常,羌人不善攻城,又是寒冬腊月的,想要长久攻城基本上不大可能。 董虎将凉州发生的事情看罢后就不再理会,他不想过早插手凉州事情,自己的一腚屎还没擦净呢! 撅腚挖坑了一个月,这才将二三十万人安置了差不多,期间又冻死了三千老弱,但他也没法子,唯一幸运的是,虽然前后冻死了八千来人,俘虏们却没有什么怨言,反倒是董部义从各级将领,这些混蛋们却满肚子牢骚。 军心不稳他也不管,任由他人发牢骚,直至牢骚达到了顶点,这才不急不忙将所有将领,包括小队长在内,足有五六百人同时闭门军议。 董虎带着一名在马邑捡漏拾到的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年十五六的张辽。提了提腰间皮带,回头见张辽还是不服冷着脸,董虎想也未想,一巴掌拍在有些不服气的张辽脑袋上。 “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董虎喜欢欺负或是调教不听话的娃娃,更何况还是五子良将的张辽,张辽被打了一下,小脸就要恼怒,就要撂挑子不做亲随牙将…… “别瞪眼!” “咱像你这般大年纪时,那可是凭本事养了好几百兄弟姐妹,凭本事招募了两千佣兵,而且全歼了两千参狼羌,更是一千骑干掉阎行万五大军!” “你也是十五六,可你就是个安邑城内一小卒!” “你……” “啪!” 董虎一巴掌拍在涨红着脸的张辽脑袋上。 “主公和虎娃哥哥,你叫哪个?” “我……我……” 见他涨红着脸,董虎只是笑了笑,这次没有拍打他脑袋,而是重重拍打了下他肩膀。 “爱叫啥都可以,咱是认下了你这个兄弟!” 董虎惯于与娃娃打交道,知道一些性子强娃娃……只要不是纨绔下的倔强,大多都希望得到他人更多的尊重,对付这样的娃娃,那就得先把骄傲娃娃气焰打压下去,就如之前遇到的张牙舞爪想要咬人的小庞统,在小家伙认清了事实,知道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董虎大手的蹂躏,也就只能含泪任他欺负,之后再对小家伙表现些尊重、夸赞,也就很快成了“虎娃哥哥”的恋恋不舍。 成年人,诸如刘关张,再如何有本事,董虎也不会有太大招募欲望,不提关张二人本领如何,仅他们离不开刘备一条,董虎就不能与三人有太多纠葛,反倒是更为年轻的将领颇为合适招入名下。 由拍脑袋变成重重拍打肩膀,十五六的张辽也不再脸红脖子粗,与董虎一般模样,紧了紧腰间皮带,紧跟在董虎身后步入数百人的议事虎堂,一座用巨木专门搭建的厅堂。 “升帐!” 养子董嗣忠大喝,“轰”的一声,数百人齐齐站起,与其他将军名下抱拳不同,数百将领齐齐向走入的董虎捶胸低头。 董虎站在所有人面前,一一将所有将领扫视一遍…… “坐。” “轰!” 数百大将齐齐坐在粗劣小板凳上,董虎正待回头坐到铺盖着狼皮的帅座,突然发现张辽偷偷将手掌在裤腿上擦拭了下,见他紧张模样,不由心下暗自好笑。 “自咱领二三十万人进入并州后,军中就没断过不满牢骚……” “这一路着实不好走,道路不好走,头顶还不断下着大雪,仅因天冷病死的,冻死的,老老少少加在一起就有八千多人!” 董虎一一将人看过…… “先不提此次兵入中原所得斩获没有想象中的多,也没得了朝廷的高官厚禄,这些先不提,仅这一路遭受的罪,那就不是他娘地的人遭受的罪!” “不满牢骚……别说是在坐的诸位,别说下面的过万兄弟们牢骚,咱也是每日无人时破口大骂!” “骂朝廷!” “骂老天!” “骂那些蛊惑他人造反的张角兄弟!” “甚至咱骂咱自己太贱,咋就这么贱叭叭跑来了中原?” 董虎叹气道:“不满牢骚是对的,所以咱一路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咱自个也对此次出来不怎么满意,但咱对你们,对过万兄弟,对二三十万百姓却极为满意!” “因为……即便心下骂娘,也还是遵照咱的军令一路艰难跋涉到了这里,依然帮着二三十万百姓撅腚挖坑,帮着无数百姓活下去!” “啥是英雄?” “你们就是英雄!” “你们是二三十万百姓的英雄!” …… 董虎起身站在所有将领面前,跳下木台,走在所有挺着胸口将领中…… “出来时,咱与诸将说了些此次出来时的几个重要目标,其一是朝廷大义,其二是帮助叔父不败或是获胜,其三是历练,增加诸位更多的战阵经验。” “此次出来后,这三个目标达成了吗?咱认为是达成了,咱帮着朝廷平定了黄巾贼乱,让无数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虽说叔父现在仕途不畅,那也是因为咱们强大了,影响到了叔父的仕途,可这只是暂时的。” “国家大义,帮助叔父,这些都是帮助他人,回过头再看看你们自己,你们参与了定颍之战,参与了下曲阳之战,你们在坐的,哪怕只是个五十人小队长,也都有了指挥一大队五百人的资历,在未来时,一小队长就有了资格成为大队长。” “大队长换算成大汉朝编制,是什么职位?” “是司马!” “是校尉!” 董虎拍了下最听话,同时牢骚也最多的孙牛。 “这些还只是小队长,作为十副将呢?” “统领过万人,那就已经与征战二十年的叔父相当,是营将!是可以统领一郡乃至数郡兵马的营将!” “我大汉朝有多少这般营将?” “除了大将军外,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五官中郎将、北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护匈奴中郎将、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 “你们虽无朝廷官位,却有了与他们一样,已经有了等同的资格!” 正文 第169章 凉、并十九郡的王(下)【第三章奉上】 董虎说出十副将已经有了无数将领梦寐以求的将军资格,不言十副将脸红脖子粗,就是刚刚收入门下的张辽也有些呼吸粗重,数百将领全随着董虎脚步移动而移动…… “待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就如井底的蛤蟆,一辈子的天空就只有井口这么点大,一辈子都甭想有太大的出息!”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董虎走到小将张辽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不要被小小的安邑城捆住了整个天地!” …… “此次出来,最重要的还是锻炼各位的能力,走出来多见见世面,别他娘的两只眼就盯着河湟谷地那么丁点地方,咱们未来的路长着呢,一时的挫折、艰难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今日诸位的所作所为,将来年老了,也有在儿孙面前吹牛的资本,他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做到了,你们救下了二三十万人,硬生生在大雪三尺时,带着二三十万人跋涉千里!” “整个大汉朝也没哪个敢吹牛做到,而你们却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就凭这点,你们就有在儿孙面前吹牛的资格!就算死了!到了阎王殿上,那也敢与阎王爷打屁吹牛的资格!” 董虎敲了下胡三大脑袋,看到这一幕,孙牛就有些瞪眼咧嘴的胡三,很有些不满主公不敲自己。 “诸位私下里有些不满牢骚,咱可以理解,吃了这么多苦,所得的却少,但咱告诉你们!你们所得到的,远比你们眼睛看到的多的多,是无数凉州人,是天下无数武人一辈子都渴望不可求的财富,是你们一生都享用不尽的财富!” “此次出来,培养能力是重中之重,有了能力,未来才有无尽的可能,没能力,天大的馅饼砸在头上,那也会被他人抢了去!” “除了能力之外又是什么呢?” “咱很欣慰……在这一次千里之行中,虽艰难无数,在堪比坚硬如铁的泥土上生生挖出遮风避寒的坑洞,自晋阳一路北上雁门郡,一路上可没这里那么容易挖洞,一路上尽是他娘地石头,这一路如此艰难,咱们还是挺了下来!咱也得了很大的意外惊喜!” “是什么惊喜呢?” “是一名统帅所必备的品德!” 见孙牛频频瞪眼咧嘴的胡三,董虎自是知道黑牛的心思,来到近前时,也照着他脑袋敲了两下,憨大个这才咧嘴,一脸的得意,看的华雄、董骨、刘弃……等人全一脸苦笑…… “当日咱陪着叔父前往广宗城下皇甫将军大营时,咱就想当着他们的面说些武将之德,但咱没说。” “那么什么是武德呢?” “武者,止戈。” “武将之傲,傲于气,止于战。” “武将有八德,即仁、义、忠、信、智、勇、严、明。” “待民以仁,舍身以义,待国以忠,待人以信,对敌以智,临阵以勇,治军以严,料事以明。” 众将肃然。 “上位者用人之法,有德有才,有德无才,无德无才,无德有才。” “有了本事却无人可用者比比皆是,因何?盖因德行不行!如何评定一个人德行?看他对待百姓的态度!” “是否待民以仁!” “这是一个合格统帅必备的第一品德!” “为何?” “这就要谈及军队的职责。” “军队有两个最本质的职责,其一是对外,是抵御外敌侵入,向外开拓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其二是对内,对内镇压反叛作乱,保护百姓免遭战乱之苦。” “简单来说就是保家护国!” “对外抵御外敌侵入,向外开疆拓土,为了什么?” “为了百姓免遭外敌屠戮,为百姓获得更多可以活命的土地。” “对内镇压反叛,又为了什么?” “为了良善百姓免遭贼人肆意屠戮、抢掠,为了良善百姓免遭流离失所之苦。” “核心是什么?” “为了百姓!” “所以,军队杀人的本质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良善百姓活下去,活的更好,而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董虎笑了笑。 “诸位将士走出河湟谷地,学到了本事,有了更多历练,与此同时,诸位用自己的双手、坚韧不拔、大毅力救活了二三十万百姓,恭喜诸位获得了你们这辈子最大的财富!” 一群混蛋根子不好,起初就是以利益为重的佣兵,想要让这样的家伙老实听话是极为困难的,与倔强且顽固的孩子差不多,敲打是一方面,鼓励教育同样极为重要。 一群混账家伙,需要告诉他们决定人生高度是什么,是有德有才,需要告诉他们这段时间遭的老鼻罪的意义在哪里,告诉他们日后该向哪个方向去奔,如此才不容易养出一群歪瓜裂枣来。 董虎笑道:“咱说的这些是虚财,是诸位看不到摸不着,但却是诸位一辈子都享受不尽的财富,这些虚财将决定诸位未来的高度,是这辈子碌碌无为,还是封侯拜相。” “虚财咱已经说了清楚,日后咱也不会再说第二遍,现在咱再谈谈实际点的财富。” 董虎一说到实际点的,所有人全都挺直了些身子,看到这一幕,他也只能暗自苦笑,果然还是一群混蛋。 “此次斩获真金实银所获不少,但咱们大差不差都变成了马车,变成了拖拉马车的牲口,剩下的,每个人分一分也就得了一千钱左右,比朝廷兵卒所得差了很多,与他们的将领那更是没得比,可诸位有没有想过,参与平乱的朝廷兵卒,包括各郡县自募兵卒,十万平乱兵卒,真正封侯的有几人?” “一个是皇甫嵩,一个是增加食邑的朱儁,暂时仅两人获得封侯、食邑,剩下的人呢?或许会有一半兵卒转而入三辅平乱,余者大差不差都要各自回乡为民,他们除了得了些死财外,什么都未得到,而诸位呢?” “二三十万百姓!” “仅男丁就有十五万!” “槐里侯皇甫嵩食邑八千户,咱们若愿意,可以有十五个万户侯!” 所有将领全眼巴巴望着董虎,好像董虎立马要封赏十五个万户侯似的。 “呵呵……” “你们这么看着老子,老子也不可能给你们封个万户侯,咱就是告诉你们,这些百姓是活财,是咱们日后的钱袋子,是可以让咱们赚取更大财富的保障。” 黄巾军参战的都是男丁,女人反而很少,这与大汉朝无数愁嫁女情形有很大的差异,只要是个男的,只要不愁人头税、更赋税,寻个媳妇很容易,别说寻一个了,就是每个人娶两个都不愁,对此董虎并不在意,若并州不容易寻媳妇,抢草原女人生娃也不是不可以。 看着一干失望的混蛋们,董虎心下就是一阵好笑,他很清楚一干家伙们更喜欢看得见的铜钱。 “一个个的……有这么失落、难受吗?咱们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暂时的艰难而已!” “至于你们担心家里……家里不用担心,有大公子和数万兄弟帮着咱们看家,韩遂老小子还打不进去河湟谷地,顶多老小子堵在允吾城而已。” 说着,董虎神色郑重起来,拿着小竹竿“梆梆”敲在孙牛头盔上。 “之前咱说的虚利,里面包含着的是更大的家国大义,那些确实看不见、摸不到,咱说的眼前二三十万百姓实利,实际上还是未来可以看到的钱粮,可若真正言及现实实利,那就不得不说咱一直没有言及的第四个目的,是咱们离开河湟谷地的第四个目的!” “干掉韩遂老小子,让咱们成为凉州的真正老大!凉州十郡的真正老大!” 众将陡然挺直身体,个个眼睛放光。 “咱们抢了河湟谷地,朝廷就招降了韩遂老小子,这与秃子头上生虱子没有区别,咱们若趴在河湟谷地,韩遂老小子肯定老实,绝不敢现在造反,可他们造反了,咱就有干掉他们的机会,一举成为凉州十郡真正的老大!” “但是呢,咱们不能现在入场,现在入场了,朝廷没有感受到疼痛,就如上一次咱们抢了河湟谷地,朝廷没有感受到疼痛,就会再次招抚韩遂那老小子!再次与咱们上眼药水!” “只有让朝廷感受到疼痛,不顾一切求着咱们干掉那韩遂,咱们才能顺顺利利成为凉州的老大!” “但这需要时间,一年、两年……四年、五年!” 董虎叹气道:“朝廷平定了黄巾乱之后,咱们若不前来雁门郡、河套三郡,若留在舒适的中原,朝廷肯定会想法设法逼着咱们与韩遂老小子死磕,死的是咱们,朝廷毛都不伤一丁点,最后的结果只有两个,其一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是朝廷一起将咱们与韩遂老小子一起干掉,其二就是与咱们趴在河湟谷地一般无二,想要成为凉州王那是别想了,不死就算不错了。” “可若咱们跑来了雁门郡呢?可以休养生息,等待机会,十万大军一举干掉韩遂老小子,到了那时,无论朝廷愿不愿意,咱们都是凉州的王!” “这是咱们在雁门郡老实趴窝情形,若是与匈奴、鲜卑人干架,咱们或许会更加强大!或许会成为凉州十郡、并州九郡的王!” 一听到十九郡,孙牛哪里还能忍得住,蹭得站起,与他这般竟然还有不少,下一刻,数百将领全轰然站起,见到这么多人与他抢头筹,孙牛大急。 “咱黑牛绝对不敢质疑主公任何军令,哪个若敢再乱嚼舌头,咱黑牛绝对饶不了他!” 正文 第170章 董虎的偏爱 凉州有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武都郡、陇西郡、金城郡、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十郡。 并州有上党郡、太原郡、西河郡、上郡、雁门郡、定襄郡、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九郡。 当着数百大小将领的面,董虎还真没说大话,董卓入主雒阳后,韩遂就成了凉州事实的王,而并州呢?并州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一个诸侯,至于吕布、张扬那都不算,吕布、张扬是跑到其他地方成为诸侯的,并州是一片没人管没人问的地方,一直都受到美稷匈奴人的威胁,只要干掉匈奴,或是打残了匈奴,董虎就是并州的王。 或许他人会说,董虎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可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美稷匈奴最虚弱的时候,而且此时的草原部族远不似有了马镫、马蹄铁时候那般,没有马蹄铁,对于常年奔走的马匹来说影响不大,不会因为蹄甲生长过快而影响奔走,但没马镫却极大的影响了战马冲击速度以及控制力,会让骑兵将双手上注意力分散到双腿上。 或许正因没有马镫的原因,汉兵的长兵器基本上都是带有小支的步戟,钩住马速不是很快的骑马兵卒或是钩马腿,但在后来的王朝,大多都是长矛、步槊,步戟反而少了,钩不到马速更快且灵活的战马了。 大汉朝可以用步兵与等同的骑兵对抗,可后来的王朝,等同数量的步兵遭遇同样的骑兵,基本上都是一面倒的惨败。 美稷匈奴、鲜卑人都没有马镫,面对军阵严整的汉兵步兵,同等数量是很难占到多少便宜的。 骑兵呢? 董虎带出来的虽仅有五千骑,但却是一人双骑,想要临时组建万人骑并不困难,而在中原作战过程中,作战主力是孙牛名下五千步兵,是原本在允吾城屯田的五千步卒,董虎的精锐骑并未折损多少,基本保留着满员编制的。 骑战与步战有着很大的不同,骑兵与骑兵厮杀很少会正对面直接冲锋,主要作战方式是一前一后你追我逃的战斗,追杀的一方始终居于逃跑的一方左翼,也就是左手位置。 人的习惯是右手使力,无论是单手持矛还是双手持矛,都是右手使力,左半身就成了脆弱的一面,追击的一方又始终落后左侧后方追杀,逃跑的一方想要反击就要扭转大半个身子,而且还是不易发力的一面转动,更是增加了伤亡率。 配备了马镫后,战马提速更快,转动更为灵活,很容易抢占最佳攻击的左侧一面,同样的战力,董部义从战损要小的多。 董部义从游走了一圈中原后,先后两场大战,虽不能说全部都有了铁甲,但也差不了多少,最差的也是有一套硬实皮甲,着甲率极高,相反的,匈奴人、鲜卑人就差了些,除了将领外,大差不差都是一身破烂羊皮袄。 骑步对比,骑兵与骑兵的差异,着甲率的差距,若这些都不算,仅比较战斗意志,能趟着积雪,在冰冻三尺之下来到雁门的二三十万人,仅这些意志,董虎就不会觉得差了匈奴人半分。 匈奴人、鲜卑人呢? 自熹平六年时汉兵大败后,鲜卑大汗檀石槐不久就病逝了,继任者和连还没过了一年就死在了北地郡,不仅东、中、西三部鲜卑自立不遵号令,弹汗山更是因和连死后陷入叔侄争夺鲜卑汗的内斗中,此时的鲜卑,比大汉朝更早一步进入三国诸侯争霸期。 鲜卑人率先进入三国诸侯争霸,美稷匈奴人则紧随其后。 熹平六年时,匈奴中郎将臧旻、屠特若尸逐单于参与弹汗山一战,此战大汉朝惨败,万骑匈奴人死了个七七八八,屠特若尸逐单于仅一年便郁结病逝。 匈奴人与羌人继承制差不多,都是兄死弟及,由实力、威望最高的那个继承首领,这对于稳定族群较为有利,但车居儿单于更改了呼韩邪单于的祖制,在大汉朝的支持下,将单于继承给了儿子屠特若尸逐,这在美稷匈奴族内反对声音很大,所以屠特若尸逐单于才想着借着大汉朝狠揍一顿鲜卑人,以此用功勋堵住他人的嘴,可他没想到会如此惨败,把嫡系本部万骑折损了七七八八,嫡系本部损失惨重,屠特若尸逐仅撑了一年就死了,单于位子就又继承给了儿子呼征单于。 车居儿单于在继承单于位子时,地位就不稳固,是在大汉朝支持下继承的位子,儿子屠特若尸逐单于的地位更加不稳,再加上熹平六年大败,本部族众损失惨重,各部族对呼征继承单于也更为不满。 或许新任护匈奴中郎将张修觉得呼征单于不足以稳定美稷匈奴,就联合了亲近的右贤王羌渠,以宴饮方式诱骗呼征,在宴会上杀了呼征单于! 张修想的是挺好,匈奴各部族对呼征继承单于不满,整日吵吵嚷嚷、骂骂喋喋的,右贤王羌渠实力强些,让他继承单于,可以稳定美稷匈奴…… 可呼征毕竟是美稷匈奴单于! 就如同董卓废了刘辩的皇帝,单于是你张修想杀就能杀的?人家老爹屠特若尸逐单于跟着大汉朝揍鲜卑,死了万骑都没说啥,你却借着宴请杀了人家儿子,杀了匈奴人的单于…… 与董卓擅自废立皇帝差不多,原本不满意呼征就任单于的各部族,纷纷指责右贤王羌渠勾结大汉朝,以卑鄙方式诱杀了他们的单于! 熹平六年一战,护乌桓校尉夏育把乌丸万骑丢了个七七八八,气的乌丸人整日怨恨大汉朝。 匈奴中郎将臧旻把匈奴单于的本部精锐丢了个干净,以至于一两年内死了两任单于,让匈奴各部族尤为恼怒大汉朝阴谋杀害了他们的单于。 破鲜卑中郎将田晏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河套三郡没了万骑精锐,直接导致河套三郡无数人南逃,以至于河套三郡只是地图上的领土。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被皇帝刘宏下狱论死,但匈奴各部不满,也趁机侵占了河套三郡,各部也整日与羌渠闹腾,尤其是上郡右部醢落部和休屠各最是不满羌渠单于,整日闹腾不满。 简单的说,此时的美稷匈奴、弹汗山鲜卑都处于四分五裂中,而董虎呢?二三十万黄巾军俘虏可以拿出十万敢战兵卒,甭管杀人手艺好孬,黄巾军也是打过仗的,只要敢杀人,那也比见了刀子就跑的百姓强!黄巾军所欠缺的不过是战阵杀敌的经验,不懂军阵厮杀,只知道一股脑的冲上去。 董虎还就不信了,一群混账羌人都能训好,很听话的十万中原兵卒能训不好?十万军阵严整的汉兵还能打不过一群散沙牧民? 雒阳破烂事情一概不问,并州刺史若捣蛋扯腿,董虎就敢在人脑门上盖大印! 任务分配下去,该砍树的砍树,该撅腚挖煤炭的撅腚挖煤炭,该训练兵卒训练兵卒,老弱全躲在土坑里烤火做饭,娃娃们则交给一些书生们读书识字…… 黄巾军虽然造反,里面也有各式各样的人,寒门士子、工匠都有不少,这些人被单独踢了出来,皇甫嵩在广宗砍了将近十万人,用十万尸体做成了京观后,二三十万俘虏原本对董虎还有些心理抗拒,在皇甫嵩举起屠刀后,抗拒也彻底没了踪影,对董虎的话语也不再抵抗。 董虎对待普通的黄巾军与对待良善百姓差不多,但对于俘虏的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大小将领、渠帅就没那么宽松,脑门上全都盖了大印,全部单独编为一营,由董虎亲自看管,他可不敢对这些家伙放松。 按理说,这些黄巾军将领都该砍了脑袋一了百了,但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能在乱糟糟黄巾军中担任头领的,也都是其中勇力佼佼者,二三十万人的规模,仅大小将领就有一万多人,这么多人若一刀全都砍死,董虎着实有些犹豫,也就将他们单独编练为一营, 将他们直接充当自己的亲兵营,一者是想告诉他们,自己虽然在他们脑门上盖了大印,但也是愿意接纳他们的,盖大印是因为他们犯了错,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二者是他亲自看着较为稳妥,他人对教派认识不足。 “忠孝节义”四个养子与张辽年岁差不多,五人全被他扔到了亲兵营中历练,“忠孝节义”是董虎的养子,进入亲兵营不稀奇,众将却对张辽颇有些不解、好奇,皆不明白董虎怎么对张辽如此偏爱,可他们又哪里知道五子良将的事情。 董虎重视兵卒,重视调度军阵杀敌大将,而不是两员大将在阵前乒乒乓乓,谁干赢了对方,谁的一方士气就起来,谁就一窝蜂把对方杀的大败,那样的军队……董虎很怀疑,那样的军队还能叫军队吗?与一群混混群殴又有多少差别? 不错,军阵混合在一起后,与混混打架也没有太大区别,但真的没区别吗?军队即便混战在了一起,也是会组成小型军阵的,并不是真正的一窝蜂。 反正董虎极为顽固,在上一世时,看到电视里的两员大将乒乒乓乓后就一窝蜂时,他就很生气,这样的一窝蜂,那还是军队吗?若手下有这般将领,即便是武神在世,只要不懂军阵厮杀,那也甭想领兵,顶多做个护卫装点门面。 董虎喜欢五子良将胜过五虎上将,根子就在军阵上,五子良将个人武力或许差了些,但他们都是以军阵杀敌,而并非依仗个人武力。 但不管如何,张辽绝对是个好苗子,这点董虎极为确定,而且张辽还是个半大少年,这点最是重要,若是成年了,有了独立人格,董虎就算再如何喜爱,恐怕也只能放弃,这个时代是世家子时代,又有几个能看得起临洮羊杂汤小子? 正文 第171章 汉兵战歌 董虎不理会雒阳,不去理会凉州羌乱,对于他来说,雒阳不是他能够影响得到的,凉州即便他可以影响,也不能去影响,若不让朝廷付出足够的代价,他是绝对不会轻易介入的,在他印象中,黄巾乱后,皇帝刘宏又活了好几年才病逝的,而凉州韩遂造反,拖拖拉拉一直拖到曹操入主关中后,凉州羌乱的时间也更加长久。 只要凉州羌乱不会短期内结束,董虎就有足够的时间、耐心等待合适的入场机会。 雒阳想插手却插不上手,凉州羌乱是根本不能插手,过早插手只会上了朝廷的贼船,只会是自己倒霉,至于并州刺史张懿……他连理会都不理会,二三十万人帮着他抵御北方胡蛮,连搭把手帮一下都无,诚然,他是说了些大逆不道话语,是让雒阳上下不喜了,可二三十万条人命总是在眼前吧? 董虎可以不理会任何人,但他绝对不会不注意匈奴人、鲜卑人,两个斥候大队全撒了出去,天上飞的鹰隼在人烟密集的地方容易出错,鹰隼分辨不出敌人还是百姓,在临洮与参狼羌驻扎的鹰隼,只能分辨出有没有人出没,有人就会在头顶盘旋,在人烟密集的地方很容易出错,但并州人丁稀少,出错率反而少了许多。 十万黄巾俘虏青壮兵卒分成十个营,正配上董虎名下十副将,每个副将督训一万兵卒,再如何寒冷,每日都要让兵卒出营操练,趁着美稷匈奴、弹汗山还没得到确切消息前,趁他们还没有重视前,尽可能的操练军阵厮杀,多准备充足些并无坏处。 任务分配下去后,董虎整日带着人一帮人巡视各个训练营,甚至跑到大同的平城视察,至于北面长城外的强阴县是没法子去了,那里已经被一群鲜卑人占去。 转了一圈,回马邑县时,这才发现营内多了个女人,一声“虎”就扑到自己怀里的女人,不是苦娃又是谁? 董虎疑惑苦娃怎么跑了过来,询问后才知道她是用了大半年,从西宁城绕道赐支河曲,走参狼谷入临洮。 汉阳郡羌人造反,渭水道路断绝,苦娃和百十个女人在临洮一些百姓带领下,又转道进入武都郡,迂回走散关入陈仓,继而一路向东,过黄河入河东郡,自河东郡又转而向北,一路艰难跋涉了好几千里才跑来的雁门郡,看着消瘦了许多的大丫头,董虎很是心疼。 苦娃不大会说话,即便跟着大丫照样子学着做事也做不好,但董虎对她颇为怜悯,很感动绕道数千里的大丫头。 “虎……大丫……三丫……娃……” 苦娃说话断断续续,很想努力表达一些意思,只是她说不好,但董虎心脏却狂跳不止,忙拿过她手里的信件,仅看了个开头就愣住了。 “咱有娃了?” “一男一女俩娃?” 围拢着的将领皆是一愣…… “哈哈……” “咱有娃了!” 董虎仰天大笑,河湟谷地有无小主人是不同的,大丫有了男娃更是惊喜中的惊喜,一把将没几两重的苦娃扛在肩上,大手更是一摆。 “兄弟们,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 “咱有娃了!” “哈哈……” …… 由不得他不大喜,有了娃,无论男娃女娃,都足以短时间安定人心,至少两个万帐部是可以安定的,而高原才是董虎最后的退路。 十副将很快得知了消息,全都跑来一个个咧嘴大笑祝贺,尤其是董重在得知媳妇二丫也给他生了个男娃,嘴咧得老大,一碗碗酒水跟不要钱似的往肚里倒,众将恭贺,董虎大喜,二三十万人吃酒开大席! 有人喜,就有人忧,就有人愤怒、后悔…… 厮杀了半日,无数喊杀声退去,战场平静了下来,盖勋却有些茫然看向四周无数尸体…… “大……大人……咱们……咱们杀不出去了……” 看着仅剩下盖勋和一半大少年,老卒跌坐嚎啕大哭,两千兄弟全部战亡。 盖勋有些茫然,心下无尽后悔,若是当日没有荐举董都尉前往雒阳,韩遂、边章、王国、滇吾、宋建……他们又如何敢反叛? “错了吗……” 盖勋茫然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老卒,看着惊恐用着刀剑胡乱挥舞的少年,看着走来的十余羌人…… “日月所照——” “杀——” 盖勋怒吼,缓缓后退的无数羌人听到悲愤怒吼,轰然大步上前,无数刀刃就要乱刀砍死让人心俱的怒吼…… “住手——” 滇吾大怒喝止,正待乱刀砍死仅剩三人的无数人一顿,数名头插飞羽汉子颇为恼怒。 “滇吾!” “你也看见了,今日若不杀他,如何让死去的族人安息——” 头插飞羽的汉子恼怒,这支汉兵太顽强了,即便仅剩了三人,还怒吼让人心悸战歌。 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民! 一代又一代汉兵怒吼着先辈战歌,一次又一次对羌人发起亡命冲锋,每次听到让人心悸的战歌,无数羌人都会延续祖辈的恐慌、愤怒…… 滇吾好像没有看到族人的愤怒,大步走到盖勋身前,看向所有持刃围拢过来的族人…… “盖长使是仁德君子,若今日我等杀他,来日必遭天谴……” “狗贼住口!” 盖勋大怒,摇摇晃晃站起。 “尔等作乱狗贼!” “本官大好头颅,想要就拿去——” 盖勋愤怒,他怎么也想不到,当日倾力相助的句就种羌,今日却成了作乱反贼。 “这么想死,老子成全你——” 一壮硕汉子大怒,持刀上前就要一刀砍死摇摇晃晃的盖勋,滇吾大怒,再次上前挡在盖勋身前。 “混账!” “退下!” “爹……” “退下——” 壮硕汉子大怒,一把掀开头上的皮帽,露出额头上烙下的“董”字。 “爹!” “你看到了吗——” 壮硕汉子用着刀子指着盖勋,大怒。 “那该死的临洮小儿在孩儿脸上烙字,这狗官何曾为孩儿讨回个公道——” “何曾为数百族人讨回公道——” 儿子怒吼,滇吾更加愤怒。 “混账——” “啪!” 滇吾一巴掌打在儿子脸上,不等儿子呆愣…… “你个混账,你想让族人全死吗?你这蠢货,咱们杀宦官、杀贪官无碍,可你这蠢货难道没看到两千汉兵全都战死也没逃吗?你若杀他,日后大股汉兵来了,若要报仇,我族连想投降都不能!” 见儿子还是倔强不服,滇吾心下莫名的悲伤,默默将掀开的风帽为儿子戴好…… “爹就你一个儿子了,你是句就种羌未来的族长,咱羌人不知与大汉朝打了多少年、多少次战争,可咱们没赢过一次……” “盖长使这样的人不能杀……至少不能是咱们杀他,一旦咱们父子杀了他,你我就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一旦今次造反事败,你我就算想带着族人投降,汉兵也不会答应。” 滇吾默默拍了拍儿子壮硕肩膀…… “退下吧。” 壮硕汉子沉默了两息,低头后退,无数羌人见此,也默默后退开来…… 滇吾看到族人退开了些,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心脏却生起一股悲怆凄凉,难道他看不出放回盖勋意味着什么吗?两千人战至最后一人,一旦放回冀县,又如何可夺下冀县?可他又不得不将人放走,几百年来,羌人无一胜…… “盖长使……” “狗贼!要杀要剐随你,休想折辱本官!” 盖勋大怒,拔刀就要自裁,滇吾大惊,一把抓住盖勋手臂,脸上满是苦涩、无奈…… “长使大人对我族有恩,滇吾就算是猪狗不如,那也不敢伤害长使大人分毫,只因……只因朝中阉奴太过可恶,中原黄巾贼乱刚平息,阉奴就蛊惑陛下增赋加税,哪里还给我等活命机会?” 盖勋猛然一甩手臂,阴沉着脸恼怒。 “狗贼你休想妖言狡辩!十常侍蛊惑陛下加征修葺南宫赋税,那也是今岁二月之事,而你们是何时造反作乱的?” “去岁十月——” 面对盖勋大怒,滇吾一时失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清瘦男人的愤怒质问,就在这时,一名披甲汉子推开人群,正是汉阳郡造反的领头人,冀县司马王国,北宫伯玉造反时汉阳郡羌人头领。 王国上前,向着盖勋抱拳道:“盖长使说的有些道理,可长使大人难道没看到那些该死的阉奴与临洮小儿一同劫掠中原吗?如此贪财阉奴,又岂会真的善待百姓?而今时加征天下就是最大的证明!” 王国的“劫掠中原”话语,指的是董虎在定颍、下曲阳两城的斩获,两次斩获高达三四十万万钱,消息传回凉州,无数人炸了锅,全都一致大骂临洮小儿的残暴贪婪,但究竟有多少人眼馋、嫉妒,那就只有自己心下知道了。 盖勋知道董虎在中原做下的事情,知道整个凉州是如何的不满恼怒,可他更知道这只是所有人的借口。 董部义从的前身是临洮两千雇佣兵,整个西凉无人不知临洮雇佣兵是怎么回事,一日仅两斤(实际1市斤)粮食,一个半大小子一顿饭都能吃两斤粮食,余者屁都没有,这样的乡兵若不获得斩获,如何可让兵卒奋勇厮杀? 知道是一回事,可当数百万头牛羊摆在所有人面前,当整个河湟谷地、数十万万钱摆在他人面前,有的只是贪婪、嫉妒、愤恨…… 盖勋后悔,后悔当日的荐举,若不将那小子送入中原,整个凉州又岂会糜烂至此? 正文 第172章 临洮大撤退【第三章,给不给推荐呢?】 临洮…… 羊杂汤食肆里依然弥漫着让人垂涎三尺的浓郁香气,一碗碗奶白色汤水摆在百十个老少妇孺面前,诡异的是,以往总是吵吵嚷嚷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所有人都只是默默扒拉着饭食…… “唉……” 一声沉闷叹息打破了局面,所有人抬头看向拄着拐杖的老人。 “大家伙也都知道了虎娃二媳妇送来的信件内容,更是知道当下是怎样的世道……” “大家伙都商议商议,咱们是前往临洮,还是前往参狼谷?” 三阿翁开口,一后生见无人搭话,站起身来…… “三阿翁您是咱临洮最年长的长辈,但三娃子还是觉得……” “你觉得个屁!坐下!” 五阿翁用着木杖敲了下三娃子腿脚,木杖又重重在地上一顿。 “前些时候……” 刚开口,五阿翁就是忍不住想要大骂。 “全他娘地是群蠢货,那夏育明明知道韩遂小儿是个贼娃子,还他娘地跑去右扶风去养马!” “难道咱凉州还缺少了会养马的马倌?非得他一个营将去养马?” “还有那姓蔡的老儿……也是一样的蠢货!上一次允吾城就是被那贼娃子韩遂偷偷打开的城门,夏育那蠢娃子正事不干,非得从金城塞跑去右扶风养马,那蔡老儿看到这种危险情景,难道还不知道小心那贼娃子?” “哼!” “咱是看了,也就虎娃那孩子精明些!” 五阿翁恼火,一个护羌校尉不在金城塞看守着一帮造反惯犯,非得跑去长安三辅去养马,这下好了,凉州最大的军事长官被贼人堵在了凉州之外,除了最南面的武都郡还算安稳,凉州十郡,九郡大乱,全是造反羌人四处劫掠。 老人愤怒不满,三阿翁苦笑不已,这帮老人以前也都是凉州老军伍,不是在凉州各地打过仗,就是临洮校尉名下的兵卒,对凉州羌人的性子最是了解,凉州最大的将领头头不务正业跑去了右扶风养马,没人看着造反惯犯,造反惯犯能安分守己才叫怪了呢! “唉……” 角落里的七阿翁苦笑,心下不知暗骂了多少人的愚蠢,可情况已经如此,就算再破口大骂又能如何?苦笑叹息一声后…… “北地郡、安定郡羌人造反,南下侵入右扶风,而且还把那夏育围困了起来,估计那娃子也甭想活命了…… 说到“甭想活命”时,七阿翁就是一阵憋闷苦笑。 “夏育是在右扶风被贼人困住的,右扶风有邬堡百十,有扶风雍营,有长安虎牙营……又哪里需要冀县去救援?汉阳羌贼正愁着打不下来冀县呢!正愁着冀县兵马太多守在城内,偏偏那盖勋还就跑出城要去救援那夏育……咱是看了,那夏育活不了,冀县也甭想安稳了!” “北地郡、安定郡的羌贼侵入三辅,汉阳郡围困冀县,积石山的宋建造反称王,原本待在金城塞的西羌又跑去了允吾城去堵着大公子,那韩遂领兵五千侵入凉州西北四郡……咱这陇西郡看似仅有些羌寨闹腾,但肯定安稳不了几日!” 三阿翁点头道:“老七这话说的不错,狄道李家都是些混蛋,那贼娃子韩遂收拾了西北四郡后,只要领兵跑到狄道城下,狄道一准成了反贼,贼娃子韩遂与虎娃有仇,必会前来屠了咱临洮。” 众人一阵点头,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关键是临洮百姓向哪里逃的问题,是走高原千里迁徙前往河湟谷地,自此在河湟谷地繁衍生息,还是留在参狼谷,等待董虎他日杀回来,继续耕种家乡田地? 五阿翁重重一顿木杖。 “咱们也别商议了,虎娃二媳妇都已经帮咱们在参狼谷准备好了粮食牛羊,愿意去西宁闯荡的就让他去,不愿意的就留在参狼谷,等着虎娃回来揍那帮贼娃子!” 七阿翁左右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默默点头,站起身来。 “五哥说的没错,谁家愿意去西宁的就去,不愿意的就留在参狼谷,大丫头与虎娃都是仁义的娃娃,牛羊、粮食什么的也都准备妥当了,但咱还是觉得选些合适的人去西宁,虎娃不在家,大公子要堵着那些贼人,若没人帮衬着大丫头终究是有些不妥的。” 一壮硕汉子猛然站起,瓮声瓮气道:“五阿爹说的没错,虎娃把咱临洮大将都带去了中原剿贼,大丫头、三丫头又都刚生了娃娃,偌大的家业若没咱临洮人看顾终是不妥的,咱愿意去西宁!” “还有咱!咱也愿意去帮衬大丫头、三丫头!” “咱也愿意帮虎娃哥!” …… 仅片刻,二三十个大大小小汉子站起,一帮老人默默点头,三阿翁起身站起,看向率先起身的壮硕汉子。 “三山娃子做过咱凉州曲侯,让三山领队前去西宁也算稳妥,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各村寨要尽快前往参狼谷,那盖勋战败被俘,咱这里随时都可能出现了变故,越早离开越稳妥。” “还有一事……” 三阿翁看向一人,脸上颇有些郑重。 “老秃,你要连夜给咱刻了石碑立在咱这临洮城外,咱临洮的一个土疙瘩那都是咱临洮人的,哪个若敢占了一分一毫,他日虎娃若杀了回来,那也别怪咱们把事儿做绝了!” 光头老汉咧嘴道:“三哥放心,咱今日就把石碑刻了,明日就让娃娃埋在城外,甭管是谁,哪个都不能抢了咱临洮人的田地!” 一帮人齐齐点头,临洮的田地属于临洮人的,甭管有人没有人,那都是临洮人的,就算荒着也不允许他人抢了去! 商议了大半日,一群老弱妇孺才一一离去,各自收拾各自家里的破烂,仅数日间,无数老少人群向着参狼谷方向涌动…… 临洮临近高原,算是半个高原人,即便进入参狼谷也不会有太大的不适应,而他们进入参狼谷时,原有的参狼谷族众已经转而向西放牧,日后的他们将成为赐支河曲千帐户的族众,但此时的参狼谷内并非空荡荡,而是驻扎着五千赐支河万帐部幼军骑。 短短十余日,除了县令、校尉外,整个临洮空无一人…… 正如一群老人所说,凉州十郡,除了最南面的武都郡外,余者九郡全都大乱,这一次的羌乱远比上一次还要酷烈,不仅羌人造反,无数汉民也跟着一同造反。 北地郡、安定郡侵入右扶风叛军足有五六万,汉阳郡反叛羌民也相差不多,再加上堵在河湟谷地出口的允吾城三万西羌,以及韩遂杀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短短三四个月征召的五万叛军,不算上枹罕宋建三千积石山马匪,不算上凉州九郡散落的大大小小乱民,仅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金城塞三处造反羌汉贼人就有十五六万,整个凉州各县惊恐,一再向长安、雒阳求援…… 中平二年三月,董虎带着无数百姓,拖拉着数百近千架三刀、四刀、五刀犁子、耙子、耩子开始了耕种,无数妇孺老幼走到田地头,焚烧春暖雪融后露出的枯草,无数人开始了雁门郡第一次的春耕,无数老弱妇孺开始在荒原上挖土制造一块块土砖,准备建造他们的新家园,好像天下的纷争距离他们很远,一无所觉此时的雒阳又是何等的恐慌不安…… 一月,雒阳大疫,因闹肚窜稀而死者近千…… 二月,南宫大火,焚烧宫室数百近千,皇帝加赋天下,每亩田加十钱赋税用于修建宫室,同时令各地伐巨木运入雒阳,一时间百姓怨声载道…… 三月,冀州黄巾余孽张牛角自称黑山将军,领大小贼首数十,大者万余贼,小者数千,大小数十贼首劫掠常山、赵国、魏郡、河内、上党诸郡,河北、并州大恐。 青州黄巾贼,徐州黄巾贼,以及被朱儁打散逃入益州山岭黄巾贼,在得知冀州张牛角所领黑山军再次造反后,也跟着劫掠青州、徐州、益州各郡县。 与此同时,护羌校尉夏育被围战死、汉阳郡长使盖勋被俘、允吾城副将蔡邕被俘、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凉州四郡沦陷从贼,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十万羌贼侵入三辅…… 各地救援雪花似的涌入雒阳,无数竹简送到三公案头,又一一摆在皇帝面前,只是…… 皇帝刘宏看着新任司徒崔烈的神色颇为怪异,很是犹疑再次看了眼桌案上竹简。 “崔相,真的要舍弃凉州吗?” 崔烈心下哀叹,他哪里想到刚买下司徒就遇到了这么多麻烦,苦笑抱拳深深一礼。 “凉州沟壑无数,羌人无数,自大汉朝立国之时便是每每作乱者无数,期间更是不知花费钱粮多少,此时正值府库空虚无物之时,除非……除非陛下广开万金堂以助剿贼……” “混账!” 一听崔烈又要动自己的小金库,想也未想就是一声怒斥,随即又捂嘴轻咳了声。 “唔……” “舍弃凉州之事太过重大,还是廷议一番较为稳妥。” 刘宏恼怒训斥时,崔烈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还弓低了些身子,直至皇帝开口“廷议”时,这才抱拳深深一礼。 “老臣遵旨!” 刘宏有些不耐烦一摆手,唯恐崔烈又要动用自己的小金库钱财。 “下去吧。” 正文 第173章 虎娃是好牲口 打仗是极为耗费财力的事情,就比如当年段颎剿灭的那场羌人造反,朝廷平定那场造反前后用了十年,当时征募的羌人义从仅有万人,一场仗打下来,朝廷足足花费了一百多万万钱。 张角造反时,皇甫嵩一次性掏空皇帝刘宏的小金库,后来董虎又送入内廷二十余万万钱,但“内廷”不仅仅包括皇帝,同时还有一干大小宦官。 战时掏钱是战时,战后难道就没有赏赐?哪怕刘宏再如何不愿意,战后也是要赏赐一些有功将士的,七花八花的,半年多也花的差不多了,可不就把主意打到了司农名下的库藏了么? 卖官、抢国库的钱财……把钱财都扒拉到自个小金库,除了给司徒崔烈留了个空荡荡的房子外,屁都没给他留下,也难怪他要上奏“舍弃凉州”骇人之事。 刚走出后宫,正见到小公主刘妍低头耷脑跟在何皇后身后,看样子小公主是犯了什么过错。 “老臣见过娘娘。” 崔烈之前是太仆,听说了皇帝要卖三公顶级大吏,就通过皇帝刘宏乳母程夫人的路子,花了五百万钱买了“司徒”相位一职,把原司徒袁隗给踢了一边。 太仆是督管车驾事宜的官吏,也可以看作是“弼马温”的养马官头头,若是大汉朝鼎盛时,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大吏,毕竟手里掌管着数十万战马呢,甭管你是哪个将领,那都得巴结着。 可现在不成了,山丹马场就算有马也很少,现在羌人又造反了,估计也会被抢了精光,西园原本还有好几千皇帝搜刮各郡国的马匹,也被皇甫嵩扒拉小金库时牵了个干净,太仆也成了毫无存在感的官职,也难怪崔烈花了五百万钱买司徒一职。 有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何皇后自是知道崔烈买官的根由,只是她没想到崔烈会突然拦住去路。 “崔相可是有事?” 何皇后是宛城屠户出身,入宫前时也是帮着家里卖肉,远不似大家闺秀那么委婉,说话也更为直接些。崔烈是皇帝车驾大总管,几乎每一日都与内廷打交道,自是知道何皇后的性子,抱拳一礼后,脸上露出些哀叹。 “国事艰难,先是去岁黄巾贼乱……也幸亏公主领兵清剿豫州贼,若非公主持重些,这才未让豫州发生青、冀、荆那般饥荒,今岁他地皆有黄巾贼余孽占山劫掠,独独豫州无贼劫掠郡县,皆因公主之功。” 崔烈开口称赞,小公主刘妍两眼弯弯,很是连连点着小脑袋,直至娘亲看来,忙又低下小脑袋。 “唉……” “本以为贼人已平,今岁定然是百废待兴,正是群臣协力昌盛国事之时,谁料……先是一场大疫死了近千人,之后又是南宫大火。” “大火刚熄灭,冀、青、徐、益黄巾贼人余孽又起,而凉州羌乱更为炽烈……” 小公主两耳朵竖的直直,听到崔烈说到这里,就有些没忍住。 “虎娃打仗很厉害的……” “不许胡说!” 何皇后冷脸训斥,小公主忙又低着小脑袋…… “崔相莫怪,妍儿娇纵了些……” “岂敢岂敢……” 崔烈慌忙抱拳,将何皇后的话语堵在了嘴里,脸上却有些郑重。 “去岁时,他人皆言公主殿下离京颇为不妥,老臣却暗自赞叹公主殿下的英勇赤胆,满朝文武也无哪一位大臣如公主年岁之时果敢无畏的!” 何皇后一阵无语,也不由看向低着小脑袋的闺女,咋也没看出什么英勇赤胆、果敢无畏的,当然了,自己闺女自己清楚,比儿子胆大些却是真的。 一入皇宫深似海,在内宫打滚了十年,能在三千佳丽中脱颖而出,何皇后也清楚崔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还是微微摇头。 “前些日高公公与临洮虎娃去了封信件……” 崔烈、小公主皆抬头看来,何皇后心下暗叹一声。 “虎娃来信说,若他去岁冬在晋阳暂停下脚步时,今岁还能为国征战凉州,可今日却不能了,百姓尚未安定,二三十万人尚未耕种,雁门郡周边亦有虎狼窥视,一时间他是没法子离开雁门郡的。” 崔烈皱眉道:“朝中亦有清正贤良大臣,让他人前往安民屯田亦无不可。” 何皇后还是微微摇头,说道:“崔相也知今岁黄巾余孽各地起复作乱,虎娃虽年轻莽撞,然却可压得住作乱贼人,就如凉州各处羌人作乱,河湟谷地却未有从贼,雁门郡二三十万人皆是新降之人,若换非人看押,二三十万人一旦作乱,整个并州皆危,非善事。” …… 沉默片刻,崔烈最后也只能躬身抱拳…… “老臣……老臣恭送娘娘。” 何皇后微微点头,这才带着小刘妍离去,心下也暗自叹息,颇有些后悔当日没能给董卓、董虎更多支持,现在人已经去了雁门郡,想要后悔也没了法子。 不理会崔烈的无奈,何皇后心下想着前些日信件的事情,带着小公主一路来到寝宫时,小刘辩正蹲在地上与高望撅腚下五子棋,眉头就不由皱了下,她不反对儿子下棋,但却不喜欢儿子蹲在地上的样子。 小刘辩胆子小些,见母亲和姐姐前来,吓得慌忙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个小树枝,很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家中又非无有桌案,我儿既然喜欢下棋,娘自然不会阻拦,但我儿是皇长子,怎能如奴仆那般毫无威仪?” 何皇后训斥,刘辩也不敢多嘴,一旁的高望却非常人,低身抱了一拳后,这才露出些苦笑来。 “启禀娘娘,老奴也是劝解着史侯来着的,只是……只是虎娃曾与史侯说,说坐着虽样子好看,却不可居高临下俯视全局,说史侯是陛下嫡长子,是帝国未来的皇帝,应该居高而俯视天下,说……说大人物就要有掌控全局的眼光和能力,而不是装样子吓唬人……” “老奴……老奴觉得虎娃确实胡闹了些,但话语还是有些道理的。” 随着高望的话语,何皇后神色郑重,作为一个母亲,最紧张的还是儿子的未来,可她又哪里知道董虎纯粹就是恶习难改,故意为自己蹲着下棋找借口而已。 听了高望话语后,何皇后也没有再责怪儿子的失礼、不雅观,反而有些叹息一声。 “虎娃话语有时很有道理,有时却有些妄言胡语,若不与他人说那上中下三策,朝廷又怎能困顿如此?” 听了这话语,高望不由露出些苦涩,正如何皇后所言,若不说那些上中下“亡国”之策,皇帝和内外廷也不会恼怒,广宗内财货也会流入宫内,皇帝又何须加赋、抢了府库里钱财。 黄巾贼抢的钱财,真正有货的就是宛城、广宗两处,每一处都堪比一座国库,却偏偏一根毛都没送入内廷。 历朝历代亡国前都有很大的相同点,就如此时的皇帝刘宏,内忧外困时,南宫失火被烧了,烧了就烧了,大汉朝的政治中心是北宫,南宫只是给被囚禁的人居住的,烧完了也不会影响到北宫,又何必向天下增税修宫室? 刘宏如此,隋帝杨广呢?外面反叛者无数,国外使臣齐聚雒阳,非得搞十里丝帛,还有慈禧的圆明园,可回头想想,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们知道天下大乱后,人心也跟着乱了,他们只是想以此来彰显或证明一些自信。 南宫重不重要?对于北宫来说是不重要,但南宫是东汉王朝一开始的政治中心,三公衙门就在南宫边上,南宫毁了,是不是在向天下预示着什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有些事情很难说得清对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帝国财力不足,即便皇帝把皇宫卖了,也难以维持四处平乱的花费,当然了,就算无法维持,皇帝也不能这么乱来,但董虎好用啊! 董虎领兵前来时,是自己带着十五万石粮食前来的,除了万骑急行前来雒阳时,朝廷拨付给了些辎重,之后就没问过朝廷讨要钱粮,反倒是往内廷送入了二三十万万钱。 不用钱粮喂养,还能卖力干活,这样的好牲口哪里找去? 皇后、高望心下叹息,当日他们听了上中下亡国三策时,心下也有些恼火,可半年过去,越来越后悔当日未能给予更多支持,至少在董虎上奏天冷,想要停留在太原郡过冬时,他们就没有劝解皇帝,现在好了,小混蛋恼怒抢了雁门郡,在雁门郡耕田种地了。 房内一时有些压抑,主位上何皇后皱眉了好一会…… “高公公,你与那虎娃较熟,虎娃曾言三十六计什么的,你觉得此时当如何平定黄巾余孽和凉州羌贼?” 高望张了张嘴,苦笑抱拳。 “回娘娘,虎娃当日言三十六计,言什么公主离京,其他计策是不能用的,只能用败战计……” 小公主扯了扯高望衣袖,轻声说道:“高公公,虎娃是用的空城计,是声张虚势……” 高望一阵无语,心想着还说要抓你去高原放羊呢,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点头苦笑。 “公主说的是,当日虎娃是用的空城计,但虎娃只说过美人、空城、反间、苦肉、连环、走等败战计策,并未说其他。” 正文 第174章 弃凉州之争(上) 小公主想了好一会,最后也不得不一脸失落点头,承认董虎当时并未与他们说其他的计策,小刘辩一脸的好奇来回看着几人。 高望叹气道:“虎娃说败战计是敌强我弱时的反败为胜计策,虽说现在黄巾贼余孽再次闹腾,凉州羌贼也在四处劫掠,但我大汉朝还未败呢,当用其他计策,可虎娃并未具体说过啊!” 一大一小全不知道该如何,当然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何皇后虽是皇后,可皇帝还没死呢,只有做了太后才能有真正影响帝国的权利,高望是中常侍是不假,但真正权柄还不如郭胜呢,更别提与张让、赵忠二人相提并论,他只是史侯身边的大伴,小公主刘妍自打跑去了豫州后,她的日子还不如小刘辩好过呢,就算董虎与他们说了些计策,他们也难以实施,更何况,此时的董虎正恼怒呢! 何皇后、高望几人最后也没太多法子,即便有法子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相比他们,司徒崔烈更是忧愁,花了五百万钱买了个司徒,成了帝国宰相,权利滋味尚未品尝到呢,一堆挠头皮事情却砸在脑门上。 刚回到府邸,想了好一会,最终还是让人去请从事董卓。 董卓在雒阳趴窝了半年,正等待着袁隗让他前往凉州呢,结果等来的却是司徒府又换了主人,而且还是花了五百万钱买来的! 心下那个气就别提了,若知道三公这么容易得到,还不如让董虎送钱过来了,也花个一千万、两千万钱的,也买个太尉什么的玩玩。 司徒府来人,董卓也不得不撅腚跑了过来,当崔烈开口说出要“舍弃凉州”时,整个人都傻眼了,心下又莫名的有些恼怒。 “司徒大人,若舍弃了凉州,三辅又当如何可安?” 崔烈苦笑道:“老夫又岂愿意舍弃凉州,可……可府库里空空,不舍弃又能如何?” 董卓阴沉着脸说道:“凉州绝对不能舍去,一旦舍去,三辅必危!三辅若失,雒阳又如何可安?朝臣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若是让他人得知司徒大人此等话语,岂不是有损大人清名?” 崔烈眉头不由挑了下,脸上却依然皱眉苦涩…… “仲颖说的晚了,今日老夫已经与陛下言及,陛下言明日廷议此事。” “啊?” 董卓心下一惊,又有些生疑不解,崔烈就算再如何愚蠢,也绝对不会轻易说出“舍弃凉州”话语,这种“丧土辱国”事情又如何轻易提出? 心下疑惑,皱眉好一会也没想明白,一旁的司徒掾法衍却突然上前。 “仲颖可知陛下兴建万金堂之事?” 董卓又是一愣,他如何不知皇帝在西园建起的万金堂小金库事情?刚要开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由露出苦笑,又低身抱拳一礼。 “大人不惜自污清名,下官……下官敬服大人的忠心为国……” 见董卓如此,崔烈突然大笑。 “哈哈……” “仲颖果然有才智!” 崔烈大笑,他又不憨不傻的,自是不能轻易提出“弃土”之事,但“舍弃凉州”廷议并非没有发生过,如果要算上这一次,那就是第三次要放弃凉州了。 第一次,汉光武帝建武十二年(36年),因西域希望得到汉朝的保护,希望纳入汉朝势力范围,但光武帝因为刚刚经历王莽篡汉,帝国遭受创伤较重,就不想同意,但当时陇西太守马援上书反对,理由有二,其一陇西城池高大足以抵挡敌人,周边田地足以自养;其二就是为了三辅安全,凉州是三辅的外围屏障,丢了凉州,三辅也没了外面的壳。 第二次,汉安帝永初四年(110年),永初三年,凉州反叛,凉州西北四郡大量难民逃亡陇右,谒者庞参上书大将军邓骘,言放弃凉州,理由有二,其一劳师远征、耗费颇大,其二收益小,凉州穷。郎中虞诩上书太尉张禹,反对庞参舍弃凉州,反对的理由有三,其一是祖宗法度,地是祖宗抢来的,子孙不能丢了;其二凉州丢失,三辅必危;其三凉州人性子悍野,若帝国不要了凉州人,凉州人就会伤心,就会打大汉朝! 前两次赞同不要凉州的背景、原因,与这一次崔烈面临的情形都差不多,都是羌人造反,大汉朝困难了,打不起仗了。 凉州人性子悍野,与其他地方咋咋呼呼半天也不动手不同,是那种三两句不对口就能抡刀子干架的那种性子,三天两头干仗,若还能富裕了才怪了呢! 本身田地就难以自养,性子又暴躁易于干架,凉州也就更为贫穷,不造反还罢,一旦造反就成了当下呼啦啦凉州九郡全都处处冒烟,想要平乱就只能从长安三辅调兵运粮。 凉州沟沟壑壑无数,是这么容易运粮的吗?可不就成了劳师远征,花费无数偏偏还回不了本情形了么? 但凉州还偏偏不能放弃,若放弃了,长安三辅就成了前沿阵地,长安三辅地势平坦,若数十万西凉大马杀入三辅,那岂不是一路杀到了雒阳城下? 反对、赞同都是老调重弹,说来说去还是这些理由,前两次都没成功舍弃凉州,崔烈凭什么就认为可以舍弃? 董卓一听到崔烈不要凉州了,这让镇守凉州二十年的老将心下如何想?不一刀砍了崔烈就不错了! 但董卓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不大可能,前两次都没能成功抛弃凉州,崔烈又为何再次提起?直到法衍说了一句“万金堂”后,董卓这才突然意识到崔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转了八百圈,还是在算计皇帝的小金库,还是想着如何扒拉小金库里的钱财! 董卓心下苦笑,但这对他也算是件好事,没有钱粮可是没法子打仗的,可他又哪里想得到,若董虎知道皇帝想扔了凉州,一准立马领着二三十万人杀入凉州,别人怕羌人,他可不怕。 …… 看着苦笑不已的董卓离去,司徒崔烈突然开口。 “季谋,你觉得董卓如何?” 司徒掾、廷尉左监法衍,字季谋,右扶风郿县人,若仅仅“法衍”两字,董虎肯定不知道他是谁,可若说“法衍是法正的老爹”的话,董虎就明白了。 法衍字季谋,仅凭“谋”字号,也当知道法衍的擅长,听了崔烈话语后,法衍一阵沉默…… “董卓虽善征战,然其人暴戾,可用不可令其为主……然那羊杂汤小儿却不可轻视之。” “羊杂汤小儿”让崔烈愣了下,随即又不由摇头叹息。 “公主离京,朝堂之上人人皆言其罪,然却被一小儿空城之计破之。” 郭胜、高望自是不会轻易与人言及“四个蚂蚱”的阴谋算计,可小公主不一样啊?年岁太小的丫头回到了宫廷后,即便他人不问,小丫头那还不是叭叭全都倒了出来炫耀一番? 不叭叭抖出来还好,全抖了出来,他人也都知道了董虎的阴险狡诈,偏偏还又无可奈何。 颍川士子再如何闹腾也没有用,现实的例子摆在颍川郡乃至整个豫州百姓面前,南阳饥荒,冀州饥荒,青州饥荒,偏偏被祸祸的豫州没有发生饥荒,甚至还能往外兜售粮食,还不是因为董虎架空了豫州刺史王允、三大中郎将缘故?还不是因为董部义从扫荡了豫州各郡县散落的黄巾贼? 颍川郡,无论哪个名士,无论再如何的不满,在其他地方被祸祸的发生大饥荒后,也不能在小公主一事上胡言乱语,谁说小公主如何如何,那都要被颍川百姓指着鼻子大骂,而那些死了的颍川兵卒家眷也没法子怒骂董虎,要骂也只能骂几大中郎将,没见董部义从的将军们都一致反对强攻城墙吗? 颍川不闹腾,朝堂闹腾也没有用,小公主出去一趟,朝廷多了五万可用兵卒,而且还没问朝廷讨要一粒粮食的五万兵卒,小公主跑出去也是有功而无过,不能弹劾小公主,自也没法子用此事攻击内廷宦官,朝臣们本来以为是必杀的绝技,结果却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上,归根到底还是那个空城计。 法衍一想到“空城计”三字,就不由一阵苦笑。 “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贼人会如此轻易退却,临洮小儿动手的太快迅捷,根本没有给颍川和朝臣任何机会,第一时间内就用兵卒强行控制了颍川各县,之后又一举夺了皇甫将军、朱将军的兵权,朝臣们也只能任之由之。” “以一万卒声张虚势制造出十万凉州铁骑,一举吓退黄巾贼,吓得他们不敢乱动,是空!” “以公主代天行走之名,吓住颍川郡乃至整个豫州,吓住三位中郎将不敢乱动……亦是空!” 正文 第175章 弃凉州之争(下)【第三章】 小公主在颍川郡时,身边有两大宦官保镖,说什么话都有人与她仔细交代,在外人面前还真是那么回事,可回了皇宫,那还哪里不炫耀一番,至于是不是与董虎上眼药水……她才不管呢! “四个蚂蚱”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小公主跑出去一趟,每日都要跟着宫内嬷嬷学习礼仪、女红,学不好还要被打手心;高望、郭胜两人处境差不多,因董虎的“上中下亡国”策,因与董虎亲近缘故而被其余中常侍排挤,唯恐被董虎连累而倒霉。 之前高望就是刘辩的大伴,但陪着刘辩的时间少一些,毕竟刘辩是居住在史子眇家里的,高望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朝堂争斗事情上,现在好了,高望的专职就是撅腚陪着小刘辩下五子棋。 郭胜不比高望好到了哪里去,皇帝刘宏不能出宫游玩,就在皇宫里自己弄个街市,宦官宫女假扮成各式各样的人,张让、赵忠等人担心董虎小混蛋真的捅天了,就把郭胜这位董部义从督师打发到了宫内街市里做个掌柜,专门伺候着假装客人、官员的酒楼掌柜。 小公主、郭胜、高望三人日子不好过,董虎的日子同样难熬,此时正值三四月,正撅腚赶着牛马耕地呢! 四个蚂蚱日子不好过,皇帝、大臣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司徒崔烈在德阳殿廷议“舍弃凉州”一事,还没等皇帝话语刚说完,转职成了议郎的傅燮第一个站出来,指着崔烈鼻子就是一通大骂,很是激烈反对朝廷舍弃凉州,所用的理由与他的先辈们大差不差还是那几条。 土地是祖宗打下来的,舍弃凉州就是“崽卖爷田”行为,是不孝!还有就是凉州是三辅的屏障,没了凉州挡刀子,长安三辅去挡凉州大马的刀子吗? 反正傅燮是把崔烈骂了个狗血喷头,把崔烈骂的戴不住帽,紧接着就是群臣齐上弹崔烈的头皮,皇帝一看这架势,一看崔烈不住抹汗珠子的凄惨,此事也只得作罢。 崽卖爷田卖不掉,那就谈谈如何发兵平乱吧,俗话说的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平乱首先要有钱粮,没钱粮如何打仗? 果然,一提到钱粮,无数人跪在大殿上,又要扒拉小金库里的钱财,一再示意不远处弓着身子的张让、赵忠等人,一个个只是将身子弓的更低了,气的皇帝鼻子一阵粗气直冒。 “准!” 刘宏鼻息粗重,憋了好一会也没保住这段时间扒拉的钱财,吞了司农府库钱财,结果亏的更大,连几个月卖官的钱也丢了个干净。 看着一群撅腚大臣,刘宏心下就有气。 “诸位爱卿,何人可为将?” 众人一听这话语,心下暗自叹息,知道皇帝是真生气了。众臣左看看右看看,司空张温无奈开口。 “臣以为,左车骑将军在羌民中颇有威望,可统兵前往!” 张温开口,司徒崔烈、司空曹嵩、太尉邓盛、大将军何进、光禄勋丁宫、执金吾袁滂、太仆袁隗……呼啦啦跪了一地,看到这一幕后,刘宏反倒沉默了下来,默默点头。 “准!” “左车骑将军持节讨贼!” 皇甫嵩郑重伏地。 “臣领旨!” …… “都起来吧。” 刘宏摆了摆手,所有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各自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坐好。 见所有人都坐好了后,刘宏翻看了下凉州送来的求援竹简…… “皇甫爱卿,贼人侵入三辅并杀害了护羌校尉夏育,何人可任护羌校尉,爱卿可有平贼良策?” 皇甫嵩沉默片刻,抱拳一礼。 “回陛下,臣以为金城郡西部都尉董瑁忠勇廉洁,可任护羌校尉!” 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未想到皇甫嵩会推荐了这么一人,但很快就都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 见所有人皱眉不语,光禄勋丁宫犹豫了下,向皇甫嵩抱了抱拳。 “丁某听闻董都尉腿脚不甚很好,皇甫将军……是不是有些不妥?” 张温突然笑道:“孙膑双腿虽废,然齐威王却以之而霸,只要少年有才且忠贞国事,陛下委以重任亦无不可。” 何进皱眉道:“若以董都尉任护羌校尉,董从事又当如何?” 众人皆默默点头,他们能从皇甫嵩话语中听出使用一个残废的用意,关键是董卓,儿子是护羌校尉,老子就不能差了,要不然董卓又岂会愿意?董卓不愿意,那董瑁又如何愿意担任护羌校尉? 见无人开口,转职成了闲职太仆的袁隗突然开口。 “董从事征讨黄巾贼终是有功,任羽林中郎将也无不可,还有那董虎亦有大功,可任雁门郡太守、护匈奴中郎将。” 司徒崔烈眉头微动了下,一脸笑意点头称赞。 “袁大人所言不错,平乱有功若不赏终是不妥的。” 崔烈向有些呆愣的皇帝抱拳。 “臣赞同董从事任羽林中郎将,董大使可任雁门太守、护匈奴中郎将。” 但凡明眼人都知道董瑁任职护羌校尉是为了什么,但想让董瑁担任护羌校尉,董卓的官位就必须在其上,或是平级。 与护羌校尉平级的营将级别官职不少,诸如护乌桓校尉、护匈奴中郎将,这些都是同级别营将,但护羌校尉在权利上又隐隐高出其余营将半头,具体原因就是护羌校尉若是愿意,只要有钱粮支撑,可以短时间内征募到十万兵卒,而其他人不能,根本不可能征募到这么多兵马。 能高于护羌校尉一职的,只能是北军五营校尉以及光禄勋名下的五郎将。 让董卓去做北军五营校尉?别扯淡了!董卓手里的湟中义从就有千人,北军五营校尉若不走出雒阳,连满编千人都无,走出了雒阳呢?那也甭想与护羌校尉这般独掌一军,就如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征讨黄巾贼时一般无二,北军五营校尉走出雒阳,肯定会被这样将领统领,如此又如何让董卓满意? 董卓不满意,董瑁就甭想出任护羌校尉,同样的,若不让董虎满意,董瑁也甭想动用河湟谷地内数万屯田董部义从,甭想用董部义从与造反羌人死磕! 东西两羌不死磕,造反的东羌就会攻打长安三辅,就会与朝廷兵马死磕! 当然了,袁隗也绝对不会让董部自在,让匈奴人愤怒的“护匈奴中郎将”也扣在了董虎脑门上。 刘宏看向所有人,心下颇为犹豫,不是不愿意给在雁门郡趴窝的董虎更高官职,连三公都敢售卖,给那浑小子更高一些的官职又有多大紧?关键是…… “准!” 犹豫了好一会,刘宏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他人却不知皇帝心下的后悔,后悔放跑了不扒拉他小金库的小混蛋…… “陛下,臣恳请陛下征募三千乌丸义从!” 刘宏正想着如何设法让小混蛋跑出来帮他挣钱,皇甫嵩一嗓子吓了他一哆嗦,缓过神才发现是谁开的口,老脸就有些不喜。 “三千乌丸义从……那还不如让三千董部义从去杀贼呢!” 刘宏对皇甫嵩破开广宗却不给他一个铜镚很是不满,那小子再如何混账,至少还给了四成、六成斩获的,至少浑小子没整日盯着西园小金库。 众臣知道皇帝不满什么,可又不能说广宗、宛城没钱,定颍、下曲阳都有十万万钱送上,更加富裕的广宗、宛城能没有铜镚? 就在众人苦笑时,升任了北军中侯的邹静突然开口。 “臣反对征募乌丸义从,乌丸人少,鲜卑人众,若征募三千乌丸义从,鲜卑稍有异动,乌丸义从必无法安心作战,臣以为,陛下可征五千鲜卑人为卒。” 大将军府掾韩卓抱拳道:“臣赞同邹将军话语,邹将军久居边塞,对乌丸、鲜卑两族较为熟悉,若由邹将军领五千鲜卑义从,定会大败凉州作乱羌人!” 众人皆有些呆愣,按理说,德阳殿是不可能有这么小的吏员上殿,但今日是公开廷议“舍弃凉州”一事,范围就稍微广泛了些,但看着两名小吏…… 又一个小吏抱拳,正是何苗的掾吏应劭。 “臣不赞同征募鲜卑人,鲜卑人最是狡诈残忍,每每劫掠我朝境内,若让其五千卒入我朝境内,必会与凉州羌人一般无二四处劫掠,臣以为当择陇西郡境内敢战忠良羌人为卒。” “臣以为当先征募鲜卑人……” “臣反对……” 两个小吏当着殿堂众多大佬你来我往争论起来,两人争论,一干大佬却不时捋须赞叹,或是微笑摇头…… 能在官场上打滚了十年的,那能不知道乌丸人、鲜卑人各自好孬吗? 两人争论了大半个时辰,就是没一人提及董部义从,皇帝刘宏心下暗自失落,也愈发有些后悔放跑了小混蛋,若小混蛋在此处,又何须这么麻烦? 刘宏也不是一无是处,熹平六年的事情就是在他手里发生的,小混蛋跑去雁门郡也好,跑去失落的河套三郡也罢,就那小混蛋的性子,肯定不是与匈奴人干架,就是与鲜卑人死磕,自是不能调动鲜卑人的。 见两掾吏不吵了,刘宏看向皇甫嵩。 “爱卿可使人征募三千乌丸义从。” “陛下圣明!” 刘宏一脸疲惫,本是准备起身站起,听了这话语,按在膝腿上的手掌一顿…… “爱卿。” “朕听闻董……听闻董太守在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作乱之初时,就有平贼上中下三策,爱卿可有平贼上中下三策?” 群臣皆是猛然抬头,看向一脸肃然的皇帝,又齐齐转头看向有些微皱眉头的皇甫嵩…… 正文 第176章 阿瞒与孟德 “平贼上中下三策……” 大将军何进轻声叹息,又看向前来向自己辞行的曹操。 “孟德与那临洮小儿接触过几日,以你之见,若那小儿有上中下三策,当是何种上中下?” 曹操因功调任济南国相,之前他是大将军府掾,今日正是前来辞行,听了何进话语时眉头不由皱了下,但还是抱拳躬身 “当日董太守前来雒阳,太后当殿问话时,董太守言黄巾贼与当日的羌人作乱不同,当日北宫伯玉、韩遂等人作乱是紧攥着的拳头,而黄巾贼则是张开的手掌,两者并不相通,需要逐一斩去黄巾贼臂膀,所以……操认可皇甫将军话语,皇甫将军攻敌于前,董校尉杀敌于后,朝中遣清正仁德之臣招抚贼人于腹,三管齐下,逐一斩去贼人臂膀当为上策。” 何进知道殿堂上皇甫嵩的话语,听到曹操也是这般开口,默默点头。 “临洮小儿虽狂妄令人不喜,然……” 何进又摇头轻叹。 “孟德你也是见了,去岁黄巾贼作乱,豫州、荆州、冀州、青州皆是贼人肆虐之地,然今岁黄巾贼余孽再起时,豫州却无贼人起复为恶,正值朝廷内忧外困之时,孟德此去济南还需小心谨慎,若能安抚……还需安抚为上。” 听了这些话语,曹操心下没由来的一阵苦涩,当日小公主回京后,他就跟着司空张温前往了颍阴,继而又是定颍城下强攻贼人的一员,自是知道董部义从上下的态度。 汉军上下将领皆以为朝廷屠戮威慑不足,皆不许贼人投降,定颍城下如此,宛城、广宗亦是如此,宛城阵斩贼人数万,广宗亦有十万颗头颅,本以为贼人已平,可今岁…… 曹操心下叹息,向何进抱拳深深一礼。 “大将军说的是,只是……只是今日不同往日,若是去岁之时,朝廷尚可招抚贼人,与董太守那般,朝廷只需羁押蛊惑百姓贼首即可,今日……今日若是招抚,恐怕只会令贼人乘势做大。” 曹操话语刚落,席间坐着的袁绍起身抱拳。 “孟德所言不错,今日招抚实则养明日之贼,此非明智之举,还望大将军三思!” 何进心下叹息,曹操、袁绍话语在朝堂上也多有争论,之前所有人都认为皇甫嵩杀了这么多人震慑,而且张角三兄弟也都死了,黄巾贼祸也该平息了,可这才几个月?逃入太行山的张牛角就又领着无以计数的贼人四处劫掠…… 想着朝堂上强势缴贼和妥协招抚的争论,何进最后也只能无奈苦笑,最后也只能舍下黄巾贼的事情,只与曹操说些毫无紧要的杂事,无非还是要他路上小心废话。 辞别了何进,刚从大将军走出,袁绍就从后面急匆匆奔出。 “阿瞒……阿瞒……” 曹操小字阿瞒,“瞒”是“小眼睛”的意思,盖因曹操自幼就是小眼睛,长辈们这才“阿瞒阿瞒”的表示亲近,可作为同辈人这么叫唤,就与叫头发稀少的人“秃子”差不多,若是私下里,曹操或许不会觉得如何,可袁绍在大将军府门前开口就是“阿瞒”时,也让曹操心下有些不喜,但他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什么来,反而转身抱了一拳。 “本初可是还有事情?” 原本还急匆匆的袁绍,在来到曹操身边时并未急着开口,反而看向不远处牵着战马的许褚…… “天下就要乱了……” 曹操眉头微挑了下,又不置可否笑了笑。 “本初你是不是太过担忧了些?凉州羌人、黄巾余孽不过是些疥癣之祸,又何须太过担忧?” 袁绍看着双手抱腹在怀的曹操,突然一笑。 “说的没错,凉州羌人、黄巾余孽确实是我朝疥癣之祸,可这是朝堂上下一心,无有奸人蛊惑陛下,然今日是这般情形吗?” “陛下可是连三公都敢卖了!” 曹操一阵沉默,知道袁绍极为恼怒崔烈仅用了五百万钱买下司徒。崔烈成了帝国崔相,袁隗则继承了崔烈之前的“弼马温”闲职,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但曹操知道,正当天下不安时,频繁更替三公又会帝国造成怎样的动荡和伤害。 见曹操不语,袁绍叹气一声。 “几个月前,绍心下颇为轻视那临洮小儿,以为那小儿所作所为极为愚蠢,不仅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更是与他人言上中下亡国之策,以为他激怒陛下和朝廷内外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可回头再看今日,凉州羌人造反了,作乱羌人本应该与那小儿不死不休的,朝廷本应该是驱狼逐虎的鞭子,可今日……群狼却回头与持鞭的朝廷撕咬。” 袁绍叹气道:“若无那上中下之策,陛下与朝廷内外又如何恼他至此?他又岂能夺了雁门郡?” 曹操一阵沉默,又突然一笑。 “本初你是想说那董虎养贼自重吧?太仆大人不是在庙堂上举荐那董虎任护匈奴中郎将了吗?本初你又有何可以担心的?” “太仆”两字让袁绍面色骤然一冷,随即又不屑扯动了下嘴角。 “阿瞒,你是与绍装糊涂吧?” “哦?” 曹操轻笑道:“自熹平六年以及张修杀了呼征单于后,美稷匈奴就极为愤恨朝廷,太仆大人荐举那董虎担任匈奴中郎将,就算那董虎想在雁门郡‘自重’也不可能,匈奴、鲜卑人又岂是真的好相与的?” 袁绍叹气道:“阿瞒……你果真与绍装糊涂,你知道绍说这些,不是说那小儿死不死,二三十万黄巾贼人也还比不得三四十万匈奴人,夹在匈奴人与鲜卑人之间,那小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趁我朝危难时尾大不掉!” 看向不远处披甲按刀的许褚,袁绍脸上无一丝表情。 “本以为黄巾贼作乱时,陛下可以真正醒悟,可以亲贤臣远小儿……” “可惜!” 袁绍莫名的摇头轻叹…… “临洮小儿虽猖狂,那上中下三策更是惊人,但当日的他也未说错,当日的他若要一日尽斩内廷阉党,他人也是无可奈何。” 曹操瞳孔猛然收缩,董虎当众将上中下亡国三策说出,知道实情者很多,何曾说过要斩“阉党”一事? 董虎没有说出这样的话语袁绍却当面说了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曹操一阵沉默…… “即便那董虎当众说了这等大逆不道话语,但他还是领着二三十万人北上雁门郡。” “以兵相胁……是不是不妥?” 上一句还是董虎北上雁门郡,下一句就成了以兵相胁,本应风马不相及话语,但袁绍好像听了明白,不置可否轻声长叹…… “阿瞒……” “陛下就是不能醒悟,就是要亲小人而远贤良忠臣,内忧外患下,你纵有治世之才也无施展之机,眼睁睁看着大汉朝每旷日下、社稷倾覆,痛心否?” …… “呵呵……” 曹操突然低声苦笑。 “操仅一人,就算再如何心痛又能如何?” 听了曹操满嘴苦涩话语,袁绍精神一振,忙拉着曹操走到一边,一阵低声细语,边咬耳朵还边轻拍曹操后背,好像在安抚小儿似的,这让不远处的许褚一阵扯嘴…… 过了好一会,袁绍才与曹操拱手抱拳,而称呼也由“阿瞒”变成了“孟德”两字。 “山高路远,孟德还望保重!” “本初兄保重!” …… 马车骨碌碌,仅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出城数里,车厢内,曹操手拿着一卷竹简,但他目光却涣散无法凝聚,看似盯着竹简,但小半个时辰也没翻转竹简一下…… “主公!” 马车外一声闷哼惊醒了正在发呆的曹操,不由掀开了一角车帘,见外面并无异样…… “主公,许褚不喜欢那袁绍!” 曹操正疑惑许褚因何突然开口呢,听了这话语又是一愣,随即又不屑挑了下眉头。 “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如此之人,你许褚若能喜欢才叫怪了呢!” 曹操、袁绍、袁术都是自幼在雒阳长大,三人是发小,相比四世三公的袁家,曹操天然处于弱势,再加上曹操祖父曹腾是宦官缘故,曹操自幼是被清流官宦之家排斥的。 内外廷激烈争斗,非彼既此的泾渭分明的双方,面临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三条路可走。 其一是各玩各的,内廷以及拜入内廷的人一起玩,外廷清流官宦在一起玩,各自在各自的圈子里玩,两个圈子的纨绔子见面会如何?会各自站在各自一方撸袖吐口水、扔盘子。 其二是做万年乌龟的老好人,内廷一派说这样的,你得低头奉承着;外廷清流说那样的,你也得弓着身子小心迎合。总之就是做个万年乌龟的老好人,谁也不掺和,谁也不得罪,在哪一方撸袖干架时,就要跑的远远。 其三就是曹操这样的,本应该是内廷一系的,偏偏‘叛逃’加入了敌对的清流一伙中,作为一个合格的叛徒,打架时要先撸袖上前,自个拼命了、挨揍了,还得低头奉承、巴结着……只有如此,才能慢慢成了清流中一员,即便如此,那也还是个马仔、小弟,就如袁绍嘴里每每“阿瞒阿瞒”的。 曹操成了内廷纨绔子中的叛徒,纨绔子每次撸袖干架时,内廷纨绔子回家能不与家中大人告状、牢骚吗?在内廷照顾下,他曹家才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如此情形下,曹操能被他爹曹嵩喜欢那才叫怪了呢! 在十常侍面前,曹操只是小字辈,只要不是彻底激怒了内廷大公公,无关痛痒事情,十常侍也不与他一般见识,至于曹操的“五色棒”事情,打死了中常侍蹇硕的叔父也安然无恙,那是因为蹇硕与张让、赵忠等人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且曹操从根子上来说还是内廷的娃,曹操揍死蹇硕的叔叔,那也是自己人与自己人干架,若是换了袁绍,张让等人一准饶不了袁家! 自家内斗与敌我争斗是不一样的。 正文 第177章 刘关张的挂印 曹操或许自幼就是个叛逆极重的娃娃,对自身“阉人崽子”极为自卑,别说在袁绍、袁术面前天然低了一头,就是在其他清流面前时,也自觉的低一头,但这不代表他就甘心如此,若真的甘心,那也不会成就了曹魏天下。 坐在马车里,满脑子都是袁绍的话语、算计,曹操知道袁绍为何会变得越来越激进,皇帝刘宏连三公都敢拿出来贩卖时,成为帝国宰相就不再是名望、才能什么决定得了,而是金钱以及与内廷关系决定得了,就如崔烈通过皇帝的乳母程夫人,仅用了五百万钱就买下了“司徒”宰相一职,而原本是三公的袁隗却被发配到了“弼马温”的闲职上。 人在政在,人离政息。 清流党人不耻花钱买三公的崔烈,可那又如何?真正有野心、有实力的人,眼睛里看到的是实实在在利益,看重的是能给自己利益的人! 一个弼马温,谁会在意?若真的在意,真的大权在握,崔烈也不花钱买宰相玩玩了。 曹操很清楚袁绍的目的,但这又如何?又不损害自己一丁点利益! 双目微闭,曹操莫名其妙的叹息一声…… “养贼自重……” “哪有这么容易的……” 正如曹操低喃的那般,远在中山国安喜县内,与曹操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人,甚至整个大汉朝也没几人在意的三人正经历他们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不是别人,正是与董虎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双方还发生过短暂交手的刘关张三人…… 看着被醉酒张飞鞭打成了血葫芦的督邮,刘备默默将令印拿出,正待抱拳…… “大哥就算仁义,那也不用与这般贪财污吏多言!” 张飞拿着丈八蛇矛就要戳死成了血葫芦的督邮…… “刘县尉救命……” “三弟……” 关羽心下同样愤恨,但见张飞要把人戳死,大惊,忙一把将脾气暴躁的张飞拉住,用鞭子打人无碍,凭着杀贼立下的功劳,他们也能抵消了这点罪过,可要是把人戳死了,那就不是一点过错了。 成了血葫芦的督邮代表的是中山国相,是专门下到地方督察治安的,这要是杀了人,与当年王允杀朝廷小黄门性质一样,王允没事,皇帝却砍了太原郡太守刘质的脑袋。 打人是不忿,杀人却是造反。 关羽拉住暴躁的张飞,张飞还要怒目挣扎,刘备大急。 “三弟——” 刘备大喝,张飞这才冷静了些,但环眼怒目依然怒视着直哆嗦的督邮…… “如此窝囊县尉,不做也罢!” 刘备心下暗自决定,什么话语也未说,丢下官印大步走向马厩,关羽唯恐一个不注意,让喝了酒的张飞一矛戳死了人,连拉带拽将张飞拖走…… “三爷今次饶了你这狗官……下次再让三爷撞到……必剁你狗头——” “三弟……走了……” 关羽连拉带拽的,这才将暴怒的张飞拽走,三骑奔出县城,这才突然发现不知前往了何处。 张飞还为之前的事情生气,环眼怒睁。 “大哥!刚刚为何要拦着三弟?那狗官如此羞辱大哥,难道还不让俺刺死他?” 关羽是河东人,因在河东杀了人才逃亡幽州的,东躲西藏逃了好几年,若不是黄巾军造反,此时的关羽还是个在逃的罪犯。 吃过一次亏,多多少少要比张飞冷静些,见张飞还如此恼怒不服气,苦笑劝解。 “一时杀人是很解气,可三弟若真的如此鲁莽杀了人,又置大哥于何处?三弟也要让大哥与你我一同躲入山林吗?” 张飞环眼圆睁好一会,这才发现自己闯下了大祸,大手一拍脑袋,脸上满是懊悔。 “哎呀!” “三弟竟差点闯下大祸!” 见张飞如此,刘备心下暗自苦笑,但他却并未有太大的恼怒或失落,反而上前拍了拍张飞肩膀…… “如此害民贪婪督邮,即便三弟不恼怒鞭打,哥哥也是要挂印一走了之的!” 刘备不责怪,张飞嘴咧得老大,大掌连连拍在关羽肩头。 “俺就说么,大哥哪里受得了那厮猖狂鸟气!” “哈哈……” 张飞畅快大笑,关羽心下暗自叹息,人却向刘备抱拳。 “那督邮显然是来寻咱们兄弟的麻烦的,想躲是躲不掉的,离开安喜县也算不错,省的一小县消磨了哥哥胸中志向,只是……咱们兄弟又将去何处?” 刘备一阵沉默…… “听说清河王刘胜颇为仁义……” “刘胜?哥哥说的刘胜,可是那羊杂汤小儿身边的那个刘胜?” 刘备话语尚未说完,张飞环眼又是猛然一睁,他可是记得董虎摔他一跤的事情。 “不去!” 张飞愤怒摆手。 “哥哥怎能与那腌臜相善?若非那帮凉州崽子抢了下曲阳无数粮食,冀州又怎会饿死了这么多人?” “让三弟与那般偷袭腌臜人在一起,三弟不愿!” 见张飞大怒,关羽心下轻叹,知道他因何如此恼怒,尽管心下同样不服气,可自己知道,那个虎娃步战绝不比自己差了…… “哼!” 张飞见两人不言语,心下是真的恼了,提着丈八蛇矛就走。 “三弟就是不愿与那腌臜小人在一起!两位哥哥若去清河国……三弟情愿回乡继续卖肉!” 见张飞真的怒了,刘备、关羽大惊,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 “三弟你这是做甚?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要走自然是咱们三兄弟一起走!” 关羽大急,刘备重重捶了下张飞胸口。 “一起回涿郡!” 话语说罢,又重重拍打了两下张飞肩膀,转身走向战马,张飞见此,大喜。 “哈哈……” “大丈夫当如是——” “哈哈……” 三人跳上战马,向着北方纵马狂奔,仅片刻就消失在安喜县外,没半个时辰,一队官兵护卫着怒气冲冲督邮远去,又一个时辰,一队百十人青衫汉子来到安喜县,但仅片刻,百十人就从城内奔了出来,若刘备尚未离去,一定认识为首的两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赠金的中山国大富豪张世平、苏双二人。 张世平苦笑道:“你我兄弟还是来晚了一步啊……” 苏双看向北方,捋须笑道:“刘备兄弟鞭打督邮,正值宦官搜刮天下钱财时,寻常人家是很难收留他们兄弟的,刘备三兄弟肯定是返回了涿郡的,你我兄弟不过多走些道路而已。” 听着苏双话语,张世平也不由微笑点头,但不知怎么的,眉头突然皱起…… “想来苏兄也是听了些被遣散兄弟的话语,刘备三兄弟虽还算勇武,然却并不被平乱大军各将所喜,就是其师长卢植,好像……也有些微词,他们真的值得咱们继续投入吗?” 苏双一阵沉默…… “贪官污吏横行,内有黄巾贼之忧,外有凉州羌人作乱,陛下又……天下恐怕真的要乱了……” 苏双开口,张世平一阵沉默,两人都是中山国大商贾,身处贪官污吏横行的时代,两人能成为一方豪强,又怎能少了绿林豪强朋友?别人无法了解黑山军的具体情形,他们却知之甚详。 两人站立许久…… “用刘备三兄弟往来乌丸人贩马还可以,想要护佑你我家小,或是让你我两家更上一层楼却难之又难。” “苏兄,清河王刘胜如何?” 苏双一愣,不由转头看向依然远望北方的张世平,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微微点头,又莫名的摇头轻叹。 “那刘胜初入冀州,正需要他人相助,你我兄弟若是前往,定可获得一席之地,但……张兄也是听了临洮小儿上中下亡国三策,那临洮小儿太过年幼猖狂,即便陛下也对他恼怒万分,那刘胜看似有强大外援,实则……只是冢中枯骨,你我若依附,恐怕……人死族灭啊……” 张世平心下叹息,知道苏双是对的,最后也不得不转身翻身上马。 “走一步看一步吧,陛下加征天下,贪官污吏肯定会趁机向你我两家讨要不少钱财的,若不尽快弄些马匹,咱们的日子可是难过了。” 苏双也跟着翻身上马,微笑赞同。 “正是如此,再如何,你我兄弟还需要刘备三兄弟卖命……” “驾——” 苏双猛然踢动战马,张世平紧随其后,百十骑纵马向北狂奔,仅片刻,安喜县城下再次恢复了平静。 曹操一“板砖”打了郭胜,按理说,即便曹操跟着右中郎将朱儁在宛城挣取了些功劳,中常侍郭胜恼怒下,张让、赵忠等人绝对会阻止曹操前往济南国任国相,毕竟郭胜弄来了无数铜钱,十常侍也都得了不少好处的,他若记恨曹操,十常侍无论如何都要卖给郭胜个面子,但发生了董虎胡言乱语后,亡国上中下三策出来后,郭胜不仅在内廷没了话语权,反而成了弓腰伺候人的大掌柜,成了皇帝恶作剧弄出的街市上一大掌柜。 没了郭胜阻碍,曹操的老爹大司农曹嵩稍微送点钱,曹操一跃成了一郡太守般大吏。 按照大汉朝的惯例,战争结束了,统兵将领招募的兵卒也就解散了,如同刘关张三兄弟招募的五百乡勇,在刘备任安喜县尉时,五百兵卒也散了一空。 按照惯例,吴郡孙坚在宛城之战后,也应该将征募的家乡儿郎散去,同样因为董虎的胡言乱语,说是要趁着雒阳空虚攻打,吓得皇帝和朝臣们将宛城的兵马调入了雒阳,而孙坚依然领着南方兵卒,任别部司马。 曹操任济南国相,孙坚任别部司马,袁绍还老老实实在大将军府担任掾吏,刘备则挂印离去,而董虎……五月里,还在撅腚种粮食! 正文 第178章 忽悠右贤王(上)【第三章】 董虎带着人来到雁门郡时正是大冬天,只能等待春暖雪融后种植春麦、谷子、大豆、高粱这样的粮食。 若让人挖窝窝栽种,那能把人活活累死,种植是需要农具的,或许是百姓较穷缘故,所用的农具大多都是木头的农具,用木掀刨土?那要刨到什么时候? 也幸好董虎斩获里有不少生铁以及一些破损的刀剑,就算他再如何缺铁,再如何希望多打造些兵甲兵器,也要将肚子问题放在第一位,也要第一时间将所需要的农具打造出来。 临洮人知道董虎年幼时跟着人学习过铁匠、木匠甚至泥瓦匠活计,知道他会打铁,虎口堡就有董虎的工匠作坊,但却没人见识过两刀、三刀……多刀犁子,刚弄出来的时候,不少临洮儿郎全都围着观看,用了几次后,所有人就都喜欢了这些犁子。 大汉朝所用犁子大多都是一刀犁子,主要原因是畜力不足,临洮地少人多,又不是中原平原地,即便做出多刀犁子也没多大用处。 先把天冷冻死的枯草焚烧一遍,然后用牛马驴骡拖拉着多刀犁子耕一遍,但犁子耕过的土块较大,需要用牛马拖拉着耙子来回耙地两遍,将田地耙平整、松软后,就可以用耩子种下了种子。 一般情况下,耩子可以耩种麦子、高粱,诸如太小的谷子、太大的豆子,耩子就没办法耩种了,盖因谷子太小,耩子孔洞太小的话就易于被泥土堵塞,孔洞稍大,种下的谷子太稠密,肥料不足不结种子,豆子植株之间需要一定的间距,不似麦子那般稠密。 谷子是没法子的,只能依靠经验丰富的农人自己条播或撒播,但董虎可以解决豆子耩种问题,为耩子安装车轮,车轮上设置个牵扯机关,在行走时,耩子漏口会一收一放,实在不行,就用通透竹管往地上一插,不需要弯腰,直接将豆子丢入竹管里种下,效率也要高上不少。 自春暖雪融后,董虎就一直带着人种地,从南向北一路耕种,具体种下多少他也不知道,至于雒阳、凉州送来的消息,他也只扫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直至并州刺史张懿送来“护匈奴中郎将”一职后…… “娘地……” “都是一群混蛋!” 苦娃见他生气,忙将酒囊送到他面前,看着肚子微鼓的女人,董虎一阵苦笑摇头,刚成年就要有了第三个娃娃,这要是在后世,那还不知要被人骂成什么样子呢! “唉!” 董虎捏了捏苦娃有了些丰盈脸颊。 “幸亏苦娃比咱年岁大些,要不然……” 董虎微微摇头,心下轻叹,这是个逼着女人嫁人的时代,十三四岁女娃生娃娃比比皆是,他就是想严令禁止也不能。 苦娃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但还是轻抚着微鼓的肚子。 “娃!” 见她如此,董虎不由笑了。 “呵呵……” 见他笑了,苦娃也很高兴,拿着他粗糙大手放在脸颊上…… “主公……” 半大小子张辽急匆匆闯入帐篷,见人家夫妻俩正恩爱时,顿时将急躁话语堵在了嘴里,迈入大帐的大腿又忙收了回去…… “毛毛躁躁的……” 在电视里,董虎一直都认为张辽是个极为沉稳的统兵大将,可看着这性子……也不怎么沉稳啊?心下想着是不是张辽需要更多磨练问题,张辽也低头走入大帐,不敢抬头去看正起身坐在董虎大腿上的苦娃…… “主……主公……” “匈奴……匈奴人又派人来了……说是……说是右贤王呼厨泉……” 看着低头的小子,董虎不由笑了。 “呵呵……” “右贤王呼厨泉……看样子,匈奴人对咱们挺重视的嘛!” 董虎笑了笑。 “匈奴单于把亲儿子派了出来,咱若不正式些也失了礼数,你去把十副将寻来。” 张辽郑重抱拳。 “诺!” 张辽抱拳退出中军大帐,董虎尤为喜爱这个五子良将,尤其是张辽在称呼自己为“主公”而不是“大兄”时。这个世界有无穷无尽想要走捷径的人,但却少有恭谨持重的人,尽管张辽此时还只是个半大娃娃,有时也确实毛躁了些,可在大事上确实符合印象中统兵大将的形象,唯一不足的…… “或许欠缺了些历练……” 董虎低头倾听着苦娃肚子里孩儿的轻微韵动,脑中却想着怎么欺负身边爱将,苦娃不大会说话,一整日都很安静,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但却极为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这让她很安心,好像曾经的磨难只是上一个世纪的影像…… “主公……” 孙牛、胡三是董虎十营副将……甚至是他身边所有将领中两大活宝,却也是最为死忠的两人,很像争宠的两个娃娃,一听到董虎召见,孙牛、胡三毫不顾自身形象,撒丫子就向中军大帐狂奔,这让一队匈奴人很是讶然。 两大活宝唯恐不能第一个前来,争抢着闯入帐内,正见董虎整个大脑袋都埋在苦娃怀里,两人瞬间老实下来,在董虎随手指了下,老老实实寻了个位子坐下。 整个临洮,甚至整个凉州都知道苦娃的事情,但却没人敢在这件事情多嘴一句,即便现在造反的韩遂、边章等人,他们也不敢轻易用口舌激怒二愣子董虎,谁也不敢保证临洮小儿会不会带着万骑奔袭他们。 张辽寻到正在处理军务的华雄后,华雄没敢耽搁,带着人急匆来到中军大帐,果然见到孙牛、胡三两大活宝正低头老实坐在位子上,而他人入帐时,同样见到华雄一般无二的低头老实坐着…… 董虎对华雄的感情较为复杂,既想着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与九副将一般无二称自己主公,又希望他能留在董卓身边,成为董卓身边重将。 之所以会有这种纠结,主要还是董虎希望董瑁可以继承董卓的一切,而不是满肚子坏水却怯懦畏死的牛辅,但董瑁有个先天的缺陷,在董卓一系军中无资历和威望,如此就需要一个保驾大将,可看着低头老实坐着的华雄,董虎心下就是一阵叹息…… 十副将很快就都一个个低头老实坐在大帐内,董虎这才随意躺在帅椅里,哪里有丁点一军主帅威严。 “文远。” 董虎看向坐在末位的张辽,张辽忙站了起来。 “去把郭司马、右贤王一同请来。” 张辽不敢稍有犹豫,忙抱拳。 “诺!” 张辽大步走出军帐,在董虎随意躺在帅椅里时,十副将这才松了口气…… “大帅,在这些日子里,匈奴人、鲜卑人都时不时前来骚扰咱,咱们是不是先按着一个很揍一顿?” 孙牛率先开口,众将齐齐点头,华雄起身抱拳。 “末将觉得当先打匈奴人,侵入河套三郡的就是匈奴人!” 众将又是一阵点头赞同,董虎心下也有些认同先揍匈奴人,不是因为匈奴人侵入河套三郡,而是匈奴人在雁门郡的侧翼,一旦董部义从与东部鲜卑人发生战争,很难说侧翼美稷匈奴会不会与鲜卑人夹击他。 并州九郡所属地域比后世的山西大了将近一半,但人口却不及后世普普通通一个市,若董部义从窝在并州腹心太原郡境内,还不至于让美稷匈奴紧张,可一旦二三十万人跑来雁门郡,就成了美稷匈奴与董部义从争夺并州九郡的话语权,只有并州九郡话语权决出胜负后,获胜方才会转而对外与鲜卑人争斗。 谁都知道并州空虚,大汉朝没有黄巾贼、凉州羌造反,凭借着大汉朝击败了强大匈奴人战绩,匈奴人并不敢轻易南下太原郡,但匈奴人拥有并州九郡绝对话语权,并州刺史张懿绝对不敢激怒美稷匈奴,可董部义从领二三十万人北上了,如同一个上山虎挑战虎卧山岗的虎王,敢北上雁门郡,就已经发出了挑战。 董部义从是并州话语权的挑战者,当半大少年呼厨泉走入军帐内,人也显得极为高傲,并未与草原礼节那般率先抚胸弓腰,身为主人的董虎自然也不会主动先行见礼。 董虎看了眼明显是汉军将领的太原郡司马郭缊,这才向呼厨泉笑了笑。 “今日倒是巧了,不仅右贤王前来雁门郡,朝廷也送来了张任命令。” 呼厨泉有些不明所以,不由顺着董虎的目光看向郭缊。 “郭司马,还请将朝廷的任命令给右贤王看一看,本将军是匈奴中郎将,日后也还需要羌渠单于多多配合,两族百姓才能和平相处……” “什么?” 不等董虎话语说完,呼厨泉大惊出口,太原郡司马郭缊很恼怒这段时间里董虎的猖狂无礼,面无表情从怀里拿出一卷竹简和一方木盒,看样子像是印信什么的。 见到郭缊拿出竹简、印信,呼厨泉登时怒了,一脸愤怒看向董虎。 “临洮虎娃!” “你是在羞辱我族,想要与我族开战吗——” 呼厨泉暴怒,因上一任匈奴中郎将张修在宴会上擅杀呼征单于,以至于匈奴各部极为恼怒,反对者指责羌渠为了单于位子而勾结汉人杀害了呼征单于。经过好几年时间,羌渠、於夫罗、呼厨泉父子三人好不容易稳固了些美稷匈奴,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又派了个匈奴中郎将,偏偏呼厨泉还跑了过来,这要是传回族内,岂不是说他们父子再次勾结汉将坑害族人? 呼厨泉开战威胁话语一出,席间坐着的十名营将轰然站起,或阴沉着脸,或愤怒…… “呸!” 孙牛重重吐了口唾沫,拔刀指着呼厨泉等人。 “小杂碎……信不信老子现在剁碎了你——” 正文 第179章 忽悠右贤王(中) 大汉朝任何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吏、将领都会考虑匈奴人暴怒的后果,但这不包括凉州羌人,尤其是被董虎养出来的董部义从。 孙牛“当啷”拔刀,帐内董部义从将领齐齐拔刀,不仅司马郭缊吓了一跳,呼厨泉和一干匈奴人同样大惊失色,但他们又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也跟着拔出了刀子,这让董虎怀里的苦娃有些紧张、不安…… 董虎感受到苦娃的紧张,大手紧了紧她的肩膀,低头对她温和笑了笑,这才向一干大将摆了摆手,在孙牛等人冷哼坐下后,这才抬眼看向一脸愤怒的呼厨泉等人。 “呵呵……” 见呼厨泉同样是一个倔强少年,见他手握弯刀,本该恼怒的他却轻笑出口。 “护匈奴中郎将张修杀了呼征单于,张修羞辱了所有匈奴人,也可以说是我大汉朝羞辱了你们匈奴人,你们确实有理由愤怒、不满……甚至仇恨。” “哼!” 呼厨泉重重冷哼,但也将手中弯刀收回腰间,脸上依然冷漠愤怒。 在呼厨泉冷漠冷哼时,董虎却转而向恢复了平静的苦娃笑了笑,知道她因何在他人拔刀时如此的紧张,大手轻轻抚动她微鼓的小腹,再次看向眉头竖起的半大匈奴小子。 “按照有罪推理……” “呵呵……” “什么是有罪推理呢?” “就是……谁最后是获利者,谁就是有罪,或是一切阴谋策划者。”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却向苦娃咧嘴轻笑…… “张修杀呼征单于有罪,所以陛下将其下狱论死……张修没落了个好,由原本的两千石大吏变成了囚笼中死囚,被陛下一刀砍了脑袋。” “大汉朝得了好处吗?” “张修的莽撞妄为激怒了美稷匈奴人,不仅无法再次任命匈奴中郎将,河套三郡也被你们匈奴人占了,定襄郡、雁门郡、西河郡……乃至整个并州都在愤怒的匈奴人威胁下……” “苦娃。” “你说……大汉朝是得了好处吗?” 苦娃听不懂他说的这些,有些茫然摇头,表示不明白,董虎只是对着圆脸女人笑了笑,继而又看向面色大变的一干匈奴人。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得了个身死族灭。”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整个并州都在匈奴人的兵锋之下。” “那么谁得了最后的好处?” 董虎手指点向面色大变的呼厨泉,不屑冷哼。 “最后得了好处是你们!是你们父子!” “是你爹美稷单于羌渠,是你兄长左贤王於夫罗,是你……右贤王呼厨泉!是你们整个匈奴部族!” “右贤王,你说……本将军该不该怀疑张修杀呼征单于,就是你们父子一手策划的呢?” 呼厨泉大怒,指着董虎怒吼。 “你……你胡说——” “你……” 孙牛又一次“当啷”拔出刀子,指着呼厨泉等人大怒。 “主公!” “这帮奸人小贼竟敢算计咱们大汉,让咱黑牛砍死他们!” 黑牛大怒,帐内众将再次轰然站起,纷纷拔刀,吓得呼厨泉等人同样拔刀相对,一副立马拼杀架势。 董虎对孙牛嘴里的“咱们大汉”四字颇为意外,他可是很清楚黑大个是如何的对朝廷不满,至于呼厨泉等人…… “两军交战时尚且不斩来使,况且美稷匈奴也是我大汉朝臣子,众将不得无礼。” 董虎摆了摆手,华雄、孙牛等人这才冷脸一一将腰刀收回,纷纷冷哼坐回座位,呼厨泉摆手下,十余匈奴人也默默收起腰刀。 默默从苦娃手里接过酒水…… “张修无君命擅杀呼征单于,擅杀有功之臣,陛下早在数年前已经将其下狱处斩,虽不能消除匈奴人心下的怨恨,但也算是给了美稷匈奴一个交代。” “但……右贤王当知,你们匈奴人委屈,却不是可以肆意侵入河套三郡,肆意劫掠并州的理由!不是你们挑战大汉帝国威严的理由!” 呼厨泉强忍着心下怒火,抱拳道:“董将军说的是,可我族皆怒大汉朝的不仁不义,就算父汗有心约束族众,族人皆怒,父汗也是有心无力!” 就在董虎不屑开口时,一直未开口的郭缊突然上前抱拳。 “董中郎还请谨慎,陛下让将军任职护匈奴中郎将,是希望我大汉朝与美稷匈奴亲善一家,希望整个并州安稳,而不是争端再起。” 听了这话语,董虎和名下大将皆是鼻孔一阵粗气直冒,朝廷给了“雁门郡太守”算不得什么,但“护匈奴中郎将”一职不同,这个职位本身就是让匈奴人极为难受的职位,与让刘备三兄弟极为难受的督邮一样,护匈奴中郎将就是美稷匈奴的督邮! 让董虎担任美稷匈奴的“督邮”一职,本身就是要让董虎与匈奴人狗咬狗,与当日招抚韩遂时一般无二,就是要让羌人、匈奴人狗咬狗。 这都是明摆的算计,偏偏郭缊却当着呼厨泉说什么“亲善一家”话语,他郭缊,他张懿想要做什么?装老好人?还是两不相帮坐壁上观? “哼!” 董虎、呼厨泉竟极为默契同时冷哼不满,也让两人诧异对视…… “呵呵……” 董虎拍了拍怀里的女人,从帅椅里起身来到堂下,上一刻还冷言讥讽、剑拔弩张,此时却一脸笑意盈盈,熊抱似的搂着冷脸怒视的呼厨泉,生拉硬拽将半大倔强小子拖到座位上坐下,又随意拿了个草团子坐在一旁,张辽看到这一幕,很是别头不愿去看…… 拿过硕大的酒樽,一边倒着酒水,一边哄小孩似的笑呵呵。 “右贤王年幼却担大任,从某种程度上也验证了兄弟的才能,定然是个年轻俊杰!” “来来……” “咱虎娃敬兄弟一杯……咋地?咱虎娃大小也是河湟羌王,还不能请兄弟饮上一杯?” …… “这就对了嘛……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可以商议着来嘛……” …… 华雄、孙牛等人见主公如此模样,也不由相视苦笑,知道主公又要使坏招了,果然,当董虎与呼厨泉三杯酒水下肚…… 董虎吐着酒水,又重重拍打了两下同样倔强的少年肩膀,丝毫不在意呼厨泉厌恶耸动肩头。 “少年担大任,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但是呢……也可以说……你爹羌渠单于无人可用,至少是无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呼厨泉手掌猛然一抖,整杯酒水全潵在了胸前。 “你……你……” 董虎重重拍在呼厨泉肩头,又搂着他脖子很是摇晃了两下…… “咱虎娃啥事都喜欢摆在明处,之前说的大汉朝……仁义什么的,那都是面上的事情……” “董中郎你大胆!” 郭缊大怒,蹭得站起,指着董虎就要大骂,华雄、孙牛等将轰然站起,大帐内又是一静…… “兄弟看到了吧……咱虎娃也是老大难!连说一句混账话语都不能!” 董虎根本不理会郭缊,只是随意摆了摆手,一群五大三粗将领这才怒视冷哼坐回座位…… “唉……” “兄弟难啊……” 董虎一边拍着呼厨泉肩头,一边诉苦,说自己是河湟羌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甭提多么逍遥自在了,结果忠义了一回,战功无数却被流放到了并州,诉苦自己在大冬天糟的非人罪,反正就是满肚子的牢骚不满,听的郭缊老脸通红、怒目圆睁…… 听着他唠唠叨叨一大堆,呼厨泉犹豫说道:“朝廷如此不仁不义,董将军为何……为何……” “为何不反他娘地?” 董虎将呼厨泉犹豫半天也没说出的话语说了出来,郭缊正待大怒,身旁一文人模样男人猛然将他拉住,也让董虎不由多看了一眼。 “唉……” 董虎微微摇头轻叹。 “大汉朝自立国时,你们匈奴人着实强盛了一回,把大汉朝欺负的不要不要的,可后来就不成了,大汉朝把你们匈奴人打的俯首称臣!” “你们匈奴人干不过大汉朝,咱们羌人呢?不还是一败再败?不还是被大汉朝揍了三四百年?” 董虎重重拍了下呼厨泉肩膀,一脸的苦涩…… “唉……” “大哥也别说二弟是孬种,你们匈奴人都不敢反叛,兄弟难道就敢反叛?” 呼厨泉挣扎从董虎怀里挣脱出来,一脸通红道:“凉州羌人不是已经反叛了?董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也一定可以夺下整个并州……” “然后呢?就咱虎娃手里二三十万兄弟,打的过大汉朝五千万人吗?” 董虎很是翻白眼瞪了呼厨泉一眼。 “那韩遂老小子与咱虎娃有仇,他们杀了咱的二弟、三弟、四弟,这个仇咱虎娃可是记在心底呢,别说咱的二三十万兄弟干不过大汉朝五千万人,就算干得过,咱凭啥要帮杀咱兄弟的韩遂老小子?咱又不是贱皮子!” “兄弟啊,你别看韩遂一干老小子闹腾的欢实,看着凉州九郡处处冒烟,到头来……全都得被汉兵剁了脑袋!” “别人不知道凉州咋回事,咱虎娃是河湟羌王,那能不知道家里的那点屁事吗?” 董虎又一把将呼厨泉搂在怀里,一脸的唉声叹气。 “兄弟你也别戳呼哥哥咱造反啥的,你们匈奴人比咱河湟羌还要强大,若造反真的这么容易,你们咋不去攻打西河郡?咋不杀入晋阳?杀入晋阳,也能替哥哥咱剁了那给咱小鞋穿的一帮混蛋!” 呼厨泉、郭缊等人全是一阵鼻孔粗气直冒…… 正文 第180章 忽悠右贤王(下) “嘿嘿……” 董虎一阵奸诈“嘿嘿”直笑,他也不在乎郭缊等人在不在脸前,搂着郁闷不已的呼厨泉奸笑。 “哥哥咱抢了河湟谷地后,原本是韩遂一干老小子造反的,朝廷本应该一举将他们弄死的,弄死了后,自然也就没了今日的凉州羌人造反,可朝廷给咱使坏啊……非得把哥哥咱的仇人招降了!” “招降韩遂那老小子,朝廷这是想干嘛?还不是想让哥哥咱与韩遂老小子拼命?还不是想着狗咬狗,然后再把两条狗一起宰了算计?” 众人一阵无语,这都是明摆的事情,即便呼厨泉也能看的明白。 董虎咧嘴笑道:“哥哥咱也不是不能与韩遂老小子拼命,可朝廷又与咱使坏,咋整?在咱快把老小子揍死的时候,朝廷又来招抚……咋整?” “咱与韩遂老小子拼命,兄弟死了无数,马上就要干掉了那老小子时,朝廷突然喊停……咱是停下,还是不停下?” “停下,咱死了无数兄弟,屁个斩获也无,停下后,咱如何与死了的兄弟交代?咱又如何面对兄弟们的不满?” “不停下,那咱就是造反,本来是韩遂那老小子造反的,转过头,咱成了造反者,朝廷与那帮反贼合伙揍哥哥咱,咱咋整?” 呼厨泉一脸惊愕、不信,见他如此,董虎苦笑叹气。 “兄弟你也别不信,只要兄弟跑去凉州,随便寻个人一问便知,两三年前时,朝廷就这么整过!” “所以啊,咱就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那韩遂老小子再造反,咱也不与他干架!就让他与朝廷干架!让朝廷自己弄死了那老小子,省的哥哥与那老小子干架时,朝廷老是拉偏架向着那老小子!” 呼厨泉、郭缊两波人猛然惊醒,这才明白了眼前小子为何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回头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 匈奴人、并州官吏距离大汉朝政治中心较远,不是说他们距离雒阳的路途较远,而是并州在大汉朝的权利政治中是边缘地带,他们对这种事情稍微迟钝些也算正常,但整个雒阳都早已认定了董虎这番话语。 董虎奸笑道:“哥哥咱就让那韩遂老小子折腾大汉朝,看朝廷还拉偏架不,咱还就不信了,那老小子都要跑去长安三辅挖帝陵,朝廷还能不砍那老小子脑袋?” “之后呢?” “没了那帮爱闹腾的各部羌人头人,或是凉州羌人被朝廷胖揍一顿后,能不寻个靠山依靠吗?” “他们挨揍了后,又能依靠谁呢?” 董虎指着自己鼻子,一脸的奸笑。 “他们只能依靠哥哥咱!哥哥咱不费吹灰之力,由河湟羌王,一举成为整个凉州的羌王!” 众人大惊,呼厨泉、郭缊等人全都轰然惊起,帐内一干董部义从将领唯恐他们动手,也跟着轰然站起,个个冷脸按刀。 董虎像是若无所觉帐内紧张气氛,一脸奸笑站起,按着一脸惊骇的呼厨泉肩头,生生将他按坐了下来。 “呵呵……”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韩遂那帮贼头闹腾的越大,朝廷越是不会轻饶了他们,他们都死了个精光,下面的小喽啰日日恐慌,自是需要一个领头人,依靠在咱身上并不奇怪。” 董虎笑道:“咱说这些,不是想炫耀自己的算计,甚至咱在郭司马面前说这些话语,都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当然了,就算朝廷知道咱说了这些算计后,他们也是没有太大法子,谁让韩遂一帮贼头造反了,而且还侵入了长安三辅呢?” “咱说这些,实则是想告诉兄弟你,你们美稷匈奴实则与哥哥咱的情形差不多!” 众人皆是一愣,呼厨泉更是不解看着董虎。 “哥哥咱在凉州时的情形,是因朝廷希望哥哥咱与韩遂老小子拼了个同归于尽,这才可以招降了那韩遂,可你们美稷匈奴并无朝廷的参与,至少在张修被大怒的陛下下狱论死后,朝廷就没有再掺和你们匈奴人任何事情,看似你我情形不同,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董虎一脸的郑重,说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而要看根子,哥哥咱与韩遂老小子的争斗,实际上还是河湟西羌与东羌的争斗,争夺的是凉州羌王!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羌渠单于虽然成了匈奴单于,兄弟你也成了右贤王,但你们根本无法服众,看似你们成了美稷匈奴单于,实则只是有名无实的美稷匈奴单于!” “你……” 董虎话语刚落,呼厨泉大怒就要站起,董虎一把将他按住,一脸的郑重。 “哥哥话语虽不好听,但兄弟你心下知道,知道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哥哥与韩遂老小子厮杀争斗,争夺的是凉州羌王!” “你们与各不服部众争斗,同样争夺的是美稷匈奴单于!” …… “哥哥咱之前也说了,在凉州时,本应该是东西两羌之间的争斗厮杀,是羌人自己的事情,但朝廷却横叉一杠子,咱就不得不从河湟谷地走了出来,避免朝廷继续支持那该死的韩遂!只有避免朝廷继续支持韩遂,转而支持哥哥咱,咱的凉州羌王才能做的稳妥!” “兄弟你也别与咱说什么……大汉朝此时处处窟窿无数,别说什么造反掀翻朝廷屁话,当年王莽造反时,闹腾的如此之大,最后又如何?还不是天下归汉?你匈奴、我羌人不还是老老实实趴着、低头?” “所以,要想做匈奴单于、凉州羌王,就要获得大汉朝的支持!即便不能获得支持,那也不能让大汉朝屁股偏了,不能让大汉朝支持对方!” “所以咱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那韩遂老小子不安分造反了,朝廷本来是支持他们的,骤然间就转变成了仇视打压!别看他们现在闹腾的挺大,越是闹腾的大了,他们死的越惨!最后能够胜出的只有哥哥咱!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最后胜出!” 董虎不屑道:“或许兄弟会说,哥哥咱是羌人,羌人死了数万、数十万,都是羌人,死了这么多族人,咱不会心痛吗?” “哼!” “大汉朝的汉民,凉州的羌人,都是汉民,都是羌民,看似都是族人,可真的就是这样吗?若不听皇帝、羌王的话语,不给皇帝纳税,不给羌王供奉,那还是族人吗?” “不给老子供奉,还整日想抢了咱的牛羊、族人,整日想着剁了咱的脑袋,那还是族民吗?这样的混蛋羌人,死了再多咱也不会有一丝怜悯,反而死的越多,咱的羌王位子越稳妥!” 董虎指向大帐之外,冷笑道:“兄弟今日前来,肯定是因为咱让兄弟们领五千骑进入河套三郡,肯定是那些与羌渠单于闹腾的混蛋们哭诉!” “那帮混蛋去美稷匈奴哭诉,兄弟你就跑了过来与咱不满,反过来呢,咱让五千兄弟杀入美稷,他们会救援你们父子吗?” “不会——” “他们巴不得你们父子被咱砍脑袋!咱砍了你们脑袋,他们就会去雒阳向陛下哭诉!陛下就会制止咱继续屠戮,他们就是下一代匈奴单于——” 呼厨泉由愤怒变成惊骇、惊惧…… “兄弟是不是觉得哥哥咱走不得一遭美稷?是不是怀疑咱一万五千凉州铁骑、二十万汉兵走不得一遭美稷?” 董虎不屑道:“哥哥咱能算计韩遂那老小子,能算计了朝廷,兄弟你就真的以为哥哥那么愚蠢吗?愚蠢到分不清攻打美稷和攻打河套三郡的差别吗?” “攻打美稷,咱就是把你们父子脑袋挂在旗杆上,也绝对不会有太多匈奴人去救你们!” “攻打河套三郡,你们父子却会领兵救援那些不给你们供奉的所谓族人!” “真当老子愚蠢,愚蠢到干死十万与四十万匈奴人的区别吗——” …… “呵呵……” 董虎愤怒暴吼后,舒缓了些语气,拍了拍了呼厨泉肩膀。 “首先兄弟你要确定最重要一点,朝廷的屁股偏在何处,虽说张修擅杀了呼征单于,但他却支持了你父汗继承了单于,无论朝廷愿意与否,你父汗成了单于后,朝廷的屁股就还在兄弟你们这一边,而这是能够坐稳匈奴王最重要的条件!就如哥哥咱,若朝廷屁股偏在那韩遂身上,哥哥咱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凉州羌王!” “在确定了最重要一点后,之后呢?之后就要确保朝廷的屁股始终在自己一边,同样的,以哥哥咱为例,朝廷一开始的屁股是歪在那韩遂一边的,可他们造反了,朝廷的屁股就从那老小子身边挪开了,最后身死也是必然!” “所以,第二点是……朝廷的屁股始终歪在自己一边!” 董虎笑道:“朝廷的屁股是歪在你们一边的,那些不遵单于号令的家伙们抢占了河套三郡,霸占了大汉朝的领土,朝廷自然是要重新夺回来的,陛下让咱领二三十万汉兵前往河套三郡屯田,就是要夺回河套三郡!” “朝廷屁股偏在你们一边,朝廷就不会允许哥哥咱领着人杀入美稷,可若你们支持那些抢占了河套三郡的混蛋们,朝廷就会从你们身边挪开,转而坐在哥哥咱的身边,咱再领兵杀入美稷,即便咱把兄弟你的脑袋挂在旗杆上,朝廷也只会视而不见!” 董虎不屑道:“咱知道攻打美稷和河套三郡的区别,知道朝廷的屁股若不在咱这一边,咱明明知道攻打美稷容易些,咱也不能轻易攻打,所以咱就让五千兄弟屯兵成乐塞,咱就是等你们美稷支持侵入河套三郡的那帮混蛋!” “你们不支持河套三郡那帮混蛋,朝廷的屁股又如何坐在哥哥咱这一边,不坐在咱这一边,咱又如何跑去攻打你们美稷单于庭?” 正文 第181章 威逼利诱【第三章】 “你……你混蛋——” 呼厨泉大怒,拔刀就要砍死如此狡猾的混蛋,确如眼前这混蛋所说,自三月时,一股五千汉兵突然进入云中郡成乐塞,霸占了云中郡的匈奴人尝试攻打了几次皆吃了些亏,这才跑去了美稷哭诉求援。 呼征继承单于时,匈奴各部皆不满,但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在宴请时杀了呼征,原本激烈反对呼征继承单于的各部混蛋们,又全都指责羌渠勾结了汉人阴谋杀害了他们的单于,各部纷纷自立不遵美稷单于庭的号令,当五千汉兵越境杀入云中郡,五千汉兵在成乐塞屯兵耕种后,云中郡匈奴干不过五千汉兵,跑到单于庭一哭诉,羌渠单于就觉得这是个一举收服众多不遵号令混蛋们的好机会,可不就一再让人前来雁门抗议了么? 羌渠不满抗议,董虎对此一概不理,直至右贤王呼厨泉前来抗议,他才第一次与美稷匈奴正式会面…… 呼厨泉拔刀,举刀就要动手砍杀董虎,不等帐内大将们暴怒杀人,呼厨泉一旁的四五十岁老人大惊,一把将呼厨泉拉了个踉跄,自己则向董虎深深一个抚胸躬礼。 “还请羌王恕罪,我等前来并无恶意,正如羌王所说,不给王供奉的人就不是族人,死了再多也是活该!” 董虎有些诧异打量着低头老人,默默点头。 “右贤王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咱早早就向单于庭表达了足够的诚意,而且单于庭也确实有稳定边疆大功,若无大罪,朝廷是不会无罪而罚的。” 董虎笑道:“咱说的这些都只是官面上客套话语,本将军是凉州羌王,羌渠单于是匈奴王,你我两家本无仇怨,自也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但长者当知晓,你们匈奴人也好,咱们凉州羌人也罢,那都是要向强大的大汉朝低头的!大汉朝的意志也绝对不是你我两家可以抗衡的,至少在大汉朝的领土上是如此!” “除非……你们匈奴人夺回祖地,夺回鲜卑人占据的漠北草原,只有夺回漠北草原,只有恢复你们祖辈时强大的根本,你们匈奴人才能凭借万里草原与大汉朝平起平坐!” 董虎看向躬身的匈奴老人,尽管他不知道老人的身份,但能够压制的住年轻的右贤王,在美稷单于庭的地位肯定也不会低了,见老人极为恭敬低头,董虎心下也暗自点头。 “你们在西河郡美稷,东西羌在凉州境内,而西河郡、凉州都是大汉朝的领土,想要在大汉朝的领土内与大汉朝平起平坐,那是不可能的!任何王朝都不会允许,就如同那些不听话的匈奴部族,他们在单于庭内想与匈奴王平起平坐也不会被允许,无论哪一个做了匈奴王,那都不被允许!” “长者是单于庭的智者,想来也能从本将军之前的话语中有所悟。对于河湟西羌来说,无论是与韩遂老小子所领东羌作战,还是与朝廷所领汉兵厮杀,无论与哪一方厮杀,本将军都会遭受到重创,甚至可能身死族灭。” “同样的,对于单于庭来说,与那些不听话的各部族厮杀,或是与本将军代表的朝廷厮杀,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你们单于庭同样也甭想捞了个好,即便本将军与单于庭作战失败了,单于庭也一定是要换了个主人的,你们反到不如学学本将军的做法,让不遵号令之人承受朝廷的怒火,他们遭受重创后,想要再违抗单于庭也没了实力。” 董虎笑道:“本将军是河湟羌王,在朝廷帮助下,可以轻轻松松成为凉州羌王,同样的,单于庭也可以借助朝廷的手清除掉异己,以此增强实力,稳固岌岌可危的单于庭。” “本将军是羌王,一个稳固的坚实匈奴盟友,对本将军是有诸多好处的,至于本将军为何要取回河套三郡……本将军解释的已经足够清楚了,本将军无法违背大汉帝国的意志,也不想让大汉帝国的屁股从本将军身边挪开!” 董虎起身拍了拍依然躬身老人肩膀,转身走到坐在帅椅里的苦娃,将有些紧张的苦娃抱坐在怀里,又拿起朝廷的任命文书和印绶,看向不知所措的呼厨泉、头发花白老人。 “匈奴中郎将也就那回事儿,若羌渠单于愿意与本将军结为兄弟,本将军就不去美稷了,河套三郡也有些散落匈奴人,匈奴中郎将待在河套三郡也不算擅离职守。” “可若羌渠单于一心想与大汉帝国为敌,本将军就算再如何不愿意与单于庭为敌,那也不得不前往美稷一趟。” 董虎又说了句…… “是友是敌,是战是和,这些都不是本将军可以决定的,而是大汉帝国决定的,是单于庭决定的,还请右贤王、长者能够谅解。” 呼厨泉只是个半大少年,本以为可以凭借强大的匈奴人威名震慑董虎,震慑突然冒出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可他却没有想到,董虎所领的董部义从根本就不畏惧他们匈奴。 并州畏惧匈奴,甚至雒阳也有些担心匈奴人在此时突然反叛,但董虎并不畏惧,从无一败的董部义从更是野心勃勃。 骑兵对骑兵,青海战马的耐力、冲击力不比匈奴人战马差了,甚至还要更加强大。 并州以北的草原马矮小、耐力持久,大冬天也知道自己扒雪寻草吃,尽管匈奴人早些年也有用西域宝马培养、改良草原马,很可惜,自打南匈奴臣服了大汉朝,被安置在美稷后,匈奴人就被中部、西部鲜卑困在了狭窄的美稷,想要持续用西域良马改良战马就极为困难了,而占据绝对数量的草原矮马也让改良战马计划最终失败。 青海战马是当年汉武帝引进的西域宝马改良的,高原上的人也好,动物也罢,胸肺都要比低海拔的同类强大,战马耐力、负重更加强大,或许因为凉州临近西域缘故,战马的身量也更加高大、健壮,尤其是河湟谷地的大通河马、青海天马几若于西域宝马,与草原马一样,河湟马大冬天也要自己扒雪寻吃的。 凉州大马驰名天下,再加上马镫帮助下,在提速冲击、灵活性都要高于他人,更容易抢占骑战最有利的左翼位置。 战马本身,骑战战术,羌人对阵匈奴人,兵甲箭矢,兵卒数量,战斗意志……董部义从都不输于匈奴、鲜卑,董虎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见到董虎一副有恃无恐后,呼厨泉有些手脚无措不知该如何,那个匈奴老人却极为沉稳,抚胸躬身后…… “正如羌王所说,小人更愿意两族永世结为兄弟,只是此事不是小人可以做主的,小人须禀明单于。” 董虎点头笑道:“长者无需担心,本将军相信,羌渠单于会做出正确决定的,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让长者知晓,若非本将军等待右贤王,早在一个月前时,本将军就会亲领五万大军出定襄桐过塞入沙南、箕陵塞。” “此事早在去岁就已经确定了下来的,但因本将军更愿意与单于庭结为兄弟,这才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此时……” 董虎搀扶着苦娃站起,一干大将全都站起。 “华雄、董耀。” 华雄、董耀两人大步走出,郑重抱拳。 “末将(末将)在!” “华雄领四万人驻平城,董耀领两万出塞夺回强阴县。” “华雄任雁门郡北部将军,董耀为副将,需在盐泽之西另筑一凉城,一左一右堵着河套三郡东侧入口!” 董虎看向两员大将,郑重道:“强阴县被鲜卑人霸占了,此战是我军与鲜卑人第一战,本将军给你们一个斥候中队、三万兵卒、三万辎重百姓,你们若不能将河套三郡东部入口夺回来,咱就剥了你们这身甲胄!” 华雄、董耀上前单膝跪地,郑重抱拳。 “我等必不负主公重托!” 董虎郑重看了两人片刻,这才摆了摆手,两人起身退下。 “姚山、姚勇、杨义。” 董虎突然开口三位老将后,姚山、姚勇、杨义皆是一愣,但三人还是慌忙上前。 “末将(末将)在。” “三位将军领两万卒、十万百姓,姚山将军为雁门郡南部将军,驻阴馆县,姚勇将军驻楼烦,杨义将军驻马邑,为姚山将军副将。” “马邑至平城地域开阔,沿途中间须驻一军城,就叫“间城”好了,十万百姓皆以沿线筑屯田土木邬堡。” “身居边塞,平城、间城、马邑以及塞外城池,都要扩大些,短时间内可能无法做到中原那般坚固巨城,就用土坯、树木建造巨大的营地,尽可能的要将所有百姓容纳进去,尽可能的做到外敌侵入时,可以保护所有百姓!” “你们三位老将稳重,是华雄他们的后背,要时刻注意他们有无危险,要随时准备出兵救援。” 三位老将郑重抱拳。 “末将谨遵将军军令!” 三名老将退回后,董虎转头看向董三、董四两名原白马羌义从老将。 “董三、董四。” 董三、董四相视后,出列上前单膝跪地。 “董三、董四在!” 董虎抬眼看向郭缊,心下有些犹豫,过了片刻后,还是咬牙开口。 “雁门郡、定襄郡互为表里,夺回河套三郡的后背安稳不能不考虑些,董三将军任定襄郡左将军,领善无、中陵两县,兵五千;董四将军任定襄右将军,领武成、桐过、骆县三城……” 董虎当着一干匈奴人面,当着并州一干官吏、将领的面任职各处将军,雁门郡司马郭缊只是皱眉听着,并未插嘴什么,可当董虎又要抢定襄郡,郭缊登时恼了,蹭得站起。 “董将军你是雁门郡太守,是匈奴中郎将,不是定襄郡太守!” 正文 第182章 堂堂正正明谋 (今天三章……) 当着一干大眼瞪小眼的匈奴人,董虎一脸的皱眉不悦。 “郭司马,咱们也别兜圈子绕来绕去,咱虎娃带着二三十万人,大冬天跑来雁门郡,咱这一路仅冻死、病死的就有小一万人,一路上并州上下别说有人搭把手帮咱一下,你们往雒阳送信中,若有说咱一句好话,咱虎娃就把双眼抠了送给你!” 郭缊眉头一竖,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大骂,大骂他做的这些混账事情,又有什么资格让人说一句好话的? “郭司马,咱虎娃也不与你说什么虚的,咱就说这定襄郡在河套三郡的屁股后面,若咱虎娃跑去了河套三郡与匈奴人干仗,与鲜卑人干仗,咱虎娃带着兄弟在前面与人干仗,帮着你们挡刀子,你们若混账捅了咱的屁股,咋整?” “这怎么可能……” “别别……郭司马别说什么不可能,咱虎娃带着兄弟们前来雁门郡,跑去河套三郡,是不是为整个并州挡刀子?是不是为太原郡挡刀子?” 董虎气愤道:“大冬天,滴水成冰,那寒风都跟刀子似的!郭司马自太原郡一路前来,难道看不到二三十万人挖的一个个土坑吗?看不到无数人用树木搭建的四处漏风的窝棚吗?还是郭司马看不到路上一个个土坟?” “寒冬腊月,咱不过是不想让人活活冻死、病死,咱就想在太原郡过冬而已,开春后,咱虎娃又不是不前来河套三郡为你们挡刀子,咋就不能让咱在雁门郡过冬?” 郭缊心下气愤,指着董虎恼怒道:“董将军既然不愿来虚的,那也莫怪郭某恼怒,你都整出了要攻打雒阳帝都计策,凭什么要刺史大人相信你不会带着二三十万人反叛,凭什么相信你不会趁机抢了整个太原郡?而且你带着人跑来雁门郡后,不还是抢了雁门郡,不让你个羊杂汤小儿留在太原郡就是对的!” “你……” “哼!” 董虎正待恼怒,郭缊猛然冷哼,很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架势。 “董将军若真是忠心赤胆之人,之前你与他们说的话语,又岂是忠臣之言?凉州是大汉帝国的土地,何曾成了你一小贼之土了?” 董虎大怒,指着郭缊大怒。 “老子何曾说了凉州是老子得了?老子只说了老子是凉州羌王!再说了,那韩遂老小子是不是你们自己拉的屎?自己拉的屎,凭啥要咱为拉屎的人擦屁股?” “咱虎娃成了凉州羌王有什么不好?美稷单于忠于大汉朝,愿意为大汉朝安定边疆,难道咱虎娃没有叭叭为国征战吗?定颍是不是咱打下来的?下曲阳是不是咱夺回来的?咱是不是领着二三十万人叭叭跑来了河套三郡?” 郭缊还要大怒,董虎大手一摆。 “郭司马也别与咱咋咋呼呼,你们不信咱,咱也不会相信你们!咱们各自管着各自的!” “董三、董四,你们现在就去各自选五千兵,现在就去定襄郡,哪个敢与咱叽叽歪歪,一律给咱捉了盖大印、剁手指为奴!” “你敢……” “咱虎娃就敢——” 董虎怒吼。 “大山叔!” “从今个起,你就是雁门、定襄两郡太守,太原郡要是敢带兵前来,就打他丫的!” 董虎暴怒,姚山一愣,姚勇大急,连连拉扯几下姚山后,姚山这才急忙上前。 “末将……末将听令!” 郭缊指着董虎大怒。 “狗贼,你这是造反——” “哼!” 董虎猛然冷脸别头,看着傻了眼的呼厨泉冷哼。 “该说的咱虎娃都说了清楚,不日咱就要领十万大军入云中郡,咱会从桐过塞入沙南、箕陵,若羌渠单于愿意结为兄弟,咱虎娃就不带着人前往美稷,可若你们非得与咱虎娃过不去,咱就要看看,究竟有多少匈奴人愿意救援美稷!” “该说的都说了,就这样吧。” 董虎大手一摆,又很是无良的躺回帅椅,两脚更是肆无忌惮架在面前桌案上,看的郭缊鼻子粗气直冒…… “哼!” “董将军,郭某必向朝廷弹劾你!” 董虎摆了摆手。 “爱弹劾不弹劾,但咱可告诉你,就算弹劾也无用,咱虎娃没有与那帮混蛋匈奴、鲜卑、东羌一样肆意屠戮汉民,咱就算跋扈,那也是守在边境,也还在保护并州百姓!” “没了咱……就凭你郭司马那点兵马,挡得住他们南下?” 董虎手指指向面色大变的一干匈奴人,对着面色大变的郭缊冷哼不满。 “咱再说一句,与那皇甫嵩说过的一句话,别玩火,玩过了头,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哼!” “文远,把他们都赶走!” “看着就让人生气!” …… 张辽只是个半大娃娃,在马邑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雁门郡太守,而且还只能看着,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更想不到一直欺负自己的主公会这么……这么…… 张辽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字眼,但他不敢在此时触怒脾气不怎么好的主公,忙大手一挥,一群亲随纷纷赶人,仅片刻就把所有人赶了个空空,不仅赶走了并州、匈奴人,就是十副将也都赶来出去。 “唉……” 董虎摇头苦笑,苦娃在所有人离开后,紧张的神经才放了下来,见他一脸愁苦,想要学着大丫样子帮他舒展眉头…… “大帅,华雄、孙牛等将军求见。” 张辽很无奈,这才赶人没一小会,一些将领又都跑了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 董虎轻拍苦娃小手了两下。 “咱有些饿了,苦娃去让人帮咱做些吃的。” 苦娃能听懂这些,忙点头“嗯”两声后,这才在背后两个小婢女搀扶下走向帐门,一干将领也都在门口齐齐抱拳躬身让到一旁,这也让董虎极为满意将士们的态度。 苦娃是政治下的产物,长相在高原羌中还算不错,但这不重要,长相好一些的女人多了去,随意从各大家族豢养的姬女中拉出来一个,那都比苦娃长相好些,但能从赐支河曲辗转数千里来到雁门郡的又有几人?仅凭这情分,董虎就没有理由不宠爱这个啥都不懂,却遭受了许多非人苦楚的女人。 见一干大将出现在帐外时,董虎就收回了极为猖狂的双脚,双腿微分坐在帅椅上。 “主公(大头领)!” 看着二三十大将齐齐抱拳躬身,董虎微微点头。 “诸位不用客气,都坐吧。” …… 各人按照坐次,按照屯田长使文官,统兵武将左右分立一一就坐后,众人相视数息,这才由老将姚山率先抱拳开口。 “之前大头领说的那个……那个攻打美稷的事情,刚刚兄弟们都觉得,咱们还不如一举捅了那美稷呢,省的他们日后做大了。” 董虎微微点头,又一笑。 “咱们就是做大后的河湟羌!韩遂那老小子带着一帮东羌造反,事后东羌肯定会遭受重创,无论朝廷愿不愿意,咱们都是凉州的羌王,能稳住凉州的也只有咱们!” “同理,咱们现在来到并州后,咱们就是另一个朝廷大军,咱们杀入河套三郡后,遭受重创的匈奴各部肯定要缩回西河郡、上郡的,肯定还是依附在美稷单于庭身上,当然了,也一定有一些小部族成为咱们名下族众。” “但诸位当知,这种算计不能正大光明的说了出来!” 董虎皱眉说道:“听着好像有些绕,既然不能说出来,咱为何还要当着呼厨泉、郭缊等人说了出来呢?岂不是让朝廷更为忌惮咱们?” 众将默默点头,他们能够看出这些话语当众说出来,又会对河湟谷地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董虎解释道:“咱们行的是堂堂正正的明谋,那韩遂老小子知道咱一直想杀他,咱们趴在河湟谷地,那老小子绝对不会反叛,咱若离开了,他也必会趁机造反!” “为何?” “因恐惧!” “韩遂心下知道,朝廷即便招安了他,也绝对不会再信任,他只是朝廷手里一条狗,一条一旦没了用处就会宰了的狗,无论造不造反,结局都注定了,但造反了后,统合了整个凉州九郡兵马后,逼迫朝廷承认他的凉州王地位,他就能活!也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 董虎很清楚韩遂老小子究竟闹腾了多久,对那老小子的手段也着实佩服,但因他的出现,老小子还想一直闹腾,那是想也别想! “咱行的是明谋,啥是明谋?就是他人明明知道咱们的算计,也不得不按照咱们的想法去做。” “就比如咱们离开了河湟谷地,那韩遂老小子会不会造反?答案是一定的。” “羌人侵入三辅,朝廷会不会出兵攻打?答案也是一样的。” “那么朝廷能不能短时间平定此次羌乱呢?” “不能!” 众将一阵错愕,董虎皱眉片刻…… “凉州三明,包括之前的护羌校尉,以及熹平六年的攻打鲜卑弹汗山等征战中可以看出些端倪。” “什么端倪呢?” “平乱的主力不是汉兵!而是参与平乱大军中的羌人、匈奴人、乌丸人!” “平乱的精锐主力不是汉兵!是各族义从军!” 众人心下一惊,顿时有了些明悟。 姚山年岁较大,经历的事情较多,抱拳道:“大头领说的不错,护羌校尉的精锐主力是湟中义从,当年段颎平定羌乱的,使用的就是过万羌人义从,熹平六年三万骑,超过两万骑是匈奴人、乌丸人!” 董虎点头道:“此次羌乱与上一次不同,上一次的羌乱,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的乱兵虽有十万,然却聚集在金城塞,并未威逼长安三辅,朝廷若想要征募些敢战羌人还是很容易的。” “但此时的羌人,仅与右扶风对峙的羌人就有十万之多,朝廷也没了法子征募到精锐羌人义从,只能使用汉兵与十万作乱羌人厮杀。” 正文 第183章 董虎的明谋是匈奴的阴谋 看着众人皆默默点头,董虎继续开口。 “凉州易乱,即便百姓也比中原百姓性子悍勇,然羌人上下难以一心,这是他们的弱点。” “咱们都是凉州人,是知道南北纵向陇山阻隔了入凉州腹心道路的,北地郡、安定郡五六万羌人居于北,汉阳郡五六万羌人居于西,两处羌人叛军如牛之双角,不仅阻止了汉兵进入凉州,更似两弱抵一强,是双角抵力之势。” “双角抵力之势,双方就难以短时间内分出胜负,若无意外,这种持久战争也最为消耗双方的兵力、财力、物力,战后,无论双方孰胜孰败,都是筋疲力尽,想要再阻止咱们入场、做大都是无能为力的。” 董虎说道:“咱们撤出河湟谷地后,无论韩遂,还是朝廷,他们都没有太大的选择机会,只能双方厮杀在一起,朝廷恼怒不恼怒咱今日当众说出的话语,只要咱们入场后,咱们就是凉州的王!” “咱们行的是明谋,说不说出来,朝廷大臣们心下都应当知道这些事情,咱们这点心思还是瞒不住他们的,但朝廷是没太多法子阻止的。” “同样的招数,对于匈奴各部来说,这就是阴谋!” “羌渠勾结张修诱杀了呼征单于,诱杀了匈奴人的王是一场阴谋。” “羌渠坐视族人惨遭屠戮,同样是一场阴谋!” 董虎看向姚山说道:“大山叔说的没错,咱们若杀入河套三郡,若美稷单于庭不管不问,仅凭河套三郡散落的匈奴人是没法子与咱们对抗的,河套三郡匈奴在打不过咱们后,就会往美稷单于庭奔逃,往西河郡或上郡奔逃,美稷单于庭的人丁肯定会增加数万、十万之多!” “但明谋是与阴谋不同的!” “咱们是明谋,咱们就算算计了东羌又如何?咱们可没有让他们造反,他们若不呼啦啦跑去造反,又如何遭到朝廷的屠戮、打压?” “所以,就算东羌知道咱们算计,事后也怨不到咱们,再说咱们所领的西羌本就与东羌敌对,就算算计他们,那也算正常,所以呢,在朝廷击败他们,当他们投靠咱们后,咱们就算把他们的头人全部砍杀一空,他们也不会有太大怨言。” “但是匈奴人呢?” “美稷单于庭也好,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各部也罢,他们本就都是南匈奴人,侵入河套三郡,究其原因也是因为张修、羌渠杀了他们的单于,也是因熹平六年匈奴万骑死了个精光,因各部心有怨气,对羌渠不满,对大汉朝的不满,这才与羌渠闹腾,但他们还都是南匈奴,也还是美稷匈奴人!” “可是呢,他们的单于,羌渠单于却坐视他们被咱们屠戮,他们的单于却在算计他们,这种怨气不会消失,而会更加深重,即便羌渠砍了他们的头人,怨气也绝对不会消失,甚至闹到最后,怨气转变成了仇恨,以至于在美稷单于庭造反,砍了那羌渠的脑袋!” 董虎不屑冷笑。 “想学咱?” “哼!” 董虎冷哼不屑,看着一脸凝重、惊骇的众将,又叹气一声。 “因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匈奴各部对羌渠极为不满,咱们若攻打羌渠,他人肯定是不愿意救援的,但他们肯定会向朝廷告状的!” “咱们是不怕他们告状的,但若河套三郡匈奴看到朝廷管不住咱们后,他们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呢?” “会与咱们全力一战!” “会向鲜卑人臣服,会与鲜卑人一同与咱们全力一战!” “轰——” 众将轰然惊起,他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董虎为何要当着一帮匈奴人说了那些话语。说出那些话语,就是要让美稷单于庭坐视霸占河套三郡的匈奴人战败。 匈奴人若毫无后路时,肯定会投降了鲜卑人,但董虎并未将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人的退路全部堵死,他们在有后路可退时,虽也会有些匈奴人惊慌逃入漠北,继而加入鲜卑,但大多数肯定向南逃入美稷单于庭,或是跑去上郡。 可一旦让董虎霸占了河套三郡,董虎就彻底把匈奴人与鲜卑人隔离了开来,而这个时候,羌渠也陷入了因各部匈奴对他的怨恨当中,想要吞并、消化掉各部人丁是极为困难的! 董虎起身看着一群大将…… “咱们可用的人手看似二三十万人,别说河套三郡千里之地了,就是一个雁门郡,这点人丁也少的可怜,对于咱们来说,美稷匈奴也好,弹汗山鲜卑也罢,让他们任何一方增加人丁都是极为危险的!” “说是十万,咱们前往河套三郡的,只能是五万青壮兵卒!此次由本将军亲领,五千临洮儿郎全部留给华雄、董耀你们,咱带着董部义从精锐进入河套三郡。” “华雄,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内,要领兵杀到强阴城下,咱会让董重、小乙领五千骑帮助你们!” 华雄、董耀郑重抱拳。 “诺!” 董虎看向姚山一干老将。 “姚山叔你们是持重老将,由你们看顾咱的后方,咱完全可以放心,但大军出征在即,河套三郡皆是骑马奔驰之地,还请调拨三万驴骡。” 姚山郑重道:“大头领放心,此时耕种已经结束,半个月内可以为将士们准备好所需驴骡。” 董虎点头道:“事情就这么多,各位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境内的百姓,只要是奉公守法的,不管是咱们带来的二三十万人,还是雁门郡、定襄郡其他人,汉民也好,胡人也罢,只要是愿意遵守咱们规矩的人,一律当公平对待!” “税收什么的,暂时全都取消,暂以……三年为期,各位是将领,一郡将领也好,一城将领也罢,俸禄什么的就不要与咱提了,军队自己屯田自己吃自己的,民事上的事情全都交给长使、从事去做,与咱们在河湟谷地的规矩等若。” “艰难时候,所有人都要团结一心同患难,等到咱们真正发达了、富裕了,那个时候再共富贵也不迟!可若艰难时,还他娘地想着往自个兜里扒拉,那不是精明,那是在找死!咱虎娃也没有这样蠢货兄弟!” 众将齐齐低身抱拳。 “诺!” …… 二三十万人,大多都是黄巾军造反青壮,老弱妇孺不是没有,但这些人大多都是董部义从在豫州乡野间抓获的,总数大概有小十万,而这小十万人里也有数万青壮,在定颍、下曲阳抓获的敢打敢拼俘虏,基本上都是青壮。 自被俘虏的那一刻,董虎就对所有俘虏进行了军事化管理,无论天气多冷,无论耕种多么忙碌,每日一小训是不能少得了的,后世大学生军训一个月后都会有了大变样,更何况训练了半年之久,本身就是打过仗、杀过人的,进行半年军阵训练后,也就与当年领着两千佣兵参战时差不了多少,当然了,中原与易于混乱的凉州是不同的,即便训练了半年军阵的十余万黄巾农夫,军阵操练样子与当年的雇佣兵相似,双方战力也是相差较大,厮杀技能并不是一日两日练出来的。 二三十万无论老幼都要进行一些军事化教育,所有人分为在役、准役兵卒,身在河套三郡也好,雁门、定襄两郡也罢,他们都将每一日面临生死,即便董虎不带着他们跑到边境,即便身在中原,董虎也会本能的对他们进行训练,因为他很清楚一旦天下大乱后会有怎样的凶险。 大汉朝人口五千万,晋一统天下时,仅剩下一千六百万人,大汉十三州,平均每个州仅剩下一百二十万人,而且这还是三国蜀汉、东吴先后吞并些蛮族人丁,以及统一之前人丁恢复了些情况下的一千六百万人,三国相互争锋最残酷的时候,五千万人可有一千万人活命? 董虎不知道,但他知道,多会一点刀枪厮杀就能有一点保命的机会。 人多力量大,尤其是军事化管理的几十万人,雁门郡多煤炭,还是露天易采的煤炭,但想要短时间内烧制砖石营建一座二三十万居住的巨城,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暂时只能用营建军营那般的法子,用土坯在内部建造一个个土屋,在箭矢无法箭射点燃茅草屋的外围挖外围护城河,营建一个个刺猬似的土坯砖石防御箭楼…… 每个防御营寨两万人,想要攻打两万人驻扎的要塞式营寨,至少需要万人强攻,但过万敌人在没有拿下北面的平城,没拿下南面的阴馆县、楼烦、马邑,或是西面的定襄郡前,过万敌人是不可能钻入雁门郡腹心而攻打两万人居住的营寨。 两万人的营寨不是为了应对大规模匈奴人、鲜卑人,而是应对小规模的劫掠轻骑,董虎不是在河湟谷地,河湟谷地有无数战马,而此时的他手里仅有万匹战马,没有足够骑兵,一旦被匈奴、鲜卑轻骑钻了进来,稍有大意就是损失惨重。 粮食关乎所有人的肚子,营寨关乎所有人的人身安全,刀兵习练、军阵厮杀关乎将领们的荣华富贵,关乎着二三十万人未来的命运,是艰难的活下去,还是惨死在大汉朝的边关或是沦为异族的奴隶,没人敢大意,哪怕再如何艰难,所有人也要咬牙坚持。 算计的再好,若没有相应的力量支撑,一切都不过是他人饭后茶余的笑谈。 正文 第184章 堵住河套三郡的东面入口【第三章】 “大人,十里外出现一队千人的商队,咱们是不是还不予理会?” 手下话语里询问,眼中却满是贪婪渴望,破六韩虎皱眉许久,有些没能弄明白这几日是怎么了,汉人啥时候与他们鲜卑人这么熟了? “大人,前几次都是一百、两百人的商队,这次竟有千人,听说……听说这次汉人要去弹汗山送给骞曼大人一百铁甲……” “什么?” 手下不说送铁甲给骞曼,破六韩虎还不惊怒。 “该死的汉人,难道不知道鲜卑大汗是谁吗——” “立即传令!” “老子要全宰了那些该死的汉人!” 破六韩虎大怒,一干将领心下大喜,脸上却个个愤怒异常,全拿着刀子召集兵马,尚无两刻钟,两千鲜卑骑气势汹汹杀出了强阴城,挥舞着马刀杀向十里外千人汉人商队…… 拖拖拉拉两三里的商队停下了脚步,他们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当数名架着飞鹰探子疾驰而过后,两三里的商队骤然向后退缩,很快三四百辆马车围拢成了个方阵,千人汉民一脸惊恐看向无数鲜卑铁骑汹涌杀来…… “呸!” 一名汉子重重吐了一口。 “啥玩意儿,比起咱董部义从差了太多!” “兄弟们,听老子的,等他们近了些再射箭!射不中人就照着他们的马射!他们若是敢爬上木车,就与老子狠狠射他们!” …… “都不许乱,只要咱们挡住他们一刻钟!一刻钟后,这帮混蛋一个都甭想活命!” …… “射箭——” …… “杀——” …… 一千人并非是董部义从精锐,人数少于对方,两千骑展开足有数里散兵线,如同滔天洪水一般,如此威势很难用笔墨形容,若不是久经战阵老兵,遇到这种泰山压顶威势都会畏惧、恐慌。 但营帅、大队长都是临洮老兵,看着鲜卑人散开的阵势时,就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一千人,两个大队的兵力,一个大队充当箭阵,一千人在方圆两百步内的车阵内组成军阵。方圆两百步,一千人军阵居于车阵阵心,预留给翻越马车的匈奴人的空间并不大,每一辆马车皆被锁死,想要推开是很困难的,三四百辆马车并不能完全封锁方圆两百步范围,车子与车子的空挡也仅能让少量战马通过,而不是大量骑兵冲阵。 速度是骑兵的最大利器,一旦速度降了下来,很容易被无处长矛、步戟戳死。 无数鲜卑人弃马攀爬马车,嗷嗷叫跳入车阵内,居于四周的持盾步兵激烈与跳入车阵内鲜卑人厮杀,居于阵心的五百弓箭手不住射杀攀爬马车的敌人,或随时充当预备队冲向阵线动摇的地方。 战斗一打响就极为惨烈,面对嗷嗷吼叫鲜卑人,阵线一再动摇,也幸亏有一个大队弓箭手作为预备队,幸好马车阻碍了鲜卑人的冲阵速度和兵卒数量,虽数次阵线动摇,最终还是撑下了一刻钟。 破六韩虎见自己一刻钟强攻也未能拿下这支千人汉民,心下本能的有些心惊肉跳,一鞭子抽在蛊惑自己出兵的手下身上。 “混蛋……这就是你说的汉民商贾?这是汉兵——” “来人,给老子放火!把这些车子都给老子烧了——” 一群大将正待劝解,他们看到了车子上的东西,确实有不少布锦,这要是一把火烧了…… “大人……大人快走——” “东面……东面……” 一名探子疾驰奔来,尚未来到破六韩虎面前便栽落战马,翻滚了几圈后再无声息,但所有人看到探子背后三根箭矢,全都惊恐看向东面…… “走——” 在看到两队铁骑出现后,一名头插飞羽汉子大惊,想也未想,拨转马头就向北面狂奔,与飞羽汉子这般的还有数人,根本不用去看,仅看东面蔓延的烟尘,他们就知道有多少敌人杀了过来。 “呜呜……呜呜……” 催战号角急切,雁形阵伸出的两条臂膀更加迅捷,如同重量拳击手挥舞的一记沉重组合拳,正在围攻车队的鲜卑骑大乱…… “嗡——” 刘弃一箭射出,正在奔逃的一人应声栽落战马,双腿用力夹着马腹,胯下战马如同知晓了他的心意,转而向北追杀散逃的数百鲜卑骑,而身后千骑齐齐转向,追杀正在奔逃的数百骑,至于迎面冲杀而来的千余骑则不管不问。 破六韩虎很想向北奔逃,可手下大将竟暴怒率先转身杀向迎面撞来的汉兵,无数铁骑挥舞着马刀,冲杀人数更多的汉军骑…… “杀——” 尚未达到箭射距离,破六韩虎怒吼,不料迎面冲杀而来的前军骑突然左右裂开,前军骑左右散开,再次形成一个雁形阵…… “撤——” 双方相距仅百步,对于狂踢战马加速冲撞的双方来说,百步距离仅需要数息时间,当汉军骑突然裂开后,破六韩虎这才看到藏在后面是重甲骑,人人手持六米重骑枪人马俱甲重甲骑。 “快走——” 破六韩虎想也未想,拨转马头就要向北转向,可百步距离太短了,全力冲刺的双方想要转向已经很困难了…… “噗噗噗……” “啊啊……” 缺少铁甲的鲜卑人,无法折断刺穿整个胸口的重骑枪,重甲骑也不得不舍弃六米骑枪,拔出短矛继续冲锋。 重甲骑如同推土机横推一切,散兵线的鲜卑骑根本无法阻止重甲骑,破六韩虎极为幸运的躲过第一波重甲骑,也很难躲过第二波,躲过了第二波,还有第三波…… 正如董虎所预想那样,拥有马镫和西凉大马优势,转而向北疯狂逃窜的数百骑几乎陷入绝望中,根本无法阻止紧紧跟在自己左翼的凉州羌骑不断射杀,一再分兵断后,一再被紧跟着的羌骑圈住围杀。 十里,一条生死路,无数惨叫破皮袄栽落战马,羌人与鲜卑人、匈奴人差不多,同样的身处混乱之地,同样的厮杀是家常便饭,拥有装备、战马速度、兵力优势下,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甚至还未接战时,鲜卑人就开始了四散而逃,但董部义从像是猫戏老鼠似的,明明可以圈住逃跑的敌人,偏偏在狂踢战马逃亡的鲜卑骑左后侧翼不断射杀,无论数百鲜卑骑如何机动转向,就是无法逃得脱,只能拼命向着强阴城奔逃,期望凭借着土坯城墙可以逃的一命…… 凭借着西域良马速度优势,狂踢战马拼命奔逃的丘林俊绝望了,绝望看着里许外惊慌洞开着的城门。 太近了,身后那些该死的汉军骑距离自己太近了,即便逃回城内也没有时间紧闭城门。 “走——” “向北——” 在临近城门两百步时,丘林俊再次怒吼,猛然拨转马头,再次做出机动转向,他知道,身后死死咬住自己的千余汉军骑,就是要与自己一同趁机杀入强阴城内,一旦进入城内,自己必死! “只有一线机会……只有这一次机会——” 丘林俊心下怒吼,毫不犹豫在即将要冲入惊慌的城内时,猛然拨转马头,身后紧紧跟随的丘林族人本能的狂踢战马跟随,剩下的百十骑先是一愣,但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眼看着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并未有太大的犹豫,狂踢战马向着城门狂吼冲刺,而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千余董部义从骑也在狂踢战马加速,更有不少兵卒双手举弓,向着城头进行奔射…… “杀入城内——” 刘弃将骑盾挡在面前,狂踢战马不断加速,马刀挥舞,嘴里铜哨却很有节奏的“嘟嘟”吹响。 城门狭窄,想要让千余骑一下子全部冲入城内是不可能的,一路奔驰追杀,轻骑可以是散兵线,但在杀入城内时,谁也不知道城内究竟有怎样的危险,就不能真的一股脑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在极为有节奏的“嘟嘟”声中,前锋的小队骑骤然狂踢战马加速,在狂踢战马疾驰时,很短时间内就行成了如同步兵那般冲击阵,与此同时,后面的小队却在减缓进攻速度,另有数个小队向外围散开,沿着不大城池周围奔射,压制城头的箭矢…… “杀——” “杀——” …… 无数持盾挥舞马刀,无数举着马槊董部义从杀入空虚了的强阴城内,城内兵卒几乎都被商队诱饵诱出城池,战争爆发的又极为突然,城内鲜卑人根本没有来得及准备,在无数狰狞羌人杀入城内后,城内大乱,无数尖叫鲜卑妇孺四处躲藏…… 仅半个时辰,两三千奴隶抬着一具具尸体出城,仅三日,两万人拖拉着两三千辆马车来到城下,在河套东部入口处,兴建两座万人城寨…… 强阴城很小,常兵也仅有五百人,看似很少,但对于河套三郡大多数城池仅有两百人的曲侯驻扎来说,强阴有五百常兵就已经很多了。 大汉朝的常兵是很少的,能驻扎两千兵卒的军城是极其稀少的,在河套三郡中,仅有云中城塞和度辽将军驻扎的曼柏塞有两千常兵。 凉州的政治中心是汉阳郡,那是因为汉阳郡是长安三辅的前沿阵地,凉州羌人易乱,一旦羌人大乱,朝廷入凉州的渭水道就必须保证安全,前沿阵地就不能丢了。 同样的,河套三郡的政治中心是云中郡,是治所云中城和度辽将军驻扎的曼柏塞城,盖因河套三郡北面是东西走向的阴山山脉,敌人想要杀入河套三郡最佳的路线就只有东西两个入口处,而在鲜卑人崛起后,当鲜卑人将主力、政治中心放在幽州北面的弹汗山后,云中郡就成了河套三郡的前沿,而且云中郡紧邻着长城之内的定襄郡、雁门郡,便于并州汉兵第一时间增兵救援。 正文 第185章 朝廷新贵 大汉朝常兵很少,一座军城常兵超过两千的屈指可数,护羌校尉驻扎的令居塞、破鲜卑中郎将驻扎的云中城、护乌桓校尉驻扎的柳城、匈奴中郎将驻扎的美稷、度辽将军驻扎的曼柏塞等等,大汉朝真正有常兵的城池仅有这些,余者大多仅驻扎四五百人的校尉、都尉、司马,或是两百人的曲侯,以及仅有百人的邬堡。 常兵少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兵卒,凉州还好一些,原本就有汉民村寨耕种,但河套三郡汉民只有两种人,要么是兵卒以及家眷,要么就是流放的屯田罪民,而这些人都是大汉朝的边境屯田兵,除此之外,还有羌、匈奴、鲜卑、乌丸、高车……一干部族,他们同样也是汉兵的一部分,只要居住在河套三郡,愿意成为大汉朝义从兵的,都是汉兵的一部分。 匈奴人总数大概在三四十万,鲜卑人丁稍多些,但在檀石槐死后,东中西三部各自分离,三部之中又有各自的竞争或争斗,看似强大,但因熹平六年汉兵大败以及檀石槐病逝后,匈奴、鲜卑几乎同时进入了三国争霸之中,人丁看似比董虎名下二三十万人多,但各自争霸的双方所能调动的、使用的人丁是不如董虎的,但这要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两者双方不能联合在一起。 三月,廷尉崔烈仅花费五百万钱买下司徒,原司徒袁隗任太仆。 北地郡、安定郡羌人侵入右扶风,汉阳郡羌人兵围冀州,枹罕羌人宋建自称河首平汉王,金城郡太守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侵入凉州西北四郡…… 除了临近汉中的武都郡外,凉州十郡中有九郡处处烽烟,随后朝廷任命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持节讨贼,接着就是新任司徒崔烈以羌乱不止、空耗国帑而廷议“舍弃凉州”一事,转任议郎傅燮大骂崔烈该杀,众臣皆怒言崔烈弃土亡国之贼…… 四月,韩遂、边章、李文侯领兵五万自汉阳郡入右扶风,与北地郡数万羌人攻右扶风雍县,甚急,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领五万平灭黄巾贼精锐入长安三辅救援…… 五月,皇甫嵩领五万雒阳军精锐、七万长安三辅入美阳,贼军势盛,平乱大军连连大战不胜,折损过万兵卒后,皇甫嵩不得不结营亦守,与此同时,皇帝刘宏罢太尉邓盛,张延继任太尉…… 六月,太尉张延论功,十二中常侍皆为列侯,董卓因功封斄乡侯,食邑千户,拜羽林中郎将…… 与此同时,董虎令手下大将出长城夺强阴塞,随后领五万精锐入定襄郡,自桐过塞沿着黄河入云中郡…… …… 董虎跑去了并州后,他就不愿理会朝廷事情,可朝廷又如何不盯着他? 当日董虎面见匈奴右贤王呼厨泉、太原郡司马郭缊时,当着众人说要夺了定襄郡,六月时,董虎果然带着五万大军自定襄郡入云中郡,一万“董部义从”也同时抢了整个定襄郡。 郭缊将消息带回太原郡后,张懿差点没气疯了,先抢雁门郡,朝廷没有怪罪,还给小混蛋升了官,现在更是肆无忌惮抢了定襄郡,这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弹劾! 必须弹劾! 并州刺史张懿化身成了当日的凉州刺史左昌,并州各郡上下也成了另一个凉州各郡,全呼啦啦向朝廷送弹劾奏表! 没有大雪封路,日夜护送的弹劾奏表很快就送到了司徒崔烈手里,看到董虎再次毫无顾忌抢了定襄郡后,本能的就是火冒三尺…… “哼!” 崔烈重重将并州弹劾奏表摔在桌案上,过了好一会,又不得不让人带着十几个弹劾奏表入宫,当他来到后宫求见皇帝时,皇帝正与几人说话,看到其中一人时…… “唉……” 崔烈心下叹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他的到来也打断了房内正侃侃而谈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汉阳郡长使盖勋,皇帝身边的新贵。 护羌校尉夏育在右扶风养马时,北地郡先零羌率先造反,联合了安定郡羌人后,五万羌人随即杀入右扶风境内,盖勋领两千汉兵要去救援,结果自己却陷入重围,两千汉兵全军覆没。 盖勋战败算不得什么,贼军势大,自己也战至最后一人才被贼人俘虏的,也不算是丢了大汉朝的脸面,关键是他先后与两任刺史左昌、宋枭不合。 先是贼人造反时,刺史左昌贪墨五千万钱军资,被朝廷以“断盗罪”押解入京,继任刺史的宋枭畏惧贼人,很不靠谱的要给不读书的羌人每人发一本《孝经》,想要以此感化喜欢造反的羌人,奏折送到皇帝面前后,气的刘宏大怒,立马让人也把继任的宋枭关笼子里。 宋枭被关了笼子,肯定还是要任命新刺史的,就让杨雍担任了新任凉州刺史,盖勋也因兵败带着家小前来了雒阳。 贼人抓了盖勋后没有杀他,又将他送回了冀县城内,贼人围城,不仅城外的麦子没办法收割,城内的百姓也没法子出城放羊,城内百姓发生了饥荒,也许盖勋真的是仁德的人,也许是为了安抚战死的将士家属,或是减少战败的罪责,在贼人将他放回城后,就把家中所有粮食全都救济了城内饥民,自己也带着家小离开了冀县,贼人能将他放回,自然也不会阻止他的离去,甚至巴不得他离开汉阳郡,能战至最后一人也不降,这种人留在冀县内只会更加麻烦! 盖勋回到雒阳后,向皇帝上了封奏表,希望皇帝能够移居南宫治理天下,也不知道刘宏是因为南宫着火而加赋天下缘故,还是想为捞钱找个借口,还就真的幡然醒悟,想要重拾祖宗荣耀,在盖勋上表移居南宫治理天下后,盖勋一举成为皇帝身边新贵,即便张让、赵忠都有些嫉妒的地步。 司徒崔烈看到盖勋坐在刘宏手边,心下一阵苦笑,脸上却无任何异样,从衣袖里拿出一份竹简…… “陛下,并州上了份弹劾董大使奏表……” 不等话语说完,刘宏很不耐烦冷哼打断崔烈话语。 “哼!” “那小混蛋又做了什么事情?” 崔烈将竹简送到上前的小宦官手里后,脸上露出些苦涩…… “董大使以为定襄郡夹在河套三郡、雁门郡之间,为了将士们更为安心后路安稳,所以……” “混账——” 刘宏刚看了竹简一个开头就气的老脸涨红,大怒。 “混账!” “那小混蛋想要做什么?真想造反吗——” 皇帝是真的恼怒了,先是私自抢了雁门郡,看在小混蛋送来的银钱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默认了,可现在又无朝廷旨意,再一次抢了定襄郡,难道自己不知道定襄郡是让小混蛋难受的地方吗? “哼!” “高望……” 刘宏大怒,开口就要大骂高望或郭胜,抬眼却没见到两个老混蛋,这才想起两个倒霉蛋也被“流放”到了宫内边缘地方了。抬眼却没看到人,犹如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般难受。 “张让!” “立即让人去雁门郡,告诉那该死的小儿,他若敢碰触定襄郡,朕……朕必不轻饶了他!” 何皇后、何进、何苗、张让、盖勋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了董虎又要去抢定襄郡,除了何皇后皱眉外,余者全都一脸不悦。 张让正待上前,崔烈却苦色开口劝阻…… “还请陛下暂息怒火,此时……此时恐怕还不能太过训斥董……董大使……” 刘宏鼻息一阵粗重,其余一干人全一脸怪异看向崔烈,崔烈脸上更加郁闷。 “并州送来的弹劾奏表,虽言董大使肆意妄为,然以老臣想来,董大使真正的心意却是逼迫美稷匈奴,逼迫那羌渠单于断绝侵入河套三郡的心思。” 刘宏心下一惊,忙看向竹简,并州刺史张懿弹劾董虎,肯定是想让朝廷先入为主,自是将董虎欲要霸占定襄郡放在“头版头条”位置,刘宏刚看了个开头后,也确实大怒未有翻看后面一笔带过的内容。 其余等人听了崔烈话语,全是心下一惊,见皇帝眉头紧锁,何进犹豫了下…… “崔相……那小儿混账妄为,先后霸占雁门、定襄郡时,就已经有作乱心思,怎么听崔相话语……此事好像还另有隐情啊?” 崔烈正待开口…… “哼!” 刘宏一声冷哼,又将竹简扔到桌案,向张让指了指,张让忙低身上前…… “那小混蛋胃口很大!不仅趁着大汉朝危难之时霸占雁门郡、定襄郡,还想一口吞了整个凉州,想要成为凉州羌王!” “啥?” 众人更是大惊失色,何进、何苗、盖勋也顾不得其他,全围拢着张让去看张懿的弹劾竹简…… “狼子野心!” 大将军何进还未将竹简全部看罢,大怒上前拜倒。 “陛下,如此狼子野心贼子决不可留!” 大将军何进大怒,盖勋反而拧眉不散…… “此事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众人齐齐看向盖勋,盖勋向皇帝抱拳一礼,神色有了些郑重。 “信上言朝廷招抚那韩遂反贼,欲让东羌与河湟谷地西羌相斗厮杀,此事当是真!东西两羌相斗,事后无论胜负,凉州二十年内可安,只是……” 盖勋一想到凉州上下的荐举,心下就没由来的无尽后悔,董虎趴在河湟谷地时,东西两羌正是势均力敌之时,以董虎表现出来的精明,就算他有别样心思,也绝对不会率先动手的,河湟羌不乱动,趴在金城塞的韩遂敢反叛吗? 正文 第186章 酒囊饭袋的混蛋们 盖勋后悔,在北地郡先零羌反叛后,在韩遂一举绑了蔡邕后,不仅他后悔了,整个凉州无数官吏都后悔了,后悔将那小儿送去了中原…… 心下暗自后悔,但盖勋也知道,朝廷招抚韩遂等人是极为明显的举动,也定然让那小子极为不满,这才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乾坤大挪移计策。 想着凉州此时的动荡,盖勋心下叹息,面上却郑重…… “虽董大使谋略不输于朝中老臣,刻意以退为进,让皇甫将军领十数万平乱大军与作乱羌人厮杀,然臣并不认为他能成为凉州羌王。” 刘宏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盖勋抱拳道:“皇甫将军平乱之后,凉州十郡依然还在朝廷治下,只需陛下行仁德之政,民心自然在朝廷一方,董大使在河湟谷地时间太短,能安稳一地已是勉强,又如何可收服凉州十郡无数羌人?” 盖勋说了这些话语,即便是张让等宦官也暗自点头,大汉朝治理了凉州十郡近四百年,民心根基又如何是一小儿可以比得? 按照常理,盖勋的话语是没错的,可他们又哪里能看到皇帝病逝后的情形? 此时,即便最狡猾、算计最深的老家伙,也无法想象得到皇帝刘宏死后,天下四分五裂又成了何种情景,自也不认为董虎有成为凉州羌王的事情。 盖勋抱拳说道:“董大使若蜗居在河湟谷地,可凭地势成为一处羌王,然各郡羌人与河湟羌人不同,想要成为凉州羌王也着实可笑了些,以臣想来,董大使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的,然却将此等话语当众说了出来……” 盖勋眉头更加紧皱…… “臣在冀县时就曾听闻了董大使‘上中下’威胁我朝社稷之策,然若以当日情形,董大使一旦领二十万黄巾贼造反,即便没能毁坏我朝根基,也定然是一场倾天灾难,然董大使只是当众说了出来,并未真的造反,在朝廷严令下,董大使还是领着数十万人前往了雁门,所以……臣以为,董大使虽言‘凉州羌王’话语,然目的却不是凉州羌人之事,目的当是美稷单于庭,当是为了吓阻那羌渠,避免美稷单于庭支持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部族。” 崔烈心下叹息,但他还是不得不向皇帝抱拳一礼。 “老臣也以为董大使的目的是美稷匈奴,若董大使真有心不轨,此时当紧守雁门郡一处,而不应将手中兵卒散于河套、定襄、雁门各处,而且……董大使一旦出兵夺回河套三郡,定然会与匈奴、鲜卑为恶,若真有心反叛,当不会做如此愚蠢之事的。” 刘宏听了这话语,心下就是一阵不喜,好像崔烈巴不得那浑小子反叛似的,但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小混蛋要真的有心思反叛,不是与鲜卑人勾结,就应是与匈奴人交好,若小混蛋想要造反,不应该兵锋向北,而应该指着并州最为富裕的太原郡,抢了太原郡、河东郡,左右虎视长安三辅、雒阳帝都才对。 董虎有这个兵力、实力,二三十万“董部义从”若侵入太原郡,大汉朝一时间还真没太好法子,就如躲在山岭之间的黑山军。 “哼!” 一想到董虎动不动就要威胁雒阳,开口就要称王称霸,刘宏肚子就是一阵恼怒不喜。 “那小混蛋是个脑后长骨的混蛋,就算今日不反,日后也必然是我朝大害!你们可有良策?” 皇帝说了这些话语后,何皇后、张让等人就算想劝解,也全都闭嘴不言,崔烈、盖勋两人相视后…… 崔烈抱拳道:“凉州羌人作乱之时,黄巾余孽又在各地战山为王,当此之时,老臣以为当先安抚董大使稳妥些,让他与匈奴、鲜卑人为仇未尝不可,待我朝平定了各处乱民后,再着重解决河湟羌也未尝不可。” 盖勋上前郑重抱拳道:“臣以为当遣清正廉洁官吏奔赴各地,民安则国安,只要百姓心向朝廷,就如董大使所言,匈奴人也好,羌人也罢,都无法与我大汉朝相提并论!彻底解决东西羌、匈奴、鲜卑外患并非难事。” “还请陛下明鉴!” 盖勋低身抱拳,崔烈也跟着抱拳躬身…… 刘宏心下有些恼火董虎的肆意妄为,更加气愤小混蛋动不动就开口称王称霸话语,但他也知道,此时大汉朝确实没了能力继续调兵去揍小混蛋,仅又空荡荡的小金库,他就没法子再征调十万大军。 心下知道是一回事,有无怒火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行……绝对不能轻饶了那小混蛋!” 刘宏看向张让,一脸的恼怒。 “立即传旨,让郭胜、高望前往雁门郡!别人都掏钱了,那小混蛋拿了朕五个郡,说什么也要给朕拿出一万万钱来!还有那个四成斩获,也不能少了丁点!” 众人一愣,崔烈、盖勋本能的想要张嘴反对,一旁的何进却上前大声开口。 “陛下英明,那小儿已有不臣之心,若任由其做大终是不妥,夺其财、弱其力方才是上上之选!” “臣恳请陛下,再让万年公主督镇并州北五郡!” 何进骤然开口,张让等宦官吓了一跳,逼那小混蛋掏钱无碍,可若再让小公主跑出京城,他们是绝对不敢的! 一干宦官上前跪倒,连连叩头……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公主年岁太小,并州北五郡又是匈奴、鲜卑胡蛮无数,这要是出了意外……” 张让等人差点因小公主离京而全掉脑袋,别说让小公主跑出雒阳,就是踏出皇宫一步,那也是绝对不敢的,正待一干宦官苦苦哀求时,不和谐声音出现了…… “老奴以为小公主可前往雁门……” “蹇硕你混蛋!” 不等中常侍蹇硕话语说完,张让大惊失色,想也未想就是指着他大怒。 “不言雁门凶险无数,仅年仅十一的公主,万一染上了军中时疫,你担得起责任吗?” 蹇硕皱眉不悦道:“公主前往豫州督镇时,不也……” “不也什么?豫州能与雁门一样吗?” 赵忠大怒,指着蹇硕就是大骂。 “那小混蛋心有不轨,若真的有何意外,公主若是落入贼人之手,你……你个狗奴才担得起责任吗——” 何进越是劝皇帝,蹇硕越是开口让小公主离京节制董部义从,一帮子宦官越是反对,上了一次当,那哪里还愿意再掉坑里了。 别看这个时候是何进主动提出的,就算整个外廷全都开口让小公主离京,张让、赵忠等人也是蛊惑皇帝的奸人,无数太学生、地方官吏肯定会认为是内廷蛊惑的皇帝! 张让、赵忠一干宦官们全指着蹇硕鼻子大骂,又一个个趴在地上哭诉…… 闹腾了大半日,刘宏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小公主也好,郭胜也罢,他们都节制过董部义从,但那也只是如同傀儡一般,想要插手军中内务几乎是不可能,但皇帝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一帮子宦官没有反对卖官要钱的事情。 并州的弹劾奏表还是引起了朝堂内外震动,董卓不仅被司徒崔烈唤去训话,司空张温、大将军何进、太尉邓盛、光禄勋丁宫……甚至成了边缘人的太仆袁隗也把董卓叫到身前训话,但董卓反应很有些怪异,对每个大佬都恭恭敬敬,但就是不开口多说什么…… 一日内,被数位大佬训斥,董卓面上无异样,心下却窝着一股莫名的愤怒、恼火,与一群手下饮酒吃肉也是阴沉着脸,他人更不敢轻易开口触怒…… “哼!” “砰!” 董卓重重冷哼,又重重将酒樽砸在桌案小几上。 “一群酒囊饭袋之徒……也配训斥老子?” “哼!” 董卓心下有股难言的愤怒,不是靠着女人上位的屠夫,就是花钱买的官,却偏偏将自己当孙子般训斥,这让脾气暴躁的董卓尤为恼怒。 别人不敢开口,董旻却叹息一声。 “虎娃……虎娃不该说那番话语的……” “哼!” 董旻还未感叹完了呢,董卓又是一声重重冷哼。 “叔颍不懂就不要乱说!” 董旻一愣,董卓就算再如何恼火,也从未当着这么多将领说如此话语。 或许董卓也觉得自己过火了,沉默片刻…… “虎娃不是个无脑莽汉,他知道说了这些话语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他还是当众说了,自然是有些原因的!” 董卓皱眉道:“朝廷招抚韩遂老小子时,那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就是想让虎娃与正在造反的混蛋们拼个你死我活,若虎娃与他们拼了个同归于尽,对咱们可有好处?咱们在中原打了好几场,得了功勋又如何?可有他人看得起咱们?” “但有了虎娃就又有了不同,就如今日,三公让人寻咱,虽咱被他们大骂,可那又能如何?他们还能不让虎娃闹腾?能让虎娃不闹腾的也只有咱!” 董卓心下恼不恼火?那是肯定恼火的,但他却不能在一帮手下面前表现出来,可若董虎在他跟前,肯定是“梆梆”好几下的。 众将听了这话语,全都一脸苦笑,郭汜有些不满低头开口。 “主公话说的不假,可……可虎娃总是这么闹腾也不是个事儿啊……” 董卓一瞪眼,又苦笑一声。 “唉……” “你们眼睛看到的只是凉州一处,虎娃看到的却是整个天下,看到的是匈奴、鲜卑,以及……以及咱们日后入长安三辅的后事,咱心下虽有些不喜,但也不是因虎娃的胡言胡语,而是……而是咱气愤那帮酒囊饭袋混蛋!” 正文 第187章 董卓的精明【第三章】 听着董卓恼怒,众人心下一惊,董卓看向十余手下大将,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你们……你们只看到了眼前,虎娃虽年岁差了些,读的书却多,看的也远一些。” “虎娃奔袭杀入河湟谷地时,咱们明明可以一举干掉那韩遂的,那皇甫嵩偏偏却招抚了那帮贼头,目的自是不用多说。” “那韩遂能看的明白,虎娃又岂能眼瞎?正如虎娃在马邑当众与人所说,朝廷若任由虎娃干掉那韩遂老小子还罢,可若即将干掉了那老小子时,朝廷突然叫停了呢?又成了当日皇甫嵩招抚了那帮贼头了呢?” 董卓叹气道:“当日朝廷招降那韩遂,就是想让虎娃与他拼了个同归于尽,而不是其中一人获胜,继而吞了对方的兵马做大难制,若虎娃顺利击败了那帮混蛋,朝廷一定会插手!能让朝廷的屁股坐在虎娃一边的,只能是朝廷吃亏了,只有朝廷对付不了那帮混蛋时候,虎娃才能放开手脚全力一战。”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虎娃说与不说,朝臣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虎娃当着匈奴人说了出来,而是为了逼迫羌渠老小子不要乱动,就是告诉美稷匈奴人,河套三郡是虎娃的!” 董卓说道:“匈奴人丁四十万,虎娃若不当着匈奴人说出这些话语,那羌渠肯定是要支持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人的,如此之下,虎娃就是在打一场与匈奴人全面的战争!” “且不言虎娃所领二三十万人要守着雁门、定襄郡,要将兵力分散开来,仅整个匈奴四十万人的战争,即便是大汉朝调兵全力打一场,可敢言必胜?” “可若将其分散开来,将美稷单于庭与河套三郡分离开来,虎娃打的一场战争也仅是一二十万人的战争,而且此时正是牧民四处游走放牧之时,虎娃骤然发动战争,整个河套三郡很难聚集三五万人,以虎娃的本事,胜算会大的多!” 董卓叹气道:“虎娃把话语当众挑明了,那羌渠肯定不敢出兵救援河套三郡,而且虎娃兵出桐过塞,屯兵沙南、箕陵两处,就是警告美稷,羌渠那小子敢乱来,虎娃一准跑去抢美稷匈奴的牛羊!” “按理说,虎娃攻打美稷单于庭或是河套三郡,无论攻打哪一处,都是虎娃一人与整个匈奴厮杀,但自熹平六年后,自那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后,匈奴人就陷入了内斗,羌渠是匈奴单于,手下族人挨揍了,他这个头领是不能不去救的,可若他这个单于挨揍了,他人救不救他,那就不一定了!” “话语不挑明,那羌渠还可能觉得虎娃不敢去打美稷,毕竟此时的朝廷不愿意把匈奴人得罪死了,可虎娃说了出来,那就意味着他敢混账胡来,那羌渠就要担心虎娃了,担心虎娃揍他时无人去救!” 董卓沉默数息…… “顶多一个月,一个月就应该传来了虎娃大胜消息!” “虎娃夺回河套三郡,看着是关乎虎娃自身,同样也关乎着整个并州安危、天下安危,但也关乎着凉州!” 董卓转头看向李傕,皱眉道:“李傕,你是北地郡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北地郡的北面是哪里吧?” 众人心下一惊,厅堂内的人全都是凉州人,如何不知道北地郡北面是朔方郡? 董旻心惊道:“兄长是说虎娃……虎娃会自朔方郡沿河南下奔袭北地郡、安定郡的背后?” 不等董卓点头,牛辅忙说道:“肯定是如此!虎娃最善千里奔袭,一旦夺回河套三郡,肯定是要在朔方郡屯重兵,肯定想着奔袭那帮贼人背后的!” 董卓笑了笑,又极为不屑训斥自己的一帮家伙。 “一群酒囊饭袋的家伙,只盯着虎娃说了那些混账话语,只盯着虎娃抢了个屁大的定襄……” “他们也不想想,虎娃若真的有造反的心思,干嘛要吓唬那些匈奴人,又干嘛要去夺回河套三郡?” “哼!” “连虎娃想要做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有资格教训老子?” 董卓是军中老将,对董虎的性子较为了解,一眼就能看出小混蛋究竟想做什么。 凉州羌王? 就凉州羌人那般混账性子,若小混蛋不跑去凉州狠狠祸祸羌人,又如何去做凉州羌王? 董卓很是不屑,其他人在得知了董虎想要做什么后,在董卓严厉警告不许与人乱说后,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满话语,全保证不胡言乱语。 宴饮气氛有些压抑,过了好一会,董卓又轻声一叹…… “瑁儿若在就好了……” 董卓有些后悔,若是儿子在身边,凭借儿子与那小子的关系,随军前往并州后,肯定可以节制那浑小子的所有兵马,等到浑小子杀到朔方郡后,自己若是需要,自然可以随时南下杀入北地郡、安定郡,继而沿着陇山南下进入右扶风,与自己前后夹击下,必是大胜! 儿子董瑁若前往河套三郡,肯定可以统领浑小子的兵马,董卓对此极为自信,可其他人就不成了,都是因董璜的关系与浑小子不大对付,想让浑小子将兵马交给他们……想想都不大可能。 “唉……” 董卓皱眉许久,还是苦笑一声。 “陛下让郭公公、高公公前往河套三郡,虎娃很有可能会因不愿与内廷起冲突而让其节制兵马,如此一来……不妥啊……” “徐荣。” 董卓看向徐荣,神色郑重了些。 “明日你与郭公公、高公公一同前往雁门郡,拿着咱的信件,告诉虎娃,咱不管他难不难,都要给咱拿出五千骑放在朔方!” 众人心下一惊,董卓说了这话语后,就说明徐荣将是华雄之后,第二个可以统领董虎精锐兵马的人,这也让其他人颇为羡慕、嫉妒。徐荣没有太多犹豫,起身郑重抱拳。 “诺!” 董卓心下更愿意让董旻或牛辅前往雁门郡,但他身边可用的谋士太少,仅有董旻、牛辅两人可用,一个要常驻雒阳京师,一个要带在身边出几个骚点子,将所有人扫视了数遍,也只能让手下大将徐荣前往。 一干凉州将并没有外人看着的那般焦急或恐慌,董卓带着一干将领走了一圈中原战场后,心下知道董虎话语是对的,即便是凉州羌人杀到了右扶风,他们也是被打压的一群人,想要短时间内重回战场是很难的,只有皇甫嵩无法击败一二十万羌人后,他才有可能重回战场。 打压是肯定的,但真的能打压得了吗? 今日是王允第三次出狱,怎么说是第三次呢?第一次是在太原郡,因当着众人大骂太守王球贪赃枉法,气的太守将他关了起来,第二次、第三次都因在豫州剿灭黄巾贼时,发现了张让等人勾结贼人信件。 张让等宦官恼怒王允,拿了好多钱财才平息了皇帝的怒火,之后就与刘宏抹眼药水,就把王允关了起来,在平定了张角三兄弟后,皇帝就进行了大赦天下,王允也因此得以出狱,可张让等人着实恼怒王允,刚出了牢狱就又重新给关了进去,直至何进等人再三劝谏皇帝,这才将人放了出来。 刚把人放了出来,洗尘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呢,一干人就扯到了并州送来的一堆弹劾奏折,纷纷恼怒大骂董虎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 “唉……” 何进深深长叹一声。 “临洮小儿脑后长骨,偏偏此时羌人造反……” “大将军!” 袁绍突然大声开口,众人齐齐回头去看,只见袁绍正色抱拳。 “大将军和诸位也都知道了那小儿言语,当知道,今日凉州九郡羌人作乱,实则还是那奸诈小儿故意为之!如此贼人,忠义之人当全力伐之!” 袁绍话语说罢,厅堂内二三十人皆默默点头,嗡鸣说着临洮小混蛋的可恶…… 王允默默点头,向袁绍抱拳道:“那小儿所言已是证明了本初话语,本初可是有良计讨之?” 厅堂内顿时一静…… “这个么……” 王允话语说出,袁绍就有些傻眼了,他是接触过董部义从那帮混蛋的,一个个全如董虎那般油盐不进混账。 三公或是朝廷能够按住凉州三明,能够按住董卓,按住天下任何一将,盖因这些将领都是大汉朝义务兵役下将领,朝廷想要剥了他们的兵卒极为简单,只需要三公一张纸令即可,就如司隶校尉阳球轻易弄死了大将段颎。 朝廷能轻易弄死了大汉朝兵制下任何一个将领,偏偏却拿临洮一个羊杂汤小儿无可奈何,根子就在于董部义从的兵卒八成都是羌人,雁门郡存在的二三十万“董部义从”都是一帮反贼,他们根本不鸟朝廷军令! 兵卒不鸟朝廷,将领不遵朝廷号令,小混蛋又不在乎朝廷给予的荣华富贵,若一心窝在雁门郡不出来…… 咋整? 黄门侍郎荀攸皱眉道:“能分临洮小儿兵马的,只有董卓父子,令董卓前往并州是不成的,临洮小儿尚年轻不够稳重,可缓缓图之,若董卓拥兵数十万……恐非幸事。” “如此就只剩下董卓之子,然其子被贼人堵在了河湟谷地中……如此也只能朝廷平定了凉州羌乱后,缓缓图之了。” 黄门侍郎钟繇赞同道:“公达所言不错,暂时是没有太好的应对法子的,先令其与匈奴、鲜卑人争斗一番也算是上上之策。” 正文 第188章 黑山军是乱世的序幕 (今日三章……) 天下未乱之前,朝廷要杀任何一名将领,那都是手到擒来,盖因这些将领没有兵卒,但董虎即便远在河湟谷地数千里外,他也能轻易调动数万董部义从。 手里有数十万忠心听话兵卒,朝廷若想一刀砍了他,就要面临数十万兵卒造反的后果! 王允、袁绍、朱儁、曹操等人一开始是不信的,不相信朝廷会调动不了董部义从,可相处了后才知道,别说让九副将反叛了,就算下面的大中小队长都很难招募得到。 即便招募了也没太大用处,九副将根本带不走下面的兵卒,带不走兵卒,招募了几个将领又有多大用处?只要兵卒听董虎的军令,他人就甭想动的了董虎,动了董虎就要面临数十万人的造反! 一屋子衮衮诸公却无太好法子…… “陛下言内廷前往雁门郡,是不是有些不妥?” 大将军与内廷宦官是天敌,何进成了大将军,屁股下的板凳不一样了,对郭胜、高望前往雁门郡颇为担心,心下极为不愿意内廷有强大外援的支持。 众人听了何进话语,神色全都郑重,相视后…… 袁绍抱拳道:“那小儿是阉党之人,若让一干阉党前往,更加让那小儿肆无忌惮!绝不能让阉党阴谋得逞,祸害我朝江山社稷!” “本初话语不错,朝廷当遣刚正之人前往!” “张某也觉得当遣刚正不阿之人……” “那阉党小儿太过蛮横跋扈,若他就是不理会刚正大臣又如何是好……” …… 众人吵吵嚷嚷,在颍川郡时,小公主、郭胜、高望、董虎就是拴在一起的四个蚂蚱,这要是让郭胜、高望两人跑去了雁门郡,那还不知道会养出什么样的反贼呢! 钟繇突然说道:“临洮小儿性子暴躁、蛮横,正值天下动荡不靖之时,若不能与之性情相合终是不妥的……蔡博士蔡伯喈如何?” 众人一愣。 钟繇皱眉道:“蔡伯喈性子柔和,那小儿虽有算计反贼韩遂以及朝廷,但终究还是让允吾城与了蔡博士。” 听了钟繇话语后,不少人默默点头,董虎表现的极为难以相处,刚正的人虽好,关键是董虎和他的将领们愿意听话吗? 听着他人话语,何进眉头更加紧皱…… “诸位以为……公主节制那小儿如何?” 何进开口,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是听了些何进荐举小公主事情,也知道内廷一致反对,别说内廷不愿意了,外廷也是诸多不愿,没见到那小儿利用小公主挟持整个豫州事情吗? 见他人皆不开口,大将军府长使王谦暗自苦笑,但他也不得不为何进解除尴尬…… “公主虽年幼,但却节制了一段时间那小儿,小公主身边若有一些贤良忠贞臣子相伴且时时劝谏,想来是不会发生豫州之事的。” “公主不同于臣子,那小儿再如何跋扈欺辱他人,也不敢轻易欺辱公主,如此尚能真正节制其卒,尚不至于发生作乱造反之事。” 何进微微点头,正色道:“那小儿在颍川郡之时,尚有三公在旁看押,其卒依然猖狂不遵朝廷号令,又有何人可督其军?” 又看了一遍众人…… “蔡伯喈性子柔和,可与那小儿相安无事,然却难以节制其卒,以公主之尊压之,以伯喈之柔和消其劣性,如此方是正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默不作声,见到这种情景,王谦心下暗自苦笑,知道颍川郡的事情着实给所有人留下了阴影,不愿意小混蛋再来一次“挟公主以令诸侯”屁事。 所有人不开口,何进心下哀叹,他能不知道小公主前往雁门郡意味着什么吗?但小公主是妹妹亲生的闺女,若让小公主节制董部义从,从某种意义上,董部义从也成了大将军府名下的兵卒。 所有人都说董虎是反贼,即便是何进开口也是“脑后反骨”话语,可所有人心下都知道,董虎在寒冬腊月时北上雁门郡时,就已经表明了不会造反。 之所以开口闭口“头后反骨”话语,还是因为董虎手里的兵马,因朝廷内外将他当成了汉兵将领,不受朝廷控制的兵马,无论多么忠心耿耿也是反贼,或者说是未来的反贼。 大汉朝有对付潜在反贼的经验,诸如大汉朝立国时诛杀的诸多功勋大将。 动荡乱世,初时人心思乱,可一旦战争摧毁一切,当所有人都切身感受到了战争的痛苦后,从上至下就会迫切希望战乱结束。 兵卒厌恶了战争,将领想要造反就困难重重,更何况,任何一个立国皇帝无不是征战杀伐皇帝,本身就在军中有着难以匹敌威望,想要在立国时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董虎所处的时代呢?正是人心思乱的时候,先是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之后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冲击帝宫,另一个车轮下的皇甫嵩,在他平定黄巾乱后,手握大汉朝重兵时,他人不还是劝诫拥兵自立吗?还有之后的清流党人,甚至有劫持皇帝刘宏,另立一个皇帝的阴谋…… 人心思乱,大汉朝想要解决董虎的军队也已经无能为力,在董虎看到探子送来的黑山军情报后,他就知道,真正的乱世开始了。 张角造反,羌人造反,这都算不得什么,征募兵卒打就是了,可当朝廷开始招安张燕所领的黑山军后,允许黑山军将领自领其卒后,这才是乱世的真正序幕! 允许董部义从的存在,那是因为董部义从是河湟羌,与乌丸人、鲜卑人、南蛮自治区一样,之所以大汉朝恼怒董虎,那是因为他跑来了中原,他说了威胁大汉朝江山社稷话语,若董虎现在转身回河湟谷地趴窝,朝廷就算算计董虎,那也只是算计东西羌,算计羌人整体,而不是将董虎当成拥兵自立的大汉朝将领。 两者看似没什么不同,都是大汉朝需要打压的存在,但两者的性质是不同的。 朝廷将董虎当成河湟羌王打压,这种打压是持久性的,不仅大汉朝,日后的任何王朝都是一样的,会持续千年,直至双方融合为一体,只要河湟羌表现顺从或服从朝廷,董虎就算在河湟谷地拥兵百万,朝廷也不会太过理会的。 可若将董虎当做是大汉朝的拥兵自立汉将,那就是必须弄死的存在,任何一个王朝都不允许这种自立为王的将领,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董虎身在雁门郡,在大汉朝的边陲,话语里虽说了些混账话语,做的事情却没有太多反叛意图,即便如此,朝廷还是将他当成了大汉朝自立为王的汉将,是必须要清除掉的毒瘤,那么黑山军呢?在太行山沿线劫掠的黑山军呢? 黑山军的头领张牛角战死后,义子褚燕改名张燕,领着十数万黑山军继续劫掠太行山沿线郡县,正值凉州羌人造反之时,或许朝廷想要稳固后方,招降了黑山军,张燕加封平难中郎将,手下大小将领各有加封。 若是与大汉朝将领一样,打仗结束后兵卒全部遣散,只要能让黑山军十数万兵卒全部遣散,就算给了张燕再大的官职都是可以的,关键是黑山军并未就此散去,也就是说,大汉朝承认了黑山军是事实存在的诸侯王。 或许朝廷想要稳固后方,暂时给黑山军些官职,认可了黑山军的存在,是缓兵之计,想着干掉了羌人后,回头再收拾太行山黑山军,可这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汉朝的国力真的不行了,已经没办法同时打赢两场较大战争,而且认可了黑山军的存在,也鼓励了更多“杀人放火金腰带”的混蛋们,刺激更多人积极造反,借此成为一方诸侯。 黑山军的性质与董虎的董部义从是不同的,“义从”是大汉朝的雇佣兵,是汉人之外的胡、蛮族众,羌王、匈奴单于、鲜卑大汗本身就是被大汉朝承认的存在,本身就是大汉朝承认的诸侯王。 大汉朝承认了黑山军的存在,无论是被迫还是其他原因,承认了,也就拉开了各个诸侯争霸的开始,当董虎看到这个消息时,久久没有开口一句…… 董卓没有说错,当在六月时,在董部义从五千骑帮着华雄、董耀三人夺回强阴城后,董重、董小乙、董厚、刘弃等人领五千骑转而向西杀入云中郡,与此同时,董虎亲领四万大军自定襄郡桐过塞沿河北上,仅一日夺下黄河南北两岸的沙南、箕陵两塞。 河套三郡各塞城与河湟谷地内塞城差不多,在地图上看似与中原城池差不多,实际上这些塞城都很小,条件好些的是石头垒造的石城,大多数都是很小的土城,与警戒的烽火台差不多,塞内兵卒大多仅有三五百人,这样的小城是很难抵挡四万步卒强攻的,更何况六七月时,正是牧民放牧的时候,再加上熹平六年后,河套三郡大量难民南逃,各城根本没有足够的人丁防守。 董虎在准备进入河套三郡时,就考虑到了攻坚,必要是“侵略如火”的攻势,只有如此,才能吓住所有人,才能避免他人虎视眈眈,所以他又拿出了攻城重器投石机。 在三四十架投石机攻城下,很少有一座土堆塞城能够撑得住他的攻击,仅数百人的城塞,在四五万大军围城下,要么投降要么全部死了个精光,连逃跑都不能。 董虎很大胆,也很坚决,仅十余日,在四五万人强攻下,云中郡三百里内,十一座塞城全部竖起了“汉”字大旗,也正如他的自信,美稷单于庭聚集的万骑,自始至终都没敢踏入河套三郡一步! 正文 第189章 麻烦来了 (第二章……) “羌渠——” 须卜仰天怒吼,但在看到背后再次出现的漫天烟尘,心下无尽愤恨,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守得住九原城塞,没人能在三四十架投石机狂攻下守得住城池。 “骨都侯大人,现在怎么办?那帮该死的混蛋又杀了过来……” “走!” 须卜恨恨看向后方已经冲出的无数披甲铁骑,猛然抖动缰绳,仰天怒吼。 “回桢林——” 须卜仰天怒吼,仅剩千余骑的右醢落部族人纷纷向东狂奔,不得不舍弃好不容易占据的云中郡、五原郡,不得不逃亡朔方郡、北地郡,又不得不再次转向东面奔逃…… 前来的汉兵太多、太强了,外出放牧的族人没有聚集在一起,根本无法抵挡数万汉兵的强攻。 无数逃离的右醢落部族人心下愤怒,愤恨汉兵的强大,更愤恨背后捅刀子的美稷单于庭! 牧人放牧与农夫耕种不一样,他们能驱赶牛羊数千里放牧,只有临近八九月将要下雪时,牧人才会回到族地过冬,但董虎却在河套三郡最虚弱时杀入。 董虎推进的速度很快,仅十余日便全部吞下了云中郡十一城,须卜还未来得及放弃五原郡其余五城,未等须卜将所有兵卒聚集在九原城,董重、董小乙、董骨、刘弃四大骑将已经领着五千骑杀了过来。 连同云中逃入九原城的老弱,须卜聚集了过万人,期望用过万人干掉董部义从前锋五千骑,结果却惨败,须卜不敢逃回九原城,一旦逃入城内,他就只有战死,或是脑门上来一下…… 从云中郡逃亡的族人嘴里,须卜知道了董虎是如何短短时间内攻破的云中郡十一座城池,他没有把握用残存的三四千族人坚守并不高大的九原城。 逃亡,向朔方郡逃亡,期望借助屠各部万骑挡住那群该死的人马俱甲怪物,结果…… 大败! 一群不知疲惫的怪物一路杀,须卜一路奔逃,从九原城向西一路奔逃,逃入朔方郡后……接着逃,自临戎城又向南逃,逃入北地郡后,身后仅剩不足千人族人,那帮披甲混蛋还在背后一路追杀…… 须卜被后面混蛋追杀了半个月,不得不再次转向,转而向奢延泽逃亡,期望通过龟兹人地盘逃回族地。 奔逃了一日…… “骨都侯大人,那帮……那帮该死的汉兵好像……好像放弃了追杀……” 须卜一阵无语,被那帮不知疲惫的混蛋追杀了半个月,原本的愤怒也没了丁点,对董部义从骑只剩下了恐惧、无奈、苦涩…… “哼!” 须卜没有心情气恼手下的长他人气势话语,但却不能不对咒骂了半个多月的羌渠恼怒。 “回桢林!回咱们的族地!” 残存的千骑羌人带着疲惫,继续向着龟兹县方向奔逃,只有越过龟兹县,他们才能算是彻底安全,而在他们后方百里外,董小乙、董骨所领三千骑也停止了继续追杀…… “兄弟颇为疲惫,咱们是不是休整几日再返回朔方?” 连续追杀右醢落部半个月,半个月里双方一追一逃厮杀了两三千里,即便一人双骑,人和战马都达到了极限,急需停下休整。 董小乙四处张望了下,这才拍了下董骨肩膀,咧嘴一笑。 “廉县、富平县几乎空无一人,正适合你我兄弟休整!” 董骨一惊,又有些担心道:“咱们若是占了北地郡,朝廷会不会逼迫大兄攻打凉州贼人?这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小乙不屑道:“朝廷……朝廷自己还一腚屎呢,哪里管得着咱们!” 说着,拨转马头…… “走吧,兄弟们需要休整,即便有麻烦……那也是大兄的麻烦!” “哈哈……” 董小乙大笑,无数铁骑转而杀向仅剩下挣扎求活的妇孺老弱的廉县、富平两城,让他们放弃两座要塞重城,数千董部义从还真有些舍不得,至于朝廷满不满意…… “哈哈……” “那是大兄的事情——” “哈哈……” 董小乙大笑,数千兄弟全放声大笑,轰隆隆远去,向着没了几人的廉县、富平狂奔而去…… …… “报——” 背插小旗探子的冲入,正在怒目对峙的一老一少,不由转头去看,坐卧不安的郭胜、高望也大大松了口气,也跟着看向送上的一封加急战报。 董虎先是检查了遍信件封口,见无人私自打开紧急信件后,这才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将信件看罢,眉头微皱片刻,转身走向帅座…… “虎娃,朔方郡那里可是有了变故?” 不等董虎开口,高望一脸急切率先开口,也让小混蛋不悦轻哼。 “哼!” “高公公是不是就盼着咱虎娃倒霉?咱倒霉了,大汉朝是不是就少了一个整日咋咋呼呼要造反的小混蛋?” 众人一阵无语…… “虎娃可莫要说这话语,朝廷是信任你的……” “哼!” 董虎又是一声不满冷哼,眼睛看着高望,手指却指向郭胜、蔡邕…… “高公真当咱是三岁易哄骗的娃娃吗?若真的信咱,用的着你们三位日夜赶来五原郡吗?蔡太守也不用张口就骂咱是反贼娃娃了!陛下更不会开口问咱讨要一万万钱和四成斩获了!” 高望张了张嘴,又无奈苦笑。 “唉……” “虎娃,你……你不该当众说那些话语的……” 董虎大手一摆,很是恼火高望话语。 “高公!” “咱虎娃有一说一,是不是朝廷先算计的咱虎娃?当日若一举弄死了那韩遂老小子,又岂会发生今日祸事?” “当日虎娃只是个屁啥不是的小子,当日虎娃在河湟谷地的根基就是一根铁棍插在泥土里,哪来的根基?弄死了那韩遂老小子,咱不说那皇甫嵩是平乱大军主将,不说叔父在那摆着,就凭咱强迫着河湟谷地羌人自相残杀,就凭咱强逼着河湟羌死伤无数一条,羌人会认可了咱虎娃吗?” “不认可咱虎娃,咱凭啥做凉州羌王?你们非要算计咱虎娃,眼馋咱虎娃的斩获……你们非要留着那该死的韩遂,事情到了这一步,怪咱虎娃吗——” 董虎大怒,又一手指着清瘦了许多的蔡邕,大怒。 “蔡博士……你说咱虎娃故意算计你,说咱将允吾城所有人都送入了河湟谷地内,说咱不给你留人手……咱给你留人手,你蔡伯喈敢用吗——” “你敢用吗——” “你会用吗——” 董虎大怒,大步走到不远千里跑来与自己对怼的老好人面前,吓得郭胜忙上前挡在两人身前,唯恐大怒的小子一拳把人打死了,气的董虎一把将郭胜扯到一边。 “凉州羌人,不管是西羌还是东羌,都是一群好惹事闹腾的混蛋,咱把所有羌人都迁入谷地内,给你留下了足够大的地方,只需要迁一些汉民、汉兵屯田戍守,允吾城就是铁打的要塞重城!” “咱是当着太原官吏、匈奴人说了算计你的话语,可你是大名士,难道你不知道事有利弊吗——” “咱算计你是真,但咱也给了你真正机会——” “锁住河湟谷地的机会——” 董虎暴怒,即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朝廷想要做什么,但朝廷势大,就算大摇大摆的算计你,即便再如何愤怒也要配合朝廷的算计,只有朝廷达到了目的,目光才会从河湟谷地身上转移开来。 朝廷摆明了不信任董虎,不信任河湟羌,无论留给蔡邕多少兵马,也不可能真正得到重用,当然了,董虎也不相信蔡邕的性子会逼得河湟谷地造反,让他留在允吾城是合适的,这点董虎极为清楚。 迁老鸦峡以东所有羌人进入谷地内,不仅是为了减少羌人死伤,还有就是想让蔡邕多迁一些汉民进入允吾城,能不能牵制住韩遂? 董虎并不认为蔡邕可以牵制得住,老好人琴棋书画还成,让他打仗是不成的,而这样的后果会有两个,其一是老好人干不过韩遂,带着一两万汉民撤入老鸦峡内;其二是老好人就是趴在允吾城内,凭借着要塞重城拼死守城,坚守不住时,大公子董瑁会领着人进入允吾城,与老好人一同坚守在城内。 第一个结果的可能性最大,毕竟老好人不善军阵厮杀,但不管两种结果是哪一个,都是老好人代表的朝廷与董瑁代表的董部义从共同合作,共同抵御反叛的东羌进攻。 共同合作,共同抵御,彼此成了战友,不仅朝廷对董部义从的敌意减少了,更重要的是河湟谷地缩在老鸦峡以西也有了充分理由,朝廷想要再找麻烦,那也只会找蔡邕的麻烦,谁让他带着人撤入谷地内部,谁让他成了河湟羌的代表了呢? 董虎算计的很好,让蔡邕迁入允吾城一两万汉民,最后的结果肯定也与现在情形一样,韩遂夺了允吾城,堵着老鸦峡出口,但谷内有无蔡邕这个大义披在身上是不同的。 跑出了中原腹心,来到了河套三郡,跳出了如来佛手掌心后,朝廷对自己的制约就几乎成了零,董部义从有无蔡邕这件外衣也就无关紧要了,但之前他是没有算计到前来并州的。 算计是一回事,冲着蔡邕怒吼又是另外一回事,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心下真正目的的,至于凉州羌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成了秃子头上生虱子的显眼,说与不说都没了太大的意义,若能用这种没太大意义的事情,阻止或震慑住美稷单于庭,若能让自己顺顺利利夺回整个河套草原,他是不介意嘴巴再大一些的,相比自己身上那点敌意,干掉祸害中原五胡中的其中一个,董虎根本不屑考虑这点得失! 正文 第190章 董虎给蔡邕的两个选择 (第三章,有推荐就给些呗……) 朝廷为了避免董虎在此时造反,派了三个与他还算亲善的人,更是避免他强行霸占定襄郡,竟让蔡邕做定襄郡太守。 郭胜、高望对董虎的脾气了解的更多些,见面时也只是温言劝谏什么的,也不知老好人是在凉州遭受了委屈咋了,还是听了董虎当众言算计他的话语被气的,见面就指着董虎鼻子大骂,一大一小可不就彼此瞪眼对怼了么? 被小混蛋指着鼻子大骂一通后,蔡邕脸上竟有了些羞愧,竟没法子开口辩解了。 董虎有无把允吾城还给朝廷? 董虎在允吾城留下兵马,自己会真正信任戍守的董部义从将领吗? 腾出地方后,他有征募无田汉民进入允吾城防御? 有没有更加警惕韩遂造反? …… 蔡邕很想开口说韩遂造反的太过突然,很想说反贼给他招募汉民的时间太短,张嘴了数次后,又无力坐在蒲草团上低头不语…… 见他如此,董虎也舒缓了些情绪,内心里他是真的不愿欺负这么一个实诚君子,在董虎看到的电视剧里,能让他承认的实诚君子,除了眼前有些失落的老人外,再无其他人。 蔡邕年岁不大,只有四十余岁,但这是个平均寿命仅有三四十岁的时代,四十余岁就已经可以用“长者”两字称呼了。 董虎低身拿过一个蒲草团放在蔡邕身旁,一屁股坐下,见他如此,郭胜、高望也忙拿着个蒲草团坐在一起…… “小乙送来信件,说是他现在正在富平县(庆阳市彭原乡),富平县是北地郡的治所,这些咱就不说了,你们都知道。” “你愿意做定襄郡太守……定襄郡太小了!” 董虎鼻子轻哼了一声,对皇帝和朝廷的小手笔很是不屑。 “你不是打仗的料子,定襄郡本应与雁门郡是一体的……” “当然了,雁门郡、定襄郡、北地郡都有些地方是与河套平原是一体的。” “一体的地方,防御起来就容易些,不是一体的,防御起来就如同劳师远征,仅沟沟壑壑、翻山越岭运送粮食物资就极为困难!” 董虎说的这些话语极为直白,三人能够听的明白,但他们并未进一步深入去想,想大汉朝或是秦朝之时,为何要将本不属于一体的地方强行划入境内的理由。 雁门郡……或者说是后世的大同镇更为准确,若将整个山西比作是一座巨大城市,大同镇就是这座巨型城市的瓮城,沿着北面山岭有一道自东至西半弧形长城,在南面雁门关位置又有一道长城要塞,东面是太行山脉,如此之下,整个大同镇就形成了一座封闭城池,而大同镇背后就是山西的腹心太原,太原的东面是太行山,西面是吕梁山脉,又形成一道天然巨城,如此,大同镇就成了整个山西的瓮城,瓮城不破,山西的腹心就不会遭受北面草原部族的侵入。 大同镇的北面有一道弧形长城,而这道弧形长城之内就包含了当下的雁门郡、定襄郡一些辖地,在这之外的辖地就处在河套平原上。 想要从长城之内的“大同镇”进入河套平原,不是翻山越岭,就是行走一些险关要道,总之一句话,道路是不怎么好走的。 按照后世地域划分,这些地方是不可能划入雁门郡、定襄郡的,正如董虎所说,不是一体的地方,运送物资、救援、治理都极为困难,但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难道秦朝、汉朝人看不到这些弊端吗? 不是看不出来,而是考虑的方向不同,就比如金城郡治所允吾城,允吾城在老鸦峡东侧,生生堵住了河湟谷地的出口处,允吾城的设立就是为了控制河湟谷地羌人。 大汉朝这种情形很多,诸如雁门郡的强阴县是河套草原的东面入口,北地郡的廉县(银川市)是河套草原的西面入口,明明与河套草原是一体的,本应该划入河套三郡,让河套三郡治理更容易节约成本,但强阴县、廉县却分别隶属于并州雁门郡和凉州北地郡,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河套草原,锁住河套草原的东西两个出入口,控制住河套草原内胡人。 董虎当着三人面说出这些,三人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反而一脸不解看着他。 “你这老头白活了偌大的年纪,明明知道韩遂老小子不老实,还不防着他,那夏育更让人气愤!他一个堂堂凉州一哥,用得着让他去养马吗?” “这些屁事咱就不说了,你蔡伯喈前来这里,是气愤咱算计你而故意找茬也好,或是被朝廷指使而寻咱麻烦也罢,咱都不想理会!” 蔡邕张了张嘴,董虎却低眉不愿去看他。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除去雁门郡的强阴县,除去定襄郡的武成、桐过、骆县外,雁门郡、定襄郡都让你管着。” “你也别与咱说什么强阴县是雁门郡的一县,就凭你轻易弄丢了允吾城,咱就不可能将这些地方交给你,咱绝对不会把几十万人的生死交到你这般无用老头手里!绝不允许因你的无能而让鲜卑人从强阴县杀入,绝不允许因你的无能而让美稷匈奴从桐过杀入,屠戮咱好不容易救下的几十万百姓!” 郭胜、高望大惊,蔡邕老脸一红,董虎却毫不客气冷哼,又将手中信件甩到蔡邕怀里。 “哼!” “第二个选择……我军已经夺下了富平县,你若愿意,可以去那里任北地郡太守……” “虎娃……” “别与咱说什么朝廷——” 董虎骤然暴怒,瞬间打断高望话语,气氛顿时压抑…… “哼!” “北地郡是朝廷的,是凉州的,朝廷愿意派人去,想派谁去派谁去,那里除了些想逃却逃不掉的老弱妇孺外,屁个青壮都无,谁愿意去送死,那就前去好了,别想让老子派兵守着,更别想让老子继续卖命——” 高望一句话语瞬间引爆了董虎的怒火,猛然站起,又一脚将蒲草团踢出丈外。 “两个选择作废——” 董虎暴怒,冲着帐外怒吼。 “张辽!” 张辽忙从外面跑了进来,在外面听着愤怒暴吼,哪里敢稍有迟疑。 “立即传令董小乙,富平县谁爱要谁要,老子不要——” “诺!” 张辽大声应诺,不敢稍有迟疑,转身就要奔出帐外传令…… “慢着!” 蔡邕猛然站起,正待还要开口…… “滚蛋——” “咱就要占的定襄郡,咱就看朝廷能如何——” 董虎猛然一甩手臂,看也不看三人,大步走出帐外,途经张辽身边时,还一巴掌拍在张辽头盔上。 “还不去传令?” “诺!” 张辽再不敢迟疑,董虎则甩下三人,来到战马前翻身上马离去…… 郭胜、高望、蔡邕在董虎暴怒时,三人慌忙追出,可哪里还有小混蛋的身影,气的蔡邕重重一跺脚,指着面色微白的高望…… “你……你糊涂——” 蔡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董虎提到“富平县”时,三人本能的就察觉了“富平县”三字意味着什么,由此处可以直接向东杀入安定郡,沿着陇山向南杀到造反的羌人背后,一举击败侵入三辅的十数万凉州羌。 蔡邕跺脚,但又没法子训斥,若高望不开口,他很可能会主动开口,说出北地郡太守要朝廷点头什么的,还没等他开口,高望率先开口,仅仅只说了“虎娃”两个字,甚至连“北地郡”三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把小混蛋激怒了…… “唉……” 郭胜苦笑一声,叹气道:“虎娃脾气不是很好,就算有什么话语,也当让他说完后再说,也当私下里温言劝解……” 郭胜心下哀叹,别说“一万万钱”让董部义从上下愤怒,就是“四成斩获”那也不能在此时说了出来。 三人之中,郭胜与董部义从打交道最多,知道董部义从上下的性子,此时正值牧人乱跑放牧时候,夺回河套三郡是最佳的时候,但此时也是斩获最少的时候,只有等跑出数千里游牧的牧民跑回河套三郡过冬时,才能俘获大量牛羊。 河套三郡与河湟谷地不一样……这话也不对,若熹平六年时汉兵没有战败,善于耕种的汉民没有大量逃亡,这个时候是可以有大量斩获的,至少可以收获不少粮食、牛羊。 河套三郡汉民与河湟谷地内羌民差不多,既耕种也放牧,汉民放牧不似匈奴人那般能跑出几千里放牧,汉民的牛羊只在河套周边转悠,不会远离自己家园,河湟谷的羌人则因地形缘故,想跑出千里也不可能,这才能让董虎俘获大量粮食、牛羊。 但此时的河套三郡汉民极少,不仅汉民很少,就是胡人也很少,俘虏仅有万人,俘获的牛羊、粮食连养活这些人一年的都不够,如此少的斩获,皇帝开口就要“四成”斩获,董部义从不恼火才怪了呢! 高望有些失落,犹豫了许久…… “那……那现在怎么办?” 郭胜看向蔡邕,说道:“蔡博士以为当如何?” 蔡邕哪里又有什么法子?苦笑叹气一声。 “唉……” “董中郎很是不满蔡某,或许也只有郭公公可以劝解一二……” 郭胜沉默片刻…… “蔡博士,若是雁门、定襄合二为一,东面是雁门郡,西面是北地郡,二选一,你会选择哪一处?” 蔡邕顿时犹豫…… “郭公公,虎娃能说了这些话语,蔡某相信虎娃是忠心的,难道……难道不能让朝廷再选些良臣……” 郭胜看向高望,皱眉道:“高公公,若陛下向你讨要一万万钱,讨要没有多少斩获的四成,又让他人前来督军……高公公你会如何做?会相信……朝廷不会功高杀将吗?” 蔡邕大惊。 “郭公公你……” 郭胜转头看着蔡邕,顿时将蔡邕话语堵在了嘴里。 “别说让虎娃和将士们相信,相信朝廷不会杀将,就是蔡博士自己,恐怕心下也不相信吧?” 正文 第191章 打压董卓是政治任务 见蔡邕连连张嘴,最后又苦笑不言不语,郭胜心下轻叹,但他知道,若不能让董虎消减了怒火,别说想要节制、督理董部义从,三人不死在河套三郡就谢天谢地了…… “虎娃心下知道朝廷的忌惮,知道咱们前来五原郡想要做什么,但他说了之前那番话语时,就没想着造反,但他也绝对不会相信朝廷或你我没有杀他的心思……” “郭公公你……” “蔡博士,高公公,你们别辩解,即便是郭某也有这种心思!但咱们都很清楚,董部义从是虎娃一手带出来的,最一开始的佣兵也好,河湟谷地内的数万屯田军也罢,或是眼前二三十万人,都是虎娃一手带出来的!” 郭胜转头看向高望,神色郑重。 “高公公可还记得当日广宗城下情景?可还记得虎娃因何大怒打了那宗员?可还记得虎娃大怒说的话语?” “虎娃说……别玩火,玩过了头,你们承受不起后果!” 高望张了张嘴,又苦笑一声,他如何不知道这些事情?不仅他知道,即便蔡邕也是听说过,若不是他人逼迫,若不用“造反”激怒了那小子,又怎会有“上中下亡国三策”话语,几人也不会倒了大霉。 “虎娃当日大怒说了那些话语,其实就已经说了清楚,别逼虎娃造反,别逼董部义从造反,把人逼急了,当日广宗城下承担不起董部义从造反的后果,今日……朝廷同样承受不起!” …… “蔡博士,你还是与朝廷上个奏表吧,把虎娃的意思说一下,有些事情……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郭胜话语说罢,也不等蔡邕答应,自顾自走向正准备拔营的张辽,也不知问了些什么话语,之后就钻入一辆马车中…… “唉……” 高望苦笑一声,什么也未说,大步走向不远处另一辆马车,就因三个字刺激到了那小子大怒、不满,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着两人先后离去,蔡邕想了下,最后也苦笑一声走向自己的马车,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他与高望都知道,跟着郭胜总不会有错的。 董虎不知道三人商议的什么,此时的他正坐在一辆较大马车中,马车内除了他外,还有一人盘膝坐在对面,不是别人,正是董卓名下大将徐荣。 将信件仔细看了一遍,董虎闭目沉思许久…… “唉……” 董虎轻叹一声,正待开口时…… “主公,郭公公求见……” “不见!” 张辽犹豫了下…… “主公,郭公公说……说公主交代的,公主的信件需要亲自交给主公……” 董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气愤,且不言小公主的信件是不是按照他人意思书写的,就算不是,只是几句“虎娃虎娃”什么的,刚见面时不送上来,自己恼怒时却将信件拿了出来…… “不见!” 张辽不敢继续劝解,抱拳后离去,董虎被郭胜弄得一肚子气,哼哼几声后,这才看向徐荣,说出的话语也直接了许多。 “叔父想让你领一部董部义从,这没问题,但咱不认为这是件好事。” 徐荣听了前面话语时,心脏一阵加速跳动,这意味着他将是华雄之后第二个统领董部义从的将领,但后面的话语却让他有些呆愣不解,在雒阳时,董卓曾开口“北地郡屯兵”话语,众将就都明白了董卓的意图。 董虎知道徐荣的本事,说出不赞同后,也定然会让他震动,但还是继续开口。 “徐将军是征战老将,跟随着叔父南征北战十数年,若说将军是叔父名下第一将,那是一点都不错的,自是知道屯兵北地郡意味着什么。” “单纯的以‘平乱’两字而论,屯兵北地郡,随时杀入安定郡,自安定郡杀到贼人背后,贼人军心必乱,此战可胜,但这只是对于朝廷平乱有诸多好处,对于叔父本身却无多少益处。” 董虎又说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将军身在雒阳时,想来是知道雒阳对叔父,以及我凉州军一系的打压、不信任,当然了,咱虎娃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打压一些潜在隐忧是帝国安稳的重要政治任务,但你我毕竟是凉州一系将领,也必须为凉州一系的未来考虑。” 徐荣跟随董卓时间最久,是董卓手下最为沉稳大将,听了董虎话语后也有些惊愕,但他并未开口打断。 “黄巾乱时,叔父不会成为第一波上阵将领;此次凉州羌乱时,叔父同样不会是第一波上阵将领,与去岁黄巾乱一般无二,即便叔父披甲上阵,也一般无二会受到打压。” “为什么?” “咱觉得原因有三。” “其一是帝都对地方的打压。对于一个帝国的稳定来说,政治中心的帝都必须要能完全控制地方,只有帝都最强,地方皆弱,如此才是最为稳妥,帝国才能够安稳。” “我凉州一系将领中,凉州三明或是病逝或是被杀,剩下的凉州扛鼎大将只有皇甫嵩与叔父二人,而皇甫嵩已经彻底成了朝廷的一员,叔父看似也是朝廷大将,但将军当知,叔父手下兵卒、将领自成一系,是地地道道的凉州大将,或者说叔父虽然身子在雒阳,脑袋却还留在凉州,是凉州……藩将,这也是为何朝廷可以让皇甫嵩为主帅,而不让叔父担任一地大将的主因。” “其二是朝堂上权利的争夺。黄巾乱之前,内廷宦官的权势达到了顶峰,但因黄巾乱之后,陛下解除了党锢,清流党人瞬间满血复活,外廷文臣需要掌控足够的权利,如此才能压制住内廷宦官。” “掌控权利,最大的途径、最有效的途径就是掌控兵权,吕后乱政也好,王莽篡汉也罢,甚至之前的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以及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作乱,无一不证明掌控兵权的重要性,而皇甫嵩所领十数万大军则是平定黄巾乱的精锐,是征募的长安三辅兵马,外廷文武又如何愿意将此等兵权交与他人?” 董虎摇头轻叹…… “无论叔父表现的如何恭顺、听话,即便现在一刀砍了让雒阳难受的咱虎娃,外廷文武也不可能将此等兵权交给叔父,不仅仅因为叔父身上的凉州将领身份,同时还关乎着外廷文武的话语权,兵权交出,外廷文武就失去了与内廷相争的根本,无论哪一个出任外廷三公,都不可能如此愚蠢,所以打压叔父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外廷文武共同的意愿。” “第三个原因……徐将军如何看待张燕任平难中郎将一事?” 听着董虎的话语,徐荣陷入了沉思,又有些失落,在大汉朝体制内混了一二十年,他能够辨别董虎话语里的对错,换做是他出任三公要职,也肯定想着如何打压凉州军一系,避免凉州一系将领做大,正如董虎所表达的意思,一强诸弱才符合帝国的稳定,外廷文武好不容易趁着黄巾乱而满血复活,自是不愿意再次丢失权利,换了谁,那也是牢牢抓住兵权的,但他还是有些惊愕董虎跳跃性话语…… 想了一会,徐荣皱眉道:“正值凉州羌人造反时,先用一些手段安抚黄巾贼余孽也算是不错的。” 董虎点了点头,又默默摇头,看的徐荣一阵错愕不解,不解他这是何意。 董虎轻叹道:“徐将军说的是,去岁刚刚经历了黄巾贼乱,荆州、豫州、徐州、兖州、青州、冀州、幽州都有诸多黄巾贼劫掠乡野,虽朝廷雷霆般平定了贼乱,但徐将军也知道各地发生了饥荒,盖因黄巾造反之时,正是麦谷收割、耕种之时,到处都是乱民,百姓不仅无法收割麦谷,更是错过了耕种时节,以至于饥民无数,对帝国民生经济造成了重创。” “中原腹心遭受重创,国库税赋不足,本应该趁此时休养生息,用上三五年恢复国力,然此时凉州羌人造反,更是威胁到了长安三辅……” “国力尚未恢复,陛下又加征赋税,必然会造成一些百姓不满,去岁朝廷虽完胜黄巾贼,然却未能彻底根除,反让其利用战乱饥民趁机做大,更为麻烦的是,他们已经转变了战术,不在居于易于遭人围攻的平原,而是躲入山岭与围剿官兵纠缠,再加上凉州羌人造反,以及内外廷激烈争斗……” “内忧外困下,朝廷无力应对内外同时造反作乱,暂时安抚黑山军,安抚黄巾余孽,先将主要精力放在平定凉州羌人造反一事上,算是无奈下的英明决定……” “但是,咱虎娃有三个疑问想向徐将军讨教。” “其一,外廷、内廷相争,外廷能否短时间内获胜?或是说外廷在短时间内获胜后,能否消除掉朝堂上纷争,迅速将主要精力应对境内的黄巾贼余孽以及凉州羌人造反一事上,能否短时间内形成上下一心的局面?” “其二,黄巾余孽藏身山岭之中,朝廷能否短时间内清理干净,避免他们四处劫掠乡野,继续对帝国造成撕裂、损失?” “其三,此次羌人造反能否短时间内平定?” 徐荣呆愣,他没想到面前小子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自从将军梁冀身死后,内廷势力膨胀,逐渐形成的内外廷相争政治格局,两者相争了几十年,如何可以短时间内结束? 正文 第192章 将军你可不能糊涂啊 看着呆愣不语的徐荣,董虎知道像是知道他的心绪乱了,叹气一声…… “徐将军应当知道一件事情,自大将军梁冀之后,内廷权利膨胀……不是因为内廷本身,而是皇帝刻意如此,而是因为内廷有皇帝的支持,这才能让内廷与外廷旗鼓相当。” “当知晓,无论外廷如何折腾,只要皇帝支持内廷宦官,内廷宦官就不可能真的一败涂地,不可能自此消失不见,诸如外廷利用黄巾乱时,一举按住了内廷,可当张角三兄弟死后,陛下不还是加征了田地税赋?内廷宦官不还是游走天下为陛下弄钱?内廷常侍大公公不还是成了列侯?” “只要皇帝不死,只要皇帝支持内廷,内外廷相争就甭想分出个胜负,内外廷激烈内斗就一直还在,就甭想上下一心应对危局。” “话又说回来,没了内廷宦官,外廷就没了纷争?除了出现一个梁冀那般权臣,外廷是不可能上下一心的,可这又如何让皇帝满意?皇帝又如何愿意做一个外廷的傀儡?” “没有内廷,皇帝也会让外廷文武相互争斗,只有彼此相斗,皇帝才能统御群臣,就如当日虎娃杀入河湟谷地后,朝廷招抚了那韩遂,不还是想着让东西羌相互厮杀争斗?若不相互厮杀争斗,就成了现在的情形,杀入右扶风,与朝廷厮杀!同样的,内外廷若不相斗,或是外廷自己不内斗,就会将兵锋对准皇帝……” “朝廷内斗是永恒的,不是皇帝与臣子争斗,就是臣子自己内斗,国力强盛时,帝都政治中心强大无匹可敌时,就算上下争斗不断,瞅空随意一拳也能打的羌人哭爹喊娘,也能轻易将黄巾军余孽碾成粉末……但这是帝国国力强盛,无可匹敌时!” 董虎叹气道:“帝国无可匹敌时,即便朝廷有些争斗也足以应对些许动荡、造反,可现在呢?朝廷承认了黑山军的存在,那张燕成了平难中郎将,手下各大小将领皆有赏赐,无论是因何种原因,都无不证明一件事情,大汉朝已经力不足心,已经无法同时应对黄巾贼、羌人的叛乱,这才不得不对黄巾贼妥协。” 徐荣心下叹息,但还是不得不点头赞同,心下又隐隐察觉到了董虎的野心,察觉到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才苦笑叹息。 “正如将军所言,朝廷……朝廷确实有些力不足心了……” 听了徐荣的“将军”两字,董虎眉头抬了下,伸手将酒囊塞到他手里,脸上露出些笑意。 “朝廷妥协只是暂时的,就如虎娃抢了雁门郡、定襄郡,若虎娃就是不低头,甚至虎视太原郡,朝廷也只能默认了咱,就是与将军一同前来的蔡博士、郭公公、高公公他们也是没丁点法子的。” “暂时妥协,暂时视而不见,只不过是暂时稳住咱和那张燕,想着干掉了造反的凉州羌人后,回头再弄死了咱们。” 董虎不屑笑道:“朝廷有些想当然了,黑山军和其他黄巾余孽转变了战术,不在居于易于遭受攻击的平原,而是躲在了山岭中,虎娃来了并州北五郡,韩遂打下了凉州西北四郡。” “张角兄弟以妖言蛊惑人心,黄巾军造反,原本是可以轻易平定的,盖因中原百姓不是反反复复造反惯犯,盖因中原百姓都是些老实耕种百姓,只要朝廷表现出些宽厚仁德,减少些百姓负担,很容易将丢失的人心拉拢过来,但朝廷表现的太过强硬,把他们逼迫成了牢笼中的困兽,血腥杀戮让他们不愿再相信朝廷,这才成了山岭中的流寇。” “初时乱起,平乱会很容易,不仅仅因为黄巾军只是些毫无作战经验的农夫,不仅仅因为他们没有精良衣甲兵器,也不仅仅因为他们仓促起兵造反,更多的是因为他们造反战略上重大不足,是他们选择了易于被人围攻的平原之地,虽有兵百万,兵败身死也是注定的结果。” “可他们经历了失败后,被迫转变了战略战术,转而躲藏在山岭之间,如此朝廷想要短时间内围剿就困难了许多,随着双方反复厮杀,也逐渐让黄巾军获得了更多厮杀经验,会变得越来越难以剿灭,朝廷想要短时间内剿灭基本上不可能。” 徐荣默默点头,从武了一二十年,他能够辨别出董虎话语里的真伪。 董虎又说道:“黄巾余孽分散在各处山岭,短时间内别想清除掉,正在造反的凉州羌人呢?他们能否短时间内清除掉?” “同样不能!” “河套三郡落于咱虎娃手里,先不谈及咱夺回河套三郡会对匈奴、鲜卑人造成多少影响,正如将军拿着叔父信件前来,咱与将军五千、一万兵卒,将军会怎么做?” “会自北地郡杀入安定郡,会沿着陇山向南进入右扶风,与北地郡先零羌造反的途径一样,咱相信,只要将军领兵出现在贼人背后,贼人必败退,会自渭水道进入汉阳郡,叛军会大踏步继续后撤……一路向西后撤,撤回金城塞,撤到黄河之西,甚至再进一步,沿着允街、令居撤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董虎用着酒水在桌案小几上比划…… “叛军自渭水道一路后撤,不做停顿一路撤到金城塞,这并不让人意外,盖因无险关可守,朝廷平乱大军可迂回打击他们的后方道路很多,可一旦撤回到了金城塞,一旦他们钻入了凉州西北四郡,他们就可坚守允街、令居塞狭窄谷道。” “朝廷平乱大军看似十数万,真正精锐有多少?朝廷精锐老卒不会超过两万。” “叛军多少?十五万!将军在凉州戍守多年,当知道凉州汉子的战力,十五万造反凉州汉子,敢战精锐少说也有七八万。” “两万汉兵精锐对战七八万凉州反贼精锐,且不言从渭水道至金城塞这段道路上,会不会被叛军围攻下遭受大败,仅双方在狭窄谷道彼此对峙、争锋,朝廷精锐兵力不足时,如何可以突破数倍贼军坚守的狭窄谷道?” 董虎叹气道:“将军在凉州为将一二十载,当知道战乱下的民生凋敝,凉州九郡发生一二十万羌人作乱,凉州各郡田地荒芜,百姓牛羊尽失,想要为平乱大军供应钱粮辎重是不要想了,只能从长安三辅两千里运送物资。” “当下皇甫嵩所领平乱大军有十余万卒,朝廷给予兵卒一年食用粮食是二十一石,十万兵卒就是两百万石粮食,自长安运粮,两百万石粮食需征募二十万青壮民夫,二十万农夫又需要食用多少粮食?” “朝廷大军短时间内突破允街、令居塞谷道还罢,若突破不了,双方就是长久对峙,长安三辅真的能够支撑十万大军、二十万民夫所用三四百万石一年所用粮食?” “突破了又如何?叛军还可以继续向西后撤,继续将朝廷补给战线拉长。” 董虎叹气道:“将军应当能看到,今时已经是七月,皇甫嵩领兵十余万入三辅剿贼已有两三个月,双方在右扶风美阳对峙厮杀两三个月也未能分出胜负,将军就应该知道,双方在开阔地未能分出胜负,在狭窄谷道对峙时,朝廷大军更不可能轻易突破贼人防线。” “这种情形下,越是急躁平乱,越可能惨败,稳妥的做法是步步为营,把贼人逼至金城塞,逼到黄河西岸后,把他们逼退至凉州西北四郡内,双方大军在谷口两端对峙,朝廷在陇西郡、汉阳郡屯田耕种,尽可能的减少长安三辅辎重运输压力,与贼人进行长久对峙,而这种对峙很可能会是三年、四年……想要短时间内干掉韩遂那老小子,基本上不大可能。” 董虎看着神色郑重的徐荣,说道:“虎娃说的情形是最佳情形,是战事极为顺利情况下,但战场风云变幻,最后结果未出,谁也不敢百分百保证一定获胜,兴许叛军围歼了朝廷十万大军也不一定,毕竟叛军在精锐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凉州大马战力也强于中原兵卒,朝廷大败也不稀奇。” 徐荣默默点头,心下知道这次羌人造反与上一次不同,朝廷就算想招募敢战羌人也很难,只能征调刚刚平定黄巾贼的五万精锐,可这些精锐对付黄巾贼农夫还行,想要与常年处于动荡不安的凉州羌人厮杀,那还差了些。 董虎又说道:“黄巾余孽不是可以短时间内清除掉的,凉州羌乱也不是可以轻易平定的,至于咱虎娃……咱虎娃若反叛,徐将军不会认为咱是容易对付的吧?” “咱不提河湟谷地的数万屯田董部义从,咱就说周边的匈奴、鲜卑人,咱虎娃若愿意低头,羌渠单于会不会给咱一个异姓王?” “正值东中西三部鲜卑分裂,正值鲜卑各部不服弹汗山时,咱虎娃带着董部义从臣服了鲜卑,弹汗山的魁头会不会给咱一个异姓王?” “大汉朝此时真的愿意与匈奴、鲜卑人厮杀?若咱虎娃愿意造反,雒阳真的能够轻易解决了咱?别开玩笑了!” 徐荣大惊失色,匈奴人有封异姓王的惯例,别说董虎手握二三十万族众,就是匈奴俘虏的刘姓宗室都有好几个封王的,匈奴人如此,鲜卑人亦是如此。 董虎可以是汉将,也可以是河湟羌王、高原羌王,只要他愿意低头,羌渠单于也好,魁头大汗也罢,都很容易接纳了他,这点徐荣有十足把握。 徐荣大急。 “将军你……你可不能糊涂啊……” 正文 第193章 为徐荣准备的奇兵(上) “呵呵……” “徐将军不必太过担心,咱虎娃也就这么说说,在朝廷没有弄死了韩遂,没能清除掉黄巾贼余孽前,朝廷大佬们顶多也就一再试探咱,就如陛下开口一万万钱,让蔡博士做定襄郡太守,试探的同时,也还是让与咱亲近的郭公公、高公公前来,而且将军也是听了,他们还拿着个小公主信件前来!” “呵呵……” 董虎笑道:“将军信不信,咱若现在恼怒把你们都一刀砍了,朝廷一准给咱加官进爵,一准给咱论功整个侯爷什么的!” 徐荣一阵无语,但也认可了这话语,就如那黑山军的张燕,但他不能开口赞同。 董虎叹气道:“咱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将军,大汉朝短时间内是甭想解决了这些内忧外患的,而黑山军的事情也最为严重,不是因为平定黄巾军余孽困难重重,而是朝廷认可了黑山军存在的本身严重性!” “咱刚刚说了黑山军,说了那韩遂老小子,说了咱虎娃,说了朝廷解决我们这些造反……或是潜在造反者的困难,为什么朝廷难以短时间内解决掉我们?” “因为我们都无一例外的手握朝廷不受控制的兵马!” 徐荣一惊,身体瞬间坐直,董虎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紧张,拿过酒樽为自己倒了杯酒水,稍微饮了口,这才继续开口。 “朝廷想要一刀砍了段颎,砍了张奂,砍了卢植、皇甫嵩、朱儁、叔父,那都是上下嘴皮子一动的事情,原因很简单,看似他们都统领兵马,看似兵权很大,但叔父他们手里的兵权只是朝廷赋予的,朝廷能给,也能张嘴收回!” “黑山军的事情不同了,无论朝廷是如何的原因才认可了黑山军的存在,都在说明一件事情……” “杀人者侯!” “造反者侯!” 徐荣大惊,蹭得站起,他终于意识到了黑山军的事情造成的严重性…… “唉……” “大汉朝的军队特性是临时征募兵卒,战前征募,战后解散,所以……看似皇甫嵩此时兵权在握,一旦平定了叛乱,兵卒散去后,皇甫嵩也就成了个光杆的将军。” “可黑山军并未解散啊……” “并未解散,黑山军就成了事实的异姓王,成了事实存在的一地实权诸侯,他人又不是傻子,其他黄巾军余孽在看到黑山军依然可以保留兵卒而成为一地王侯,他们会怎么做?会闹腾的更大,会死死将兵卒抓在手里……” “黄巾军余孽如此,朝堂上的臣子们难道个个忠心耿耿?难道他们中的一些人不会也想成为黑山军般存在?诸如……那些围剿黄巾军余孽的一些领兵将领、太守,他们难道不想成为黑山军这样的手握实权的诸侯?” 董虎轻声叹息,他知道,当朝廷认可了黑山军的存在时,天下大乱就已经无可避免了…… “唉……” “冀州有黄巾余孽,幽州有,青州、兖州、徐州、荆州、益州皆有黄巾余孽,朝廷安抚黑山军的心思几若秃子头上生虱子般明显,但躲在山林中的黄巾贼并不是这么容易清剿的,这可能需要数年、十几年,一名将领统兵这么长时间,不是一地诸侯也成了一地诸侯,解决了黄巾军余孽,却多了无数手握兵马的实权将领……” 董虎转头看向面色大变的徐荣,轻声叹息。 “徐将军明白了虎娃的意思吧?” …… “叔父是被朝廷打压的,这点不可改变,当日虎娃带着兵卒进入中原,原以为帮着叔父获取些功勋,让朝廷可以彻底接纳了叔父,将我凉州一系将领彻底成为朝廷将领,成了皇甫嵩那般存在,但朝廷并不认可咱们。” “朝廷将咱们当成了凉州一地将领,这就是帝都与地方的矛盾,双方的矛盾没有消失之前,朝廷对叔父的打压,对我凉州一系将领的打压就不可能消失!” “无论是平定凉州羌乱之前,还是战后,打压也还依然存在,功劳越大,打压越重!” 董虎说道:“中原之内有黄巾贼余孽虎视眈眈,肯定会造成一些实权统兵大将,黄巾贼余孽清除的时间越长,这些统兵将领越会成了虎娃这般将领,越让朝廷难以解决。” “同理,凉州羌乱也一样会制造一些实权统兵大将,这么多实权大将,徐将军当知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天下……天下将再现秦末之时中原逐鹿之事!” 徐荣脸色骤白,他手脚颤抖,嘴唇微颤却难以开口一句…… “天下大乱,中原逐鹿,此时还只是些许苗头,但咱们不能不做些准备,为将来做准备,忠于大汉朝,为大汉朝卖命逐一平定一个个手握实权诸侯也好,或是叔父称王道寡也罢,都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 “朝廷承认了黑山军这般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未来肯定会有一些手握实权将领、诸侯,这与以往的大汉朝将领是不同的,之前的将领,即便段颎、张奂这样的统帅,事实上都没有真正兵权,如果凉州羌乱太早平定,叔父、牛辅、李傕、郭汜……包括徐将军,都会与现在窝在雒阳时一般无二,身无兵丁,任人宰割的鱼肉,别说想应对日后的大变故了,不身死他人之手就不错了。” “所以呢,将军可以统领董部义从一些兵卒,可以自北地郡杀到贼人背后,但却仅此而已,不能再进一步,再进一步,一旦重创了贼军,一旦让朝廷觉得……没了叔父时,也足以平定战乱,你们就会被剥夺了所有功勋,或者他们会逼迫着我董部义从与贼军血拼,消耗掉我董部义从的实力。” 董虎皱眉道:“咱虎娃不倾向将军前往北地郡,更倾向让蔡博士前往,让郭公公督理那里的董部义从,这么做虽然不能让朝廷彻底信任咱们,但也能稍微减少些朝廷的忧虑,让内廷给予叔父少许支持。” “刚刚咱也是说了,此时都是养贼自肥的混蛋,虎娃如此,参与清剿的黄巾余孽家伙们如此,前往长安三辅平定凉州羌乱将领们如此,当然了,咱相信,肯定会有不少人是真的大公无私,但剩下的异心者呢?” “此时争的是先机,是未来的先机,所以贼人不宜太早解决,叔父也不宜成为主帅,不宜功劳太大,但也不能给他人太多借口或算计咱们的机会,宜保存实力为要。” “蔡博士、高公公主北地郡,若朝廷拿儿郎性命与贼人血拼,儿郎们会恼怒自己返回河套三郡,朝廷要责怪也责怪不到将军和叔父身上,只能责怪蔡博士、高公公督军不力,责怪董部义从不遵军令,责怪虎娃咱,可那又如何?朝廷顶多严禁咱虎娃趴在河套三郡,对叔父和将军却无任何影响,反而会将董部义从南下的战功落在你们头上。” 董虎拍了拍默默点头的徐荣肩膀…… “北地郡的董部义从是与咱虎娃连在一起的,咱虎娃表现的桀骜不驯,以至于朝廷将咱划拉到了潜在的反贼序列中,叔父和将军不宜与咱太过靠近,至少此时不适宜,但将军并非不能统领董部义从,不是没有董部义从数千骑加入叔父的军队序列中。” 董虎举着酒樽,徐荣忙与他敬了下,两人饮了杯酒水后,董虎这才轻笑了声。 “将军自马邑前来,想来是见过了苦娃的。” 徐荣抱拳道:“末将在前来时,见过了二夫人。” 董虎对徐荣的态度很满意,又与他倒着酒水…… “苦娃自西宁城南上高原,自赐支河曲折转向东入参狼谷,自参狼谷入临洮,因汉阳郡羌人造反断绝了道路,这才又自临洮转而进入武都郡,走陈仓道进入长安三辅,折转前来的并州……”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苦娃前来时,是五千幼军骑护送的,五千幼军骑现今驻扎在参狼谷,将军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徐荣大手猛然一抖,一脸惊骇看着毫不在意的董虎。 “大公子是河湟谷地大总管,总管着谷地内董部义从的一切,五千幼军骑自然也是在大公子名下,将军是叔父名下第一将,由将军前往统领自无不可。” 说到此处,董虎就有些不屑朝廷的算计,轻哼了声。 “哼!” “朝廷让大公子做护羌校尉,让叔父做羽林中郎将,让咱做匈奴中郎将,这种小儿挑拨算计又岂能瞒得住人?” “但不管怎么说,朝廷是想将董部义从割裂开来,将军若在北地郡……里面的算计太多,若将军或叔父遵从朝廷的军令,朝廷肯定是拿军中儿郎与贼人死磕,军中儿郎肯定会恼怒叔父或将军,反而上了朝廷的当。” “不遵从朝廷的军令,朝廷就会认为叔父与咱虎娃是一体的,会愈发打压叔父,毕竟咱虎娃虎踞并州,已然与黑山军一般无二成了一地诸侯,是必须要解决掉的混蛋!” 徐荣一阵无语,却也不得不微微点头认同,可却没办法开口,心下却算是明白了些他的意图。 “将军若领此处的董部义从,只要跑到了北地郡,无论如何选择,弊端都很大,前往参狼谷就又有了不同,五千幼军骑在大公子名下,也算是叔父名下嫡系兵卒,是朝廷名下兵卒,出不出兵,死磕不死磕,那是战场上选择的结果,反倒纯粹了许多,与咱这个‘小反贼’没了太大关系。” “当然了,咱还是觉得将军谨慎使用参狼谷内幼军骑,那里是枚奇兵,若不事关叔父生死,尽可能不要让他人知晓,还有……” “咱今日说的这些话语,除了叔父一人外,不要与任何人透露一个字!” 正文 第194章 为徐荣准备的奇兵(下)【第二章】 董卓名下将领大差不差都是标准的混账,能被董虎看重的仅徐荣、华雄两人。因缘际遇,华雄早早的因雇佣军与董虎有太多交集,但董虎对华雄是有诸多犹豫不决的,既想将华雄收入名下,成为自己的死忠,又希望他留在董卓名下,成为董瑁的辅佐将领。 董卓是凉州老将,大汉朝军方体系中,能比他资历深的少之又少,只因他是凉州地方军大佬,中yang与地方有着天然矛盾,遭受打压也是必然。 地方派系大佬……不代表地方派系大佬就不能转而进入帝都京畿,不代表就一定不能成为中yang一系,诸如皇甫嵩,诸如朱儁,他们就成功的从地方,从寒门成功的进入地方京畿,成功的被清流文人接受,被世家豪门接受,可为何就是不愿接受董卓?很大的原因还是在段颎、张奂身上,董卓身上有两人太多印记,间接或直接死在段颎、张奂手里清流文人太多,尤其是张奂,若没有他恰逢领数万大军进入雒阳,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也不一定会死,兴许外廷就已经把内廷宦官全都弄死了。 因缘果,董卓是凉州地方将领,再加上脾气暴烈、蛮横,这是恶因,跟着彻底投靠宦官的段颎、直接参与弄死了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的张奂混过事,这是恶缘,恶因、恶缘之下,遭受外廷文武的打压,不被清流党人所喜和接纳,成了这般恶果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董虎相信因缘果,相信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他不得不考虑董卓势大所造成的后果。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是必然,矛盾冲突达到不可调和地步,天下就会进行诸侯争霸,就会进入摧毁与重建的轮回中。 董虎懂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想让汉民十不存一,不想让凉州军成为天下第一个刽子手。 干掉董卓,取而代之?董虎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觉得这个想法是极为疯狂且愚蠢的事情,吕布杀丁原,杀董卓,结果呢?众叛亲离!张飞动不动就指着他鼻子大骂三姓家奴,因何?因为吕布与丁原建立了“主公”关系,因为吕布与董卓建立了“君臣”关系,而不是什么狗屁的父子关系! 凉州人的性子淡漠,更注重实利,很容易因自身实利而背叛、反叛,不仅凉州人如此,并州人、幽州人同样如此,很大的原因就出在这些地方身处边地,易于混乱的地方,不注重现实利益就很容易被人弄死,正如吕布反复背叛,公孙瓒弄死刘虞,刘关张大骂吕布三姓家奴,他们三兄弟又岂是忠心他人的人?不还是从这家跑到那家?他们三人又究竟换了多少门庭? 与混乱的凉州、并州、幽州人相比,反倒是中原诸侯名下谋臣、将领少有背叛的,一旦确定了“主公”后,至此不改门庭者比比皆是。 董虎知道凉州人的性子,知道手下混蛋们整日想着斩获什么的,越是知道,他越是不能轻易言背叛,越是要被董卓敲脑袋而咧嘴憨笑,越是要给一帮混账们做个榜样,只有让一群混账们学会忠义,才能上下一心,他才不会整日担心背后混蛋们有样学样捅刀子。 大变之下,支持董卓上位是大势所趋,除了董卓外,董虎没有其他选择。支持董卓上位是不错的,但这不代表他认同另一个车轮下董卓的所作所为,为了避免一些事情发生,就不得不对董卓一些过激行为做出些限制,而更加仁和亲善的董瑁就成了最佳选择。 董虎再如何,那也是个外人,远不如亲儿子更亲近,可若亲儿子实力不足,那也不会让董卓太过注重,这也是董虎更愿意让华雄成为董瑁身边重将原因,只是华雄与董部义从的因果太深,已经成了董部义从一系将领。 除了华雄外,就只有面前的徐荣了,至于牛辅、李傕、郭汜……董虎心下暗自摇头,牛辅因董卓的女婿关系,在董卓一系将领中,牛辅自身就是一系。 端着酒樽,董虎却在想着董卓名下诸多将领,看着他当着自己发呆,徐荣心下一阵苦笑,却也没敢开口打扰,别说此时的徐荣,董卓名下任何一将,那也不敢轻易触怒了敢撸袖揍人的临洮虎娃。 “呃……” 过了好一会,董虎才回过神来,一阵挠头苦笑,又重重拍了下徐荣肩膀。 “当着将军的面竟走神了……” “那啥……徐将军跟着叔父一二十年,是叔父名下第一将,性子也足够沉稳,有些事情咱信不过牛辅、李傕他们,但咱信得过将军,所以咱可以与将军说这些话语,但咱绝不会与其他人开口!” “天下会不会大乱?” “会不会出现诸侯争霸情形?” “现在还只能看出些许端倪,尚需进一步观察,但咱们不能不谨慎,当此敏感之时,潜龙在渊才是英明决断,而不是太过冒头。” 董虎苦笑一声。 “北地郡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将军可以先回叔父身边,把咱说的话语与叔父说一遍,究竟如何选择……还是让叔父决断好了,但咱先把话语挑明了,叔父做不做潜龙之事,由叔父自行决断,但咱虎娃是准备在河套三郡趴窝了,短时间内咱是不准备插手中原事情,也不准备搭理那韩遂造反,哪怕叔父调动咱去帮忙,咱也不去!” “徐将军回去后,把咱的话语与叔父说了清楚,省的叔父恼怒咱不听调令,咱虎娃在北面趴着,朝廷就算打压叔父也会忌惮咱虎娃造反,可若咱被朝廷砍了,或是咱的董部义从残了,朝廷就敢把叔父按的死死!” “哪怕叔父再如何恼怒,咱也不会回去,咱就在河套趴窝!” 徐荣心下苦笑,但也知道他在河套趴窝的好处,郑重抱拳。 “末将今日便返回雒阳,除了主公外,末将绝对不将今日话语说与第二人,若违此言……” 徐荣还要发誓诅咒,董虎大手将他按住,又重重拍了他肩膀两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咱虎娃信将军,这才与将军说了这么多话语,若换做他人,咱根本不愿搭理一句。” 董虎又拍了他两下。 “将军一路劳累,可以歇息几日,走的时候带着嗣忠他们,有他们在身边,若将军前往参狼谷,五千幼军骑不会不遵军令。” “诺!” 董虎说了这么多,徐荣心下知道,董卓一定会选择藏在参狼谷的五千幼军骑,北地郡很可能会被朝廷得了去。 见董虎起身走向主座,准备处理军务时,徐荣也忙躬身站起,抱了一拳后,默默退出马车,而外面正有三人被阻拦在数十步外,正是蔡邕、郭胜、高望三人,徐荣不知道三人是如何得罪了董虎,但他并不想太多过问,仅刚刚听到的话语就让他心绪跌宕起伏,就需要寻个僻静处仔细思量消化一番,但三人又岂会轻易放他离去? 不等郭胜开口,惹了祸的高望率先上前,拉着徐荣手臂急切询问。 “徐将军,虎娃可是与将军说了些什么?” 徐荣心下一惊,面上却无太大变化,叉手抱拳一礼。 “中郎大人并未与小将说了些什么,只是询问了些小将凉州反贼事情。” 听着徐荣应付话语,高望苦笑一声,想要再开口询问,郭胜猛然拉住他手臂,眼睛却看向急匆匆走来的董厚…… “董厚。” 郭胜拦住斥候第二大队长董厚去路,董厚不知道三人激怒了大兄,也停下脚步抱拳。 “见过郭公。” 郭胜皱眉道:“可是美稷匈奴有了变故?” 董厚愣了下,摇头道:“羌渠单于虽聚集了万骑,但他们只是沿着五原、朔方边缘展开,虽有万骑却兵力分散,不似与我军为敌姿态,更像是为了吞入南逃的匈奴人,而且探子送来的消息也证明了这一点,左贤王於夫罗在虎泽杀了数百匈奴人,十余日前,於夫罗突然领兵进入上郡。” “上郡?” 蔡邕一阵错愕。 董厚向蔡邕抱了抱拳,说道:“前任匈奴中郎将张修擅杀呼征单于,这让匈奴各部极为恼怒,认为是羌渠勾结张修杀死的他们的单于,其中就属右部醢落部、屠各部最为不满,侵入河套三郡的也是以两部为主。” “醢落部、屠各部有族众十万,他们原本是居住在上郡,与归附的龟兹人比邻……大人也知,即便匈奴人进入河套三郡,族地也不可能就丢了的,再加上此时正值牧人游走放牧的时候,河套三郡也因此并无太多人,人都跑去放牧了,斩获就少了许多,留有的牛羊也仅够看守老弱三五个月食用的。” 听着董厚说着这样的话语,不仅蔡邕、郭胜、高望三人露出苦笑,徐荣也暗自摇头,皇帝讨要一万万钱,讨要四成斩获,也只会彻底激怒了董部义从。 董厚刻意说了“斩获少”屁事,就是为了发泄心下的恼怒不满,但他较为沉稳,稍微说了两句后,又将话语扯到於夫罗身上。 “在我军杀入河套三郡后,白马铜领着数百屠各骑自朔方郡向南逃,自青盐泽、大城塞逃入上郡,须卜领着右部醢落部千骑自临戎南逃至廉县,继而折转奢延泽,想来是走奢延、龟兹、白土入桢林族地。” 董厚皱眉道:“白马铜领着屠各残部向南逃入上郡,这很正常,但右部醢落部原本是占着云中、五原两郡的,须卜逃离五原郡时,他手里尚有三千骑,完全可以直接向南逃入西河郡,继而返回桢林族地,但他却走朔方郡,折转北地郡后才转而进入上郡,折转了两三千里,三千骑被我军追杀的不足千人,若无必要,那须卜绝对不会如此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须卜担心羌渠聚集的万骑。” 正文 第195章 自己人和外人【第三章】 听了董厚的分析,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蔡邕也不由默默点头。 郭胜点头笑道:“半个多月前,虎娃若不把话语挑明了,那须卜或许不会担心羌渠会杀他,羌渠也或许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杀人,如此看来,匈奴人自己就有一段时间的争斗厮杀,自也没了法子插手河套三郡的事情,如此倒也是件好事。”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郭胜又开口笑道:“不是匈奴人,总不会是鲜卑人恼怒了虎娃,要打了过来吧?” 董厚眉头皱了下,心下有些不悦郭胜话语,好像巴不得董部义从倒霉似的,但还是冷脸抱了一拳。 “鲜卑人就算打过来,那也是入冬族人回巢之时,末将前来,是因为三辅蝗灾,长安小儿言皇甫将军杀戮太大激怒了上天,言因皇甫将军居于长安三辅,这才让三辅闹了蝗灾,再加上陛下恼怒皇甫将军平贼数月却无寸功,已经罢免了皇甫将军将职,更是减了六千食邑,由槐里侯降为都乡侯……” “什么?” 蔡邕大惊失色,董厚话语被打断,也不愿再多说了,抱了一拳后。 “末将还要向主公汇报,还请诸位大人莫怪。” 话语说罢,转身走向中军马车,见此,郭胜很是不悦看向蔡邕。 “蔡博士,你……你们怎么就沉不住气呢!” 郭胜不满,蔡邕、高望张了张嘴,徐荣却一脸怪异看着三人,虽然不知道三人因何得罪了脾气够梗的董虎,却也能大差不差猜测到一些,但他是不准备过问的,与三人抱了一拳后大步离去。 徐荣待在董卓身边最久,远比牛辅、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人了解董虎,知道董虎看似好相处,好似谁都能调笑、敲打几下,实则并非如此,脾气上来了,董卓也不一定按的住。 也正因董虎的够梗性子,董卓翻看身边各将后,最后也只能让徐荣前来,换了其他人……想让浑小子拿出数千骑,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董卓当面都不行,更别说写封信件了。 见他人都走了,郭胜皱眉了一会,再次走向有些紧张盯着他们的张辽…… “小子,你去告诉虎娃,他若再不见老夫,老夫这就前往美稷。” 蔡邕、高望一惊,正待开口,郭胜却手臂抬起,阻止了两人开口,看着有些恼怒了的张辽,脸上竟有些笑意。 “前些时候,虎娃说朝廷屁股在哪一方的话语,老夫觉得甚是有理,你小子去告诉他,他有理由对朝廷生气恼怒,朝廷也有理由对他生气恼怒。” “去吧。” 郭胜一脸笑意,抬臂想要拍打张辽肩膀,却被恼怒了的半大小子一个侧身让开,身为马邑人的张辽,对郭胜话语也尤为恼怒。 “哼!” 没有切身疼痛,是不会理解他人遭受怎样的痛苦,张辽冷哼一声后,转身走向较为宽大马车,嘴里还毫不客气当着三人面嘱咐一干亲随。 “看着他们,不允许他们靠近主公行营!” 张辽年仅十五六,还没十年后的沉稳,对郭胜支持每每劫掠家乡的匈奴人尤为恼怒,郭胜本该恼怒的,此时反而露出些苦涩。 “何苦来哉……” 蔡邕、高望张了张嘴,两人苦笑一声,齐齐看向钻入马车“行营”的张辽…… 董虎亲领四万大军自南面定襄郡桐过塞杀入河套,董小乙、董重、董骨、刘弃等人领五千骑自北面强阴向西杀入,五千骑速度较快,横扫野外零散牧民,董虎领四万大军在后一个个拔除云中、五原郡土城塞堡。 不仅河套三郡的城塞小些,凉州西北四郡、河湟谷地内塞城,以及幽州长城之外塞城都很小,当然了这话语也不绝对,凉州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北四郡的治所还是稍大的,但这只是与很小的塞城相比,与中原城池是没法子比的。 之所以边地塞城较小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人丁少,更大的原因是一旦城塞丢了,汉兵若前来夺取,城池若太高大、坚固,汉兵很难短时间内夺回来。 可能说到这里,有些人会不服气,说城池若高大坚固,戍守汉兵躲在里面,胡人也休想夺了去,这话语……听着是有些道理,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长城之外,胡人众多的地方,无论汉兵将领、官吏愿意与否,都要与胡人打交道,城内都会有半数胡人居住,塞外不似中原耕种农夫,塞外的粮食主要是牛羊,一旦把城池困住了,牛羊难道不需要吃草吗?城内胡人突然反叛了呢? 塞外一旦发生变故,中原想要短时间内救援极为困难,至少需要数月准备,而塞外城塞是很难坚守数月的,若是城池太高大、坚固,一旦丢失后,汉兵劳师远征杀了过来,若不能迅速攻破城池,汉兵的辎重就会陷入极大的麻烦中。 塞外汉民、汉兵少而胡人众多,无论多么高大、坚固的城池,都容易丢失,盖因胡人可以从内而外夺取,与之相反的,汉兵若夺回来就尤为困难,也因这些缘故,塞外城池都很小,能挡住不善攻城的胡人,却挡不住汉兵强攻,而且为了震慑匈奴人,董虎也再次拿出了投石机。 投石机说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大号的投石杆,如同不成比例的跷跷板,尾端悬挂个巨大木箱,木箱内装上沉重石块或铁块、铅块增重,一端因沉重翘起,把另一端甩起来,把另一端绑缚的投石带里的石头甩出去,与董部义从使用的投石杆原理是一样的。 重型配重投石机制造麻烦,不是因技术麻烦,也不是因为材料缺少,而是因太过沉重无法运输,需要就地建造,而能投放几十斤石块百步的重型投石机足有城墙般高大,仅建造一架就需要数十工匠一个月甚至更久,但也可能更短时间,这需要看匠人熟练程度,以及原材料的是否合适,若能顺利寻到投石机的核心长长“投石杆”树木,建造时间就会大大缩短,若材料不够,就需要使用拼接技术,而这就需要更多时间。 当然了,董虎不需要攻打雒阳那般重型投石机,只是砸击较小的土城塞堡而已,投放拳头大石头百步就够了,这样的轻型投石机就容易了许多,而且所有基座木件都是可以拆卸、组装的,用马车拖拉到土城前,一日就能组装三四十架,三四十架投石机强攻一座几百人戍守的土城塞堡,即便一日不能砸坏了土墙,躲在里面的兵卒也得老老实实出来投降,不投降,城墙坍塌了,面对数万大军,几百人都得被董虎砍脑袋! 数万大军围攻数百人坚守的塞城几乎毫无意外,但在如何迅速拿下城塞,也远不如五千披甲铁骑迅速,等到董虎推进到了五原郡时,五千骑已经击败了须卜、白马铜过万联军,董重、刘弃领两千骑追杀白马铜,董小乙、董骨领数千骑一路追杀须卜。 六七月份,牧民还没有放牧回族地,大部分青壮还在外面游荡,须卜、白马铜看似聚起万骑,实则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杂牌,董部义从五千披甲骑看似兵力少了些,实力却远超对方万骑,若无三万匈奴精锐骑,是很难与五千披甲董部义从抗衡的。 抗衡,不代表三万精锐匈奴骑就能获胜,五千董部义从骑胯下战马是凉州大马,耐力、负重不弱于河套草原战马,但冲刺速度却高于草原战马,有马镫帮助,更易于人马合一,五千董部义从骑面对更多匈奴、鲜卑精锐骑,那都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拥有绝对的战场掌控权,羌人又与匈奴、鲜卑人一样,都是自幼放羊、骑马,同样的都是生于混乱边地,董虎根本不担心五千董部义从骑,事实上也如董虎所料,五千骑都是一路横推追杀,俘获不少,自身损失却不大。 董虎将董重送来的战场报告扔下后,正待翻阅华雄送来的鲜卑人情报时,斥候大队长董厚掀帘走了进来,送来了刚刚收到的长安、雒阳消息,董虎刚看了几眼,张辽又跑了过来,说出了让董厚冷脸不悦的话语…… “朝廷就是群喂不熟的狼!” 听着董厚的恼怒,董虎却愣了下,又笑了笑,将手边酒囊扔到他怀里。 “你若是皇帝,或是三公……亦或是朝廷忠贞大臣,你也会做出与他们一样的选择。” 董厚、张辽皆是一愣,有些不明白董虎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咱们在大汉朝眼里,你我就是个反贼,至少是走在造反路上的反贼!对于反贼,自然是能制造多少麻烦就制造多少,如此才符合大汉朝的利益。” 董虎不可置否说了句,一目十行将董厚送来的信件看罢,这才抬头看向两人。 “有些事情咱现在没办法去说,现在只是冒出了些端倪,大汉朝究竟会走向何处,也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咱要告诉你们的是……天下可能真的要乱了,不是凉州羌人那般闹腾,而是秦始皇病逝后那般大乱。” 董厚、张辽一惊,张辽年轻,甚至回头看了一眼,唯恐他人偷听模样,看的董虎不由一笑,下一刻又低声轻叹…… “天下大乱的苗头已经冒了出来,日后究竟会如何,也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有一点需要肯定,天下再如何大乱,咱们都要尽可能的避免匈奴、鲜卑人杀入中原。” “怎么说呢……” “就比如咱们是一家人,兄弟之间闹了矛盾,相互指着鼻子大骂,撸袖打的鼻青脸肿,但再如何闹腾,咱们还是自己人,还是自己兄弟,可匈奴、鲜卑人不是,他们是外人!” “兄弟之间闹腾,闹腾的再大,也还是有些底线的,就比如你们若恼了咱,咱会把你们绑了,狠狠抽鞭子,可若外人恼怒了你们,就会剁了你们头颅、剥了你们的皮,甚至将你们当成行走的粮食……外人可不管仁不仁德,烧杀淫掳都是可以的。” 正文 第196章 何为天数【第一章】 “家,国,天下。” 董虎指了指外面,神色有些郑重。 “蔡博士、郭公公、高公公,以及朝廷对咱们的打压,有些是个人原因,有些是敌我政治考量,有些则是大汉朝的利益。” “但咱们夺回河套三郡呢?虽说里面也有咱的一些算计,是因为天下未乱之前,诸如潜龙在渊之计。” 说到此处,董虎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情说清楚,转身从背后悬挂着皮囊中拿出一卷简易地图…… “两人对弈若两军厮杀,棋道上有‘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说,就比如黄巾军造反,从造反的一开始,黄巾军就输了,不是说他们兵卒不够好,也不是说他们的兵甲不够锋利,而是他们一开始选择了‘草肚皮’开场格局,选择了在四战之地的中原造反。” “黄巾军选择了草肚皮,战力不强,遭受战败挫折时,进不得,退又无处可退,一旦被人生生围在一处,最后只有兵败被杀一个结果。” “在看现在的韩遂老小子造反,他选择的就是金角位置,战事不顺时,可以一路向西后撤,退到金城塞,退到武威郡、张掖郡、酒泉郡、敦煌郡,甚至可以退入西域以存实力,大汉朝平乱大军呢,一步步紧逼,可后勤辎重呢?两千里、三千里……五千里……万里,如此漫长补给线,大汉朝如何为数万大军补给?” “大汉朝巅峰时期,国力昌盛时期,还能支撑如此漫长补给线,此时内忧外患的大汉朝,如何支撑如此漫长补给线?如何为十万大军提供两百万石粮食?” “金角、银边的道理就在此,战事不顺时,有路可退,可以用漫长补给线生生拖垮朝廷,当朝廷发觉无能为力时,就只能坐视他人发展壮大,直至强大的无以匹敌,就比如现在的咱们,朝廷就没有太好的法子,明知道咱们的存在极为不妥,却没有太好法子。” 董虎看着神色郑重两人,卷起简易地图…… “这只是咱们的私心,但是呢,咱们夺回河套三郡却是天下大利,咱们与鲜卑人厮杀,与匈奴人厮杀,与外人厮杀却是天下大利!” “天下大乱后,中原汉民遭受战乱而流离失所无数……有些事情,并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但咱们的存在,在无数汉民在忍受战乱流离之苦时,却可避免在战乱中浮沉的无数汉民再遭受胡人异族的蹂躏、奴役。”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数,乃世间因果。” “天道有天数,当朝廷施政好的一面多于坏的一面,天下安定,百姓安康、富庶;当朝廷施政坏的一面多于好的一面,百姓穷苦、流离失所,百姓怨气深重,天下就会陷入持续动荡、战乱之中……” “如同大树枯萎,狂风骤雨一次次晃动渐渐枯萎的百年大树,百姓每一次怨气加深,大树就要遭受一次狂风骤雨吹袭、晃动,每一次百姓造反,朝廷就会损失一部分税收,就会增加一部分支出,百年大树就会枯萎一分,直至……大树彻底枯萎,再也无法承受住任何狂风骤雨而倒下。” “这就是天数。” “这就是轮回。” …… “天数是什么?” ”是皇帝、官吏治理天下的能力,天数是无以计数百姓的愿。” “朝廷施加的恶政太多,上至王侯士绅,下至黎民百姓,无数人对朝廷不满,怨念积累的多了,就成了难以抗拒的改朝换代意愿,也就成了合久必分的必然。” “同理,当无数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所依,无数人在战火中浮沉、哀嚎,就会有无数人渴望平静、和平,就会有无数人想要结束战乱的意愿,就成了分久必合的必然。”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乃天数,乃无数人的愿,非一人之力可阻。” 董虎对三国始末很清楚,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一个临洮羊杂汤小儿可以阻止的,但他知道,历史中有无数让人敬仰仁人志士想要力挽狂澜,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流传千古故事,但却只是个悲剧…… 沉默许久,董虎起身来到两人身前,一脸郑重看着两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情不是咱们可以决定或阻止的,阻止天道轮回,强压天下百姓怨念,就会成为天下之敌,此非智人所取。” “天道自有定数,然……一家私利,一国之利,一天下之利,孰轻孰重要分得清,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增加恶愿推动又是另一回事,不能因私利而害国事,更不能因私利而害天下!” “天下大乱不大乱,这与咱们无关,咱们只需静静看着,咱们就当自己是边军大将,老老实实为国守边,为天下守国境,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但你们不得胡乱与人叨咕,自己心下知道就行了。” 董厚郑重抱拳,张辽忙也跟着低头。 “大兄(主公)放心,咱(辽)绝不与他人乱说。” 董虎微微点头,两手分别落在两人身上…… “身为臣子,明明知道朝廷打压、算计,但咱们不能突破底线,比如真的造反作乱,这是底线!是天下未大乱前的底线!” “为什么呢?” “因为这是一个臣子应该付出的忠诚,将有八德,仁义忠信智勇严明。” “天下未真正大乱前,尚未发生天下诸侯争霸之前,百姓日子虽苦了些,虽怨气颇多,埋怨整日劳苦奔波,一年到头或许只挣了一张肚皮,不满身上只有一件破衣衫驱寒,但百姓还有家,还有妻儿老小一家人,并未遭受战乱之苦,咱们若是造反,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那就是待民无仁无义,待国无忠。” “可若天下大乱了,诸侯争霸混战不休,即便咱们逐鹿中原,另开一国一朝,只要目的是为了百姓免遭战乱之苦,为了还天下太平安康,而不是将自身私欲列为第一目的,那也是符合将之德行!” “也因这些原因,当日咱与叔父前往广宗时,当日遭人逼迫,咱可以说出上中下亡国三策,但却不能去实施,不能去做,原因就在此。” 想着军中对朝廷的不满、愤怒,董虎又无奈叹息…… “皇甫嵩、卢植等人为了大汉朝安稳,为了百姓算计咱们,这是应该的,因为任何不受朝廷控制的军队,都是潜在的动乱天下军队,盖因军队是刀子,是杀人的刀,若军队不受控制,就如同刀子不佩戴刀鞘,很容易伤到自身。” “他们身为忠贞朝廷的将领、臣子,去除掉一些私心、政治考量外,本身也有避免不受控制的军队祸乱百姓意愿,有避免百姓遭受战乱之苦的意愿,而这就是待民以仁,而这……符合一个将领的德行,所以咱虎娃可以恼怒,却不能多说什么,更不能一怒杀人,继而起兵造反,不能因怒而致使百姓流离失所。” “同理,马车外的蔡博士、郭公、高公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也与当日的皇甫嵩、卢植目的差不多,也有安稳大汉朝、天下的隐意,只是……天下已经出现了大乱的苗头,至于这个苗头是什么,咱就不与你们说了,日后你们自会一点点看到。” 董虎叹气道:“若是百年前,或是二十年前,咱会毫不犹豫散去董部义从,咱会毫不犹豫跑回高原,与苦娃、大丫他们一同做个放羊娃,可一旦天下大乱了,朝廷又无能平定战乱,身为武将……真的可以坐视千万计百姓在战乱中浮沉、哀嚎?” …… “唉……” “这些话语本不该与你们说,现在说这些也有些早了,咱今日与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可以恼怒外面三人,可以恼怒朝廷,但不要过火,不能加剧兵卒对朝廷的仇视,更不能过火挑起军卒造反这条底线!” “可以厌恶,可以不理会,但不能仇视,更不能对忠臣的人举刀,尽管宦官贪财恋权,但他们在某些方面也同样忠贞朝廷。” 董虎看向神色郑重的董厚,说道:“回去后把咱说的话语整理出来,十副将以及各大队长级别的将领各写一封信件,由你派人亲自监督,看罢就将信件焚烧了,严厉警告各营,信件内容不得私传他人,更不得蛊惑、刺激兵卒仇视朝廷,哪个敢触犯这条律令,一律军法砍脑袋!” 董厚郑重抱拳。 “诺!” “待厚整理出来大兄话语后,先请大兄过目!” 董虎默默点头,又看向张辽。 “文远,把蔡博士、高公、郭公他们请进来吧。” 张辽也不知怎的,很是一副脸红脖子粗,抱拳应诺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颤抖。 “诺!” 董虎再次拿起长安、雒阳送来的消息,董厚、张辽齐齐抱了拳后,默默退出马车。 马车很大,虽比不上一间房子,却也差不了多少,仅拖拉的战马就有十匹,这也让蔡邕、郭胜、高望等人有些摇头不满,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尤其是郭胜、高望,他们在前往颍川时,董虎就乘坐马车处理军务,无非拖拉马车战马少一些。 刚一登上房子大的马车,三人就看到董虎正坐在一堆书堆、信件中,郭胜也像是忘了之前的威胁话语,随意拿着个蒲草团坐到董虎桌案小几旁,开口取笑。 “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公卿驾四,大夫驾三,士人驾二,庶人驾一。” “虎娃,你这弄了个十匹大马拖拉着的马车又是哪般?就不怕本公回朝状告你造反啊?” 正文 第197章 董虎的称王道寡【第二章】 听着老混蛋再次开口造反,董虎心下顿生恼火、不悦,刚刚还与两个爱将说什么不造反,还准备说服手下混账们都老实些,刚刚才说过,身前混账老儿就开口言“反叛”两字,气的他头也未抬,将董厚刚刚送来的信件扔到混账老儿怀里。 “三位大人自雒阳前来,不会就为了找咱虎娃使用违制马车吧?” 董虎抬头看向三人,很有些皱眉不悦。 “陛下不悦,朝廷不满,你们叭叭从雒阳跑了过来,指着咱说咱用的马匹多了,你们都不满,为什么会不满?” 三人见他不悦,顿时有了些紧张,高望犹豫要开口,董虎却摆了摆手。 “就事论事,若咱是大汉朝天子……这有些大了,咱若是位居三公,或换成了你们三位,或许咱也觉得那个临洮卖羊杂汤的小子该死。” 三人听了浑小子自比“天子”时,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恼怒,即便宦官再如何贪婪,也是大汉朝身上的蔓藤,是大汉朝的忠奴,可当听了后面话语后,皆是一愣。 “为什么羊杂汤小子该死呢?” 董虎面无表情看着三人。 “为什么?” “因为羊杂汤小子手里的兵卒不受朝廷控制,与大汉朝杀死的无数功勋大将的性质差不多,控制了许多兵卒、人丁,成了潜在的天下威胁,不仅对帝国刘姓江山造成威胁,同时也对百姓安定造成了威胁,有可能会作乱、造反,有可能会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蔡邕、郭胜、高望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有种摸不着头脑…… 蔡邕犹豫道:“虎娃你……你知道这些?” 董虎苦笑道:“咱又不是傻子,将士们同样不是蠢货,能够看到朝廷的打压,而你们带来的‘一万万钱、四成斩获’的贪婪也激怒了将士们,激怒了二三十万人,你们……或者说陛下在触底,在踩踏底线。” 听到“底线”两字,蔡邕还不觉得如何,郭胜、高望瞬间挺直了身体,脸上也满是紧张,他们知道董虎嘴里的“底线”究竟是什么。 “虎娃,既然你说就事论事,那咱就与你就事论事!” 郭胜盘膝坐在董虎对面,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还刻意拿起小几上酒樽为他和自己各自倒了杯酒水,看到这一幕,高望也拿着个蒲草团坐到一旁…… “虎娃你说的对,朝廷不是不能容人,但你和董部义从让朝廷极为忧虑!正如你所说,朝廷担忧你会造反,担忧你会造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董虎眉头抬了下,转头看向蔡邕,不可置否笑了笑。 “这话若是蔡博士嘴里说出,虎娃还能心服口服些,高公说这些就有些嚼蜡无味了,郭公、高公是宦官,是皇室身上的蔓藤,或者说是大汉朝这棵大树身上的蔓藤,大树还在,蔓藤才能依附攀爬,才能攀爬的更高。” “郭公、高公担忧虎娃,担忧董部义从,不是担忧百姓流离失所,而是担忧自身权势、富贵、地位。” 郭胜、高望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又没法子辩驳,内廷十常侍的所作所为,根本与善待百姓不沾边。 董虎皱眉道:“内廷宦官也好,外廷文武也罢,为了自身权势富贵也好,为了黎民百姓也罢,你们都有打压咱与董部义从的理由,咱虎娃明白根由在哪里,但是呢……或者说你们没有将咱虎娃与董部义的身份定位清楚。” 三人又是一愣。 “郭公是大汉朝的臣子,高公是,蔡博士……包括叔父同样是大汉朝的臣子,那么咱虎娃呢?董部义从呢?” “咱虎娃和董部义从上下是不是大汉朝的臣子?” 三人大惊失色,高望更是一阵惊慌。 “虎娃你……你可不能说着话语……” 董虎笑了笑,举杯向高望示意后,这才默默饮了口酒水…… “坐而论道,就事论事讲道理而已,没什么能不能说的,高公也莫要太过担心,咱虎娃今日就想知道大汉朝究竟是如何为咱与董部义从定位的。” 想了下后…… “咱虎娃先说明一点,虎娃的生父董大本是白马羌人,是随婶娘……白马羌王爱女嫁入临洮的,咱虎娃本就有一半血脉是高原羌血脉,自咱干掉了参狼羌狼孟后,自咱娶了苦娃后,咱就成了参狼谷羌王,在咱干掉了烧当羌后,咱就成了高原羌王,成了河湟羌王。” “成了羌王,咱虎娃就与美稷匈奴单于、弹汗山鲜卑大汗等同了。” “三位可否认同这点?” 董虎自临洮时,自入主了参狼谷后,就有意无意的显示出自己是羌人,是高原羌王、河湟羌王身份,不仅三人对董虎的过往较为熟悉,朝堂上许多人都知道他的过往,但所有人都像是刻意遗忘了他的“羌王”身份,当董虎提了出来后,不仅郭胜、高望,就是蔡邕也突然意识到了“羌王”究竟代表着的是什么。 见三人沉默不语,董虎像是有些不满意三人的反应,眉头微皱…… “高原是汉人没办法生存的地方,那里即便用火煮一整日饭食,也依然是半生不熟,汉人跑到那里就会呼吸急促而浑身无力,别说打仗了,就算行走都极为困难。” “汉人没法子登上高原,咱虎娃就是自大的称帝,那是谁也没法子阻止的,哪怕大汉帝国有兵千万也休想管得着咱!” “美稷匈奴呢?” “鲜卑大汗呢?” “大汉朝管得着他们吗?管的到他们册立的王侯吗?管得着他们的军队吗?” “大汉朝同样管不到他们,所以……高原羌王、匈奴单于、鲜卑大汗地位理应等同,三位可否认同?” …… “虎娃你……你不能这么说……” 高望见另外两个许久也不开口,犹豫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朝廷是有“使或护匈奴中郎将”一职,但朝廷是很难真正介入匈奴人内部事情的,尤其是匈奴没有南归前,即便是现在,匈奴人也是有对他人封王的资格,匈奴如此,漠北鲜卑更不要说了。 朝廷管不到匈奴,顶多如后来的“土司”制度那般,安排个流官治理民事,顶多是后来的“自治区”存在,鲜卑以及高原却是大汉朝伸不到的地方,尤其是高原,无论大汉朝多么强势,也很难踏足高原。 大汉朝是比唐朝还要强势的王朝,是历朝历代最为强势的存在,而且强势的时间也远比各朝各代更为长久,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汉朝人极为骄傲的性子,当朝廷大佬们遇到一个骤然崛起的羊杂汤小儿,本能的就有些轻视,本能的就想一巴掌拍死了不遵号令的小子,也本能的忽视了他的“高原羌王”身份意味着什么。 见三人再次沉默不语…… “咱虎娃是高原羌人,是高原羌王、河湟羌王,这点是不会有错的,地位理应与美稷匈奴、弹汗山鲜卑等同,别说咱可以用族民征募军队,咱就是称王道孤也是可以的,哪怕这在大汉朝眼里,在朝廷眼里是如此的可笑,但咱是有这个权利的,有册封手下为王为侯权利的。” “高原羌王地位与匈奴单于、鲜卑大汉等若,大汉朝是天下共主,作为大汉朝名下羌胡藩王,大汉朝遭遇了劫难、困难,本王领兵入中原平乱也是应有之事,至于雁门郡、定襄郡……” 董虎开口“本王”时,三人不约而同抬头,但又没法子开口阻止,浑小子虽话语里有些气人,但他确实是高原羌王,确实是河湟羌王,这在董虎还给朝廷允吾城的那一刻,朝廷就已经默认了,在白马羌、河湟羌认可了后,董虎就已经成了“本王”的存在。 “本王”一出,三人张嘴数次却没法子反对,或是不知该如何反对,不承认“本王”的话,是不是也要让河湟谷地跟着一帮东羌造反?但当董虎说到“雁门郡、定襄郡”时,三人精神一振,好像找到了辩驳的突破口,然而下一刻…… “本王抢雁门郡时,原因咱就不说了,同样是羌胡藩王,陛下给了匈奴单于应有的尊重,却如此羞辱本王,如此羞辱前来相助的将士,这哪里还是宗主国应有的宽广胸怀和气度?” “大汉朝身为天下共主,身为宗主国,却一再折辱本王,本王也有理由生气恼怒,当然了,本王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对错总是有因果的,本王做的是不对,可大汉朝不对在先总是没错的!” 董虎看着三人气势被压了下来,心下暗自好笑,脸上却依然带着不悦、恼怒。 “本王有些事情做的不对,是抢了雁门、定襄郡,但你们要明白三个事实!” “其一,本王没有劫掠、屠戮或是欺辱两郡百姓,与之相反,本王还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其二,本王没有刀兵向南,没有因恼怒攻打太原郡,没有杀向河东郡,没有在凉州贼人肆虐之时,没有在黑山军劫掠上党郡时落井下石,相反的,本王在为整个并州守护边疆!在宗主国困难时,本王在为宗主国守御边疆,做到了忠贞藩王应该担负的责任!” “其三,一两个时辰前,本王是不是当面询问了蔡博士?是不是询问蔡博士若愿意做定襄、雁门郡合二为一的太守?” …… “哼!” “河套三郡是在大汉朝手里丢失的,本王从匈奴人手里抢来的……还有那个强阴县,是本王从鲜卑人手里抢来的!” “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抢了大汉朝的女人,大汉朝都要用钱财赎回,本王又没抢大汉朝的土地,若想讨要河套三郡,那也得拿钱财赎回!” 董虎想了下,说道:“陛下一个太守卖两千万钱,一年两千万钱,本王也不要多少钱财,就以百年算好了,只要陛下给咱六十万万钱,本王现在就从河套三郡滚蛋,现在就带着族人回返河湟谷地。” 正文 第198章 大汉朝的倔强脾性【第三章】 董虎不知道大汉朝有没有用银钱赎买回被匈奴人劫掠的女人,但他知道蔡老头的闺女是被匈奴人劫走了的,而且曹操为了蔡文姬花了不少钱才赎回来的,既然有这么一坨子事情,他就有理由认为匈奴人抢了人,大汉朝若要讨要回来,肯定也是要掏钱的。 六十万万钱…… 郭胜、高望、蔡邕全都一脸的无语,河套三郡就是个赔钱的货,别说贪财好色的刘宏愿意拿出了六十万万钱,没见大汉朝司徒崔烈都要扔掉了凉州十郡么,而且凉州还被大汉朝提议扔了三次。 见三人不开口,董虎突然发现“本王”身份是挺好使的,本应该急赤白脸的三人竟被怼的……只张嘴就是不说话…… 董虎摸着下巴,看着三人不语,心下暗自好笑,捂嘴轻咳了两声。 “咳咳。” “事儿就是这么些事情,高公公过两日就先回雒阳,把本王说的话语与陛下说一说,与三公好好说一遍,不许遗漏!若陛下同意赎买河套三郡,只要拿出六十万万钱,本王立即带着族人返回族地,老老实实在族地趴着。” “回去后就与陛下说,藩国供使前往雒阳,拿根鸡毛都能换一块金子回去,本王带着过万将士帮助陛下平乱,丁个毛都没有,这不是宗主国应该有的胸怀气度,会让无数高原羌人伤心、不满!” “至于雁门郡、定襄郡……” 董虎看向蔡邕,叹气一声。 “先生也别怪咱虎娃蛮横,作为大汉朝的将领,朝廷确实有理由用这种手段打压、逼迫咱……” “咱也不瞒着三位,就在三位进入这辆马车的上一刻,咱就下了个军令,禁止军中上下对朝廷,对你们不满,因何咱虎娃要下了这么一个军令?扣除掉诸位的私心,虎娃相信诸位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公心的,都是不愿军队造反,不愿造反下的百姓流离失所。” “武人有武人的德行,武人德行里首重‘仁义’品德,待民以仁义,不愿百姓流离失所亦是武人最高理想,所以,尽管诸位一再打压、逼迫,咱虽心下恼怒窝火,咱依然不愿用兵卒逼迫,依然强令兵卒不允许仇视朝廷、诸位!” “虎娃咱不愿意军卒作乱,也不会主动用兵卒要挟或逼迫朝廷,可朝廷与诸位又是如何做的?” “一再踩线!” “一再逼迫咱与董部义从造反,诸位所作所为又岂是待民以仁义?” 蔡邕张了张嘴,郭胜、高望心下哀叹不止,蔡邕与董虎打交道较少,两大中常侍却节制过董部义从,知道董虎最厌烦他人一再“踩线”行为,初时只以为他厌恶朝廷的逼迫行为,到了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从“本王”变成了“咱”后,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咱今日说的这些话语,只想说明一点,咱虎娃与董部义从是不同的,从根子上就不属于大汉朝军将中的一员,是与美稷匈奴单于、弹汗山鲜卑大汗,是与龟兹属国、张掖居延属国、西域属国王一样的,咱的族人,咱的军队,大汉朝都是没道理管咱的!” “当然了,作为大汉朝藩属国一员,为了羌汉一家亲,也为了宗主国对下面小弟的照顾、指导,郭公是可以担任咱虎娃的监军长使,监督军中不法,监督咱的族民不法,这点是应该的。” 郭胜提起的心降了下来,看向另外两人。 “虎娃还是忠心朝廷的,两位也莫要太担忧了。” 高望心下不满郭胜话语,好像自己是刻意寻小混蛋麻烦似的,但当着他人面也没法子开口,蔡邕也差不了多少,苦笑一声,还是默默点头。 见三人如此…… “既然三位大人不反对,那事情就这么定了,过两日咱让徐荣将军护送高公回返雒阳,郭公就留在咱身边任董部义从大长使,至于雁门郡、定襄郡的事情,咱认为合二为一便于治理百姓。” “若小乙不是一路追杀匈奴人而进入了北地郡,若非察觉了北地郡已是空无一人,也不会抢占了富平县,所以现在蔡博士有两个选择,其一是担任合并了定襄郡的雁门郡太守,其二是前往北地郡富平县,担任北地郡太守……” 说到此处,董虎不由看向有些忐忑的高望。 “高公也别说北地郡是朝廷的州郡事情,咱现在占了,北地郡还是朝廷的,咱现在退出去,那就是反叛先零羌的地盘!” “咱虎娃不信别人,蔡先生要么选雁门郡太守,要么选北地郡太守,你也别说咱欺负你一个实诚老好人,别说上一次咱一个人手都没给你留下,你若担任北地郡太守,咱给你调拨五千屯田兵卒,你若不想做北地郡太守,咱立马撤走五千兵马,富平县再好咱也不要!” 蔡邕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也没有说出一个字,郭胜见他如此,犹豫开口。 “虎娃,此事太过重大,须……须让朝廷决定,能否……能否给些时间?” 董虎点头道:“可以,咱给你们两个月时间,但咱虎娃得把话语挑明了,蔡先生若前往北地郡,雁门郡就必须在咱手里托管,以五年为期,五年后,蔡先生也好,朝廷另遣贤良之人担任太守也罢,咱虎娃都不会过问,同理蔡先生若担任雁门郡太守,董部义从名下族人内部事情是不能过问的,除此之外,咱也不插手先生治理雁门郡任何事情。” 董虎看向三人,说道:“这些事情都不是诸位可以决定的,以两个月为期,两个月内没有音信,咱就默认了朝廷任由咱处置。” 三人想了下,此时又不是寒冬腊月,来回两个月也足够了,彼此相视后,齐齐点头。 “可。” 一些重大事情议定,董虎也不愿再让他们骚扰自己,很不客气将三人赶走,与此同时,军令下达,足有过万卒押着五千奴隶沿着黄河向朔方、廉县(银川),蔡邕、郭胜、高望三人不知道,他们以为董虎开口讨要六十万万钱是疯了,他们哪里知道,再多几个“六十万万钱”他也是不愿意卖掉河套三郡的,仅一个廉县那就不止这么点钱财。 大汉朝……或者还要向前推到秦朝的时候,他们制定的地域归属与后世的地域归属有很大的差别,后世的地域归属,很大的程度考虑到的是便于治理的“整体性”区域,而秦汉划属地域,更多的是考虑战略进攻性,这种特性在临近羌胡地域最是明显。 按照地域完整性,东面隶属于并州雁门郡的强阴县、西面隶属于北地郡的廉县,此两处是整个河套草原的东西入口处,按照后世的属地划分,强阴县应该归入云中郡,廉县应该归属于朔方郡。 按照后世的划分,强阴县、廉县肯定是分别归属于云中郡、朔方郡,为什么呢?因为两县是与河套草原一体的。 强阴县在平城(大同)的北面,在长城之外,需要越过长城才能前往强阴县,道路难行,辎重运输困难,本应该不被划入并州雁门郡的,但为了控制河套草原,或是需要一个桥头堡,强阴县就被划入了雁门郡。 河套草原一东一西两个出入口分别控制在并州雁门郡、凉州北地郡,如同两头上了把锁,生生将河套草原锁住,这与金城郡的治所允吾城,生生堵在老鸦峡东侧出口处一样的性质。 蔡邕、郭胜、高望三人玩玩琴棋书画,耍个歪心眼还成,他们哪里懂的这些,董虎以雁门郡的强阴塞、定襄郡的武成、桐过、骆县以及北地郡的廉县皆被鲜卑、匈奴、羌人占据,是他抢来的,再加上这些塞城太小易于丢失,以及不利于汉兵补给,造成汉兵更多损耗为借口,将强阴、武成、桐过、骆县四塞城并入云中郡,将廉县兵入朔方郡。 长城之外的塞城(县城)都很小,合并了强阴、武成、桐过、骆县四县后,云中郡一共有十五县,五原郡有七县两塞,合并了廉县后的朔方郡有七县三塞,河套三郡一共二十九县五塞,二十九县……其实就是二十九塞城,都是很小的那种土城,若不是熹平六年田晏一次败光了河套三郡万骑,河套三郡还能有数万人丁,而现在……不是被匈奴、鲜卑抓去做奴隶,就是向南逃入雁门、太原郡、河东郡。 河套草原范围很大,包括美稷单于庭也在河套草原上,美稷单于庭在云中郡的南面,但却被五原郡倾斜划分地域隔开,在美稷单于庭的北面是隶属于五原郡的曼柏县,是度辽将军驻扎的塞城,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美稷匈奴北上进入朔方三郡。 度辽将军在北面堵着美稷匈奴还不够,在美稷匈奴内部还设立了一个“使(护)匈奴中郎将”贴身看着美稷匈奴,这也是让匈奴人极为难受的地方。 总之一句话,大汉朝是极为强势的王朝,也是控制欲极其强烈的王朝,绝不允许他人与大汉朝讨价还价,而董虎却在挑战大汉朝这条“倔强”脾性…… 正文 第199章 河套草原的现状 段颎是凉州三明里最能打仗的一个将领,在全面投靠了内廷宦官后,名下左右司马田晏、夏育也是水涨船高,田晏成了度辽将军,夏育成了护乌桓校尉,两人都是大汉朝实权营将。 鲜卑人每每劫掠大汉朝边境,在熹平六年时,田晏蛊惑中常侍王甫出兵攻打鲜卑,因此由度辽将军改任破鲜卑中郎将,仅从官职来看,此次出兵攻打弹汗山的主将就知道是谁,然而此次大败,逃回来的仅一二。 三大营将大败,三人全被皇帝锁拿回京治罪,然而此次大败造成的后果极为严重,乌丸、匈奴各自死了近万骑,乌丸人恼怒不满,匈奴人更惨,短短一两年死了两任单于,羌渠虽然坐上单于宝座,但因匈奴中郎将张修诱杀呼征单于,各部恼怒羌渠勾结汉人阴谋杀害呼征单于,皆不愿意低头臣服,整日与羌渠单于闹腾。 熹平六年惨败,匈奴死了近万单于本部骑,短短时间内死了两任单于,各部皆不愿服从羌渠单于,看起来美稷匈奴是挺惨的,但也恰恰因这些事件造成了匈奴没了限制,匈奴中郎将没了,度辽将军没了,看押匈奴人的两大营将都没了,河套三郡的百姓全呼啦啦往南逃亡…… 匈奴人头上的枷锁没了,大量的匈奴人涌入河套三郡,中部鲜卑同样也虎视眈眈,但鲜卑也陷入了三国争霸之中,短时间内很难腾出手来与匈奴人争夺河套三郡,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董虎会突然发动攻击。 去岁时,董虎领兵北上雁门郡时,匈奴人、鲜卑人就注意到了他,但董虎一直没有太大动作,与普通汉民一样,到了冰雪融化后就开始拖拉着牲口耕种田地,从三月一直耕种到五六月,匈奴人都是不耕种的牧民,哪能总盯着董虎而不放羊,结果就成了这般情景,在河套三郡匈奴人最空虚的时候,董虎杀了进去,而且还是从东一直捅到西,人没杀多少,俘虏也仅有万人老弱,斩获甚至还不够俘虏的口粮呢! 顺利抢回了河套三郡,数万将领们却提不起兴致,见面就唉声叹气,哀叹这次亏的掉了底裤,直到董虎狠敲了两下孙牛大脑袋,孙牛才咧着嘴跑了没影,不一日,垂头丧气的过万兵卒全向着廉县狂奔,唯恐那里的金娃娃被人抢跑了。 廉县(银川)是块宝地,有照壁山铜矿,有麦垛山铁矿,有适合烧制顶级陶瓷的黏土,有巨量煤炭,有建造高炉所用的顶级耐火砖土,贺兰山盛产宝石、制造顶级砚台的石头……总之就是块什么资源都不缺的宝地, 一帮混账将领可不在乎什么陶瓷、砚台石头,一听董虎说到照壁山有铜矿、麦垛山有铁矿,那还哪里坐的住,一群将领全带着兵卒往廉县狂奔。 照壁山有铜矿,自春秋战国时就有开采,汉朝时也有零星采挖,但照壁山并不是特别安全的地方,北地郡羌人时不时闹腾,黄河北面的西部鲜卑也偶尔跑过来抢掠一番,再加上匈奴人各部,久而久之,原有的矿洞就都荒废了。 董虎原本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的,也是上一世时,村里一些人去宁夏打工,说是宁夏偷挖矿山的人挺厉害的,都把照壁山给挖没了,这才知道宁夏中卫有这么一个地方,当时还挺奇怪不解的,自秦汉之后各王朝,哪一个不是缺钱的主?难道一座铜矿还能挖了两千年也没挖完? 直到莫名跑到了大汉朝的天空下,董虎才切身感受到,即便是一处富裕金矿,整日兵荒马乱的,那也只能用眼睛看着! 董部义从是什么人?死人破烂衣服都要扒拉下来的主,有了个金娃娃,那还哪里愿意放手,天王老子敢觊觎也敢拿刀砍了,自是不会畏惧已经跑去造反的先零羌,而西部鲜卑远不如东、中部鲜卑强大,有一万兵卒镇守看押,一干为了财货敢捅天的家伙自不会害怕。 郭胜不知道照壁山有铜矿,汉朝有一段时间采挖过照壁山铜矿,但那都是宣帝、武帝极为强盛的时候,都是大汉朝打的匈奴人嗷嗷叫不敢觊觎时候采挖的,可这都是老黄历了,郭胜哪里知道这些,一听到照壁山竟有铜矿,立马就要扒拉进朝廷兜里,气的一干将领老脸拉的多长,若不是董厚亲自拿着一封封信件找到他们,若不是看了董虎说的那番“争霸天下”话语,早就一刀子砍在了郭胜脖子上了,哪里会让他急赤白脸的寻董虎告状的机会。 当然了董虎是不会答应的,已经将廉县吞入了肚子里,哪里还愿意吐出来。 七八月时,董虎领四五万兵卒全部吞下了河套三郡二十九城,因防御东面鲜卑人侵入,董虎在强阴塞城的二十里外又令董耀修建了一处凉城,因时间太短缘故,凉城只能算是一座万人营寨,凉城、强阴各一万屯田卒,两万兵卒足以抵挡鲜卑万骑,在南面长城之内平城(大同)另有华雄两万兵卒,以及自平城至马邑沿线十数万人,防御是足够了,至少足以应对四分五裂相互征战不休的鲜卑人了。 西面鲜卑实力最弱,部族与沙漠里的沙盗差不多,零散且人丁较少,他们要想攻打廉县(银川),从河套西部进入就只能在荒漠里行走数日,如此就不能携带牛羊辎重,只能携带数日干粮,即便西部鲜卑能够拿出万骑,也很难自廉县杀入,一旦被董部义从万卒阻住,一旦抢不到足够万骑食用的牛羊、粮食,不用攻打就会惨败。 西部鲜卑拿不出攻占北地郡、安定郡的兵卒,一直都是与沙盗差不多,顶多千骑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但这不代表河套三郡的西面就真的安全无虞,居住在河套三郡北面的漠北中部鲜卑是能够从河套的西端杀入的。 檀石槐分东中西三部鲜卑,朔方郡以西的鲜卑是西部鲜卑,主要有鲜卑乞伏部、鹿结部,河套三郡北面漠北鲜卑主要是拓拔部。 鲜卑原本是辽东部族,在与匈奴人逐渐争斗获胜后,为了控制整个草原,也为了压制日薄西山的匈奴人,就将居住在辽东更加北方的大鲜卑山各部鲜卑迁往漠北、陇右草原,也就有了西部乞伏部、鹿结部鲜卑,以及漠北中部拓拔部鲜卑,除此外还有一些高车族。 中部、西部鲜卑原本是居住在辽东更加北方面的部族,在鲜卑人强盛了后才向漠北、陇右草原迁徙的,远不似檀石槐所领的本部东部鲜卑那么强大,但漠北草原是匈奴人的核心族地,尽管北匈奴向西迁徙,还是有一些不愿离开的部族,在北匈奴西迁后,河套三郡北面几乎成了真空般存在,于是就有一些居住在更加北方的高车族部落南下迁徙,填补了这块肥沃真空地。 中部、西部鲜卑成分复杂,在檀石槐活着的时候,尽管乞伏、鹿结部、拓拔部人丁少一些,但东部弹汗山鲜卑太过强大,所有人都不得不低头臣服,檀石槐死后,不仅鲜卑本部东部鲜卑陷入混战厮杀中,中部、西部鲜卑同样陷入彼此混战融合当中,想要短时间内对董虎造成强大威胁是很难的。 但是,这不代表中部鲜卑就不能从河套三郡的西部杀入河套草原。 中部鲜卑霸占了原匈奴人的故地,在河套三郡的北面,双方隔着一道阴山山脉,在这道山脉上,春秋战国时赵武灵王曾修了一道长城,其中有两处关隘塞城最为重要,一处是当年王昭君出塞走的鸡鹿塞,一处是高阙塞,这两处关塞是中部鲜卑自河套草原西部朔方郡杀入的关键。 鸡鹿塞比高阙塞稍微大一些,长宽各八十步,城高三丈,是一座石城,或许是大汉朝与匈奴人战争的缘故,这座重要险关要塞要坚固的多,自汉宣帝时修建,历经两百年依然坚固异常,除了城门不知被哪个混账烧毁了外,余者基本上没有遭受太大损坏。 长宽各八十步,想要驻扎多少兵卒也不可能,但鸡鹿塞东二十里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屠申泽,是河套西部最大的淡水湖,只要有淡水,那就能够在周围营建屯田邬堡,为了对鸡鹿塞足够的重视,董虎在此处驻扎了两千屯田兵。 高阙塞小些,只能驻扎两三百人,此处城塞是在两处谷口交汇处,地势险要,虽然屁股后面没有几十里大湖,但此处城塞距离黄河仅有三里,董虎为了稳妥,同样在黄河沿岸驻扎了两千屯田兵卒。 河套三郡原有的百姓都逃了没影,河套平原几乎就是一个空壳,董虎只有加强东、西两个出入口防御,尽可能将所有外敌阻拦在外围,给予内部更多的安全环境。 河套三郡人丁稀薄,短时间内很难确定具体数量,董虎只能从东至西一路推进过程中进行估算,算上他从雁门郡带入的四五万人,差不多有六万余人,基本上除了他自己的兵马外,就只剩下一群俘获的万人奴隶。 河套人丁少的让董虎想哭的滋味,很想挥挥手让逃跑的混蛋们跑回来,雁门郡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带入的一二十万只能沿着马邑直线排列到平城(大同),只能沿着这条直线耕种、布防,余者都是空无一人的荒原…… 正文 第200章 就是要皇甫嵩看着那小混蛋 孙牛、胡三一群混蛋一听到照壁山有铜矿、麦垛山有铁矿,全丢下了主公,呼啦啦跑去看望金娃娃了,董虎却不能与他们这般混账,需要一个个塞城察看,不仅要察看塞城本身,还要各处走一圈,看看漠北的鲜卑人能不能寻到小道偷渡到境内,人丁不足,万一被人从后面捅了屁股可咋整? 董虎除了察看地形时骑坐战马,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马车里处理些送来的信息,以及尽可能用最小兵力堵住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口子。 人丁太少,一路上,董虎不知大骂了多少次朱儁、皇甫嵩,要是能把那些杀死的十数万黄巾贼给他就好了,更是大骂日后的诸多诸侯不知道珍惜,五千万的汉民,竟被祸祸没了四千万,一想到自己处处需要人丁,他就暗骂不断,甚至想着是不是带着人杀入漠北草原抢人丁、抓奴隶。 董虎浓密的头发都快被他挠没了,雒阳的皇帝却大怒异常,指着日夜赶回帝都的高望大骂…… “那小混蛋……那小混蛋是混蛋——” 一听到“六十万万钱”后,刘宏瞬间被点燃了怒火,自己好不容易卖官的银钱,去岁好不容易从小混蛋手里抢了的斩获铜钱,这才多久? 万金堂小金库又成了空荡荡! 自己还穷的叮当响呢,刚开口问小混蛋讨要一万万钱,钱没要来,小混蛋竟要把大汉朝的领土卖给大汉朝,还是六十万万钱卖给自己…… “给朕征募兵卒……给朕征募二十万——” 刘宏大怒,竟敢拿大汉朝的领土卖给自己,刘宏想也未想就要征募二十万大军,先把给自己气受的小混蛋弄死再说! 司徒崔烈、太尉邓盛、司农曹嵩、大将军何进……全相视无语,这蝗虫灾的赈灾钱粮还不知从哪扒拉出来呢,司空张温转任车骑将军,接替皇甫嵩征讨凉州羌贼,朝廷临阵换将,军心肯定有些浮动,肯定是要拿出些钱粮提振士气的,这部分赏赐还没从皇帝小金库里扒拉出来呢,这个时候……还要征募二十万大军? 众人相视不语,身为军方一哥的太尉邓盛不能不站出来。 “陛下,临洮小儿妄自称王,已有反叛之心,臣以为,当广征天下忠勇敢战之卒以讨!” 刘宏很满意点头,就在准备大声赞赏时,司徒崔烈上前抱拳,脸上却满是苦涩。 “陛下,临洮小儿虽年幼却善于征战,其手中有作乱黄巾贼人二十余万,正如陛下所言,若要征讨……非十万精锐不可讨之,然……十万悍勇将士需……需钱八万万钱方能征募。” “并州道路难行,今时已近八月,十万卒需两至三个月征募,十万卒征募齐整之时已是十一月,正值冬雪酷寒之时,需开春三月方能出征,期间需耗费粮四十万石,钱两万万钱。” “十万大军出征,至少需要半年到一年的粮食辎重,需粮两百一十万石粮,然这只是军卒用度,另需准备百万石粮食用于民夫运送辎重,以及十万万钱军资,五万万钱的战后抚恤以及五万万钱的战功封赏……总计钱三十万万钱、三百五十万石粮食。” …… 刘宏嘴巴微张,老脸涨红,想要怒吼却又发不出声音来,三十万万钱多吗? 不多! 段颎当年为了平定羌人,招募了万人羌人义从,花费钱四十万万钱,可这是大汉朝的一半的赋税。 崔烈算出的三十万万钱只是招募饷银、战损抚恤、奖赏,而这并不是兵卒耗费的大头,真正大头是兵甲器具,尽管这些东西都是武库里的东西,难道战场上的毁坏的刀兵铠甲不需要钱财吗? 所有人都不开口,但他们都知道崔烈话语里计算出来的花费里是有些夸大了些,但这只是三五个月内平定战乱的花费夸大,可若与打凉州羌人那般久拖不下,三十万万钱都是少的了。 心知肚明却无一人开口反对,即便此时的张让、赵忠等人也不开口,这段时间里,他们着实被皇帝不断讨要钱财折腾坏了。 皇帝没钱就问张让、赵忠等人讨要,内廷大小宦官们就会向天下各地官吏们讨要,官吏们就会逼着百姓掏钱,关键是百姓兜里也没了多少钱财,如同晒干了的海绵,再挤挤也没了。 好一会也没人开口,刘宏也冷静了下来,将人扫视了一遍后…… “既然这么想做羌王,朕就让他做!” “高望!” 刘宏恼怒冷哼,高望不由一个哆嗦,伏在地上。 “老奴……老奴在。” 刘宏冷哼道:“一个小小河湟羌王也想与匈奴、鲜卑等若?” “哼!” “董都尉忠勇有加,朕允其为河湟羌王,着令其为河湟属国都尉。” 伏在地上的高望不敢稍有异动。 “老奴遵旨!” …… “哼!” 刘宏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高望好一会,这才冷哼一声。 “小混蛋欲要吐出雁门郡、定襄郡……朕欲要令蔡爱卿任太守,诸位爱卿以为何人可佐之为将?” 众人眉头不由微皱,大将军何进出列抱拳。 “陛下,臣以为蔡博士更适合北地郡太守……” “混账!” 刘宏蹭得站起,指着何进大怒。 “你难道没听这该死的老奴说吗?那小混蛋若自雁门郡杀入太原郡,若跑到了河东郡,怎么办——” 众人心下一阵苦笑,高望当众把董虎当日话语说了出来,虽有些话语确实气人,比如那个“本王”就挺气人的,但小混蛋的话语却又让人无法辩驳,董虎的生父是董大,是白马羌人,是高原羌王、河湟羌王,大汉朝将领中不是没有胡人,但那都是“义从”雇佣兵,战罢就各自回家,胡人想在骄傲的汉人中担任营将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就算造反,天下世家豪门也根本不会认可。 不认可,就算造反也只是闹腾了个水花而已,德阳殿上群臣很清楚这点,只要确定了即便董虎造反也休想占据天下,原本充满敌意的诸多文武反而减少不少。 之前所有人都将董虎错位的认为是大汉朝的将领,而未有注意到他一再凸显的“羌王”身份,这才本能的打压他所领的不同于大汉朝的军队,可一旦转而认定了他的羌王身份,一旦将他与匈奴、鲜卑、乌丸以及各属国等同,反而认为董虎手里有数万董部义从族兵是很正常的事情。 见他人又是一阵低头不语,刘宏再次被迫冷静下来…… “朕可以允许小混蛋托管雁门郡五年,然却不能置太原郡安危于不顾!” “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听到皇帝终于松口了,众臣像是松了口气,尚书卢植上前,郑重一礼。 “启奏陛下,臣曾游历过太原郡,在晋阳之北有一必经险要山谷,可遣忠贞大将在此谷设城镇守。” 刘宏想也未想。 “准!” 卢植抱着笏板默默退回站位,刘宏皱眉看着一干大臣好一会。 “可还有他策?” …… 过了好一会也无人开口,刘宏心下恼怒,整日盯着自己小金库的劲头哪里去了? “高望!” 刘宏再次看向倒霉蛋高望,很是恼怒冷哼。 “哼!” “既然这么想做河湟羌王,朕允了他!但他甭想再做匈奴中郎将!” “哼!” 皇帝冷哼,高望心下苦笑,从遇到了那小子后,他就没发现浑小子对官职太过在意,就在不知该说什么呢,头顶一句话语吓了他一跳。 “皇甫爱卿平贼有功,迁匈奴中郎将,持节授符……” “陛下万万不可——” 皇帝尚未话语说完,不等他人开口大惊上前阻止,高望竟率先惨叫一声。 “陛下……此时万万不可啊……” “你混账——” 刘宏大怒,拿着竹简就要砸在高望脑门上,但他准头不好,气的皇帝又拿起一份竹简……一连暴怒扔了好几份,这才砸在高望脑门上,原本想要上前劝解的大臣,看到皇帝如此暴怒,最后也只得无奈低头不语。 “朕是天子——” “朕就要让皇甫嵩看着那该死的小混蛋——” 刘宏愤怒暴吼,高望像是被皇帝暴怒吓住了,趴在地上也不敢再进一步激怒了皇帝,万一把人戳急眼了,砍了自己脑袋可咋整? 三公以及一干大臣们不是不想与董虎上眼药水,也不是不知道皇帝任命皇甫嵩为匈奴中郎将这种计策,甚至还可以戳鲜卑与那小子厮杀,可他们更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轻易激怒了那小子! “唉……” 一殿堂文臣武将全心下暗自叹息,唯恐临洮小儿在北地郡“五千卒”上出现变故。 大汉朝与东西羌打了几百年,知道凉州九郡羌人造反会是如何的麻烦,当年段颎平定的那场羌乱,看似只用了一年时间平定,实则那场羌人叛乱断断续续持续了十年! 每一次羌人造反都极为麻烦,看似压了下去,看似一个个投降老实了,可回头没几日,又呼啦啦转身造反。 一年造反,三年动荡,羌人作乱,每一次都能拖拖拉拉数年,就如上一次大范围凉州羌人造反,延熹二年(159年),八个大羌部造反,段颎时任护羌校尉,段颎领着过万湟中义从自河湟谷地一路追着造反羌人狠揍,把这帮家伙打散了,第二年,竟有一千多个大小羌寨参与造反,段颎又是一路追杀…… 或许段颎功勋太大了,惹了他人眼红,就倒了霉,被朝廷抓起来关了监牢,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继任平乱主将,杀敌八百却招抚十万余众。 招抚了,羌人该老实了吧?结果还没过一年呢,又呼啦啦起来造反了,这一次闹腾的更大!朝廷一看,没人制得住这帮造反惯犯了,就又把段颎从监牢里放了出来,官复原职,还让他带着一万湟中义从杀贼平乱。 段颎跟个小老虎似的,追着羌人屁股一直杀,从春天一直杀到秋天,斩首两三万,俘获牛羊八百万头…… 正文 第201章 最佳跳台 延熹八年(165年),段颎从春天一直杀到秋天,追着造反羌人屁股后面一直杀,仅俘获牛羊就有八百万头,经历了如此惨败,羌人该老实了吧? 是老实了,就老实了一年,永康元年(167年),烧当羌又跳起来造反…… 上一次东西羌闹腾了十年,降了反,反了降,朝臣们不傻,董虎在河湟谷地推动无数羌人自相残杀时,他们就察觉了董虎与段颎的性子相似,同样是个杀性很重的小老虎,让这头嗜血小老虎趴在韩遂一干人后面,韩遂等人就不敢轻易乱动,造反惯犯的羌人就不敢轻易造反。 本来算计好好的,谁能想到浑小子会借着黄巾军造反,竟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呢? 董虎在凉州几次大战,都是奔袭造反羌人屁股后面,继而大获全胜,而这一次浑小子趁着河套三郡匈奴人因放牧空虚时,轻易夺回了河套三郡,还跑去了北地郡。 跑去北地郡是干嘛的?此次造反的急先锋就是北地郡先零羌,北地郡、安定郡造反羌人沿着陇山东侧谷地杀入了右扶风,小混蛋跑到北地郡趴着还能干什么?不还是想再捅贼人屁股吗? 大汉朝的官吏,甭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打仗是怎么回事,一看到董虎俩眼溜圆盯着北地郡,就都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全不愿意皇帝在这个时候刺激董虎。 正因朝臣们看到董虎有想捅造反东羌的举动,看到重创叛军的机会,在这个节骨眼时候,内外廷皆不愿意皇帝此时刺激董虎。 包括三公在内,德阳殿上数十大臣都知道,在朝廷招抚了张燕所领的黑山军时候,皇帝就算再如何恼怒,最后还是会妥协,还是会让临洮小儿监管五年雁门郡,不是因为蔡邕前往北地郡可以捅东羌的屁股,而是因为尽早平定羌乱,可以少花了些钱财! 只是…… 一干大臣无奈下了早朝,皇帝被“六十万万钱”彻底激怒了,他人也没了办法直面开口劝解,全都是摇头轻叹,三三两两低声说着心下的担忧…… “遂高。” 何进、何苗回头去看,正见崔烈一脸忧愁看着他人摇头苦笑离去,直至崔烈看来,何进这才确认是他开口叫住自己。 “唉……” 崔烈走到何进身边,又回头看了眼巍峨德阳殿,苦笑轻叹。 “义真出任匈奴中郎将,恐非善事啊……” 何进、何苗两兄弟不由一阵苦笑,他们当然能够看出北地郡的重要性,内心同样不希望皇帝激怒了那个不受控制的小儿。 想到高望带回来的话语,何进苦笑道:“从高公公带回来消息来看,那小儿短时间内并无反叛造反迹象,但……” 说到此处,何进又不由一阵苦笑。 “崔司徒也知道前些时候那小儿当着匈奴人说的话语,朝廷的屁股在那小儿一边,这才能吓得羌渠单于虽聚兵过万,却未敢进入河套三郡,这个时候,确实是朝廷选派匈奴中郎将的时候,可这也代表了朝廷的屁股坐在了匈奴人的一边。” “那小儿刚刚霸占了河套三郡,美稷匈奴在南面,东、西、北皆有鲜卑人,那小儿实则已经被匈奴、鲜卑围堵在了河套三郡之内,若朝廷坐在那小儿身边时,匈奴人尚不敢异动,可若……” 何苗微微点头,赞同道:“兄长说的是,若匈奴中郎将换作他人,尚不一定让匈奴起了异样心思,可若是与董部义从不对付的皇甫将军担任匈奴中郎将……恐怕会真的激怒了那小儿。” 崔烈微微点头,整个大汉朝都知道董部义从与皇甫嵩的恩怨,但凡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董虎刚刚夺回了河套三郡时,突然向倒了霉的匈奴人遣派了一个与董虎不对付的人意味着什么,这种明显的敌意若看不出来,那可真的长了个猪脑袋。 皇甫嵩担任匈奴中郎将,明显的表现出敌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鼓励匈奴人与董部义从死磕,河套三郡北面是中部鲜卑,东面是东部鲜卑,西面是西部鲜卑,三部鲜卑与董虎没有太大恩怨,但董虎占据了河套三郡,占据了雁门郡,而这就阻住了鲜卑人的势力向南扩张,这种矛盾不是一句“仇怨”可以说得清。 匈奴人也好,大汉朝也罢,或是任何一人占据了河套三郡、雁门郡,那都是鲜卑人的敌人,同时也是匈奴人的眼中刺,与恩怨无关,而是事关族人荣辱利益! 董虎和董部义从除非向匈奴或鲜卑一方彻底臣服,否则就会被他们夹击,但此时的匈奴远不是与大汉朝平起平坐的匈奴,羌渠必须考虑大汉朝的态度,只有大汉朝点头,美稷匈奴才能动手。 事实就是如此,羌渠在河套三郡南面边界聚集了万骑,在董虎自东向西一路追杀匈奴人时,美稷万骑也没敢越境一步,崔烈、何进、何苗就知道了,知道美稷单于庭忌惮了那小儿的话语。 崔烈叹气道:“那小子……忠奸难辨,但那小儿手中兵马却是极大的威胁,无论是大汉朝不遵号令的将领也好,还是与鲜卑、匈奴一般的羌王也罢,对天下安稳都是极大的威胁,老夫并不反对陛下让义真出任匈奴中郎将一职,然……然此时让义真前往却非明智之举。” 何进苦笑道:“崔司徒所言甚是,可陛下那里……唉……陛下恼怒了那小儿的猖狂,短时间内也难以让陛下怒气消散,况且……咱们又岂能真的阻止义真就任两千石大吏?” 崔烈一阵沉默,七月三辅发生蝗灾,不仅长安三辅有诸多流言,就是雒阳也有小儿满大街奔走唱言,说是皇甫嵩在冀州屠戮了太多黄巾贼,这才激怒了上天。 按照太平道的说法,上天有五帝,即东南西北中五方帝,大汉朝原本是与秦朝一样尚黑,黑属水。后来有人说大汉朝既然是改朝换代,就不能再以秦朝的“黑”继任,就改成了“红”色。 天子是上天的儿子,火生土,属火的大汉朝若亡国,下一个就应该属土的王朝,相应的上天也换成了“中央”天帝。 “苍天已死”并不是五方天帝死了,而是上古那种禅位继承,是轮序,五方天帝是好哥们、好兄弟,黄巾贼是中央天帝的门徒,你皇甫嵩把人都给弄死了,不仅得罪了中央天帝,就是当下大汉朝头顶的东方天帝也得罪了,可不就降下了蝗虫么?皇甫嵩杀的人,皇甫嵩跑去了长安三辅,上天就把蝗虫灾降在了三辅…… 不仅因谶语,因流言,因皇帝需要有人为“蝗虫灾”激怒上天负责,还有内宫不满皇甫嵩向皇帝告状,皇帝不满皇甫嵩老是扒拉他的小金库,不满杀戮震慑并未彻底解决黄巾贼,多方不满让皇帝大怒,不仅夺了皇甫嵩的官职,更是降爵减食邑。 平定黄巾贼四大中郎将,卢植绝对是四人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卢植的老师是太尉陈球、外戚大儒马融,同门师兄弟是大儒郑玄、管宁、华歆,与此同时,卢植本身就是幽州世家豪门,无论身份背景、人脉资源、本身文武才华都不是其余三大中郎将能够比拟的,恰恰因卢植这般地位、才华而让皇帝极为忌惮,反而不如其他人那般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卢植是没法子重用的,即便皇帝想要重用,朝廷上三公内心也是不愿意,但凡有些野心的人都不会重用这般根本没办法控制的人,剩下的只能在皇甫嵩、朱儁、董卓三人中选择一人主将。 毫无例外,朝廷首选的还是皇甫嵩,若无蝗虫灾发生,皇帝、内廷也没有借口换人,可在此时,朱儁回家为病逝的老母守孝了,皇甫嵩去职后,剩下的只有董卓一人可选,可朝廷内外并不愿意让董卓担任平贼主将,最后就只能让张温担任董卓的上官,继续压着董卓。 无论大将军何进,还是司徒崔烈,或是朝廷其他大臣,他们都知道张温做个文臣还成,统兵打仗是不成的,所以才让执金吾袁滂为副、赵岐任长使、陶谦任司马、南阳战表现突出悍将孙坚任参军。 皇甫嵩领兵征讨凉州羌贼时,朝廷并未太过操心,可张温领兵出征,各方大佬纷纷推荐人才,算是给了他VIP至尊标配,可即便如此,朝臣们也是担忧不断,毕竟张温是不怎么懂战阵厮杀的,手下标配再如何奢华,在军中威望都是不足的,很难压得住董卓这般老将,能够压得住董卓的人,还是平定黄巾乱第一人的皇甫嵩。 根据以往平定羌乱的经验,所有人都知道,想要短时间内平定凉州九郡羌民造反几乎是天方夜谭,张温担任平乱主将只能是一时,最后很可能还是要让皇甫嵩平乱,这符合外廷文武的利益,可如此一来,皇甫嵩就需要一个合适的重启任命的跳台,而匈奴中郎将就是最佳跳台。 听着何进话语,司徒崔烈不由露出苦笑,心下知道皇甫嵩需要这么一个跳台,可……可这么做的后果…… “唉……” 崔烈苦笑叹息…… “崔某并非想要阻止义真,只是……只是想请遂高与皇甫将军居中说一说,能否让义真谨慎些,不要真的激怒了那小儿,遂高也知,真若激怒了那小儿,于国于民终非善事。” 正文 第202章 看谁倒霉 中平二年八月,司徒张温持节,拜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拜中郎将董卓为破虏将军、小平津都尉周慎为荡寇将军…… 中平二年多灾多难,先是一月雒阳发生大规模时疫……消息传回董虎耳中时,他的内心是怀疑这场时疫与皇甫嵩太过屠戮有关联的。但凡久居军中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战后一定要打扫战场,一定要把尸体掩埋避免腐烂引起时疫,而皇甫嵩并未将尸体掩埋,而是弄了一个个尸首京观,足有十万人尸首的京观。 参与平乱兵卒的主体是雒阳兵卒,十月、十一月时,皇甫嵩就结束了所有平乱事情,而这个时候凉州羌人开始造反,皇帝下令皇甫嵩带兵回返雒阳时,正是这个时间段。 冬日摆京观,因天冷压制住了细菌、病毒,再加上兵卒身体健壮,就算偶尔有人生病,他人可能也不会太过在意,以为是受了风寒,因天冷让肚子受凉,可回京后与身体稍差的妇孺老弱杂居在了一起,天气转暖时就容易爆发了时疫。 军队回驻地与远航入港的大船是一样的,往往需要待在军营内隔离一段时间,一者是让兵卒战后恢复平和心态,二者是隔离减少时疫的发生,毕竟军卒在外转战几千里,谁也无法确定他们从外面带来了什么样的时疫、病菌。 后世孩童自幼注射无数疫苗以此获得抵抗病毒、细菌,可大汉朝没有这些疫苗,即便董虎另一个时空的幼年时,也是有这样或那样的时疫,每一次时疫到来时,不仅学校放假,母亲也总是将他锁在家中,更何况还是什么都不懂或还没正确了解病毒、病菌的大汉朝? 董虎十之八九可以肯定,雒阳大疫与皇甫嵩所领的数万兵卒有很大关系,但他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制定更为严格的卫生、隔离条例,把各级将领叫到身边,更为严厉交代卫生的重要性。 一月时雒阳大疫,二月南宫发生了大火,皇帝向天下所有田地加赋,三月时张牛角、张燕等人带着数万黑山军劫掠太行山周边郡县,不久后,各地黄巾军残余纷纷占山为王,也跟着劫掠各地…… 中平二年,大汉朝并未因去岁平定了黄巾军而获得了喘息,反而更加窘迫,境内有占山为王更加难以清理的黄巾贼,凉州九郡又被十数万羌人割据,并从北、西两个方向侵入右扶风,内忧外困下,朝廷只能暂时招抚黑山军,将主要精力放在平定凉州羌人造反事情上。 招抚黑山军,与往日招抚不同,朝廷并未因此打散黑山军分散安置耕种,而是保留了黑山军整体,让黑山军成了一个军镇的存在,而这就是天下真正大乱的开始。 朝廷不是不明白让黑山军独自成为一个军镇的危险,但内外廷并无太好的法子,若是不答应,黑山军就不答应招抚,就还会劫掠太行山周边郡县,就会始终成为境内毒瘤,若无凉州羌人造反,朝廷可以遣重兵围攻堵截,关键是凉州羌人造反了,皇甫嵩必须领着朝廷精锐救援长安三辅。 董虎知道天下大势,知道朝廷并无太多选择,在广宗城下后,他就放弃了想要继续介入大汉朝堂政治的念头,在自大的世家豪门没有感受到战乱下流离失所、屠戮满门疼痛前,他们只会拼死打压、压制董虎这样的异端,想要彼此合作,那是想也别想了。 知道天下大势,顺势而为也就是了,所以董虎老老实实跑去并州北方趴着,所以他说服了董卓也老实趴着以待天时…… 徐荣将高望安全护送回京后,这才连夜前来美阳县董卓汉兵大营,直至八月中,徐荣才带着人站在董卓面前。 董卓让徐荣前往并州,目的就是向董虎讨要兵卒,就是想要屯兵北地郡,自背后对叛军发动进攻,配合自己一举击败杀入右扶风的贼人。 凉州九郡,北地、安定两郡在右扶风的北面,右扶风是关中平原地,北面的北地郡、安定郡都是沟沟壑壑的黄土丘陵或山岭,但这不代表以牛羊为主的羌人就不能走小路直接南下杀入三辅,之所以北地郡造反羌人向西汇合了安定郡羌人后,这才沿着陇山向南杀入右扶风,主要原因就在于此两郡羌人可以与汉阳郡造反羌人背靠背,形成凝聚的一个拳头,可以如同牛头上双角与平乱汉兵对峙,若战事不顺,造反的羌人可以就此退入汉阳郡,可以一路后撤…… 北地郡、安定郡造反羌人是沿着陇山南下杀入右扶风的,董虎在抢占了河套三郡后,就可以自朔方郡出兵南下杀入北地郡,沿着造反羌人脚步南下杀到贼人背后,可以与董卓前后夹击贼人,董卓早在董虎欲要出兵河套三郡时就已经看了出来,朝堂内外大臣在得了高望话语后,也能清晰看出董虎的意图,但董卓先一步看了出来,也就有了先机,让徐荣先行北上雁门郡,先行抢占战场主动权,可现在,徐荣竟又跑了回来! 董卓和一干凉州大将见到徐荣又跑了回来,董卓本能的就有些皱眉不悦,自己写了亲笔信,难道小混蛋还敢不遵号令? 当面冷哼询问,徐荣也只以虚言搪塞,董卓一听搪塞话语,那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所有人都赶走后,徐荣这才将当日董虎说的话语一一说了出来,董卓神色也更加凝重,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走动了好一会…… “末将以为,虎娃的判断很可能是真的,天下……天下可能真的要大乱了。” 徐荣低头说着,自五原郡听了董虎的话语后,心下就没怎么安稳过,越是揣摩越是心下认同。 董卓脚步停顿,看着低头抱拳的徐荣,正色道:“虎娃看着憨头憨脑,看着有时莽撞,但却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小子,以你来看,是讨要北地郡五千兵马为好,还是前往参狼谷更佳?” 徐荣面无异色,依然抱拳躬立,郑重道:“末将在前来时,朝中正在争吵不休,但蔡博士为北地郡太守确已定下,然蔡博士只是个文人,虎娃也绝对不会允许朝廷他人来执掌董部义从,若末将拿着主公手令前往,肯定可以统领此部兵卒,但也正如虎娃所说,若末将前往北地郡,朝廷肯定会进一步打压主公。” 董卓心下叹息,在大汉朝体制内打滚了二十年,又如何看不到“功高盖主”下的危险?更何况朝廷一直都在压着他。 “你说的不错,若你前往北地郡,那张温肯定又要想方设法打压咱,至于虎娃……浑小子都自称‘本王’了,估计他是不在乎朝廷的恼怒与否的。” 董卓心下有些憋屈、窝囊,自己还没称王呢,浑小子竟大言不惭开口言‘本王’了,尽管浑小子说的是羌王,可那也是王不是? 徐荣心下苦笑,对动不动就闹出心惊肉跳的董虎也头疼不已,不仅是他,相信任何一个凉州大将也是这般的挠头。 “末将倾向于虎娃所言,无论何人在北地郡领兵,即便虎娃没有领兵南下,仅将此消息传入贼人军中,贼人必然惊恐而后逃,想要击退侵入右扶风贼人并不困难,然参狼谷那里的五千骑却是一步杀棋!” “虎娃自北地郡杀入,贼人可以自渭水道撤入汉阳郡,贼人有退路可向西而逃,而虎娃自七月杀入河套三郡,此时的贼军恐怕已经得了虎娃的前锋进入北地郡的消息,想要再骤然发起奔袭恐怕会很难,但他人并不清楚虎娃在参狼谷藏兵的事情。” “贼人知道了虎娃占了北地郡,此时恐怕已有退意,但他们并不知道虎娃的五千幼军骑藏在参狼谷,五千骑可自参狼谷进入临洮,继而可将安定郡贼人拦腰斩断,与我军前后夹击,贼人必是大败,虽不能轻易平定贼人,却可将残余贼人驱赶至金城塞,将之赶入凉州西北四郡。” 董卓是经年宿将,知道徐荣话语里的真假,缓缓点头,又苦笑摇头。 “正如你所说,虎娃藏在参狼谷内五千骑是一步杀棋,但……但咱们却得不到好处,好处全便宜了那张温……” 皇甫嵩刚离开长安三辅,朝廷就让张温主持平乱,不言前后夹击需要得到张温的点头,就算强行前后夹击,最大的功劳也肯定落在主将张温头上,而且无令而强行出兵,即便胜了,事后也要狠狠治罪董卓,可若把参狼谷藏兵的事情说了出来…… “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虎娃在参狼谷藏兵!” 董卓重重冷哼。 “哼!” “想占咱的便宜……想也别想!” 若自己是主将,董卓会毫不犹疑前后夹击造反的贼人,现在么…… “明日你就带着虎娃的四个养子去参狼谷,没咱的军令,不许随意跑出来!” “哼!” “想一直压着咱……那就让天下大乱好了!看最后哪个倒霉!” 董卓对朝廷一再压着自己极为不满,也全面认可了董虎的“潜龙在渊”计策,但他还是一脸郑重的看向徐荣。 “虎娃说的这些话语,你不许与任何人说起!若让咱听了他人开口虎娃一句话语,咱必斩你头颅!” 徐荣忙郑重抱拳。 “诺!” 董卓缓缓点头,徐荣跟随他时间最久,对较为稳重的徐荣还是颇为信任的,可一想到董虎的胡来,就又无奈、恼怒。 “哼!” “虎娃个浑小子咋这么不让人省心,竟混账的称王道孤!这又让他人如何看咱?” “唉……” “下次若见到浑小子,咱一准打他!” “绝对饶不了他!” …… 正文 第203章 文士袍的吕布 (感谢朋友们的月票、推荐、评论,谢谢!) …… 董卓一生气就要狠打董虎的板子,可所有人都未真正见到董卓动手,徐荣、牛辅等人就都知道,在董卓心里,每每张口混账话语的虎娃才是最受宠的那个。 徐荣带回来了董虎诸多混账话语,甚至连“本王”都说了出来,不仅牛辅、李傕、郭汜等人不满,就是董旻、董璜叔侄也多有怨言,可他们不敢继续在董卓面前埋怨,尤其是董卓仔细询问了徐荣详细经过后,哪个敢唠唠叨叨不满,都会成为董卓恼火的出气口。 与董卓详细交代了所有事情后,徐荣没敢与他人多说什么,但他在第二日带着董虎名下四大养子离开了军营,也引起了所有凉州一系将领的注意,但董卓却没有与任何人解释,即便亲弟弟董旻开口询问,董卓也只随意说了个借口搪塞。 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董虎完全舍下了大汉朝天下的任何事情,甚至没有让人去关注曹操在济南国打击贪污腐败,以至于被内廷宦官恼怒,被其父曹嵩书信训斥;没有过问刘关张三人弃官,成了中山国张世平、苏双两人马帮头领,往来乌丸人贩马;没有在意江东小霸王他爹成了张温的参军,更是不去关注依然待在大将军府的袁绍。 董虎没有关注袁绍、曹操、刘关张、孙坚孙策父子、公孙瓒、陶谦、刘焉、刘虞、刘表、刘胜……甚至连董卓等人也不去关注,更别提让他主动去寻找不知躲在何处的丁原、吕布等人,但他不得不关注自身钱粮辎重,不得不关注匈奴、鲜卑人的动静。 可世间的事情也就是怪了,越是想见一见人中吕布,越是寻不到这货藏在哪里,可当他毫不在意时,这货竟然在九月初时,一身文士袍跟在皇甫嵩、高望、丁原等人身后,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面前。 皇甫嵩、高望都算是熟人,丁原是初次相见,但董虎对他并不是很在意,目光却落在极为怪异的吕布身上。 吕布长得确实帅气,英眉凤目,身量与董虎相当,或许这段时间里董虎更多的是处理公务,又恢复了他之前的膀大腰圆,而吕布身体要匀称的多,但却极为壮实,仅从看着绷紧的文士袍下面的鼓胀,他人就知道这家伙的肌肉极为扎实。 两人身量相当,但吕布有匈奴人白胡血统,董虎身体里有一半高原羌血统,同样是混血儿,肤色白皙的吕布远比董虎样貌俊俏,或许是高原羌为了适应高原缺氧生活,心肺更加强大,董虎的双肩宽度也显得超过吕布。 悍勇武将都有些莫名感应,也或许身量高大壮硕的人易于被人重视,当吕布站在董虎面前时,尽管他只是站在一些人后面,两人的目光却在第一时间里撞在了一起,两人对视数息,董虎才从一身文士袍却拿着一杆方天画戟的吕布身上转移开来。 高望不在意董虎的失礼,他更担心小混蛋的恼怒,几人一番见礼客套了后,这才一脸苦涩开口。 “虎娃,在座的都不是外人,高某也不与你客套了……” 董虎眉头挑了下,再次看了眼只能站在丁原背后的吕布,不理会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高望,而是看向背后按刀护卫在旁的张辽。 “文远,去寻几个草团子。” “诺。” 张辽低头抱拳后,大步走出了中军大帐,董虎这才看向闭嘴了的高望。 “高公即便不说,咱虎娃心下也知道,皇甫将军前来肯定是没好事的。” 董虎话语一出,帐内气氛顿时凝重,就在高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一旁的郭胜却举杯示意,饮下酒水才轻笑开口。 “虎娃你成了河湟属国都尉,成了羌王,再担任匈奴中郎将就有些不合适了,皇甫将军若任下此职,对你也是有诸多好处的。” 董虎眉头挑了下,这才向皇甫嵩抱拳开口。 “皇甫将军知道虎娃的脾性,大家都是聪明人,将军担任匈奴中郎将是没什么,但将军与我军多有误会……或是敌意,虎娃就想知道将军的心意!” 皇甫低眉说道:“董都尉想要怎样的心意?”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 “怎样的心意……将军应当知道咱的性子,咱可以允许将军将咱当成一个尾大不掉的汉兵将领,可以有敌意,但若将军越线……那就别怪虎娃做的过火。” 皇甫嵩眉头微皱,丁原却有些恼怒,冷哼一声。 “哼!” “董都尉这话语是在说造反吗?” 郭胜、高望、皇甫嵩面色骤变,他们与董虎打交道最多,知道浑小子最厌恶他人动不动就拿“造反”两字逼迫,不等董虎恼怒,高望蹭得站起,指着丁原大怒。 “闭嘴!” “再敢多言一句,就给本使滚出去!” 高望大怒,心下却极为忐忑,唯恐真的激怒了董虎,转身又一脸苦涩向董虎抱拳。 “虎娃莫怪丁校尉的胡言乱语,高某与皇甫将军前来云中塞,就不想让虎娃你误会。” 董虎冷脸看了眼怒目圆睁的丁原,默默抱拳还了一礼,又冷脸看向丁原。 “曾有个智者言,世上只有三种人,敌人、朋友、路人,世上只有三种人!” “兵法言,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敌人易怒而挠之,便于趁机而入;敌人上下一心,离之以弱其力。” “然……此等算计皆对敌而施之。” 董虎不屑微倾着身体,抬眉看了眼吕布,又将目光落在冷脸怒目的丁原身上。 “丁校尉,无论你承认与否,本王还没有反叛攻打大汉朝,也还是亲近大汉朝的属国藩王,算是三种人当中的‘朋友’内一员,而你却开口闭口言‘造反’话语,你是准备把本王推到鲜卑人怀里?还是让本王臣服匈奴,成为美稷匈奴中一员?或是让本王加入凉州正在造反的羌人大军?” 众人大惊…… “皇甫将军,你若还是以往心思,趁早滚蛋!你若不滚蛋,虎娃不介意现在就弄死了你……” “虎娃不可胡言!” 郭胜、高望皆大惊出口,皇甫嵩却无太大的反应,董虎毫不搭理两个宦官的惊慌,举杯向皇甫嵩示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语无需多言,但皇甫将军却每每欲要逼迫虎娃和董部义从造反,所以……皇甫将军让虎娃很是担心,皇甫将军若不能给虎娃一个保证,虎娃可不会在乎将军是不是朝廷功勋大将,若将军胆敢再次越线,虎娃会毫不犹豫剁了将军人头!” “不仅虎娃敢剁将军人头,日后也敢屠光安定郡所有皇甫一门!” 众人面色剧变,但皇甫嵩却很郑重点头,好像他很赞同董虎敢这么做。 “董都尉言本将军不足信,董都尉又如何让本将军相信……相信你不会造反?” 听着皇甫嵩如此话语,董虎不由笑了。 “呵呵……” “保证不了,你皇甫嵩还没这个资格问本王讨要保证!你只需要知道,咱虎娃允许你有敌意,但若你敢越线,本王就会毫不犹豫举刀杀人,哪怕真的造反也在所不惜!” 董虎举杯饮下酒水,与天下边境安稳相比,他皇甫嵩屁都不算,这点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也必须无情警告一些人的冒险行为。 “虎娃猖狂,还望将军莫怪。” 将“本王”转换成了“虎娃”后,董虎再次举杯,皇甫嵩默默举起手臂,心下却知道眼前刚加冠成年的小子性情,绝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在凉州时敢一千骑迂回偷袭阎行万五大军,敢带着刚俘虏的羌人前往榆中城,敢领五千骑捅河湟谷地,那就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或许也正因这个原因,他才如此针对董虎。 不墨守成规,不守规矩的人都是极为危险的家伙,而天下经受不起一再乱起折腾,皇甫嵩很清楚这点。 各人有各人坚持的道,皇甫嵩效忠大汉朝,想为大汉朝干掉不稳定因素,董虎心下是敬重的,但他无法认同,盖因他清楚,清楚的知道未来的天下大乱,知道后来各朝都不愿意碰触的“五胡”肆虐中原这段历史,甚至连提及都不愿意提及! 董虎就是要占据河套三郡,就是要与匈奴、鲜卑人死磕,甚至他这个羌王会亲手屠戮无数羌人,相比争霸天下,他更愿意将这些混蛋全都弄死了事,至于让他学着魏晋那般将屠各匈奴迁入并州分置……哪个敢与他这么说,他不介意亲手将他煮了。 皇甫嵩心下叹息,心下颇为后悔一些事情,知道董虎在一些事情对自己颇为不满……默默饮下酒水,向冷脸的董虎抱了抱拳。 “正如董都尉当日所说,各人有各人的道,本将军虽不知道董都尉何时作乱,但董部义从此时却是有功于朝廷的。” 董虎眉头挑了下,看着一脸严肃的皇甫嵩数息,默默抬起手臂,一口饮下酒樽里酒水,还特意向皇甫嵩亮了亮空空的酒樽。 “虎娃愿意再信将军一回,也在此处恭贺将军担任匈奴中郎将,希望将军可以调和美稷匈奴的纷争,还河套草原以和平。” 说着,又看向丁原,嘴角露出些不屑。 “丁校尉可以做雁门郡校尉,但止步于雁门山,雁门山以北,你若涉足一步,小爷就剁你脑袋!” 丁原大怒蹭得站起,吕布更是用着方天画戟重重一顿地面,抬步就要走出来,高望大惊,蹭得站起,指着两人尖叫。 “退下——” 正文 第204章 丁原的监军大使【第三章】 不仅高望唯恐激怒了董虎,郭胜、皇甫嵩全大惊冷喝阻止,唯恐董虎大怒不愿让出并州最重要关隘。 换了后世任何一个人,在见到三国第一将吕布时,或许多多少少都有些敬畏,但董虎是个异类,与重将不重兵的人不同,他更在意兵卒,更为注重军阵厮杀,他也不相信自己会培养不出让天下侧目的将领。 世间人才千万,然默默无闻者却如天上繁星,无非少了个平台,少了些际遇而已。 “切!” 董虎不屑侧了下头颅,他不知道朝廷想要修建天门关,不知道朝廷因天寒地冻无法修建而将防御重点推到雁门关,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若不是并州无法抵御匈奴、鲜卑人的侵入,他不介意立即退回河湟谷地以待天时,当日尚在临洮时,在与董瑁谋算时,他更愿意让董瑁领兵前往中原。 董瑁领兵对董虎有诸多好处,会让董卓在重视他时减少诸多忌惮,人的头颅是靠屁股支配的,董卓现在是个小气包,对他足够信任、重视,可若做了董太师,成了大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后呢?难道不会忌惮威望很重的董虎? 这是不可能的,能够减少日后董太师忌惮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董瑁上位,董卓总不会还忌惮自己腿脚不好的儿子吧? 董虎心下清楚,自己趴在河湟谷地,韩遂老小子绝对不敢轻易造反,董虎不一定非得前往中原才能让韩遂造反,前往白马羌也照样可以让那老小子安安心心造反。 董瑁领兵前往中原对董虎有着诸多好处,不仅可以让日后的董卓减少对自己的忌惮,跑去白马羌加深两部族感情的同时,可以刺激到韩遂造反,一旦韩遂造反,他就有了借口吞下凉州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北四郡,彻底堵死造反东羌的退路,将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连成一体,而不是现在这般,生生被朝廷分割成了两部分。 亲领过万兵卒前往中原,唯一的收获就是救下了二十余万汉民,这是董虎唯一感到欣慰的好处。 董虎心下知道朝廷对自己的忌惮,如同一个衰老快死的老人,对任何稍有不听话的孩子都显得极为不自信,也准备再次让步,但朝廷的脚步只能止在雁门关。 见浑小子只是不满冷哼,并没有进一步恼怒,郭胜、高望、皇甫嵩全暗自松了口气,皇甫嵩更是恼怒瞪了丁原一眼。 丁原字建阳,是兖州泰山郡人,与董卓、朱儁一样,三人都算是寒门将领,但三人脾性不大一样,或许兖州靠近孔孟之乡,丁原的性子里更多的是“耿直”两字,董卓的父亲董雅曾在颍川郡轮氏县任职县尉,董卓、董旻幼年时曾是官二代,曾在颍川郡生活过一段时间,性子里多了些“官”的痕迹,但董卓所处的凉州环境不是很好,很少与大德名士有交集,而凉州人又很现实,现实的人就容易摇摆,性子里又多了个“狡诈”两字,而朱儁比丁原、董卓都要聪明些,知道“借百万钱弄身好衣服好混事”的道理,知道结交“上流社会”的重要性。 但不可否认,三人都是底层一步步走出来的将领,这样的将领性子里都有将领常有的暴躁,不仅三人身上有,董虎、吕布、孙坚、公孙瓒、张飞、关羽……无数将领都有这种特性。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两个暴躁性子将领待在一起,很容易三句两句就撸袖干架,郭胜、高望、皇甫嵩三位大佬见董虎只是不屑别头,没有进一步发怒,三人没由来的全松了口气,又齐齐怒目警告丁原,警告同样性梗的丁原不得再刺激小混蛋,气的丁原也别头不愿理会他人。 见他人不开口,郭胜苦笑道:“虎娃你应该收收性子……嘚!咱说这些你也是不喜,但那照壁山……” “打住!” 一听贪财的老混蛋觊觎铜矿山,顿时不悦冷哼拒绝。 “咱再说一遍!照壁山铜矿是董部义从的财产,这点不容置疑!” 一听到“铜矿”两字,高望、皇甫嵩、丁原……就是吕布也全看向董虎,见此…… “哼!” “天下有金银铜的地方多了去,咱曾看过一本游记,倭国有无数金银铜,被称作金银国,你们挖得了吗?还有扬州南面的夷洲有一处天下金铜之最矿山,你们挖得了吗?” 有用没用,先给倭国以及那片岛屿挖个坑,兴许贪婪的皇帝大动干戈要劳师远征也不一定。 “哼!” 董虎冷脸看向皇甫嵩,一脸的不悦。 “皇甫将军曾做过北地郡太守,照壁山隶属于廉县,自秦朝之时就有采挖,将军任职时为何不采挖?你应该知道廉县是怎样的情形,也知道一座价值无量的铜矿会引起怎样的觊觎,咱若不遣派大军驻扎,不抓挖矿奴隶,那里永远都是一堆破石头!” 董虎对郭胜觊觎铜矿极为不满,很是恼火看向老混蛋。 “从现在起,你督军雁门关,让高公做董部义从督军大长使!” 郭胜心下一怒,见小混蛋再次别脸…… “别以为是咱恼怒、小气,咱这是在救你性命,让兵卒厌恶不喜,平日里或许还只是冷脸怒目,可若上了战场,弄死你的法子多的是!” 郭胜、高望心下皆是一惊,皇甫嵩、丁原瞳目猛然一凝,身为将领的他们很清楚,若真的让军卒愤怒不满,上了战场,兵卒射冷箭、砍黑刀并不稀奇。 两个宦官听了董虎发出的死亡威胁后,也不敢再去想着铜矿的事情,毕竟铜矿再好,那也没有小命更加重要。 初听到“铜矿”两字时,皇甫嵩心下也不由加速跳动,不是他想贪了矿山,而是大汉朝财力匮乏,急需钱财支持,可董虎说了那番话语后,也不得不熄灭了心下欲望,但董虎的话语却惹了一人不满,不是别人,正是雁门郡校尉丁原。 丁原一脸不悦道:“陛下让丁某任职雁门郡校尉,却未说让他人任我军监军大使!” 董虎眉头微挑了下,郭胜、高望却将老脸耷拉了下来。 郭胜阴沉着脸说道:“丁校尉是说……雁门郡兵卒不是大汉朝的兵卒了?” “你……” “砰!” 丁原指着郭胜正待恼怒,郭胜一巴掌拍在桌案小几,蹭得大怒站起。 “你想造反吗——” “……” 听到郭胜怒吼,董虎一阵无语,郭胜比想象中要暴怒,董虎和董部义从较为特殊,别说他一个宦官难以插手、控住,就算董卓也甭想插手董部义从任何事情。 董部义从的主体是羌人,是造反的黄巾贼,都是董虎俘获的俘虏,他人就算想控制也极其困难,尤其是那些烙了“董”字的人,除了董虎外,董字配字军根本不听他人号令。 董虎手下兵卒较多,就是朝廷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但捏死一个丁原却极为轻松。 郭胜心下暴怒,董虎罢去他董部义从大长使,心下虽恼火,却也知道他在铜矿一事上彻底得罪了贪财的董部义从将勇,知道董虎是对的,若不能缓和与董部义从的关系,平时还只是冷脸怒目,战时他必死! 听了董虎冷脸话语,郭胜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愚蠢,心下正想着如何弥补裂开的缝隙呢,丁原竟然直接冷脸拒绝监军,难道自己成了谁都可以踩一脚的臭狗屎? 郭胜心下不愿前往雁门郡,不想降级成了一个校尉监军,哪怕监军皇甫嵩也比监军丁原强百倍,可丁原一句话语彻底激怒了心眼很小的宦官,一脸阴狠指着丁原。 “你想自立称王……” “想也别想——” 皇甫嵩大惊,想要上前拉着郭胜,大怒的郭胜猛然一摆手臂,竟然转而指着面色骤变的皇甫嵩。 “皇甫嵩……” “韩遂、边章那帮反贼是你招降的,他们却造反了——” “黄巾贼是你一心要杀的,你震慑住那帮反贼了吗——” 郭胜暴怒,指着面色大变的皇甫嵩,手指连连点动。 “你是北地郡太守,咱不说北地郡羌人造反,也不说那该死的韩遂,咱就问你,那照壁山铜矿是怎么回事?你是北地郡太守,你又挖了几枚铜钱——” 不知道一座巨大铜矿还罢,知道了后,郭胜心脏就跟被人划拉道口子似的,最关键的是,那座铜矿被董虎霸占了,被一群混蛋霸占了,一想到丢了这么一座铜山,郭胜心下就有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过了好一会,郭胜才控制住心下怒火,阴冷着脸再次看向丁原,指着面色大变的丁原。 “本公不管朝廷如何与你说的,你若想死,你可以不让本公督军!” “哼!” 郭胜冷脸猛然坐下,在他暴怒时,高望同样阴沉着脸,丁原冷脸拒绝,这已经不是董虎的事情了,而是内廷与外廷之间的事情,是内外廷之间的争斗,无论高望愿不愿意,此时都要站在郭胜身边,脸上同样阴沉若雨。 “雁门必须要有监军大使!” 正文 第205章 匈奴五千义从胡(上) 此时的大汉朝已经不是当年的大汉朝,就算董虎双手送出,朝廷也是没办法采挖,更何况北地郡真正财富从来都不是照壁山铜矿,而是三水县盐池。 北地郡有大量羌人,凉州又不是个安稳的地方,就算有稳定的财路也很难长久保持,就如照壁山铜矿,自秦朝时就有采挖,但却因为西北常年动荡,只要被人劫掠一次,矿洞就要废弃好几年,等你清理了矿洞,还没有大量采挖呢,觊觎财货的贼人又挥舞马刀杀了过来。 铜矿山如此,三水盐池也差不多,虽是条稳定财路,但却没办法大规模产出,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大量晒盐的方法,而是因为凉州持续动荡环境。 说一千道一万,即便凉州有金娃娃摆在那里,想要让金娃娃吐出金银却很难。 北地郡有三水县的盐池,河套三郡同样也有盐池,诸如朔方郡境内的青盐泽,云中郡强阴县的盐泽。 董虎有大量晒盐的法子,西北气候干燥,也更易于大量晒出盐巴,但董虎的人丁不足,就算可以大量产出盐巴也不能大肆开发,这会让董部义从成为所有人眼中钉,会让本来陷入三国争霸的匈奴、鲜卑暂时联手,会让贪婪的匈奴、鲜卑人从四面八方围杀董部义从。 占据河套三郡的时间太短,周边的环境不好,在没能彻底解决南面的匈奴、东西北三个方向的鲜卑人时,想要大规模开发河套三郡就是老寿星上吊作死,而这还没算上朝廷扯腿的事情。 想要真正达到目的,就要在根基未稳固前克制自己的欲望。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细细揣测,如同州郡刺史与太守的关系,一郡太守是治理地方的官吏,而刺史往往是朝廷议郎或御史清流下放到地方的大吏,目的就是为了纠察太守不法事情,刺史与太守是天然的敌人,是监督与被监督关系。 大到一国治理,小到一个公司,甚至一个家庭夫妻,监督、相互制约的关系就从未断绝过。 皇甫嵩出任匈奴中郎将,丁原出任雁门郡校尉,目的也再明显不过了,但两人还不得不前来云中郡询问董虎的意见,看起来是挺扯淡的,但在官僚体系中是很正常的现象,与皇甫嵩是不是朝廷大吏无关,与上面领导需要有关,与触怒董虎造成的影响有关。 入秋后,董虎的神经就是绷着的,越是临近入冬,神经越是紧绷,而皇甫嵩、丁原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们再如何想要捣蛋、扯腿,手里无兵无卒也是奈何不得董虎的,但鲜卑、匈奴人却不同! 草原部族南下掠夺中原,通常都是秋冬之时发动进攻,但在秋、冬两个季节开战是不同的,入秋时南下掠夺,往往都是各部族上一年商议好的,只有提前商议好了,在外放牧的族人才能在入秋时提前跑回族地,各部族才能聚集最大兵力,而入冬时南下掠夺,往往都是准备仓促,临时决定的。 自河套三郡丢失后,大汉朝就采取了龟缩被动防御战略,董虎领二三十万人进入雁门郡时,鲜卑、匈奴人就都注意到了他们,但在三月时,二三十万人转而进行耕种,并未有进一步越境挑衅行为,所以鲜卑、匈奴人都并未真正将董部义从当一回事,两族没有入秋作战计划也正常。 董虎与羌胡打交道多一些,了解些羌胡人的性子,若去岁没有作战计划,入秋时不是没有危险,但这样的危险是在羌胡拥有绝对实力情况下发生,即便聚集了一千人也能劫掠对方,若是这样的实力对比,任何时候都是极为危险的。 双方实力相差不大,必须要全力一击情况时,若去岁没有作战计划,入秋时发生争斗厮杀的可能性很小,但入冬雪降后,危险等级就会骤然拔高,因为入秋时族人并未全部聚集在一起,而入冬后族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尽管入冬时要面临冰天雪地的严寒,但战争往往不是冰雪严寒可以阻止的! 董虎杀入河套三郡太过突然,若二三十万在雁门郡屯田了数年,手中拥有足够多的财富,任何一年的入秋,都可能爆发与匈奴、鲜卑人的战争。 但董部义从在刚进入雁门郡时,尚未站稳脚跟时就对河套三郡突然发起战争,而且还是六七月时发起的战争,如同打了对手一个闷棍,正因这一闷棍,入秋时与匈奴、鲜卑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不大,但在入冬后就有了强行爆发冲突的可能,而且与鲜卑人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很大。 匈奴人在南下投靠大汉朝的那一刻时,在“匈奴中郎将”设立时,美稷匈奴就只是个破落户,是一个不得不考虑大汉朝态度的破落户,这也是为何董虎能够用“屁股”在谁一方镇住羌渠不敢乱动的原因。 董虎杀入河套三郡时,美稷单于庭在边境聚集了万骑却没敢越境厮杀,而是抓捕逃离河套三郡的匈奴人,实力、人丁虽增长了些,但也彻底激怒了本就不满羌渠单于的匈奴各部族。 背后有一群瞪着猩红眼睛,又有大汉朝的屁股态度,羌渠单于暂时还不敢对董虎发起全力一击,但弹汗山魁头没有羌渠这么多顾忌,相反的,董虎主动攻打了强阴塞,已经挑衅了威望大不如檀石槐时的弹汗山,为了弹汗山大汗的威严,必须杀鸡儆猴,与董虎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强阴、武成、桐过、骆县四塞城并入云中郡后,云中郡向南距离美稷单于庭仅有百里,距离东北处弹汗山的直线距离仅三百里。 距离鲜卑弹汗山仅三百里,距离美稷仅百里,云中郡成了河套三郡的桥头堡,无论美稷单于庭有无敌意,有无可能出兵侵入河套三郡,董虎都要在入秋后亲自坐镇云中郡,不仅把孙牛、董信、胡三、董小乙、董重、刘弃等亲信重将调到身边,更是在治所云中塞屯重兵,一万骑一万精锐步卒,是二三十万人中的最精锐两万兵卒,随时应对南面的美稷单于庭、东面的弹汗山鲜卑侵入。 不仅董虎在云中郡屯重兵,华雄更是亲领万卒出长城,亲身驻扎在董耀新建的凉城大营内,在河套草原东面出口处驻扎三万屯田步卒。 董虎在边界云中郡屯驻重兵,原本还盛情邀请皇甫嵩、高望进入单于金帐饮酒,在一名将领急匆匆奔入,在左贤王於夫罗耳边低语几句后…… 於夫罗蹭得站起,一脸怒容抓着送信将领衣襟,阴狠着脸怒哼。 “此事可真?” 将领神色郑重。 “千真万确!” 得了肯定答案,於夫罗“当啷”拔出腰间弯刀,暴怒指着神色大变的高望。 “狗贼——” “本王杀了你们——” 众人不明於夫罗得了什么消息,但见他如此暴怒,所有人心下都是一个咯噔不安…… “住手!” 就在高望恐慌不知所措,皇甫嵩皱眉不语时,主座上的羌渠猛然冷喝。於夫罗大急,用着刀子指着高望、皇甫嵩两人,一脸的愤怒。 “父汗——” “这帮该死的汉人根本没有信义,他们在云中郡聚起了五万兵马!” “什么——” 一声轰鸣声,单于金帐较大,帐内四五十人轰然站起,大怒拔刀声此起彼伏,云中郡距离美稷单于庭太近了,河套草原几若一马平川,五万汉兵若全部杀过来…… “呵呵……” 皇甫嵩突然低声轻笑,好像没有看到眼前数十弯刀,向羌渠抱了拳后,这才看向用着刀子指着自己的於夫罗,瞳目中闪过一丝冷芒,面上却无太大异样。 “本将军还以为右贤王所说何事呢,原来是董都尉为了防备鲜卑人的五万卒。” 皇甫嵩开口后,高望心神安定了些,看向於夫罗时也多了些不屑。 “董都尉前往河套三郡屯田耕种时,右贤王领万骑时,敢问右贤王,董都尉可有让人前来愤怒质问?” 帐内数十人眉头顿时一皱,羌渠摆了摆手,冷脸训斥儿子。 “退下!” 於夫罗犹豫了片刻,将弯刀挂回腰间后,这才冷脸怒哼坐下,帐内气氛有了些莫名沉重。 羌渠扫视了一遍,最后才将目光落在皇甫嵩、高望身上,举杯与两人示意后…… “曾有些人与本单于说过董都尉的一些事情,每一个人的嘴里都大同小异,都言董都尉猖狂、蛮横、无礼,言董都尉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羌渠放下酒碗,抹了把嘴角酒渍…… “本单于原本是不相信的,若董都尉真是如此品性之人,又如何被陛下看重?可今岁雁门、定襄、河套三郡发生的种种又不得不让人忧虑。” 高望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但又没办法辩解,若羌渠仅提及董虎硬抢河套三郡,他还能开口辩解,毕竟是匈奴人就近侵占了大汉朝的领土,可羌渠偏偏提及雁门郡、定襄郡。 董虎硬抢雁门、定襄两郡,蛮横的驱逐两郡官吏是瞒不住人的,如此作为又如何是安分守己的人? 皇甫嵩却挑了下眉头,笑道:“世上人无完人,董都尉脾气是差了些,然在黄巾贼人作乱之时,董都尉却能为国征战厮杀,陛下还是能看出小节与大义两者区别的。” 听了这话语,一干匈奴人全面面相觑,如同看着傻子一样看向皇甫嵩。 右贤王呼厨泉见他人不开口,犹豫起身抱拳。 “本王前往雁门郡时,那小儿曾亲口与本王说……说他是为了给韩遂等人造反机会,说是让东羌与朝廷厮杀什么的,他才能够成为凉州羌王,怎么到了将军嘴里,那小儿反而成了功臣了呢?” 正文 第206章 匈奴五千义从胡(中) 凉州的事情如同一道伤疤,几乎每一个向自己发难的人都会掀开这道伤疤,皇甫嵩无数次暗自后悔,无数次愤怒董虎当众说了刻意为之…… 恨韩遂、边章等人再次造反吗? 恨董虎的算计吗? 皇甫嵩暗恨过,恨那帮惯犯忘恩负义,自己救了他们,朝廷放过了他们的罪过,他们却在朝廷最困难时造反。不仅暗恨那帮反贼,同样暗恨董虎的算计,明明知道韩遂等人会造反,还要故意纵敌作乱…… 伤疤一次次被人掀开,一次次疼痛、愤怒,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寻个无人山林孤独终老…… 自己不知道韩遂、边章等人会再次造反吗?朝廷不知道反复无常的羌人不可信吗?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知道那帮反贼不可信,知道那小儿不可信,你能算计他人,他人又岂会甘愿等死? 无非谁算计更深而已。 鹿死谁手…… 所有人都不言语,高望也转头侧目看向面露微笑的皇甫嵩…… “呵呵……” “一心想要造反,有无董都尉在河湟谷地,心无恩义的反贼依然会烧杀劫掠,至于凉州羌王……” 皇甫嵩转头看向羌渠,神色间有了些凝重。 “凉州羌人与匈奴人不同,董都尉不是大王,大王是匈奴人认可的单于,而凉州羌人呢?凉州羌人部族万千,数百年来羌人造反了无数次,凉州可有出现过所有羌人认可的羌王?” “没有!” “数百年里,凉州从未有过所有羌人认可的王!” “以前没有,日后也不会有!” 一众匈奴人莫名相视,但却无一人开口,羌渠突然一笑。 “将军说的是,羌人都是些贱胚子,以前没有羌王,日后也绝对不会存在!” 羌渠举起黝黑瓷碗,众人齐齐抬臂,气氛也轻松了些。 呼厨泉自顾自倒了碗酒水,向皇甫嵩举碗示意。 “前来是客,本王先干为敬!” 呼厨泉年岁不大,但却很是豪勇,一口干净碗中酒水,这才抹了把嘴角,脸上也挂了些笑意。 “临洮小儿着实可恶,今岁杀戮了我族不少放羊牧民,此时又在云中郡驻扎数万兵卒,皇甫将军自云中郡前来,想来是知道些那小儿事情的,不知可否明言告知,也省的让族人整日惶恐不安。” 皇甫嵩捏了块焦脆羊皮丢入口中,不在意道:“董都尉在云中郡各县城皆有屯田兵卒,少则三五百,多则千人,但鲜卑人素来凶蛮,更是每每越境劫掠汉民为奴,董都尉才在强阴县驻扎了三万卒,云中塞屯兵两万。” 众人提起的心不由一松,云中塞屯兵两万虽多,但两万卒还不至于让美稷单于庭寝食难安,关键是强阴县的三万卒,都是在河套打滚玩泥巴的,自是知道强阴县在哪里,能在那里驻扎三万卒,自然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 放下了些心后,大帐内气氛就热烈了不少,诸多匈奴文臣将领纷纷向皇甫嵩、高望两人敬酒,就在皇甫嵩有些醉意时…… “大王想来是听了些董都尉的事情,不怕大王笑话,本将军心下是不喜……或是厌恶董都尉的!” 帐内陡然一静,高望吓得身体一个哆嗦,这要是让那浑小子听了去,还不知会惹了什么祸端呢,拉着皇甫嵩开口劝解。 “皇甫将军醉了……醉了……” “高公公你说什么呢?” 皇甫嵩一摆手,高望哪里能抗拒得了这力道,抓着的手臂也不得不放开。 “就这么点酒也能醉人?” 皇甫嵩歪歪斜斜向羌渠抱了一拳…… “咱打心眼里不喜欢那小子!可大王也知道,那小子再如何混账、再如何让咱厌恶、不喜,可他却着实有功……有功于朝廷——” 皇甫嵩瞪着醉眼,伸着手掌,竖起一根手指。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还有那该死的韩遂!他们造反的时候,那……那羊杂汤小儿自募两千乡勇,没有……没有花费朝廷一粒粮、一文钱,先是干掉了围困狄道的万五贼人……又夺回了榆中、勇士两塞,继而又杀入十万贼人背后,如此才逼得那……逼得那狗贼韩遂投降……” “没花朝廷一粒粮,没问朝廷讨要一文钱——” 皇甫嵩猛然怒吼,狠狠伸出第二根手指。 “黄巾贼……黄巾贼造反!那小儿领万五兵卒为国征战,救援颍川郡,剿灭豫州二十万黄巾贼,强攻下曲阳十万贼人……” “没问朝廷要一文钱、一粒粮——” 第三根手指竖起…… “小儿可……可畏——” “一万五千董部义从押解……押解二三十万俘虏,寒风刺骨……滴水成冰之时……他还就带着几十万人来了雁门郡……今岁……今岁又为国夺回了河套三郡……夺回了北地郡富平……还是没问朝廷要过一文钱一粒粮——” 皇甫嵩摇摇晃晃站起,高望心下也不知是何心情,虽说那浑小子每每胡言乱语,可也确实如皇甫嵩所说,为国征战数次也没讨要过钱粮。 见皇甫嵩醉的厉害,高望想要搀扶、劝解,结果却被大手重重推了一把,力道很大,差点把高望推了个狗啃屎。 “贪鄙的阉奴……” “滚开——” 高望心下那个气啊,愤恨一甩衣袖,也不愿去看满嘴胡话的皇甫嵩,他人却皆有些不明所以,皱眉看着醉酒的皇甫嵩来到呼厨泉身边,见他很是不客气拽住一旁将领衣襟,见大汉正待恼怒,羌渠却只是皱眉摆了摆手,被抓着衣领的汉子才冷哼让开座位。 皇甫嵩好像未察觉自己举止粗俗,一把搂住比他儿子皇甫坚寿还要年幼的呼厨泉脖颈,很是一阵摇晃…… “右贤王——” “你……你肯定是见识过那……那小儿的狡诈!蛮横!” 说着,又重重摇晃了下苦笑不已的呼厨泉脖颈。 “呵呵……” “右贤王……你说的不错!那……那该死的小儿确实……确实在算计朝廷……若……若那小儿不从河湟谷地跑出来,那该死的韩遂……那帮该死的反贼绝对不敢反叛……” “咱不喜……厌恶那小儿……就因……就因他算计……算计朝廷!算计咱!” “唉……” “可咱再厌恶他……也是咱先算计他的,咱若不招降了那帮反贼,那……那小儿又怎会如此厌恶咱?又怎会……算计朝廷?” “话又说回来……” “一干毫无恩义反贼造反,无论那小儿算计与否……本就应该是朝廷的事情,他跑出来与否……又与他有何干系?” 皇甫嵩瞪着醉眼,端起酒水一口饮尽,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 “那小子……能打仗,咱所见后生中,就属那小子能打仗,可他……可他就跟草原上的野马一般,若……若他愿意低头,朝廷又岂会让咱前来美稷?又岂会……又岂会将屁股从那小子身边挪开,挪到你们身边……” “皇甫将军,你醉了!” 高望大惊,哪里还敢继续让他开口,这要是让董虎听了去,浑小子还不知有多么恼怒呢! 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朝廷让皇甫嵩继任匈奴中郎将,不是想要控制美稷匈奴,而是想要控制董虎,想让匈奴、鲜卑对董虎形成夹击。 河套草原正北是一道东西横向阴山山脉,这道山脉将整个草原分成了南北两个部分,山脉南面就是漠南草原,也是河套草原;北面是漠北草原,是匈奴人兴盛族地。 河套草原是黄河冲积的平原,西面是陇右鲜卑,是西部鲜卑;阴山山脉北面的漠北草原是中部鲜卑;河套草原的东面就是东部鲜卑,东部鲜卑是檀石槐起家的本部鲜卑,实力最强,但这里又分成东中西三部,最东面的鲜卑是素利、弥加、阙机三部,中部是扶罗韩、柯比能所部,与河套草原临近的西部是弹汗山大汗魁头、步度根所部。 河套三郡的东、西、北三个方向都有鲜卑人,南面是美稷单于庭控制的西河郡左部匈奴,以及上郡所属的右部匈奴所部,河套三郡完全被鲜卑、匈奴四面八方包围了起来。 西河郡、上郡左右两部匈奴人加在一起有四十万人,整个匈奴部族可以聚集十万控弦卒。 真正鲜卑人较少,比起巅峰时期的匈奴人是没得比,巅峰时期的匈奴人控制了整个西域,人丁足有一百余万,而檀石槐活着的时候,能够控制的疆域只能止步于凉州西北四郡北方,而且鲜卑人也未能控制住更北方的高车族疆域,漠南草原也未能控制,能够控制的人丁估计只有最鼎盛匈奴人丁的半数,也就是五六十万人。 鲜卑人丁五六十万,这是檀石槐活着时候能够控制得人丁,鲜卑人的本部族众在幽州北面草原,河套三郡的北面原本是匈奴人的族地,在檀石槐击败了匈奴人后,将辽东北面大鲜卑山的鲜卑人迁往河套三郡的北面、西面,欲要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围堵河套三郡以及被汉朝安置在西河郡、上郡的匈奴人。 但凡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越是寒冷的北方,人丁越是稀少,在北匈奴向西迁徙后,檀石槐迁辽东北方鲜卑山各部鲜卑入漠北草原、陇右草原,在檀石槐活着时候,鲜卑势大,漠北、陇右草原各部族还能捏着鼻子低头臣服,可檀石槐死了,本属于鲜卑人丁的中部、西部“鲜卑人”就不再属于鲜卑。 中、西鲜卑是自鲜卑山迁徙的外来户,人数顶多也就几万人,但东部鲜卑却是檀石槐起家的本部鲜卑,全部统合了起来,人丁与匈奴人相当,亦能出兵十万。 二十万骑围攻散落在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的二三十万人的董虎,几乎是傻子也能看出胜负。 正文 第207章 匈奴五千义从胡(下) 匈奴、鲜卑都能拿出十万控弦卒,双方若从四面八方杀入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不用推演也知道后果,但美稷、弹汗山是很难各自拿出十万控弦卒的,别说十万了,他们连五万骑都拿不出来。 有这个战争潜力,不代表就能把潜力变现出来,盖因他们各自陷入激烈争斗中,他们比大汉朝还早一步陷入三国争霸中。 但万事无绝对,若董虎给他们的压力太大,让所有部族都感受到了生死威胁,他们就会暂时放下恩怨,联手干掉突然冒出的异类。 董虎的根基太浅,也幸好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人丁稀少,如同一张白纸,只要给他足够时间,不难让他在河湟谷地之外,再建立起一个自己的根基地,但他的可用人丁真的很稀少,而且还都是些不会骑马的汉民,如此就很难控制的住如此宽阔的防御面,所以他只能用口舌警告美稷匈奴,阻止住羌渠救援河套三郡内匈奴,进一步割裂匈奴人,让西河郡、上郡匈奴彼此争斗、仇视。 上郡匈奴与西河郡匈奴相互仇视,不仅让双方厮杀减少人丁、实力,同时也难以合力攻打河套三郡,董虎的后背就是安全的,但若大汉朝支持美稷单于庭,支持西河郡匈奴,原本势均力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上郡匈奴人最后还是不得不臣服美稷单于庭,只要朝廷示意,美稷单于庭就能集结了十万骑杀入一马平川的河套三郡。 当日董虎尚在雁门郡时,当着郭缊、呼厨泉的面说了一大堆,还当众把自己在河湟谷地的算计说了出来,说朝廷的屁股在韩遂一边,自己无论如何折腾都是最终倒霉的那个,为了让朝廷的屁股从韩遂身边挪开,这才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刺激韩遂造反,让韩遂老小子与朝廷死磕,朝廷的屁股就会转移到了自己身边…… 当众说了一堆“屁股”话语,明着警告呼厨泉,他董虎身边是有朝廷的屁股的,就是统兵十万屠光了美稷匈奴,他董虎也是正义的一方,而且还没人去救他们,逼得美稷单于庭即便聚起万骑也不敢踏入河套三郡一步。 高望很清楚董虎的精明,知道他绝对不会允许朝廷将屁股坐在美稷匈奴一边,绝对不会允许朝廷借助匈奴人威胁到河套三郡的后背,一旦踏过这个线,他敢十足肯定,他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河套草原。 高望大急,皇甫嵩像是醉的很厉害,指着高望鼻子就是大骂…… “祸国殃民的阉奴——” “该杀——” 高望眼珠子都红了,就算脾气再好的宦官,一再被皇甫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骂,那也是泥人三分性,更何况十常侍那也不是真的脾气好的人。 “皇甫嵩——” “你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高望“当”的一声将陶瓷碗重重摔在地上,甩袖就要离去…… “慢着!” “当啷!” 左贤王於夫罗冷哼开口,席间一将猛然起身拔刀,弯刀生生架在了高望脖颈上,吓得高望一个激灵,但下一刻又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般,一脸阴沉看着於夫罗。 “小杂碎……有种你就宰了咱,宰了董部义从大长使!试试那小子敢不敢杀入美稷!” “你找死……” 高望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竟舍得一身剐的光棍来,也激怒了年轻的於夫罗,正待暴怒剁了贪财的宦官,羌渠却猛然起身喝止。 “住手!” 高望心下有股难言的怒火,在他记忆中,那就没哪个有董部义从那般混账的,可即便如此混账的一群家伙,那也从未在郭胜、高望两人面前拔刀,即便再如何恼怒也从未用刀子威胁过。 阴冷眸子盯着於夫罗,又走回座位坐下,低头冷哼。 “哼!” “皇甫嵩,爷们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你若真将那小子逼急了,他若剁你脑袋,别以为这帮破落户救得下你!” 高望冷哼“破落户”三字时,就是羌渠也面色狂变。 “哼!” “羌渠,爷们警告你,虎娃是个狠人性子,也是个极为倔强性子,逼急了他,他敢拿四十万羌人踏平你匈奴一族!” 董虎驱使几十万羌人相互厮杀,这事在凉州闹腾的很大,他若身在河湟谷地,东羌绝对不敢造反,仅董部义从路过汉阳郡时,毫无道理的抓人盖大印,如此激怒汉阳郡羌人,他们也不敢起兵造反,一些明眼人就知道,浑小子若身在河湟谷地……或者在凉州境内,所有人都得离他远远的。 董虎如同另一个狠人段颎,屠戮羌人毫不手软,同时对手下羌人兵卒又很好,他若在凉州招募兵卒,肯定会有不少人投靠,高望绝对可以肯定。 郭胜、高望先后做了董部义从的监军大长使,远比皇甫嵩知道董部义从内部事情多些,他很清楚在董部义从触手伸到北地郡时,几个月来有多少藏起来的汉民、羌民北上投靠的,但他人是不清楚的,尤其是一群活在祖辈荣耀光环中的匈奴人。 於夫罗不屑冷哼道:“四十万羌人?四十万老掉牙的羌人?就算那小儿想带着那条狗一般的女人躲回狗窝,那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哈哈……” “左贤王说的没错,捡他人不要的羊杂饭食的小儿,如今正是一头流浪狗,流浪狗不就正与那狗女般配吗?” “哈哈……” 一群大将轰然大笑,原本应该大怒的高望,此时却诡异的突然沉默不语起来,而本应该大醉的皇甫嵩却不可察皱了下眉头,别人不清楚苦娃是董部义从的禁忌,他又如何不知? 董部义从最开始是临洮雇佣军,临洮雇佣军的前身是董虎自幼收养的五百兄弟姐妹,这些兄弟姐妹……甚至临洮雇佣军都不愿意董虎娶了苦娃,不是因为董虎不能娶个参狼谷女人,而是因为苦娃的遭遇,这会让虎娃成为他人嘴里的笑柄,就如同轰然大笑的匈奴人。 董虎养了数百孤儿,一手缔造临洮雇佣军,继而转变成了董部义从,临洮雇佣兵从跟着董虎那天开始就没打过败仗,也缔造了临洮人的骄傲,又怎么会允许他人用苦娃的遭遇而羞辱临洮人的骄傲? 高望、皇甫嵩都极为了解董部义从一干混账们的性子,知道他们是不准备与匈奴人死磕,这容易让董部义从遭受四面八方攻击,但若一群混账知道他们羞辱苦娃,羞辱董虎,后果…… “砰!” 皇甫嵩猛然拍了下桌案,依然瞪着醉眼,高望却冷笑一声,双手抱腹在怀,他倒要看看皇甫嵩究竟能不能把自己命折腾没了。 “左贤王……听本将军一句劝,万万不可拿那苦娃开玩笑!” 众人一愣,皇甫嵩恢复了少有的郑重。 “本将军是认真的!” “云中郡聚集了五六万人,但凡明眼人都知道那小子是为了应对鲜卑人的,可若……可若让他们听了……” 皇甫嵩抬起手指指向一人,双眼却盯着皱眉的於夫罗。 “若让董部义从那帮无法无天的混蛋们听了他的话语……五六万兵卒就会掉头杀入美稷!” “为了一句话语,左贤王真的愿意董部义从与美稷单于庭拼命吗?” 皇甫嵩一碗酒水灌入肚中,低头继续倒着酒水,或许醉酒缘故,酒水潵出许多,帐内却陷入死寂,高望有些诧异抬头…… “那小儿性子让人极为不喜,但不可否认,朝廷有理由将屁股坐在他身边,仅那小儿给了朝廷五千兵卒……朝廷就有理由坐在他身边,而不是……而不是坐在右贤王身边……” 皇甫嵩重重拍在呼厨泉肩膀,高望一阵呆愣,他算是真的明白了皇甫嵩的意图,醉酒真假尚不可知,但那“五千卒”绝对是真的,话语说出后,他人皆是一阵皱眉相视…… “多次相助平乱,朝廷又有何理由不坐在他身边呢?” 一老将不悦皱眉,开口道:“中郎将大人是不是忘了,我族也不知多少次相助朝廷平叛的事情?” 又一将猛然起身,抱拳道:“不错,若说相助朝廷平叛,我族不知做了多少次,难道朝廷只记得眼前事情,回头就都忘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羌渠神色也冷淡了许多,看向左右侍者。 “皇甫将军醉了,还不搀扶着回去休息……” “砰!” 皇甫嵩将黑瓷碗重重顿在桌案上,大手指向对面的高望,冷哼不屑。 “诸位说的没错,贵部确实不知多少次相助朝廷,但……但朝堂上有这些祸国殃民的阉奴……阉奴该杀——” 皇甫嵩“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小几上,指着面色大变的高望大骂。 “阉奴该杀!” “你们……你们蛊惑陛下……蛊惑陛下残害忠良……蛊惑陛下远离忠贞将勇……” “你们该杀——” 皇甫嵩暴怒,高望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该死的老混蛋竟然拿自己当垫背,气的他蹭得站起,指着皇甫嵩就是愤怒暴吼。 “闭嘴——” “阉奴——” 皇甫嵩比倒霉蛋高望还要暴怒,指着高望大骂。 “去岁……是不是你们抢了百姓二十万万钱——” “正值贼人劫掠百姓……肆虐劫掠时……你们却蛊惑陛下加征天下——” “将士们用命厮杀时……你们却说将士们怯懦畏死——” “蛊惑陛下卖官……蛊惑陛下抢夺府库里的钱财珍宝……蛊惑陛下说匈奴人……说匈奴人皆摇摆不可信……你们忘了他们无数次为国征战吗——” 高望气的脸都青了,正待恼怒辩解,一群羊皮袄轰然站起,“当啷”声不绝于耳,全拔刀指向面色骤白的宦官,这次可不是之前一帮混账激怒董虎…… “该死的阉奴,老子宰了你——” 於夫罗暴怒,拔刀砍向惊骇撞翻小几的高望…… “皇甫嵩你……” 高望正待怒骂,於夫罗的刀子已经落在了头上。 “噗……” 正文 第20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梆梆。” “主公!” “梆梆”两声轻响后,房门外响起张辽的声音,但显然比往日低沉了些,像是担心惊吓了董虎怀里的娃娃。 “进来。” 董虎开口,房门响动,挡住寒风的厚实布帘晃动了下,张辽这才走入房内,先是与董虎、床上躺着的苦娃抱拳见了礼后,这才拿着封信件送上。 “是美稷匈奴送来的消息。” 董虎对美稷匈奴有些不怎么在意,对于他来说,只要上郡右部匈奴没有臣服美稷单于庭,匈奴人暂时就还是安全的。 苦娃刚生下孩子,身体还有些虚弱,董虎走到床前,一手将受了些罪的女人搀扶坐起,又低头亲吻了下几乎与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儿子,这才将儿子送到苦娃怀里。 将儿子还给他娘后,董虎拿着信件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尚未坐下呢,人就是不由一阵呆愣。 “於夫罗失手杀了高公公?” 张辽听到这话语也不由一愣,随即又不屑冷哼。 “宦官没一个好东西,死了更好!” 董虎将信件放下后,皱眉看向有些不满气愤的张辽,又不置可否笑了笑。 “万事有利弊,不是说贪婪的宦官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也不是说清正廉明的仁德名士就应该充斥朝堂之上。” 张辽不由一愣,年长了一岁的张辽也只是十六七的半大小子,没有太多人生经历,他只能凭借着本能以及他人言语判断事情的好坏。 董虎对张辽很是喜爱,见他疑惑不解,笑道:“在颍川郡时,咱曾与小庞统说过官吏没有好坏之别,说过‘官吏的眼里只有利弊’话语。” 董虎皱眉了下,说道:“以史为鉴可知兴替,翻看大汉朝的曾经过往,可以很清晰看到权利争斗的残酷性。” “太祖刘邦立国,杀了多少开国功勋?之后吕后当朝,又杀了多少刘姓之人?再之后就是吕氏一门惨遭屠戮……” “杀功勋,杀后戚,杀权贵……” “为什么?” “因为这些人的权势威胁到了皇权!” 董虎看着若有所思的张辽,笑道:“权利需要制约,大将军梁冀毒杀质帝,何人制约了梁冀?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执刃冲击帝宫,何人制约了他们?” “没人!” “朝廷文武无人制约他们,正因为本该有人制约他们的却无人制约,或是说……制约他们的人失声了,失去了本应该有的作用,以至于让皇帝暴露在危险之下,让皇帝整日胆战心惊,不知道还能否看到第二日太阳。” “文远。” “若你是皇帝,下面大臣满口忠义,在危险来到时却闭嘴不言,在你最恐慌、害怕、无助时,一群宦官突然拿着刀剑拼死挡在身前……” “换位思考一下,你会将宦官当成可以信任的心腹吗?你会让他们来充当原本已经失声了的权利制衡一部分吗?” 董虎看向低头了的张辽,微欠身子,拍了下他肩膀,又坐回椅凳,低头翻看信件…… “相比些许钱财,权利制衡更为重要,为什么呢?若有权利制衡,王莽就没办法篡汉,也不会引发天下战乱,不会制造出无数人流离失所、不会制造无数尸山骸骨,大将军梁冀也不会毒杀质帝……” “在皇帝眼里,权利制衡可以稳定朝廷秩序,可以打压威胁到皇帝的权臣,相比宦官贪的那些钱财,江山社稷更为重要。” “帝国可以平稳的两大条件,权利,金钱,若文远你担任大司农,你可能就知道大汉朝为什么卖官,因为大汉朝没钱了!不是真的没钱,而是钱财都落到了各大世家豪门手里。” “当然了,咱说这些,不是说宦官贪婪无度就是对的,宦官同样也需要权利约束,咱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任何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存在即合理,宦官掌权肯定有掌权的道理,并不能因为一些弊端而全盘否定,需捋清楚里面的利弊,当然了,每个人的利弊是不同的,皇帝的利弊是江山社稷,大臣的利弊可能是天下黎民百姓,也可能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身为上位者要思虑清楚。” 为了避免匈奴人的突然发难,董虎从河套三郡匈奴人中选一些人作为探子,让他们时时关注美稷匈奴人的动静,只是他没想到会送来高望身死的消息…… 张辽一时半会很难消化掉董虎话语,有些还需要在日后人生经历中自己去感悟,见董虎摇头,有些好奇。 “主公,高公身死,肯定是因为一些原因,很大的可能与咱们有关,是不是多让人盯着他们?” 董虎眉头微皱,正如张辽所说,高望是董部义从大长使,是董部义从的人,高望前去美稷单于庭,不仅代表着朝廷,同时也代表着董部义从,是两军使者,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杀了董部义从“总参”是善意? 宦官贪婪,把大汉朝弄得乱七八糟、民不聊生,那也只是大汉朝自身,难倒不应该是宦官越坏、越弄残了大汉朝,对匈奴一族越是有利吗?匈奴人啥时候成了大汉朝的忠臣、奴仆了? 信件上只有两件事情,一件是羌渠的儿子於夫罗失手杀了高望,一件是皇甫嵩征募了五千匈奴义从胡。 单从一件事情或许看不出来什么,可若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两个朝廷遣派的使臣,一内一外,一个不会武艺的宦官身死,一个本应该节制、打压匈奴人的武将却获得了五千匈奴义从。 匈奴中郎将无论多么与匈奴人亲善,本质上都是对立的双方,若无重大利益,匈奴人是绝对不可能让皇甫嵩领五千匈奴义从的,尤其是在熹平六年那场大败后,更不可能轻易让皇甫嵩征募五千匈奴义从…… 事出反常必有妖,董虎无法判断出皇甫嵩究竟用了什么利益与羌渠做的交换,正在他犹豫着是不是不顾一切突袭美稷匈奴,房门又被人轻击敲响,张辽忙走向房门处,不一会就又回到董虎身边,脸上也多了些凝重。 “主公,是华雄将军紧急送来的信件,说是弹汗山魁头的弟弟步度根亲领五千骑前来,此时可能已经与我军交上了手。” 董虎眉头抬了下,正待开口,却又回头看了眼正躺在床头看来的苦娃,见他看过来时,苦娃回应了个温和…… “可惜了……” 董虎摇头轻叹,起身拍了张辽一下肩膀。 “连夜让人将美稷单于庭的信件送去阴馆县,让人亲手交给郭公,让郭公处理高公后事。” “另外再去城外寻董重、刘弃,让他们领五千骑前往凉城塞,华雄为将,他们为副,你也别在咱身边待着了,跟着他们一同前往,多历练历练才能成才。” 张辽心脏一阵狂跳,又有些担忧道:“文远若前往凉城塞,主公身边怎么办?” “呵呵……” 董虎不由咧嘴笑了,又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 “来而不往非礼也,贼人来袭,打了咱一拳狠的,咱肯定是要还回去的,但此次进入鲜卑境内有诸多凶险,你自己也还很年轻,战阵上要多小心些,遇敌莫要太过冲动。” 张辽郑重抱拳。 “诺!” 董虎又捶了他一下胸口。 “天冷,该携带的防寒用具都要仔细带着。” “去吧。” …… 亲自将张辽送出了房门,董虎这才坐回苦娃身边,看着同样胖大的儿子,心下却有些庆幸,庆幸苦娃比自己年长好几岁,要不然…… 董虎没敢去想,心下又有诸多愧疚,长子长女出生时不在身边,苦娃明明就在自己身边,生孩子时还是因军务繁忙没能在一旁仔细看护着。 爬上床铺,将多灾多难的女人搂在怀里,思绪却飘向遥远的河湟谷,一再压抑着的思念瞬间填满了心房…… …… “爹爹……爹爹……” 妇人紧紧抱着儿子推开房门,刚走入温暖房内,还未完全解开包裹着包被子,仅一岁的儿子便指着一套人形铁甲大叫。 “爹爹……爹爹……” 妇人接下脖子上围巾,蹲下身子,点着儿子小鼻子,脸上露出温和笑来。 “宁儿想爹爹了吗?” “爹爹……爹爹跑了……” ……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董虎的大媳妇大丫,不住叫着“爹爹跑了”的小家伙则是他的长子,因在西宁出生,大丫就给了儿子一个“宁”乳名。 母子两人刚回屋,丫鬟婆子还未送来热水呢,一高一矮两个女娃跑入房内,大的有十一二模样,小的看着有五六岁,正是白马羌的阿结和董白。 阿结是白马老王的孙女,董白是外重孙,两女娃虽差了一辈,关系却跟小姐俩似的,闯入房内时,正见大丫准备为儿子脱下外套。 “大丫姐,阿结帮你……” 十一二的阿结抱着家里的宝贝疙瘩,董白却叭叭开口。 “大丫婶娘,虎娃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白儿都好久……好久没见虎娃叔叔了……” 大丫很喜欢性子欢快的小董白,点了她小鼻子后,这才为儿子脱下厚实外套…… “等虎娃叔叔把外面坏人都打跑了……虎娃叔叔就回来了……” “嗯嗯,爹爹也去打坏人了!” 小丫头连点小脑袋,就在这时,外面再次掀帘走入一妇人,正是董白的娘亲李氏,但李氏显得年老了十岁一般。 李氏走入房内,董白一声欢呼钻入她怀里,又哪里注意到李氏脸上的忧色…… “大丫,你……你能不能与相公说一说……” 李氏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刚为儿子挂上肚兜的纤手不由一顿,但仅停顿了一息,大丫再次熟练的为儿子系了了绳带,这才转身招呼李氏到内间,至于儿子……有阿结和婢女在旁照顾,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正文 第209章 作死鬼不救 两妇人走入内间,几个孩子争先抢后爬上了床,欢呼争抢床上散落着的玩具,都是董虎早些年为年幼弟妹做的玩具,也不管他人有无见过的东西,诸如木质手枪、火箭、小汽车、小火车、战船、小房子、识字积木……都是些木头做成的,也有些是用棉花、羊毛填充的布娃娃,当日做这些也是想要开拓些弟弟妹妹智商、视野,都是哄小孩的玩意,只是他没想到,在大丫、三丫生下孩子后,所有玩具都成他的儿女们的私人财产。 大丫不太在意三个娃娃在床上疯闹玩耍,而是与李氏一同坐在一方待客木桌两边,婢女送上茶水后,大丫这才轻叹开口。 “嫂嫂即便不说,大丫也知道嫂嫂是担心家里,只是此事着实难做,不仅仅是因为徐荣将军接手了参狼谷,还有些是因大公子的前途,因国事。” 仅一年,李氏如同年老了十岁,两鬓也有了些霜白,仅看到这些,大丫就知道临洮乡亲造反对她打击有多大,但此事着实怪不得人。 李氏听到大丫的拒绝,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见她如此,大丫忙起身挡住孩子们视线,低身劝解。 “嫂嫂可莫要如此,莫要吓了孩儿们……” 大丫低声劝解,李氏忙擦了下眼睛,紧紧抓着大丫手臂,一脸的哀求…… “嫂嫂……嫂嫂求你了……嫂嫂就剩那些亲人了……” 大丫有些不忍李氏的哀求,但她知道,参狼谷的五千幼军骑不能轻易动用,一旦动用就会引起贼人的重视,贼人就会遣重兵驻扎在临洮,就会将那道口子堵住,而且心下也极为厌恶狄道李家,并不想去救他们…… “嫂嫂……嫂嫂求你了……” 或许是两人的异状引起了孩儿们的注意,董白也不知何时跳下了床,见自己娘亲落泪,也老老实实钻进娘亲怀里一言不语…… “嫂嫂……” 大丫心下叹息,从李氏怀里抱过董白,唯恐李氏的情绪影响到年幼的孩儿。 “嫂嫂心下肯定知道,大丫令五千幼军骑进入临洮的后果,相公和大公子或许不会多说什么,可叔父会极为恼怒大公子、嫂嫂的,也会让临洮一系将领更为恼怒嫂嫂,甚至……甚至会逼得大公子辞去大总管一职。” “嫂嫂,这么做……真的值吗?” 大丫又是一叹。 “嫂嫂在大公子身边,他人不知道一些军中事情,嫂嫂也是知道的,韩遂领兵入凉州西北四郡,韩遂的主要目的肯定是贼军的后路,着重点肯定是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 “北地郡、安定郡自北南下侵入右扶风,汉阳郡自西向东攻入右扶风,边章已经成了这部分贼军主将,十万贼军正与叔父对峙,此时根本没人关注陇西郡。” 大丫叹气道:“乡亲们从临洮撤入参狼谷时,李县令、李校尉都是一清二楚的,李家若是愿意,是可以退入参狼谷保存族人的,嫂嫂又何必如此执着?一家老小性命还不如金钱重要?一家人性命难道还比不得权势富贵?” 就在大丫还要叹息劝解,外间突然一声沉闷冷哼传入。 “大丫不要说了!” 听到熟悉声音后,小董白就有些不老实了,在大丫怀里一阵扭动…… “爹爹……爹爹……” 小董白叫爹爹,正在床上玩着小火车的董宁也跟着瞎叫唤。 “爹爹跑了……爹爹跑了……” 听着儿子瞎叫唤,大丫心下一阵酸楚,一脸平静抱起儿子,她不是悲秋画扇的女人,在外人面前很难表现出内心真实,这也是数十万人主母应该付出的代价。 “砰砰”拐杖落地声很是沉重,好像在证明着走入内间男人的愤怒、不满……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公子董瑁。 董瑁更加倾向于文人士子,与董虎几若于亲兄弟,按理说他是不可能闯入董虎后宅,更不可能在他人没有通报下进入内间,而这一次也确实是他第一次进入大丫的内间,可见他的心下是多么的恼怒。 刚走入内间,正见李氏低头站在大丫身后,本能就想恼怒,但…… “爹爹(叔父)……” 董白、董宁俩娃娃几乎同时开口,也让董瑁面色柔和了些,走到张着双臂要抱抱的浑小子面前时,捏了捏娃娃脸颊…… “浑小子……” 董瑁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散发着寒意,唯恐冻到了侄儿,并未抱过张着小手的浑小子,只是将口罩为他仔细戴好,这才回头恼怒看向李氏。 “究竟要与你说了多少次,你才能明白?你再看看自己样子,难道还不明白作死鬼害人吗?” “哼!” “自家贪财、贪权都无碍,可那也要知道个轻重!也当知道有些财有些权贪不得!” “虎娃有没有散出百万钱为你爹擦屁股?大丫有没有派人前往参狼谷?你哥!你堂哥!你叔父!难道他们不知道临洮空无一人吗?” “贪阿娘的送行钱!贪临洮乡亲们活命钱!贪自寻死路权势……” “为了这群做死鬼,咱就要害了阿爹?就要害了虎娃?就要害了你,害了白儿,害了几十万河湟谷百姓,害了无数凉州百姓吗——” 董瑁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下愤怒,冲着低头落泪的女人暴吼。 “不救!” “老子不救作死鬼——” 董瑁暴怒,吓得大丫怀里的儿子抱着娘亲脖颈,董白也转身抱着小姨阿结…… 大丫心下叹息,她很清楚董瑁、李氏两人的感情,见她们如此,心下有些叹息,但她知道参狼谷内兵卒是不能轻易使用的,知道钢刃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时刻,但见两人……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拉住暴怒的董瑁。 “大公子还是莫要对嫂嫂发火了……嫂嫂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叔父令徐荣将军绕道进入参狼谷,最大的可能是雪融开春后对贼人发动强攻。” “狄道虽是金城塞贼人敌前,但此次作乱与前一次不同,此次贼人是走的汉阳郡道路,陇西郡境内虽也有零星贼人,但却是贼人作乱的边缘之地,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太大危险,是可以支撑到来年开春的,狄道自身并无太大的危险,嫂嫂还需冷静些才是。” 董瑁微微点头,心下很是赞同大丫话语,而这也是军议上将领们得出的结论,但他心下尤为恼怒李家。 自狄道进入临洮的道路并不好走,若不是被逼无奈,造反贼人并不愿意走这条道路,以至于这条道路是安全的,日后是否安全尚不可知,至少暂时是如此。 狄道李家有撤入临洮,有撤入参狼谷的机会,可李家一年来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个劲的往参狼谷送求救信…… 李家一再送求救信,这还不至于真的激怒了董瑁,不至于彻底激怒了临洮上下,真正让董瑁愤怒的是,狄道李家竟用参狼谷做要挟,竟要告诉贼人参狼谷内藏了五千幼军骑! “大丫你就不要劝了,到了此时还敢作死要挟……任何人都不许去救狄道李家!” 董瑁极为恼怒,参狼谷内藏了赐支河万帐部五千幼军骑,五千骑藏了将近一年,不还是想要在最关键时刻动用?狄道李家……一群贪婪作死鬼也配动用花费无数牛羊的五千幼军骑? 董瑁恼怒拒绝,大丫却不能继续火上添油,一手抱着孩子,如同董虎还在时那般,另一手架着董瑁坐下,至于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 “嫂嫂也是因重情才一时想不开……” “唉……” 董瑁叹息一声,别人只看到了表面,他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女人遭受的一切? 腿脚不好,自幼不被家人重视、喜爱,在家里被父母、亲人不喜,在外还要遭受他人指指点点,要忍受他人怜悯摇头叹息,可谁又能体会这种摇头叹息下的刺痛?谁又能体会到嫁给一个废物,又是怎样的委屈? 董瑁心下知道,越是知道越是不愿她遭受委屈,不愿她遭受伤害,可李家…… “唉……” 董瑁低声叹息,看着仅一年就年老了十岁的女人,心下又莫名的心痛,但他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参狼谷内五千幼军骑更是事关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沉默好一会…… “该说的,不该说的,大丫都说了一遍,你不忍李家再次惨遭屠戮,相公心下也不愿,可……可你爹他想过一娘你吗?” “虎娃拿出的百万钱……百万钱……百万钱是阿娘的死人钱!那是你爹能拿的吗?” 一想到这些,董瑁就心如刀割,双眼也有了诸多雾水。 “呼——” 董瑁长呼出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悲痛。 “你爹拿了临洮乡亲们为阿娘送行钱,咱不说临洮乡亲们愤怒,不说无数人骂咱猪狗不如,这些咱不说,可阿爹那里呢?阿爹又该如何恼怒?又如何不恼怒一娘你?” “你爹若真的在乎你,在乎咱们的闺女,又如何会拿那些钱财?他们都不在乎咱们,你又何必折磨自己?” 李氏泪流满面看着董瑁…… “相公……” …… 看着自己女人泪流满面,董瑁心如刀绞,用力拄着拐杖起身,上前帮着她擦拭了两下脸颊,强忍着心下酸楚。 “虎娃不在,贼人又虎视眈眈,家里就只有大丫一人,这些日你就留在西宁城,大忙咱帮不上,照顾一下白儿、宁儿也是可以的,莫要让大丫担心前线将士,还要操心你们。” 越是擦拭泪水,李氏越是泪流满面,抱着消瘦了许多的董瑁痛哭流涕…… “相公……呜呜……” …… 家,国,天下,分得清者又有几人?况且人并非草木,有几人愿意看到自幼嘘寒问暖亲人皆死? 董瑁不怪女人与他置气、闹腾,因为他知道她承受的悲痛、压力,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愿意就可以胡来的。 正文 第210章 梗将董卓、孙坚、公孙瓒(上) 情绪得不到发泄,始终憋着,人就显得阴郁,真正哭了出来,发泄了出来,心头就轻松了许多,谁也没有阻止李氏发泄情绪,大丫也带着孩子们去了隔壁书房,任由夫妻两人待在自己房内。 书房较为简陋,与董虎在临洮时简简单单的风格一样,除了一张书桌,一张临时休息床铺和两扇书柜外,最显眼的就是不甚精准,甚至简陋、错误百出的羊皮纸地图。 书房较为简陋,孩子们并不愿意跑到这里玩耍,但大丫很喜欢待在这里,没有太多原因,皆因这里有董虎经常翻阅的书籍,以及亲手书写的诸多笔记…… 怀抱着哈欠连连的儿子,大丫默默站在地图前,目光却未看向贼人堵着的老鸦峡,也未看向洛都谷口,而是默默看向并州北方,轻哼着董虎哄睡弟弟妹妹歌谣…… 河湟谷地并非仅有老鸦峡东侧的允吾城一个出口,北面还有另一个峡谷,也就是后来隋炀帝西征时行走的峡谷,但这里地形更加险要,别说有人堵着出口,就是不堵着也只能在特定时间里行走,错过了时间,谷内风沙走石都能把人砸死、砸成重伤,沉重马车吹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因这个原因,寻常人是不会走这条道路的,但若把人逼急了,那也是要走一遭的。 韩遂是凉州名士,对河湟谷地内情形最是清楚了解,若董虎不一再迂回奔袭,他是不会重视沟通河湟谷地与武威郡这条险要峡谷的,在杀入凉州西北四郡后,立即就在峡谷口处驻扎了两千人。 韩遂知道河湟谷地有数万烙了字的董部义从,在允吾城、洛都谷口两处屯兵,不是为了杀入河湟谷地内,在董虎给普通羌汉百姓分田时,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杀不进去,分了田地的几十万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人改变当下安定生活。 房门轻响,大丫没有回头,依然盯着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嘴里依然轻哼着歌谣,董瑁也没有打扰,与她一同看着硕大地图,同样的将目光盯在了并州北方…… “若是咱前往中原,肯定是没那魄力救下这么多人,更没办法将他们带去并州。” 董瑁开口,但又像是害怕惊醒了已经合眼了的侄儿,声音也不知放低了多少。 大丫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儿子,再次看向河套三郡的位置。 “相公不愿意死伤太多汉民……” 说着又看向董瑁。 “大公子也莫要太过责怪嫂嫂,她也是很难的。” 董瑁默默点头,但他并不准备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将话题转入朝廷平叛事情上。 “虎娃远比看着要沉稳,并州的事情并不需要太过担忧,可朝廷平乱大军……却有些凶险了。” 大丫知道军议的全过程和最后的结果,但她并不是太过在意朝廷上的事情,更为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男人,更为担忧苦娃照顾不好他的饮食起居…… “司空张温继任车骑将军,执金吾袁滂为副,一个文臣,一个未真正上过战场,主将、副将皆未上过战场,皆未在西凉任过要职,此战若以叔父为平乱重将还罢,就怕他们太过激进,太过打压叔父……” 说了这话语,大丫心下也是摇头不断,知道自己太过想当然,军议上也早有了定论,想要多说几句却突然没了兴趣。 “大公子莫要太过担心,叔父从伍二十年,让徐荣将军接手参狼谷内幼军骑,想来也是早有考量,咱们并不需要担忧。” 董瑁想了下,又自嘲不已。 “咱们都是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又哪里有资格担忧父亲、虎娃……” 董瑁低头看了下大丫怀里睡熟的小子,心下满是渴望,渴望自己也有个儿子,可这么久了也没有再生一个儿子,那小子却是命好,临离开时还生下了一儿一女。 正如董瑁所说,他们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死守较为封闭的河湟谷地还罢,可若真的杀出了谷地,后果还不知有多糟糕呢,最后也只能舍下外面的纷乱不管不问,转而谈起谷地内来年耕种事宜,他们却不知此时的董卓是如何的恼怒冷哼。 七月三辅发生了蝗虫灾,皇甫嵩倒霉了,董卓心下大喜,心想着终于轮到了自己的主场,车骑将军张温、执金吾袁滂看似担任武职,甚至袁滂还是北军五营头头,但两人都未真正指挥过战阵厮杀。 两个没真正上过战场的正副统领,那还不是依靠下面真正懂行大将?凉州又是董卓的主战场,心下自是认为张温、袁滂两人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可现实是残酷的,两人真正依仗的是司马陶谦、长使赵岐、荡寇将军周慎、参军孙坚以及卢植推荐的小将公孙瓒,根本就不在乎他董卓! 自八月后,董卓心情就没痛快过,整日也只在帐内与一干将领喝闷酒…… “报!” 帐外兵卒走入,董卓闷闷不乐推开身边歌姬,众将也都坐直了些身体,将目光聚集在单膝跪地的兵卒。 “张将军请将军议事……” 一听又要自己去议事,根本不等兵卒话语说完,董卓一脸恼怒大手一摆。 “不去!” 董卓恼怒,其余将领不敢劝解,牛辅心下很是嘀咕,嘀咕若是虎娃在就好了,可他再如何不愿意,也不得不站起身劝解。 “岳父……” “要去你去!” 车骑将军张温、执金吾袁滂、司马陶谦、长使赵岐、荡寇将军周慎、参军孙坚、公孙瓒……一干人不是与董卓不对付的清流党人,就是敢挑衅董卓威严的愣头青将领,尤其是孙坚、公孙瓒两人。 正副统帅张温、袁滂说董卓两句也就罢了,谁让两人都曾官至三公呢,又是平叛大军正副统帅,就算不满说董卓两句,董卓也还能压着性子,可其他人呢? 有人说孙坚厉害,曾在《三国》中击败了董卓,可真是这样吗?一般将领,诸如段颎、皇甫规,段颎斩敌数千,皇甫规杀敌八百,这些都是有记录的!没有记录杀敌数字,哪怕大概数字都没有,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数字很少,一种就是将领不出名。 董卓董太师不出名吗?孙坚是东吴的奠基者,不出名吗?可为何孙坚击败了董卓,连个杀敌大概数字都无? 孙坚能够击败董卓? 董虎是不信的,为什么?因为孙坚遭遇董卓时,董卓已经把雒阳的人全都迁去了长安三辅,董卓根本就不在乎空无一人的帝都雒阳,雒阳没了人,有必要与人死磕? 在董卓迁走雒阳所有人丁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战略后移,不后移也没法子,没了人丁就没办法提供钱粮辎重,没粮食就没法子打仗,所谓的董卓怕孙坚,不过是脸上贴金而已,董卓在西凉厮杀了半辈子,皇甫嵩、朱儁、卢植、张温这般人都敢对怼不满,又哪里会真的害怕一个后辈。 董卓势单力薄,每次军议都是他一开口,所有人全反对,也气的他不愿搭理,可张温毕竟是主帅,牛辅劝解了好一会,董卓这才黑着脸来到张温中军大帐,而他的走入也让上一刻还气氛热烈的军帐一冷。 “末将军务繁忙稍有来迟,还请将军莫怪。” 董卓随意抱了一拳,也不等张温开口,他自己却黑着脸走到袁滂边上坐下,看的他人全皱眉不悦。 张温前往豫州时,知道董卓的性子,虽心下不满,但他知道自己是没太好办法的,就当没看到董卓的无礼,性情刚毅或者说够梗的孙坚却不乐意了。 “董将军若在军中军议,凉州各将是否也是迟迟不至?” 董卓抬眼看了下孙坚,又将眼皮耷拉下来,连回答都不愿,众人脸上不悦更多了一分…… “怪不得凉州军纪涣散扰民……” 孙坚又不满低声了句,董卓这次连眼皮也未抬,扶膝就要站起,就要甩袖离去,看的张温忙开口。 “董将军是凉州人,贼军势大,将军可有剿贼良计?” 张温开口,董卓这才将放在腿膝大手抬起,随意抱了抱拳。 “今时正值冬月,就算击败了贼人,我军也难以深入凉州境内,还是先整顿兵卒,等待雪融春暖之时再作定计为好。” 参军孙坚皱眉道:“贼人立足未稳时,就该趁机拼死将贼人杀退,怎能畏惧不前以增贼军士气?” 董卓不屑撇了撇嘴,向张温抱了抱拳。 “孙参军……公孙从事颇为勇武,末将以为可令两人领三千乌丸人为先锋,末将愿居于后……” “凭什么?” 一员乌丸披甲将猛然站起,一脸恼怒看向董卓。 “凭什么让俺们先上?是个傻子也知道羌人、匈奴、鲜卑人都惯于冬日厮杀,要不然那帮反贼也不会在去岁冬日造反!” 乌丸将领又回头怒视公孙瓒,唯恐让他们打头阵送死一般。 “公孙将军,要去你自己去!俺们不去!” 数名乌丸将领全阴沉着脸,孙坚是南方人,或许不知道北方羌胡人的性子,每每与鲜卑人争斗厮杀的乌丸人,又哪里不知道冬日才是羌胡最危险的时节? 乌丸人恼怒,他们才三千人,对面多少造反羌人?十万造反羌人!十万汉兵打得了滴水成冰的厮杀吗? 一群乌丸人恼怒,公孙瓒就算再如何强势、够梗,那也是知道汉兵不善冬日厮杀,这个时候与羌人厮杀,几乎与送死没太大区别,心下对孙坚也有了些不满,皱眉不悦。 “此时不是与贼厮杀之时。” 正文 第211章 梗将董卓、孙坚、公孙瓒(下) 在一干乌丸人恼怒不满时,张温就知道此时不是开战最佳时候,但他还是再次开口。 “董将军说雪融春暖再作定计,可是心下已有定计?” 众人齐齐回头,董卓眉头微皱了下,但还是不得不抱拳。 “凉州地贫人穷,想要长久与我军对峙厮杀几乎不可能,我军只需静等贼人粮草殆尽,便可趁贼人粮尽军心不稳时一击破贼。” 一干乌丸人率先点头,鲜卑、匈奴、羌人、乌丸人都是以放羊为生,至少是以牛羊为主体,他们的性子也都差不多,秋冬时呼啦啦造反劫掠,开春前又呼啦啦带着斩获跑了回去,之所以如此,很大原因就是他们耗不起。 不仅一干乌丸将领点头,公孙瓒以及一些人都暗自点头,但孙坚像是极为不喜欢董卓,再次皱眉开口。 “贼人自去岁冬日造反作乱,今时已有一年,坐等贼人粮尽……贼人何时方能粮尽?” 众人又是一愣,确实,贼人这都闹腾了一年,若粮食耗尽了,也该耗的差不多了吧?可事实却是贼人依然与他们对峙。 董卓什么话语也未说,只与张温抱了一拳,更是不去看孙坚,他越是如此轻视,越是让孙坚恼怒。 “董将军……” “砰!” 孙坚刚开口,董卓也不知哪来的火气,一巴掌差点没把小几拍断了,众人心脏猛然一紧。 “孙坚小儿,你若有本事,你就去破了十万反贼!少在本将军面前咋咋呼呼!” “你……” “哼!” 孙坚大怒,手指伸出就要恼怒,董卓却冷哼向张温重重一抱拳。 “算计再如何,此时也无法出兵与贼人一战,营中诸事繁杂,将军若无要事,末将这就回营!” 董卓也不理会他人喜怒,转身就要离去,但在掀开大帐布帘时,脚步猛然一顿。 “孺口小儿……” “哼” 董卓重重掀帘离去,气的孙坚老脸涨红,按在刀柄上的大手紧了又紧…… “唉……” 张温低声轻叹,见董卓就是不愿意配合,也只能无奈转而看向荡寇将军周慎。 “周将军曾在凉州征讨过羌贼,将军以为董将军话语如何?” 周慎也没有太好法子,苦笑道:“我军虽有兵十万,然我军兵卒不善于冬日厮杀,只能将战事推迟到来年开春。” 见张温一脸的苦涩,知道他因何愁眉苦脸,罢免皇甫嵩平乱主帅,根子虽是三辅蝗虫灾,但借口却是“作战不力”一条,若不能尽快平定羌乱,朝堂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呢!或许是为了安抚张温,周慎还是再次开口劝慰。 “大人莫要太过担忧,蔡太守领兵五千居于北,五千兵卒居于敌后,只要蔡太守领兵入安定郡,贼人军心必乱,我军可乘势败贼。” 张温默默点头赞同,但又没由来的忧愁、叹息。 “周将军也知董部义从的脾性,若董将军不愿,此事恐怕……” 司马陶谦没有与董部义从打过交道,虽也听过“上中下灭汉”三策,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开口。 “在陛下严令下,董都尉还是在冬日前往了并州,难道他真敢违抗陛下调令?” 张温一阵苦笑。 “恭祖你是不知啊……” …… 张温与一干人究竟在算计、秘议什么,董卓根本不去理会,去的时候黑着脸,回来时老脸耷拉的多长,牛辅等人也不敢多问,但董卓还是将空了的酒樽重重砸在桌案上。 “孺口小儿……杀了几个拿粪叉农夫就以为了不起吗——” “虎娃那里有二三十万呢——” 董卓暴怒,他人一听“孺口小儿”四字,顿时就知道是哪些人了,不是孙坚,那就一准是公孙瓒。 “哼!” “一个个自以为了不起……” “哼!” …… 董卓冷哼哼,就是不说他是如何被气的,过了好一会才苦笑叹息。 “还是虎娃说的对……”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不知道董卓怎么又提起了跑到并州的虎娃了。 牛辅犹豫道:“岳父,今日……” 董卓一瞪眼,顿时将牛辅话语堵在了嘴里。 “孺口小儿猖狂自大,说什么现在与十万羌贼厮杀……” “什么——” 一群大将全惊呼出口,董卓就是一声不满冷哼。 “这个时候开打?那帮反贼正巴不得此时开打呢!” “哼!” “孺口小儿……贼人作乱一年……有粮……” “是他娘地有粮——” “虎娃带着一万五千人杀入中原,却他娘的能养二三十万人一年,粮食从哪来的——” “还不是抢的——” “凉州就他娘地穷鬼!穷的掉渣!让那帮子贼子使劲抢汉民,他们又能抢多少?可他娘地能抢两年食用粮食——” …… “混账东西……若虎娃敢如那小儿这般猖狂、愚蠢,咱一定打他板子!” “哼!” 董卓恼怒冷哼,身为凉州人,大半辈子都与羌人打交道,更是跟着段颎、张奂剿灭过动荡了十年的羌乱,那能不知道羌人的尿性吗? 初乱之时,最先倒霉的就是汉民村寨,紧接着就是各个县城,凉州羌人无数,当年段颎剿灭羌人造反时,仅被打的投降的就有一万多部落,一万多部落……这哪是部落?而是羌人村寨! 整个凉州羌人无数,各个城池内都有羌人居住,一个疏忽就是被造反羌人内外夹击下夺取。 董卓很清楚,这一次羌人造反远比上一次严重,上一次的羌人造反,贼人造成的动荡被限制在了金城塞以西,而这一次则是凉州九郡,如此大范围的造反,那帮贼人不知抢了汉民村寨多少牛羊,不知抢了多少粮食,支撑一两年造反绝对没问题。 一干将领听了董卓暴怒话语,也终于知道了他在张温中军大帐内受了哪些气,一个个凉州将领们也都皱起了眉头…… 李傕起身抱拳道:“那帮贼人抢了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的粮食,支撑一年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他们绝对不可能支撑太久。” 董卓皱眉冷哼道:“那还用说?那帮混账初时抢了汉民粮食,抢了无数牛羊,一个个发财了,自然是一股绳,可这是打仗!当日在豫州时,虎娃为何只把贼人逼退?为何要让五千骑一人双骑抓人?不还是想保着粮食?不还是想要安定人心,以便于让百姓尽快收割、耕种?” “哼!” “一帮混账东西造反,哪个还敢种地?羊都被这帮混账东西抢跑、吃光了,还哪来的大羊生小羊?不种地,没牛羊,又哪来的东西让他们去抢?” “哼!” “一群混账东西造反,兜里有钱粮时,自是人心安定,兜里钱粮变少了,没了,十万人中大小头领无数,那帮混账东西若还能心齐才他娘地怪了呢!” 董卓极为恼怒,偏偏他就是不愿当堂暴怒与张温、孙坚等人怒吼。 “孺口小儿……” “哼!” 董卓又恼怒了一句冷哼,这才神色郑重看向所有人。 “今时正是冬月,咱不管天冷不冷,虎娃冬月能领着二三十万跋涉千里,一个个的吃饱喝足了若还他娘地躲在女人怀里,别他娘地怪咱恼怒!” “哼!” “从现在起,湟中义从全部下放到队率、屯长,哪一个敢与老子偷懒,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滚蛋!” 董卓恼怒赶人,即便牛辅也不敢稍有犹豫,一干将领慌忙站起,全低头抱拳。 “谨遵主公令!” …… 在董虎没有开口“天下大乱”之前,董卓只是本能的保留一些家丁家将,这种本能与各大家族手里的家丁护院差不多,但凉州是个极易造反混乱的地方,即便闲置在家,董卓手里的家丁家将也远比一般豪门贵族多的多,但这只是本能,并未刻意去控制军队。 大汉朝基本上没有刻意控制兵卒的将领,战时临时征募,战后兵卒解散回家,即使有心控制军卒也没太好法子,除非是大地主,征募的兵卒也是依附自家田地上的佃户或农夫,但大汉朝人丁较少,自家田地还缺少成年男丁耕种呢,哪有人愿意让自家人身死战场的道理。 不使用自家田地上的人丁做卒,战后兵卒解散后,想一直控制兵卒就成了天方夜谭,自也没哪个将领去做这种出力不得好的事情,而且一个弄砸了,就成了董虎这般,成了人人眼里的“准反贼”般存在。 在大汉朝兵制下,想要直接控制兵卒是不现实的,但也并非没有间接影响兵卒的法子,诸如世家豪门、名士的“威望”两字,自己很有名,百姓都知道自己的名字,在不知道谁厉害情况下,百姓也好,兵卒也罢,都会本能的选择自己知道或听说过的人,也因这个原因,大汉朝士子文人才如此在意“名士”两字。 董卓不是韩遂那般凉州名士,他与大汉朝无数普通将领一样,从来也没意识到过控制兵卒,只是本能去做控制兵卒的事情,比如董卓极为豪爽,斩获都是分给手下将领兵卒,在军营内也是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饮,而且到死,他都没有杀了手下哪个大将,董卓的性情与董虎知道的晋王李克用、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很相似。 用名士的“名”影响控制兵卒也好,用荣华富贵、钱粮财货控制,或是军规军纪、情义恩惠、国家大义、配字军断绝他人后路…… 无论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控制住军卒,本身就已经成功了一半,而董卓自身本能所作所为,就是用财货用情义笼络兵卒,但这是他的本能,本能的去按照性子,按照段颎的做法去做,从未想过主动控制兵卒。 直至董虎前往并州前,与他说了“天下大乱”那番话语后,开始由本能转而变成了有意识的主动,主动控制兵卒。 正文 第212章 不愿吃亏的董部义从【第一章】 (圣诞节快乐!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感谢朋友们的相伴!) …… 董卓看似蛮横,眼睛长在头顶,这个看不起,那个瞧不上,但这只是表象,实则他比两世加在一起的董虎还要沉稳。 换了董虎,在孙坚挑衅时,董虎肯定指着孙坚鼻子一通大骂,惹毛了他,还敢拿酒樽砸人脑袋,会将人骂的说不出话语,但董卓恼怒、蛮横、不给张温面子,直接甩袖离去,但他就是不说自己的道理!直至回到自己大帐内,这才暴怒撒气,远不似董虎那般不给自己后路的暴怒。 或许没有经历过董卓那些打压经历,董虎一旦得罪人,很容易把人彻底推到自己的对立面,但每个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想改是不可能的,也就需要一个人来互补,一个可以与自己平等直视的人互补性格。 只是能寻到性格互补的人,万里无一。 冬月里,美阳汉兵大营没办法在寒冬腊月发动进攻,只能与贼人对峙,这与汉兵不善冬日作战有很大关系,但冬日里却是羌胡易于发动进攻的时节,就如并州正在发生的事情,步度根亲领五千鲜卑骑,率先对驻扎在凉城塞华雄发动了进攻…… “呜呜……” 突兀的号角突然冲天响起,土坡后再次冒出数千人组成三列军阵,步度根猛然勒住战马,一脸惊骇、不解…… “这里怎么会有汉兵——” 前来偷袭时,走的就是这条道路,来的时候没发现有汉兵,自己欲要原路逃回族地时,怎么有了汉兵? 步度根惊骇、不解,一干惊慌失措鲜卑人却不知所措,五日里的惨烈惊吓住了他们,五千族内精锐帐兵骑,逃出来的仅千骑。 “大人,咱们……咱们怎么办?” “大人,这帮该死的汉狗仅有三列……” “闭嘴!三列?你他娘地眼瞎吗,五日前那帮该死的汉狗才六列,可结果呢?咋就成了十几列了?” “大人,汉狗太多了,只要被他们缠住,身后那帮驴子兵可就又杀了过来……” …… 一干鲜卑将领被打怕了,本以为的偷袭却陷入了两万屯田兵包围中,初时他们并不认为六列步兵阵能够阻挡自己,可在双方厮杀后,本来应该可以冲破的六列军阵竟变成了十几列,本就因积雪难以发挥出骑兵冲击力,陷入步兵中后,更是难以动弹。 双方厮杀了一日,在方圆十数里内,数千骑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遭受到汉兵阻击,好不容易冲了出来,五千骑也仅剩下千骑,本以为可以逃离了,却没想到又遭遇到了数千汉兵。 步度根年岁不大,听着手下话语,脸上一阵狰狞…… “汉狗一共也仅三万,汉狗缺马匹,他们不可能从后面跑到咱前面的,之前与咱们厮杀的就已有两三万,眼前的汉狗肯定是最后一支阻挠咱们回族地的汉狗,只要冲出去,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步度根一手指向开口“三列”汉子。 “八格,给你五百族人,你为前锋!此战有死无生,给老子杀回去——” 步度根大怒,五日来让他极为憋屈,无论自己如何调转方向,那帮该死的汉兵总是能堵着自己,遭遇汉兵人数少时,他们就会边打边逃,骑兵追杀步兵本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那帮汉兵手里有驴子、骡子拖拉的雪橇车…… 本来么,就算有驴子、骡子拖拉雪橇车,那也跑不过战马,关键是此时正是大雪三尺时候,积雪极大迟缓了战马速度,汉兵步弓射箭距离又远,一追一逃,等快追上人时,竟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包围中…… 接连吃亏数次,甭管汉兵人多人少,只要遭遇汉兵,步度根等人也不敢追杀了,反而颠倒了过来,遇到汉兵时,残余鲜卑骑转身就逃跑,调转另一个方向逃跑,唯恐一旦被拖住,又遭遇无数驴骡拖拉着的雪橇车围攻。 几日来,五千鲜卑骑仅剩千数,但步度根他们也算是弄清楚了一件事,迎面冲撞过来的汉兵可以厮杀,若转身就逃的汉兵不能追杀,越追杀越倒霉,唯一的麻烦就是,主动冲撞过来的汉兵往往数量较多,就如眼前,两三里的宽阔面足有三列军阵。 一干鲜卑将领很不愿意与冲撞过来的汉兵厮杀,一旦陷入进去就会死伤惨重,可步度根话语也没说错,眼前很可能是最后一支阻挠自己回家的汉兵,咬牙切齿一番后…… “杀回去——” 一人突然举刀怒吼,很快千骑全都仰天怒吼。 “杀回去——” …… 董耀居于右翼,看着鲜卑千骑开始聚集,与散骑阵不同,而是在凝聚成一把尖刀。 “传令两翼加快速度,雁形阵!” “传令预备营何仪,随时充当尖刀,必须给老子阻住鲜卑人的锋锐!” 董耀传令,传令手鼓动号角,另有数名背插小旗兵卒狂踢战马传达军令。 在两军遭遇时,双方仅距离三里,三里距离很短,更何况双方还是迎面对冲,“↑”形骑兵军阵缓缓加速冲撞步兵“V”形军阵,原黄巾军渠帅何仪领一千精锐“董”字预备兵手持重盾,在三千步兵两翼展开并由两三里的宽阔面向内收缩,三列军阵在持盾行走时变成四列……五列……六列。 “杀——” 步骑双方直接爆发冲阵,何仪千卒预备卒充当兜底兵卒,直接撞上鲜卑人最锋利箭矢,双方刚一接战就爆发了激烈厮杀。 “杀——” 八格愤怒暴吼,狼牙棒重重砸下,沉重力道让举盾兵卒难以抵挡,整个人重重撞在后面盾牌上…… “杀——” 两根枪矛同时刺向八格,八格一声怒吼,狼牙棒划了半个弧度,重重砸在两根枪矛上。 “推阵——” 大队长突然暴吼。 “杀——” “轰——” 无数正在拼命抵挡的重盾齐声怒吼,重重撞在战马上,无数枪矛瞬间刺出,无数“噗噗”声响起,冲击军阵数百骑顿时大乱,八格还要狂吼厮杀,可当他不经意回头看了眼,魂魄差点没被吓散了。 人呢? 自己五百骑是前锋,后军的数百骑呢?说好的一起杀回去,人呢? 八格一阵呆愣,还没等他愤怒大骂上当了,一杆枪矛重重刺来,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腹。 “啊——” 八格惨叫一声栽落战马,下一刻又被狂跳战马一蹄子踏在脸上。 “逃啊——” 陷入重围的数百骑连连惨叫栽落战马,仅这么点兵力根本冲不破手持盾牌的六列军阵,而且还是烙了“董”字的黄巾军。 陷入重围难以动弹,无数重盾齐齐怒吼,每一次推阵,无数盾牌重重撞击在战马身上,无数枪矛刺出…… 董耀没有理会突然转向逃跑了的步度根,而是全力绞杀陷入重围的数百鲜卑骑。 战斗接触战时间很短却很惨烈,仅两刻钟的接战时间,五百鲜卑骑全灭,陷入重围的他们想逃也逃不脱,但董耀也死伤三百多,在占据绝对优势兵力下死伤三百多。 正如逃跑的步度根所料,仅一个时辰,激烈交战的战场出现了三四千驴骡拖拉着的雪橇车,领头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主将华雄。 华雄带着一干将领前来增援,听了董耀战损后,也不由一阵摇头叹息,反倒是董耀不怎么在意。 “当年在临洮时,华雄将军与狼卫硬碰硬厮杀时,大兄说,取巧的法子无数,但该有的勇气不能丢,一些牺牲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只有在战火中不断捶打的军队,才是真正的强军。” 华雄一阵沉默,最后只是拍了拍董耀的肩膀,什么话语也未说。 有斥候大队的鹰隼指引,无论步度根如何转变方向逃窜,总是容易被抓到,即便分兵也是一样,无非是抓的人多人少而已。 双方的争斗厮杀仅有五日,但双方都付出较大的代价,五千鲜卑骑仅有数百骑逃了回去,三万屯田步卒战死两千四百余,重伤一千多,轻伤三四千。 董部义从吃了这么大的亏,那是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的,华雄、董耀等人正在商议该如何讨回公道呢,董重、刘弃、张辽领五千骑进入了凉城塞…… “主公说了,董部义从啥都能吃,就是不吃亏,鲜卑人用了五千骑打咱,咱也要用五千骑打回来!” 张辽当众说了董虎话语,华雄等人大喜,若不是自己吃了没马匹可用的亏,又哪里会折损这么多人? 五千骑,两千重甲骑、三千轻甲骑,是董虎手里精锐中精锐,有这么多披甲骑,那还怕个鸟? 华雄立马调拨一千骡子拖拉雪橇充当代步骑,当日便领着五千骑越境杀入鲜卑人族地,第一斥候大队全部出动,向着弹汗山方向一路搜寻…… 熹平六年汉兵大败后,大汉朝就丧失了所有进攻鲜卑人的能力,从来都是鲜卑人越境抢掠汉人,没有一次是并州、幽州汉军越境杀入鲜卑,没有一次是汉军劫掠鲜卑! 汉军已经不再是鲜卑人的对手,即便是曾经的草原霸主匈奴人,即便是依靠在大汉朝身上的乌丸人,他们也只能被动抵挡。 鲜卑成了草原上的新一代霸主,他们唯一的对手只有同为一族的鲜卑人! 步度根战败了,五千精锐帐兵几乎折损殆尽,步度根有些伤心、失落、愤怒,不是因为敌人很强,而是那些该死的汉军太狡猾,而是该死的大雪迟缓了悍勇族人的脚步,而是六倍于己的人数…… 虽然战败,年轻的六部大人也认为自己与该死的汉兵打了个平手,他相信,即便自己失败了,也同样杀死了更多的汉兵! 但他从未想过,印象里只能被动承受挨打的汉兵,竟敢自寻死路杀入了鲜卑人的领地! 正文 第213章 有心算无心【第二章】 (好事说三遍,圣诞节快乐!感谢里里599的支持,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感谢你们能够喜欢西凉兵王!) …… “将军,东北有一个小部落,仅有百帐,但距离这个部落的东南十里是一个千帐大部。” 华雄默默点头,转而看向年轻的张辽,脸上有了些笑意。 “文远,与你五百骑,可否夺得下那小部族?” 张辽心下一阵激动,重重抱拳。 “张辽敢领军令状!” 听到“军令状”三字,华雄、董重、刘弃三骑将不由笑了,刘弃更是重重拍打了下张辽肩膀。 “当日在定颍城下时,那皇甫嵩、朱儁也是领了军令状!” “哈哈……” 众将大笑,但他们也知,五百董部义从精锐骑对付百帐小部绝对没有问题,但几名大将还是担心张辽年轻冲动,对他也是一再嘱咐小心。 一帐就是一家人,对外战争时可以征募一人,然一帐内并非仅有一个男丁,甚至极限战争时,一帐内所有妇孺老弱都是兵卒也不一定。 董部义从将领基本上都是凉州人,对这些事情极为了解,但没有多少人会认为自己失败,战争打响的很突然,也没有太大意外,五千轻重披甲骑杀入,鲜卑人要么逃,要么战死或成为俘虏,人马披甲重甲骑杀入,即便是神射手也无能为力。 都是自幼骑马放羊,都是一样刀口舔血的汉子,河湟马在体量、耐力、负重、速度都更胜一筹,除非是极为精明的鲜卑人,在尚未交战时便转身奔逃,如此还能因彼此遭遇的距离而逃得掉,可若无脑的想要与五千披甲骑拼杀,最后就是想逃都逃不掉。 结果无意外,重甲骑在营内冲杀,披甲轻骑在营地外围来回奔射袭杀,仅半个时辰就俘虏了仅有数千人的鲜卑部落,可当将士们开始动手砍人手指时,发生了些许意外,一群奴隶哭喊着自己是汉人…… “汉人?” 华雄跳下战马,来到雪地上连连磕头的汉子面前,至于一旁的无头尸体,他连看一眼都无。 “小人……小人是……是涿郡……涿郡人……” 汉子连连叩头,或许是被杀戮吓住,或是天气真的很冷,连声音都在颤抖,华雄围着汉子转了一圈,又看向数千被兵卒围着的俘虏…… “此处汉民有多少?” “小人……小人不……不清楚,但……但小人知道有……有过千奴隶……” 华雄转身走向战马,吓得汉子就要起身抱住华雄腿脚哀求,一道亮光闪过,一支箭矢射在汉子身前一尺,吓的汉子整个头颅埋在雪堆里。 “小人……小人该死……小人……” “从现在起,你是我军从事,鲜卑人全部沦为奴隶,脸上一律烙下‘董’字烙印,只要是男人!全部剁去这根手指……看仔细了,是右手大拇指!” 华雄将大拇指伸到汉子面前,一脸的冷漠。 “鲜卑人原有的奴隶,只要愿意成为汉民,不仅可以保住手指,自此可成为我董部族众,余者全部沦为奴隶,男人一律烙字、剁手指!” “给你半日时间!” 华雄拨转马头,向一身鲜血的张辽招了招手,对张辽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带着百十骑转而走向部族最大的一处营帐,至于身后骤然爆发的惨叫、混乱则不予理会。 草原争斗有草原争斗的规矩,比中原争斗也更为冷血、残酷,超过车轮高男丁会被全部砍去脑袋,董部义从仅剁去他们一根手指已经算是仁慈了,只是……有时候,少了一根手指比死亡更可怕。 奴隶翻身做主,在发泄遭受的委屈、怨气、愤怒时,过千奴隶更为残暴、冷漠,旦有人稍有反抗,无论男女老幼全都会成为雪地上冰冷尸体。 仅一日,两千余俘虏赶着牛羊向南远去,在大雪天向着平城(大同镇)方向迁徙,自此他们成了董虎名下族众的一员。 在俘获的汉民押解着一两千鲜卑奴隶南下后,华雄、董重等人再次向着弹汗山方向深入,连连袭击能够看到的任何鲜卑部落,大多都是数帐、数十帐的小部落,超过千帐的仅屠灭了一个。 步度根领兵五千杀入云中郡的时间很短,双方交战仅有五日,华雄领五千披甲骑杀入鲜卑人族地时间也很短,仅半个月间扫荡了百里,华雄在深入百里后,在弹汗山魁头以及逃回的步度根得了消息时,华雄就已经押解着数千俘虏和十余万头牛羊返回。 弹汗山初败,魁头大怒,想要立即聚集大军报复,但五千帐兵的损失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对于可聚起十万骑的整个鲜卑部族来说,五千骑的折损算不得什么,但这是整个鲜卑部落,是对于东、中、西三部鲜卑来说。 中、西两部鲜卑实力较弱,是檀石槐活着迁徙的大鲜卑山族众,而迁入的地方都是原匈奴人控制力最强的地方,虽说匈奴人分裂了,分成了南逃投降的美稷匈奴,分成了被迫西迁的北匈奴,即便北匈奴西迁,原有的族地也还存在着一些不愿离开的部族,檀石槐活着时,这些散落部族还能低头臣服,檀石槐死了,中、西两部鲜卑也陷入了与匈奴遗族部落间的厮杀。 中、西两部鲜卑陷入各自混战中,东部鲜卑同样陷入分裂中,仅一个东部鲜卑就分裂成了相互混战的东中西三部鲜卑,原本可以拿出十万骑的统一鲜卑,分裂成了这么多互不对眼的鲜卑势力,弹汗山能拿出几个五千帐兵骑来? 十万骑不是十万骑帐兵,两者有着本质区别,五千帐兵是常兵,是部落最精锐的存在,步度根一下子折损了五千精锐帐兵,魁头就算再如何愤怒,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立即报复回来,除非魁头说服东部鲜卑名下的东中西三部鲜卑头领。 董部义从与鲜卑的战争时间很短,从爆发到结束不到一个月,但在一个月里的厮杀却极为激烈,如同一场三分钟的拳击赛,你给我一下凶狠左勾拳,我就还你一拳沉重右勾拳,拳拳到肉,拳拳鲜血直流。 双方打了一场短暂又激烈的拳拳到肉的拳击赛,有心算无心,看似步度根五千骑与有所准备的华雄三万屯田步卒厮杀,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步度根五千骑在与五万董部义从厮杀,是与两万董虎核心精锐步骑、三万屯田兵厮杀,三万屯田兵是黄巾军农夫是不假,但也是上过战场的农夫,能被董虎抽调屯驻河套草原东部入口的强阴、两城两塞,那也绝对是二三十万黄巾军中的佼佼者。 董虎对河套草原的东西入口的防御最为重视,尤其是东面入口,主要原因就是东部弹汗山鲜卑是檀石槐起家鲜卑本部,是整个鲜卑一族实力最强、人丁最多的本部,那能不重视吗? 三万屯田兵是二三十万黄巾军的主力,而他们的背后就是董虎集结的董部义从的两万精锐步骑,即便步度根击败了华雄,五千鲜卑骑也要面对董部义从一万披甲重步兵、一万披甲轻重精锐骑。 五千对阵五万,步度根带着轻视进攻给予足够重视的五万精锐董部义从精锐,战败并不让人意外。 步度根五千帐兵战败,华雄领五千披甲骑随后杀入,毫无防备的各部鲜卑如同散沙,根本没有聚集在一起抵挡,又是一场有心算无心,更何况华雄并未深入,占了便宜就跑了回来,魁头就算想聚集两三万鲜卑骑围剿华雄也没办法。 敌我双方打了一个短暂的激烈拳击赛,还是没人关注的一场激烈赛事,但董虎对华雄的斩获很是满意,尤其是过万匹战马的斩获。 华雄统领的平城、强阴、凉城有四万屯田步兵,被动防御鲜卑骑兵是很吃亏的,有了万匹战马的斩获,华雄那里的防御就轻松多了,至于此次的战损……董虎反而并未太过失落,身为戍边中的一员,战死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只要能够杀死鲜卑人,别说一比一战损,就算更高的战损,他也愿意承受。 苦娃刚刚生了儿子,董虎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窝在云中塞,一只眼睛盯着华雄,随时为他投入手中全部精锐步骑,另一只眼睛盯着美稷单于庭,本不应该对美稷单于庭投入太多精力,却因高望的身死、皇甫嵩获得了五千匈奴义从,董虎也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至少在无法确定皇甫嵩意图前,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关注匈奴人的动静。 匈奴人与鲜卑人的整体族丁相当,都在四十万人左右,都是能轻易拿出十万控弦卒的存在,但双方都比大汉朝提前进入三国争霸。 按理说,皇甫嵩征募五千匈奴义从后,美稷单于庭从某种意义上也降低了危险等级,毕竟少了一部分可用兵卒,事实上并非如此,五千匈奴义从看似成了朝廷的兵马,但他们还是匈奴人,真正掌控权在羌渠单于手上,而不是皇甫嵩,而且五千匈奴义从成了朝廷雇佣兵后,朝廷是不是要给些钱粮?是不是要装备一下武器盔甲?朝廷是不是将屁股挪到美稷单于庭身边? 朝廷出钱养五千匈奴人,为五千匈奴人装备武器盔甲,这些还不至于让董虎紧张,关键是朝廷的屁股挪了哪里? 若朝廷全力支持美稷单于庭,支持西河郡左部匈奴,不遵匈奴单于庭的上郡右部匈奴很可能会不得不低头,而这反而造就了一个强大的匈奴部族,在朝廷的强行捏合下,将本已分裂、敌视的匈奴各部族捏成了一体。 分裂且彼此敌视的匈奴部族,散沙的匈奴一族不可怕,董虎还可以对付,可若一个统一的匈奴,那就不是现在的董虎可以对抗的了,而当日他当着郭胜、高望的面威胁皇甫嵩,目的就是避免皇甫嵩做这种事情,避免他为了控制自己而让另一个“五胡”一员做大。 步度根领五千鲜卑精锐帐兵突然杀入,董虎不得不将主要注意力放在鲜卑人身上,但高望的身死、皇甫嵩征募五千匈奴义从让他心生不安,数百俘虏的匈奴人纷纷进入西河郡、上郡,大肆散播羌渠勾结汉人,在冬月之时,董虎大肆散播羌渠要借着朝廷的手杀须卜、白马铜谣言…… 正文 第214章 曹操的归隐山野(上)【第三章】 (好话说三遍,圣诞节快乐!谢谢朋友们的伴随!) …… 一个看似强大但却是散沙的部族不可怕,可怕的是强大且统一的部族,这不是董虎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才要威胁皇甫嵩。 但董虎无法确定,他无法确定皇甫嵩的意图,究竟是依然将他当成了另一个威胁大汉朝,或威胁天下汉民的羌胡部族,还是为了获得五千匈奴义从来应对正在发生的凉州羌乱。 但不管怎么说,董虎都必须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匈奴人,甚至一再强压下立即与美稷匈奴厮杀一场的强烈冲动,但鲜卑人的杀入,也不得不强压下心中忧虑、不安,仅与中常侍郭胜去了封信件,向上郡右部匈奴散播无数谣言…… 中常侍郭胜成了雁门郡的监军,督军丁原所部以及防御雁门山以南地域,算是堵着董虎南下太原郡的道路。 正值冬月时节,三尺大雪极大的迟缓了信件送达,直至华雄领五千骑与鲜卑人厮杀时,才收到董虎送给他的高望身死美稷的信件,脸上阴沉的让一旁小宦官害怕…… “皇甫嵩……” “砰!” “混蛋——” 郭胜极为愤怒,董虎的信件比皇甫嵩的信件晚了一些时日,毕竟皇甫嵩才是直接参与者,而且董虎的探子得知高望身死消息要迟缓一些,再加上探子要将消息先送到董虎手里,皇甫嵩却可将奏表直接送往雁门,继而直接送去雒阳,不需要折腾一圈。 皇甫嵩的奏表没有提到“於夫罗误杀中常侍高望”话语,只是说了羌渠单于的忠贞,愿意拿出五千匈奴人为国征战,以及希望求得一个“晋国公主”的事情,郭胜看到皇甫嵩奏表时,心下也是极为满意的,无论是为了避免董虎造反,还是让匈奴人南下长安三辅为国平乱,对大汉朝都是极为有利的,至于讨要一个公主……郭胜并未太过重视,能用一个公主稳住匈奴人,继而控制住董虎,他心下是赞同的。 身为大汉朝身上的蔓藤,即便贪财,郭胜也是不希望大汉朝坍塌了,更希望董虎是可控的,更愿意朝廷可以平定凉州羌乱,前几日还暗赞皇甫嵩的忠义妙计,可他又哪里想到高望会身死美稷…… “混蛋——” 郭胜一脚踢翻小几,在房内一通摔砸,与董虎一样,他根本不相信“误杀”这种事情,可皇甫嵩的奏表先一步送往雒阳,正值大汉朝需要兵马的时刻,陛下和内外廷看到“五千匈奴义从”时,会做出如何的选择?用一个贪财阉奴的命换取五千匈奴铁骑,用一个公主控制住两头饿狼,就算自己现在送信雒阳,又能如何? 越想到这些,高望越是愤怒,心下越是恐慌,恐慌丁原也趁机杀了他。 郭胜在房内打圈圈摔砸了好一会,一把抓住青衣小宦官的衣领,一脸的阴沉。 “立即回京,立即把虎娃送来的信件交给张让、赵忠,告诉他们,那该死的皇甫嵩在报复,与他无仇的高公公都能弄死了,但凡让那该死的皇甫嵩抓住机会,也一定弄死了他们!” “带着信件,立即回京!” 青衣小宦官不敢反对,忙点头答应。 “公公放心,三儿这就回京!” 郭胜阴沉着脸点头,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这才让青衣小宦官拿着信件离去,他则一个人坐在杂乱房中…… “皇甫嵩……你想前往长安三辅……想也别想——” 郭胜愤怒暴吼,心下却知道,此事恐怕他想阻止也很困难,外廷文武绝对会为了五千匈奴义从,绝对会为了控制匈奴、董部义从而倾力支持。 …… 辞旧迎新又一年,外面的纷纷攘攘并未对雒阳造成太大影响,但曹操却知道市面上萧条了许多,不仅往日热闹的金市没了多少人,就是五十钱一斗的醇酒也卖到了三百钱一斗。 坐在马车里,曹操脑中却有些混乱,一会想到前几日并州送来的消息,一会想到看到的萧条金市,又想到亲生父亲的不满训斥…… “主公。” 曹操不知马车何时停下的,直至许褚大脑袋伸入呼喊,这才惊醒了头脑杂乱的曹操,但他没有立即下了马车,而是突然开口询问让许褚呆愣话语。 “许褚,当日在定颍城外时,那孙牛想要让你成为董部义从一将,你可有后悔拒绝了他们?” 许褚一时没明白曹操为何突然这么问,呆愣了下,挠着大脑袋开口。 “虽然许褚心下不喜那帮狡猾的家伙,心下却知道他们确实有些本事,但许诸追随了主公……人家不是说了么,忠臣不事二主。” “若操不想做官了,想回家种地,你又当如何?” “啊?” 许褚又是一愣,脸上也挂满了疑惑不解。 “为什么啊?主公在济南国不是做的挺好的啊?贪官都害怕主公,百姓也都敬仰主公的仁德,有主公在济南,就是泰山贼都不敢骚扰……这不是挺好的吗?” 许褚疑惑不解,曹操脸上却露出些疲惫、无奈…… “百姓满意,有些人却不满啊……” 曹操苦笑叹息,起身钻出马车,抬头看向大将军府门外的数辆马车,拍了拍一脸疑惑的许褚。 “所有人都不满意你的时候,就只能远走避祸,就如……就如那临洮虎娃。” 许褚一脸的不解,他知道曹家老爷子发话了,让自家主公不要在济南国胡来,可那又如何,也不至于弃官为农吧? 想了好一会,许褚还是没想明白…… “主公,那虎娃说了许多混账话语,就是许褚这么混账,那也知道‘上中下’什么的不能说,可主公什么话也没说啊?” “呵呵……” 曹操不由轻笑摇头。 “你怎知那虎娃不是故意为之?不是为了避祸而故意说了那番混账话语?” “这个么……不管了!主公去哪里,许褚就跟着去哪里!” 脑袋都快挠秃了,许褚也没能想明白,难道那并州有金娃娃? 曹操对许褚的回答极为满意,重重拍打他肩膀两下后,大步走入大将军府。 心下有了决定,在他当场提出归乡务农后,何进、袁绍等人大惊失色,全都开口劝解,但曹操像是对天下极为失望,铁了心要归隐乡野,仅片刻后就离开了大将军府。回家后,再次与父亲曹嵩提及归乡…… 曹嵩没想到儿子会突然有归乡务农心思,他是不想让儿子太过得罪内廷宦官,但也不希望儿子真的归隐,继续做个谁都不得罪的议郎也不是不可以。 一通劝解,曹操却一言不发,直至父子两人对坐沉默不语…… “孩儿若还担任济南国相,内廷肯定不满孩儿,孩儿若不低头,他们就会将不满矛头对准父亲,然……父亲也知孩儿的性子,想让孩儿低头是绝对不可能的,孩儿也只能离开济南国。” 曹嵩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暗自轻叹,曹家本就是内廷宦官一脉,若非如此,内廷早就对曹操下狠手了。 不下狠手,那是因为曹操是宦官们的子孙一脉,张让、赵忠若是对同门前辈曹腾的子孙下狠手,他们若死后,其他宦官同样也能对他们的子孙下狠手,诸如针对张让的儿子太医令张奉,正因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内廷宦官虽对曹操这个“小叛徒”作为不满,但也没有下死手。 可若曹操一直这么“梗”下去,不分青红皂白把内廷所有宦官全都得罪了个遍,那就不同了,也因这个原因,曹嵩不得不打压、训斥儿子,让曹操少在济南国得罪人。 有些话语不需要说的太过通透,父子两人都极为清楚因果,要么曹操辞去济南国相,要么内廷宦官对整个曹氏下黑手,两条路摆在面前,结果自不用多说。 曹操一脸的平静,低眉看着对坐中间的香炉,双目中略有些涣散,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 “孩儿没办法继续做济南国相,前往他地任一太守、刺史也是一般无二的结果,孩儿秉性如此。” “若如父亲所言,孩儿继续担任议郎,父亲觉得……陛下还能否听得进去忠良之言?” “我朝大吏,三公之要职不以品德而论忠良奸恶,不以清廉任事而论高低之能,却以商贾所出钱粮多寡而论,父亲真以为陛下听得进去忠良劝谏之言?” 曹操面无表情抬头,看向头发霜白却一丝不苟的曹嵩。 “父亲。” “陛下听不进去忠良劝谏,孩儿留在朝堂,孩儿担任议郎于国又有何益?” 话语说罢,曹操又低眉不语,曹嵩张嘴数次,最后也只能无奈苦笑。 “唉……” 大司农曹嵩主管天下钱粮,自是知道府库里有多少钱粮,可这些钱粮根本不足以支撑整个天下,心下自是知道根结是什么,对内廷宦官的胡作非为也没法子阻止。 宦官不贪,皇帝不四处扒拉钱财,国库里没钱,皇帝刘宏问他曹嵩要钱,他去哪弄钱去? 现有的税赋是没法子支撑朝廷的用度的,不是大汉朝没有钱财,而是大汉朝的分封制度,而是大汉朝几百年豢养的无数世家豪门,这个食邑一万,那个食邑八千、三千,仅冀县一处就有诸侯国(县)百十,这还是刘姓宗室诸侯,非刘姓的世家豪门呢?究竟又有多少? 没人知道,但曹嵩知道一件事,国库没钱,正常税收是没办法供应朝廷用度的。 扒拉他人钱财是极为得罪人的事情,外廷文武厌恶内廷宦官,不可否认是有些清正廉明大臣纯粹是因为宦官的贪而不满,但更多的是内廷动了他们的奶酪。 没了宦官,没了贪,国库没钱却是事实,这里需要钱,那里需要,钱从哪里弄?凉州造反羌人杀向美阳,要挖开帝陵,为什么?不还是没钱?还不是历代帝陵中的陪嫁金银铜器? 董卓挖帝陵,挖王公大臣坟墓,曹操难道就没整个“摸金校尉”一职? 国库里没有足够用度的钱财,绕了八百圈,还是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对现有的纳税百姓加税,一个是触动世家豪门的奶酪,现有的大汉朝只有这两个途径。 对现有纳税的百姓加税,不被穷的叮当响的百姓咒骂?不被清正廉洁的爱民好官咒骂? 触动世家豪门的奶酪,执掌天下话语权的世家豪门不恼怒大骂祸国奸贼? 正文 第215章 曹操的归隐山野(下)【第一章】 如同一个死结,向左向右都要挨骂,主掌钱粮的大司农曹嵩看的很明白,不是内廷宦官挨骂,就是他这个大司农被人痛斥,那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让宦官挨骂,让他人挨刀子呢! 当然了,这不代表曹嵩就成了真正清廉的好官,他同样也是为官一任贪财一方,要不然,曹操哪有用不完的零花钱。 存在即合理,有些事情并不是看着的那么简单,身为两世人的董虎极为清楚这些,只要宦官不往死里逼自己掏钱,他就不是太过讨厌郭胜、高望,要不然……他也照样将人挖坑活埋了。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事儿不落到自己身上,那也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但不管怎么说,曹嵩最后也只能默认了曹操的归乡养老。 曹操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担心越是留在雒阳越难以割舍,在与何进、曹嵩交代了自己心意后,甚至连与好友袁绍、袁术等人吃一顿辞别宴都无,仅带着许褚一人赶着马车离开了雒阳。 马车离开雒阳仅十里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前面正有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提着酒壶的一人正站在道路中央,不是别人,正是袁绍袁本初…… “曹阿瞒,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戏?” 袁绍送上酒水,曹操也不与他客气,拿过酒水连饮数口,这才咧嘴一笑。 “呵呵……” “演戏……本初真当操在演戏?” 袁绍、曹操是发小,对彼此性情极为了解,哪里会相信一向任侠义气的曹操会舍下一切?见他双眼微眯呵呵…… “孟德。” “阉党祸乱国朝,虽一时势大,又岂能长久?大将军有意清平朝政,正值用人之时,孟德素来侠义肝胆,当激流勇进才是。” 曹操笑容依旧。 “呵呵……” “不成了,本初你家中有父辈支持,操背后可无他人,就算想激流勇进也不成啊!” 袁绍自是知道曹家那点破事,皱眉了好一会,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 “也罢!” “你曹阿瞒一心要做个山林野人,绍也不再阻拦。” 袁绍转头看向身量胖大的许褚,眼中露出些贪婪、渴望。 “仲康肚量较大,想来阿瞒你是养活不起的,不若让与绍,也省的跟着你遭苦,埋没了仲康这身腱子肉。” 曹操眉头不由微皱了下,又成了一副笑呵呵。 “本初兄说的没错,操一个山林野人是绝对养不活许褚的,而且许褚跟着操不少时日,若能为他寻个上好去处,操心下也颇为欢喜。” 说着,曹操指向正无聊甩鞭子的许褚。 “许褚。” 听到曹操叫他,许褚也没多想,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后,三步两步来到近前,重重叉手抱拳。 “许褚在!” 曹操一脸的笑意让到一旁,给袁绍充足的招募机会,许褚见此,正有些纳闷不解呢…… “仲康……” 曹操不管不顾站到一旁,袁绍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天下不靖,阉党祸乱朝纲,孟德却一心归隐山林……” “唉……” 袁绍苦笑叹息,好像真的惋惜曹操的归隐,痛惜曹操的不愿为国效力一般,看的许褚更加疑惑,一旁的曹操却只是一脸的笑呵呵。 “绍是知道仲康的本事的,片刻前阿瞒也同意了绍的话语,希望仲康能留下来,继续为国征战,也好封妻荫子,做出一番事业来。” 许褚大惊,不由看向依然笑呵呵的曹操,见他看来时,曹操很是重重点头,脸上笑容又多了一分。 “没错,许褚你有万夫不当之勇,跟着操确实委屈了你!” 听了曹操这么说,许褚登时恼了,大手一摆,转身就走。 “许褚哪里也不去!主公在哪,许褚就在哪!” “哼!” 许褚恼怒冷哼,大步走到马车前,又蹭得跳到车辕上…… 曹操脸上笑意浓重,又莫名的摇头,看向许褚大骂。 “许褚——” “世上人千万,能被四世三公的袁家看重又有几人?本初招募你,别不知好歹,赶紧过来与本初道歉……” “凭啥?” 许褚一声恼怒,又别头不愿理会两人。 “许褚哪也不去!” …… “本初你看这恁货……” 曹操刚笑呵呵张嘴,袁绍却不置可否笑了笑,贴近了些曹操耳边。 “阿瞒。” “济南国再如何折腾,最后也是他人获利,是不是如此啊?” 袁绍身体向后撤了撤,看着依然笑呵呵的曹操,抱了抱拳。 “孟德一心要回乡归隐,绍难以劝解,然荒野清苦,绍思来想去,也只有赠送百金较为合适,也省的你养不起肚大的许褚。” 一会阿瞒,一会孟德,一会仲康,此时又成了许褚,但曹操像是知道袁绍的心意,微笑抱拳。 “本初担心操遭罪,操自是心生感激,若有相召自不会推诿,然今时不行,天色昏暗难以视之,还是待天色大亮才够稳妥些。” 袁绍微微点头,没能讨来悍勇许褚虽有些可惜,但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情,原本想要说的话语也不再多言,只是将酒壶塞到曹操手里。 “天冷衣薄,有一壶美酒在手,多多少少也能让肚中暖和一些。” 袁绍抱了抱拳,转身走向马车,登上马车后,又抱了一拳,这才将一木箱塞到弓着身子的奴仆手里…… 马车远去,直至不见了踪影,曹操这才低头看向脚边木箱,又轻踢了两下。 “百金……百万钱……” “好大的一份礼啊……” 曹操不屑笑了笑,转身走向还在生闷气的许褚,来到近前时,也不开口宽慰、劝解什么的,只是丢了一句。 “袁绍送了百万钱,丢了可惜。” 许褚呆愣了下,回头却见曹操钻入了马车,挠头了两下,或许是觉得百万钱丢了确实可惜,这才跳下车辕,将一箱子金子抱了过来。 “主公,许褚不喜欢袁绍!” “知道了。” 马车内传出一声,许褚这才咧着大嘴将金子扔到车辕上,又一挥马鞭。 “驾!” …… 普普通通的马车远去,却不知袁绍的马车行了数里就停了下来,在一处阁亭前停了下来,而亭子中正有两人在饮酒对弈,一个是南阳名士许攸,一个是太傅陈蕃之子陈逸,都是袁绍的好友。 袁绍马车停下时,正在对弈的两人就已经起身走出了小亭,彼此见礼后,三人走入亭内…… “本初兄可有所得?” 三人就坐后,许攸率先急不可耐开口,陈逸心下暗自摇头,又回头看了眼孤零零马车。 “孟德没有跟着本初兄一同前来,那许褚也未跟在本初兄身后,自是没有所得,子远兄又何必多问?” 陈逸摇头轻叹,许攸却捋须轻笑。 “孟德精明伶俐,若真的心灰意冷,又岂会留那许褚在侧?” 袁绍伸手拿过许攸的酒葫芦,笑道:“正如子远所说,曹阿瞒所行乃那‘走’之上计。” 小公主刘妍年岁太小,几乎把董虎的话语抖露个底朝天,他人也都知道了“走为上计”是何物,之前袁绍、许攸两人就有所觉,但他们并不能完全确定,这才有了之前的试探。 陈逸皱眉道:“正值阉党祸乱朝纲之时,如此作为岂不是与那临洮小儿一般?难道他曹孟德也有不臣之心?” 袁绍与许攸相视了一眼…… “呵呵……” “子良兄莫要太过担忧,一河湟羌王,一阉宦之流,就算想行潜龙在渊,他们又岂能真的是游龙在水?不过是些奸诈蛟蟒居于巢穴而已,贤良大德之人又岂能视而不见?” 袁绍开口,许攸捋须点头。 “本初所言不错,一些自不量力的觊觎小人而已。” 说着,许攸又看向陈逸。 “临洮小儿身侧有匈奴、鲜卑两头虎狼在侧,就算那小儿想退走以存实力也绝无可能,至于曹阿瞒……与朝中奸恶阉党相较,曹阿瞒根本不值一提。” 陈逸默默点头,董虎不仅对外自称羌王,皇甫嵩送来的奏表已经弄得雒阳人皆尽知,但凡明眼人都知道“五千匈奴义从、一个公主”意味着什么,再加上并州送来的鲜卑人侵入河套消息,日后的匈奴、鲜卑、董部义从必是争斗频频,想要保存实力以待天时是不要想了,而曹操是宦官曹腾之孙,虽然这些年曹操极为亲近清流党人,可他真的能够抹除“阉宦人家”痕迹?真的会被世家豪门接受? 袁绍早就把事情看了明白,对董虎、曹操的走计极为不屑,但他需要确定曹操真的心灰意冷,还是另有算计。 若曹操真的心灰意冷,自此做个山林野人,袁绍也只能无奈放弃,可若是另一个答案,那就另有不同了…… 并非仅有董虎一人察觉到天下将乱的苗头,曹操、袁绍……甚至有心人都能察觉到,但各自的感受不同,董虎是根据脑中的记忆,是所有人都熟知的《三国》故事,是他依据一个武将的判断,而曹操、袁绍等人则依据朝堂政治,是皇帝将三公权柄当做生意肆意买卖。 董虎先知先觉,如同五指山下那个江流儿,发现了被五指山镇压的猴哥,想要伸手去救他,用各种方法想要救出猴哥,却发现身小力弱,只能期待自己身强力壮的那一刻…… 人皆尽知《三国》的故事,董虎不想在身小力弱时过早的陷入泥潭,一旦陷了进去,就算想要奋力挣扎都无能为力,但他是先知先觉,曹操、袁绍等人则是本能,本能的察觉到了大汉朝正滑入不可预知的深渊…… 正文 第216章 和亲公主带来的危险【第二章】 大汉朝自开朝立国时就危难重重,就有被吕氏取而代之的危险,期间又发生了王莽篡汉一事。 世家豪门不怕东西羌、匈奴、鲜卑闹腾,不怕黄巾贼这样的反叛造反,几百年里,强势的大汉朝不知平定过多少反叛,他们不怕董虎这样的心怀不轨的将领,但却极为忌惮朝堂上出现不受控制的人,诸如张让、赵忠一干宦官,诸如敢肆意贩卖三公的皇帝! 吕后,王莽,他们无不证明了一点,真正让大汉朝陷入险境的,不是心怀不轨的将领,而是朝廷上不受控制的权臣,是敢肆意贩卖三公的皇帝,是比极为危险的权臣更加危险的皇帝! 能够看到天下将乱的人很多,不是因为看到了董虎不受控制,也不是因为正在造反的凉州羌人,而是朝堂上肆意妄为的皇帝。 三公是什么?是治理天下的头号重臣,底层官吏贪婪、混账,但只要站在权利巅峰的三公还是清廉能干的重臣,就如同车夫驱赶着脾气倔强的马儿,马儿再如何倔强、贪吃,在皮鞭驱赶下,在马夫拽动缰绳调整方向下,马车依然会沿着崎岖道路前行,不至于一头钻入道路旁的沟渠中。 马儿本就倔强不服管教,本就贪吃不愿前行,若赶车的马夫是个根本不会赶车的马夫,或是根本就没有马夫,后果会如何? 但凡是个人,在看到没有车夫的马车在狂奔时,都知道最后的结果,而袁绍、曹操等人就是看到了这种情景,相反的,董虎却将目光盯在了倔强的马匹上,这与他是将领有着很大的关系。 马车里坐着的主人是个混账家伙,选的车夫也是个三心两意的人,或者为了省钱根本就没有招聘车夫,能够做到马车不翻坑里,就只能指望“老马识途”的马儿,只是现在的马儿有了其他心思,不愿在拖拉着马车里的主人。 马儿不愿继续拖拉沉重马车,车夫是个三心二意的人,车里的主人又是个混账东西…… 横看成岭侧成峰,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看出的东西就有不同,董虎看不上皇帝刘宏的所作所为,刘宏同样恼怒董虎送来的鲜卑侵入云中郡的消息。 董虎没有与刘宏说太多话语,干干巴巴将步度根领五千人杀入云中,被名下大将华雄击败后,华雄又领五千骑反杀回去,与一般大臣上奏差不多,内容大而化之,简简单单二十余字了事。 刘宏不在乎董部义从与鲜卑人厮杀,更不在乎他与匈奴人闹腾,他巴不得羌人、匈奴、鲜卑三方混战,杀的血流成河呢,不仅他是这么希望的,内外廷朝臣们同样希望不受控制的坏蛋们厮杀至死,但现在…… “哼!” 刘宏冷哼,将幽州刺史刘虞上奏竹简重重扔到众人面前。 “小混蛋可恶,那些鲜卑人更加可恶!” 竹简就是司徒崔烈送到皇帝手里的,崔烈自是知道刘虞弹劾了什么事情,上前低身一礼。 “陛下说的是,那步度根领五千骑欲要劫掠云中郡,结果却被董都尉杀的大败,更是被名下大将华雄越境杀入百里,仅俘虏就有数千……” “哼!” 皇帝一声不满冷哼,小混蛋大获全胜是不错,可却没有给他上供斩获,这让他极为不喜。 崔烈像是知道皇帝因何不满,脸上却无异样,依然双手抱拳继续开口。 “若无黄巾余孽、凉州羌人反叛作乱,臣不担心鲜卑人威胁话语,然……然此时朝廷不能再增饿狼觊觎我朝边境,当先平灭羌人作乱为重,还请陛下明鉴。” 话语不清不楚的,“明鉴”什么的也没有说清楚,但刘宏却像是知道崔烈在说着什么,眉头也紧皱不已…… “晋国公主……” “哼!” 一想到羌渠提出的条件,皇帝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恼怒不喜,但他知道,必须付出重利才能让匈奴人彻底放心,才能替大汉朝死死看管着那小混蛋。 “妍儿年岁太小!” “自宗室中择一女前往美稷。” 崔烈忙躬身道:“陛下英明,天下动荡不靖之时,一切当以稳定为要,若能让匈奴人彻底归心,实乃天下之幸事。” 刘宏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大汉朝已经百十年没有“和亲”之事,到了自己手里,竟要重新拾起曾经的屈辱…… “张让。” 刘宏沉默好一会,突然看向一旁的张让,张让忙上前跪倒在地。 “老奴在。” “立即让人前往并州,严厉警告那小子,告诉那小混蛋,他若再敢肆意滋事寻衅,那就别怪朕恼怒剥了他的皮!” 张让心下叹息,心想着高望算是白死了,但此时他也不敢真的激怒了皇帝。 “老奴遵旨。” …… 大汉朝的遣使死在了单于庭,这不是件小事,被董虎放回的匈奴俘虏探知并不困难,可探子很难获得“和亲”这般要命的事情。 鲜卑人崛起较晚,没有遭受过大汉朝沉重打击,对大汉朝的威严不太畏惧,但匈奴、羌人却是与大汉朝闹腾了好几百年,双方不知在大汉朝手里吃过多少亏,当日董虎与呼厨泉说“屁股”在何方时,匈奴人就本能的相信了董虎的威胁话语。 相信了,就不能坐视大汉朝的屁股坐在董虎身边,五千匈奴义从只是筹码,但羌渠很清楚,五千匈奴义从一旦加入汉兵序列,肯定会再次加深上郡右部匈奴各部的不满。 不满算不得什么,在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在羌渠继任美稷匈奴单于的那一刻,上郡右部匈奴就不满了,但五千匈奴义从一旦离开单于庭,很可能会让美稷陷入危险中,不仅会让上郡的须卜、白马铜冒险攻打单于庭,更加危险的是董虎在旁的虎视眈眈,而能让董虎忌惮的,只能是大汉朝的彻底支持匈奴。 如何表明大汉朝彻底支持美稷单于庭?和亲!大汉朝下嫁一个公主,而且还是“晋国”公主! 董虎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种事情,若是知道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河套三郡全面撤退,不知道会不会进行战略收缩,一举杀入美稷,先把羌渠老小子弄死了事。 董部义从扩张的地域太大,二三十万人太过分散,看似极为危险,但若知晓了鲜卑和匈奴的真实情形,危险性反而不是很高,用不是很高的危险来阻止鲜卑、匈奴进入肥沃的河套三郡,避免他们进一步做大是值得的,但这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大汉朝廷支持自己,或者大汉朝作壁上观,采取谁也不支持的态度。 鲜卑、匈奴人提前陷入诸侯争霸中,董虎名下董部义从不仅被分割成了两部分,迁徙到并州的董部义从更是分散在河套三郡、平城(大同镇)广阔地域,力量同样分散。 并州所属二三十万“董部义从”不是河湟谷地内的羌人为主体的董部义从,河湟谷地内的董部义从有四十万众,真正的核心是董虎从造反东羌俘获的五万烙了字的东羌青壮,以及两大万帐部的三万幼军骑,能够拿出的真正极限战力有七八万,可以正常抽调的战力有两三万。 两三万看似不多,但这些都是精锐羌骑,是真正凉州大马组成的羌骑,而熹平六年田晏动用的河套青壮骑有多少? 万骑! 田晏能够动用的河套三郡青壮骑是万骑,当然了,田晏背后有大汉朝廷,田晏不需要担心南面的美稷匈奴的威胁,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檀石槐活着时,在鲜卑人还是一体的时候,虽然河套三郡安全堪忧,但万骑也能够勉强守御疆土。 而现在董虎入主河套三郡,虽然檀石槐死后,鲜卑人四分五裂难以凝聚,但大汉朝对董部义从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河套三郡面临更大的危险,不仅要面临东西北三个方向鲜卑人的威胁,同时也要应对南方的匈奴人的威胁,整个河套三郡就要有至少两万精锐骑的常年守御。 这还是河套三郡现实需要,马邑——平城一线的大同镇呢?这里难道就不需要面临临近的美稷匈奴人的威胁?不需要面临东面的鲜卑人自高柳的侵入? 二三十万人若是河湟谷内羌人,董虎的兵力就算分散一些,只要有三万精锐骑,他就有把握坚守河套三郡、大同镇如此广阔的疆域,可他手里并无这么多精锐骑,尽管他手里有了三万匹战马,从匈奴、鲜卑各抢了过万匹战马,但精锐骑并不是有战马就能短时间内组成的。 若是知道羌渠竟向大汉朝求取公主,还是“晋国公主”名号,董虎很可能会第一时间内强攻美稷单于庭,很可能会舍弃得到了的河套三郡,因为他没办法在背后威胁下,还要面临三个方向的鲜卑人虎视眈眈,等他得知了这消息时,已经是年后二月,等他愤怒看到郭胜信件时,等到中常侍夏恽拿着圣旨站在他面前时,皇甫嵩已经领着五千匈奴义从自楼烦进入雁门郡,年仅十五的晋国公主已经被左贤王於夫罗接回,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董虎怀抱着儿子,脸上无任何异样,眼中的暴怒却让人不敢直视。 “呵呵……” 董虎突然笑了,张辽却有些莫名的畏惧低垂了些头颅。 “文远。” “传令刑勇所部,立即自富平退回廉县,愿意跟随的百姓一并退入廉县……” “董都尉你……” 不等董虎话语说完,不等张辽抱拳领命,前来传达皇帝旨意的中常侍夏恽惊怒起身打断,但他也只开口了半句,当他看到董虎愤怒目光后,竟被生生吓退数步…… “夏公公……” “於夫罗能失手杀了高公,本王……亦能失手杀人!” 正文 第217章 背叛下的愤怒【第三章】 董虎强忍着胸中愤怒,按下胡乱抓自己胡须的儿子小手,阴冷看着面色狂变的夏恽。 “夏公公,回去告诉陛下,就说本王领旨,会老实在河套三郡趴着,既然美稷单于出兵五千相助,本王相信,即便本王不在富平县屯兵,朝廷也能在皇甫嵩将军奋勇杀敌下一举击败贼人。” “哦对了,夏公公回返雒阳时,顺便告诉郭公,从今日起……让他自求多福,告诉那丁原,他若敢踏过雁门山一步……本王就敢马踏太原郡。” “哼!” 董虎抱着儿子转身就走,走到张辽身边时,又踢了一脚。 “还不去传军令?!” “诺!” 张辽像是被董虎吓到了,忙挺身抱拳,按刀护在董虎左右走出厅堂,根本不理会面色苍白的夏恽…… 董虎心下愤怒,对羌渠、皇甫嵩、夏恽恼怒,对郭胜更加愤怒,羌渠是匈奴单于,匈奴与董部义从成了敌人,羌渠再如何算计他都不为过,他有这种觉悟。 皇甫嵩想要五千匈奴义从平定东羌造反,为己私也好,为国之大义也罢,即便心下不喜,也只能用其他手段应对,更何况匈奴人少了五千青壮兵卒,短时间内也减少了美稷单于庭的危险程度。 按理说,夏恽、郭胜都是代表的朝廷利益,用一个公主来安抚匈奴人,来控制身在河套三郡的董部义从,这是对大汉朝有利的,都是中常侍中一员,董虎没必要更加愤怒郭胜,他不是愣头青,心下极为清楚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他在并州做大,不仅大汉朝如此,任何王朝都不可能在尚有控制力时,任由一个不听话的藩镇做大难制。 董虎有这种觉悟,只要还在极为强势的大汉朝境内,无论他如何跑到边缘之地,朝廷的眼睛就不可能真的从他身边挪开,但郭胜的故意隐瞒却让董虎感受到了背叛滋味,是背叛下的愤怒! 尽管郭胜从来都不是董虎的臣子! 不仅董虎感到了背叛的愤怒,董卓胸中杀人的暴戾同样在胸中愈演愈烈…… 中平二年十一月,有流星坠落,流星好死不死从作乱羌营上空划过,黑夜骤然化为白昼,羌人大营内牛羊辎重受惊大乱,羌人恐慌不安,皆以为是不祥征兆,再加上长时间无法突破十万汉兵防线,军心就有些乱了。 中平三年元月,自流星划过叛军大营时,董卓就一直在注意作乱羌人动静,得知了贼人军心不定,在叛军退军时,与扶风虎牙营校尉鲍泓突然杀出汉兵大营,大胜。 董卓刚刚击败贼人,杀了好几千,正准备一路尾随追杀呢,张温突然喊停了!气的董卓想暴怒杀人,当着所有军议大将恨恨甩袖离去。 董卓、鲍泓大获全胜,贼人狼狈奔逃,上至副将执金吾袁滂,下至长使赵岐、司马陶谦、参军孙坚、公孙瓒、鲍泓……全都认为此时贼人大败,当乘胜追击,当一鼓作气剿灭了造反羌人。 或许会有人奇怪了,董卓一直都是主战派,张温名下文武同样主战,张温怎么就突然对董卓喊停了呢? 说奇怪是有些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所有人都看到了乘胜追击下的好处,关键是没人愿意让董卓乘胜追击。 还没等董卓大怒气消呢,雒阳又送来消息,说是匈奴中郎将皇甫嵩领五千匈奴义从前来助战,更是把董卓气的脸红脖子粗。 有五千匈奴义从助战,汉兵大营士气瞬间高涨,怪异的是董卓在得知了匈奴人参战后,原本的暴怒瞬间没了踪影,在三月时,在皇甫嵩领兵前来了美阳的同时,董卓收到了董虎送来的一封信件,本该鼻子不是鼻子的董卓,反而怪异的成了军议中的三好学生,不缺席,也不迟到。 当张温、皇甫嵩、袁滂等人将追敌杀贼的六路大军分配任务完成后,张温这才看向多日来成了乖宝宝的董卓。 “董将军可有异议?” 董卓心下冷笑不断,但还是面无表情起身抱拳。 “穷寇莫追,末将还是认为贼人败退之时,不宜太过逼迫。” 张温看向所有人,不由笑道:“董将军太过忧虑了,贼人此时士气全无,正当是一举灭贼之时。” 董卓什么话语也未说,只是抱了下拳头,默默坐回座位。 张温见最大的刺头老实了下来,端起酒樽郑重站起,一干将领也全轰然站起。 “贼人已然军心崩散,正是诸位杀敌建功立业之时,张某与诸位同心协力,一举剿灭作乱贼人!” “饮胜!” 众将齐齐举起酒樽。 “饮胜!” …… 众将一一按刀前去准备,此战十二万汉兵兵分六路,匈奴中郎将皇甫嵩、荡寇将军周慎、参军孙坚、公孙瓒领步骑四万余众任前军营,副将袁滂、长使赵岐、右扶风校尉鲍泓领兵五万任中军,董卓领别部司马刘靖三万众守后路。 前军四万,囊括了五千匈奴义从、三千乌丸义从,领兵的又是皇甫嵩、周慎两员大将,另有孙坚、公孙瓒这般悍将,四万精锐追杀十万毫无士气的羌人,即便是走出的董卓也暗自犹疑。 前军一路,中军五万兵分三路作为腰腹,后军董卓领两路,别部司马刘靖领兵四千北上安定郡,依托陇山清水河谷堵住陇山东侧南下入口,董卓则亲自领三万大军入汉阳郡,驻望垣渭水北岸,防御陇山西侧先零羌南下道路,避免先零羌截断渭水道平乱大军的后路。 汉兵六路,实则还是前中后三军,前军杀敌,中军三路呈三个箭头尾随在中军身后,后军两路分立于陇山东西两侧,坚守住后面道路,仅从排兵布阵上来看,张温并无过错,即便董卓也说不出个错来,但…… “哼!” 董卓离开了中军大帐后,回头看向看过来的皇甫嵩,还是冷脸怒哼了一句。 “既然这么想死……那你们就去死好了!” 董卓冷哼,在凉州混事了大半辈子,他很清楚凉州羌人的性子,知道张温、皇甫嵩等人的安排看似不错,但他知道,汉兵已经错过了最佳追击的时机,张温突然叫停的那一刻,就已经给了后撤逃离的羌人机会。 羌人驳杂,当年段颎断断续续用了十年才彻底平定了东西羌乱,仅投降的羌寨就过万,如此之多的羌寨造反,想要让所有人凝聚一心是极为麻烦的,打顺风战时还看不出来,可一旦受挫逃离时,很容易跟在后面一路砍杀,而当年段颎就是这么干的,只要击败了,就一路跟着逃窜叛军屁股后面追杀,丝毫不给叛军任何喘息机会,只要给了叛军机会,就需要停下来,就需要重整旗鼓,进行下一次重点进攻,准备再一次击败追杀的机会。 董卓跟随过段颎、张奂追杀过东西羌人,知道该如何与羌人作战,知道在首次击败贼人,斩首数千人时,就不能给贼人喘息,一旦停战给了贼人喘息,就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 羌人撤退的速度很快,因地形缘故,一旦十余万羌人大军撤入汉阳郡后,羌人就不得不大踏步向后撤退,直至越过黄河,撤到金城塞后方,十余万羌人才能够足够的安全,之所以会如此,不仅因为地势开阔不易坚守,更大的原因是羌人的辎重,是十余万羌人的几百万头牛羊。 每个人至少需要二三十头羊才能活命,羌人造反后会率先劫掠汉民村寨,会内外夹击破开城池,会把能抢的全都抢光,而这会让十余万造反羌人在短时间内积攒数百甚至千万头牛羊,当年段颎在一次性屠戮三万羌人时,就曾斩获八百万头牛羊,原因就在这里。 数百万头牛羊,一旦被汉兵偷袭,一旦牛羊炸群,仅凭如此恐怖的数量就能生生把十余万羌人冲散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牛羊必须要放牧,没有草料喂养,牛羊根本没办法存活,所以,十余万羌人一旦在进入凉州境内的渭水道出入口处抵挡不住汉兵,就只能大踏步向后撤离,只有撤到黄河西岸,只有凭借着黄河才能抵挡住汉兵偷袭他们的牛羊辎重。 董卓、董虎都知道羌人有这个致命弱点,也因此当年董虎敢带着一两万人跑到榆中城下,不是因为董虎想要与十万造反羌人顶牛死磕,而是想把紧攥在一起的贼人散开,引诱贼人追杀,如此他才有机会袭击贼人辎重大营。 这一次的羌人造反与上一次的造反有很大的区别,上一次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准备的太过仓促,除了金城郡外,凉州其余各郡虽有动荡,但并未真正大乱,羌人抢掠汉民的牛羊、粮食并不是很多,想要携带粮食追杀基本上不可能,只能带着牛羊追杀。 而这一次的叛军之所以敢与汉兵在右扶风对峙一年,还是因羌人抢了各郡的粮食,有可以四处拉着乱跑的粮食,当然了,也正如董卓所说,造反羌人是抢了不少粮食,可这都对峙了一年,羌人的粮食也吃了差不多,想要继续与汉人厮杀对峙就困难了,因为他们不得不以活着牛羊为辎重,而想要护住需要放养的牛羊辎重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董卓与羌人打了半辈子交道,很清楚羌人的性子,若是羌人初败时追杀,十有八九会一路追杀到金城塞,而且危险性并不是很大,可若给了羌人机会,让羌人的牛羊先行离去…… 正文 第218章 八万汉兵全军覆 “诸位……” 边章站起,一一扫视帐内全默不作声的人,知道这帮家伙们在想着什么,越是知道他们心下打算,脸上越是郑重、严肃。 “诸位是知道皇甫嵩在冀州所作所为,十万人的头颅京观,若咱们不能重创了前来的汉兵,诸位想要投降活命是休想!” 一群混账造反,各自不知抢了多少钱财、牛羊,在见到无法杀入长安再抢一把后,投降散伙就又成了所有人的主流想法,边章对此极为清楚,正待再次开口时…… “边将军所言不错!” 一人突然站起,所有人齐齐转头去看,正是西凉名士韩遂。 “此时已经不是咱们投降不投降的事情,而是朝廷愿不愿意咱们投降的事情,只有重创了那些汉兵,咱们所有人才有活路!” 一披着羊皮袄老人皱眉犹豫道:“两位将军说的是,关键是……咱们打得过那些汉兵吗?他们可是在中原杀了很多人!” “是啊,咱还是觉得堵在黄河边较为稳妥……” “春暖雪融,此时正值河水上涨时节,汉兵就算想过河也不大可能,老夫也觉得当稳妥些……” …… 一人后缩,所有人全都偃旗息鼓,边章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恼怒,但他也知道,想要击败不住冒进的汉兵,就只能趁着现在,若十万汉兵来到了黄河边与他们对峙,就算想获胜都没了机会,反而会让河湟谷地中那帮混账前后夹击他们。 边章沉默了片刻…… “诸位说的是,但有个事实需要诸位明白,汉兵是在中原杀了不少人,是一年就平定了几十万黄巾军,但那都是些什么人?” “是农夫!” “不是咱凉州汉民农夫,而是中原农夫!” “若是诸位有五万大军,诸位可否一年砍杀数十万中原农夫?” 所有人全都相视无语,凉州羌人只要造反,最先倒霉的一准是凉州汉民村寨,究竟有多少汉民村寨倒霉?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就是若他们打不过汉民村寨,那就甭想呼啦啦起来造反! 凉州汉民都能打得过,那能打不过中原老实巴交的汉民吗? 见所有人沉默不语,边章知道他们犹豫了,想了下后,再次加大筹码。 “咱们已经没了退路,这个时候咱们还能全力一击击败前来的四万汉兵,一旦不能击败他们,一旦让十余万汉兵打了过来,咱们全都得死!” “不仅因为正在杀过来的汉兵,还有咱们背后的河湟谷地内数万叛徒!” 众人心下一惊,这才猛然想起他们背后还有一头猛虎盯着他们。 “打!” 一人猛然站起。 “边将军说的对,咱们已经没了后路,只有与他们拼命!” 老老少少数十,相视默默点头……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决一死战好了,老夫可出兵三千。” “咱有两千骑,全都押上!” “既然如此,老子也不惜拼死一战……” …… 边章亲领五万骑率先出桑园峡,韩遂领三万紧随其后,刚杀到榆中塞下的周慎陡然一顿脚步…… “杀——” 先锋小将阎行亲领五千骑持戟怒吼,同样是年轻一辈的右贤王呼厨泉大怒。 “杀——” 箭矢如雨,双方都是精锐羌胡骑,同样的张弓奔射,同样的挥舞马刀相互砍杀。 五千对五千,双方都是精锐羌胡骑,一时间杀的难分上下,就在双方纠缠之时,又一支五千羌骑杀出…… “杀——” 公孙瓒怒吼杀出,三千乌丸骑一阵骚动,但还是跟着公孙瓒背后杀向五千羌骑。 边章见到汉兵的骑兵杀出,仰天怒吼。 “此战有死无生——” “杀——” 四万铁骑洪水一般涌向慌乱躲在战车后面的三万汉兵。 “射箭——” 皇甫嵩怒吼,无数箭矢射向狂奔而来的数千羌骑,箭矢如雨,嗷嗷叫狂奔而来的羌骑不断栽落战马,但还有半数头顶旋转石头扔出,或是张弓抛射…… 一波又一波,难以计数的羌骑如同波浪冲击着紧紧缩在一起的汉兵。 “杀——” 边章像是消磨掉了最后耐心,两千骑疯狂刺激战马,亡命冲击着缩在一起的军阵…… “轰轰轰……” 战马重重撞在战车上,撞入汉兵军阵中…… “死守军阵——” “退后者死——” “守住……” …… 十余万汉兵不是长安新募兵卒,就是参与剿灭黄巾乱的中原汉兵,他们何曾见识过无数铁骑疯狂冲阵? 没有经历过迎面狂奔战马的恐怖,永远不知道这种压迫力究竟有多大,即便是百战老兵,在无数铁蹄面前也是手心汗水无数,更何况还是从未经历过这般惨烈厮杀的中原兵卒? 但最先奔溃逃跑的不是汉兵,而是三千乌丸骑,是韩遂三万羌骑参战围杀的五千匈奴骑,同样身处混乱边地的羌人不比匈奴、乌丸骑差了半分,当数倍羌骑挥舞着马刀狂吼欲要围杀匈奴人时,三千乌丸义从率先奔逃。 “杀——” “杀光他们——” 当羌人看到乌丸人奔逃,士气大振,呼厨泉被阎行重重砸了一记,若非族人拼死护着,早死在了数倍羌骑混战围攻下。 “走——” 呼厨泉害怕了,到处都是嗷嗷叫的羌骑,顾不得他人死活,匈奴右贤王狂踢马腹,数百匈奴骑拼死护在左右,向着北面奔逃…… 护在三万汉兵左右的匈奴、乌丸骑,在数倍羌骑围攻下率先崩溃奔逃,没有经历过潮水铁骑围攻的汉兵崩溃,无数汉兵像是没头苍蝇奔逃。 “结阵……结阵……” 孙坚大刀连连挥舞怒吼,可溃散奔逃的军阵又岂是他能止住的? “当——” 阎行一戟刺出,孙坚大刀斩出,不等孙坚暴怒砍杀了他,阎行背后又冲出数名浑身是血羌骑,更有数支箭矢射来…… “当当——” 孙坚连连挡下两人劈砍,但他没能躲开奔射而来箭矢,肩头一痛跌落战马。 “杀——” 孙坚确实悍勇,即便身中箭矢,依然挥舞大刀连连斩翻疾驰两匹战马,即便再如何悍勇,也难以抵挡无数箭矢,难以抵挡一波又一波铁骑刀剑挥舞。 身受数箭,被一人疾驰而过时斩中后背,孙坚挣扎着想要站起,最后还是栽倒在战场上…… 无数人向南奔逃,向东狂奔,希望可以逃的一命,但他们又哪里逃得过四条腿的战马? 大败…… 四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皇甫嵩、周慎等人身边有精锐亲随拼死护佑奔逃,他们还能逃的一命,无数两条腿的汉兵又如何逃得脱? 边章没有理会身后战场,领着数万羌骑一路追杀,执金吾袁滂尚未进入狄道,数万羌骑疯狂杀来,三万汉兵尚未接战就向东奔逃溃散…… 数万羌骑一路挥舞马刀不停,一路追杀崩溃的十万汉兵,等到董卓得知汉兵大败消息后,大惊失色,想要立即退兵已经为时已晚。 汉兵败退的太过迅速,连给予董卓撤退的时间都无,等他得了消息时,边章、韩遂已经接连击败了八万前、中四路大军,八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就近逃入狄道、首阳、冀县不足万人。 八万汉兵,无论将领、兵卒都未真正与凉州羌人血战过,即便是羌汉在右扶风对峙,汉兵也是依托城池结营抵挡,并未与羌人真正在野外厮杀过,哪怕皇甫嵩曾任职过北地郡太守,依托的也是北地郡汉民、羌民,依托的还是凉州人,而不是中原汉兵,可董卓是谁?董卓大半辈子都在凉州厮混,手下将领都是凉州将领,在得知八万汉兵几乎全军覆没后,心下大惊,但董卓并未与他人那般惊恐第一时间逃离,而是结阵与边章对峙起来。 董卓三万兵卒并未被造反羌人围困起来,而是背靠河水与敌对峙,前中八万汉兵败退的太过迅速,没有给予董卓足够撤退时间,与数万羌骑相距太近,成了进退两难境地,但边章也知道董卓的老辣,想要击败董卓所领三万兵卒并不容易,只能等待董卓后退的那一刻…… 八万汉兵全军覆没,失败情绪肯定会影响到董卓所部,不惊恐后退还罢,一旦董卓惊慌后退,三万大军必然与那八万汉兵一般无二的全军覆没,或许董卓能在湟中义从护佑下逃的一命,而三万汉兵步卒…… 营帐内没人开口说话,董卓却只是紧皱着眉头,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岳父,贼人势大,咱们一个后退就是大败,此时又……又该当如何?” 牛辅比其他将领胆子小,见对面数万羌骑,心下就有些慌了。董卓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帐内一干将领,尤其是一些汉兵将领。 “诸位不用太过担忧,那边章狗贼再如何猖狂,却也奈何不得老子。” 听他这么说,军中长使刘艾慌忙起身抱拳。 “将军可有良计?” 董卓抬了下眉头,见帐内各将忧色未减,摆了摆手,示意刘艾安坐后,这才露出些许笑容来。 “虎娃早在一两个月前……不对,虎娃在一年前就算计到了今日情形。” 董卓开口,众将全都心下一惊。 “别的就不说了,虎娃在北地郡所作所为,想来诸位也都有些知晓了,只因……只因一些人太过自大,以为五千匈奴义从就能取代了虎娃的五千兵卒。” 牛辅等人心下一惊,这才突然想起董虎突然杀入河套三郡的事情来,但……但那五千兵卒不仅没有起到作用,更因为皇甫嵩突然征募五千匈奴义从,五千兵卒也在刑勇带领下全部退入朔方郡。再说了,即便没有退入朔方郡,恐怕也难以短时间内救援他们。 正文 第219章 败退与厮杀 牛辅有些失落,又有些提醒董卓,声音放低了些…… “岳父,虎娃就算另调五千卒,恐怕……恐怕也一时间难以前来……” 董卓很是瞪了牛辅一眼,一脸的不悦。 “你真以为虎娃有你这般愚蠢?” 狠狠训斥了牛辅一句后,董卓又看向所有人。 “我军初败,军中兵卒畏惧贼人势大,当此时绝不能轻易后退,一旦后退,我军必败!” “牛辅,军议后,你当严厉警告军中上下,告诉他们,若他们不听老子的,老子可以逃的一命,他们绝对跑不过那帮骑马的混蛋!” “告诉他们,皇甫嵩、周慎、袁滂他们都已经将八万兵卒全丢了,他们若敢无令而逃,他们也会被作乱羌人砍了脑袋!” 牛辅忙起身抱拳。 “诺!” 董卓摆了下手,牛辅忙又坐了下来。 “今日的难题是军卒不能轻易撤退,一旦撤退就会被那帮该死的贼人追杀……” “长使刘艾” 刘艾忙站起身。 “立即领三千卒在河水上游筑堤。” 刘艾一愣,但他还是重重抱拳。 “诺。” …… “李傕。” “末将在。” “让人在贼人中散播我军无粮消息……” “啊?” “啊什么啊?” 李傕不解惊呼,董卓猛然一瞪眼,很是恼怒。 “刘长使在上面堵着河水,今时正值春暖雪融之时,我军装作在河水里抓鱼,贼人必以为我军缺粮而难以持久,肯定会想着咱们真的没粮崩溃!” “与咱们死磕折损兵马,等着咱们没粮自己奔逃,他们在屁股后面砍咱们,你选哪一个?” “……” “哼!” “我军绝对不能贸然撤退,一旦贸然撤退,贼人必在咱们屁股后面砍咱们!” “但若刘长使在河水上游堵住水源,咱们趁着水浅过河,然后刘长使放开堵塞河堤,水深时贼人如何可再追咱?” 众人大喜…… “哼!” “这只是险计,若被贼人发现,咱们依然难以逃脱,但虎娃在参狼谷藏了五千幼军骑……” “轰——” 一干凉州将领全都轰然站起,他们很清楚临洮若藏了五千骑意味着什么,董卓见他们如此,也不由暗自点头。 “徐荣应该已经得知了我军被困消息,但贼人势大,参狼谷仅有五千骑,想要击败边章数万人有些困难,但徐荣出现在他们背后,想要救出咱们并不困难。” 董卓一脸郑重道:“刘长使筑堤过河也好,徐荣领兵来救咱们也罢,诸位都必须给老子稳住兵卒,哪个若敢乱了军心……一律军法!” 众将一听有了安全保障,心下惊惧顿去,全都郑重抱拳。 “诺!” …… 任务分配下去,刘艾带着人围堰捕鱼的,李傕带着人散播谣言,牛辅带着人安定人心。 未战先败,很大的原因是将领自己先乱,这才让兵卒失去了信心而奔逃,董卓率先把丑话扔在兵卒头上,听话能活,不听话……他董卓有顶级战马能一溜烟跑了没影,两条腿的他们,再能跑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不听话他们都得死。 董卓的手下将领大差不差都是凉州人,这些将领一阵吹嘘,说着什么羌人也就那回事,自己打杀了多少多少羌人,一千干趴下他们十万也不算个事儿什么的,在军卒恐慌不安时,这些吹嘘话语反而就成了安定人心的良药。 韩遂、边章一干造反羌人首领,大差不差都是知道董卓的,见到董卓所领三万汉兵并未崩散,反而止住了脚步,而这也让不安的军心安定了下来…… 汉兵败退的太过突然、迅速,没有给董卓撤退的时间,三万汉兵成了进退不得境地,也确如董卓所说,一直躲藏在参狼谷内五千幼军骑很快得了消息。 “四万”董部义从出临洮,自临洮向北入漳县,与董卓在望垣对峙的韩遂、边章等人大惊,尚未等到董卓“围堰捕鱼”偷偷渡河呢,对面数万羌骑就全都跑了没影,连同北地郡过万先零羌也全跟着韩遂等人向金城塞奔逃,唯恐“数万”董部义从抄了他们的老巢。 人跑了没影,董卓也没有乘势追赶,唯恐韩遂、边章等人耍诈,直至徐荣带着五千幼军骑前来后,这才放声狂笑。 “哈哈……” 董卓心下极为得意,所有人都惨败,唯独他一人全须全影。 “哈哈……” 董卓连连拍打双手抱拳的徐荣后背,数十大将全都放声大笑。只是还没等董卓发泄了一年来积压的郁闷,惊慌失措的张温又来了军令,让他立即前往冀县救援…… “救援冀县?军心不安时,让咱去送死……” “哼!” 董卓黑着老脸一摆手。 “都与咱回美阳!” 董卓恼怒,名下将领不管是凉州将,还是征募的汉兵将领,全都低头抱拳。 “诺!” 十余万大军折损过半,正值军心不安时,即便冀县距离望垣仅有一二十里,兵卒那也是不愿去的,万一数万羌骑又杀了过来,咋整? 三万汉兵毫不犹豫,掉头就往美阳方向撤军,哪里还去管散落在凉州境内汉兵的死活。 十余万汉兵杀入凉州的同时,上郡屠各两万匈奴挥刀杀入美稷…… “杀!” “给老子杀!” “杀了那该死的於夫罗,老子赏奴千人——” 白马铜双眼赤红,须卜这混蛋从北地郡绕了一大圈返回的族地,虽族人死了些,好歹那混蛋有惊无险逃了回去,自己命好逃的一命,而他的亲弟弟、亲儿子全死在了於夫罗手里。 仇人见面,白马铜瞬间暴走,屠各部族人更是狂吼不断,就在这时…… “呜呜……” 震天号角在数里外突然响起,大地震颤,烟尘蔓延数里,无数狰狞挥舞弯刀匈奴人嗷嗷叫杀来,看到无数铁骑高高挑着的旗帜,羌渠面色狂变。 “须卜——” 仅屠各白马铜一家反叛,羌渠并不畏惧,他却没想到自己刚刚娶了个公主,整个上郡右部匈奴竟敢全都造反了…… “父汗……” 於夫罗抹了一把脸上鲜血,脸上也带着惊慌失措。 “咱们……咱们挡不住了……” “闭嘴!” 羌渠大怒。 “丘林虎!” 一披甲魁梧汉子上前。 “丘林虎在!” “领所部儿郎,只要此战获胜,你就是右贤王!” 丘林虎一愣,又郑重抱拳。 “诺!” 丘林虎拨转马头,转身奔下高坡,不一会数十声低沉号角响起…… “丘林部儿郎……” “杀——” 数千骑挥舞马刀向着须卜万骑杀了过去,双方没有任何战术可言,无数散骑直接冲撞在了一起,数万匈奴混战在一起,完全一副拼命架势,而所有人都未注意,或是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以为是战场的血腥味引起了头顶二三十头鹰隼的注意。 二三十头鹰隼在方圆十数里范围盘旋,方圆十数里成了血腥战场,每一时每一刻都上演着血腥屠戮…… “报——” 三名背插小旗兵卒纵马狂奔,尚未等到战马停顿,为首的探子已经纵马跳了下来。 “报!” “右部醢落部、屠各部、美稷单于庭全部混战在了一起,根据混战范围,估算混战匈奴人在五万左右。” 董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传令各营挂蹬、披甲。” “诺!” …… “主公。” 张辽轻声开口,董虎没有回头,而是双手张开,任由张辽和一干亲随为他披甲…… “文远,你说咱……做的对还是不对?” 张辽手掌一顿,继续为他绑缚甲胄上的布带、绳索…… “那羌渠求娶一个公主,朝廷屁股坐到了美稷单于庭身边,无论那须卜、白马铜愿不愿意,他们都要与美稷单于庭开战,若不开战,一旦朝廷全力支持那羌渠,上郡匈奴各部基本上没有任何胜算,要么战败,要么低头被杀……只有趁着美稷单于庭兵力空虚时,他们才有获胜的机会。” “无论有无咱们散播消息,上郡匈奴都会反叛,但是,咱们散播了消息,美稷单于庭就会提前紧张,就会在桢林屯兵,而这也会更加刺激到那须卜,愈发让上郡匈奴紧张……双方一旦紧张,一个小火星就会彻底点燃了双方的战火……而那呼厨泉战败,就是点燃战火那点火星。” 董虎的盔甲是鱼鳞甲,全身上下被包裹了严实,铜质虎头扣在腰间,胸前两片光亮铜片尤为显眼…… 上下跳动,手臂又甩动了两下,检查了下甲胄,一手拿着铁质面罩,又抬头看向桢林县方向,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羌渠出兵五千相助朝廷,咱心下总觉的怪怪的,可若不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咱们不仅要与鲜卑人争斗厮杀,还要时时盯着南面的匈奴人。” “可一旦咱们动手,日后就彻底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咱们……可就真的成了那反贼了啊……” 董虎默默将面罩扣上,用力拍了拍张辽肩膀。 “呵呵……” …… 董虎翻身上马,一匹正宗的青海天马,奔动间,猛然低身接过“董”字长长如同丝带一样的中军大旗,率先奔驰在前面,华雄、董小乙、董重、刘弃、董骨五大骑将各自挑着五色营帅旗,身后跟着张辽统领的数百披甲亲随,过万轻重披甲骑如同黑色潮水向着二十里外战场缓缓奔动,另有无数步卒爬上驴骡牛马,跟在高高挑着黑色大旗的男人背后…… 震天喊杀声,临死前凄厉惨叫声,无数人挥舞马刀拼杀,毫无任何战争美感,有的只是残忍暴戾,然而就在战争胜负已经决出,就在无数拼命追杀溃散奔逃的羌渠父子时,一头撞在了钢铁黑色洪流中…… “父汗——” 看着父亲被长长骑枪串成肉串,看着族人成排成排被刺穿,於夫罗目眦欲裂,凄厉惨叫传遍战场。 “走——” …… 正文 第220章 心若猛虎细嗅蔷薇 一排又一排手持着长长骑枪,松散的匈奴骑阵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密集重甲骑冲阵,如同三千重型推土机,横推一切,两侧轻骑向前展开,不断奔动射杀任何能够看见的敌人。 董虎将骑兵当成了高速移动的步兵,用骑兵摆出雁形阵,欲要一举干掉迎面撞入陷阱中的所有猎物,拼死追杀羌渠、於夫罗父子的须卜、白马铜惊骇欲绝,拼死拨转马头,希望可以逃出巨人伸出的强壮手臂搂抱。 “临洮小儿——” 白马铜凄厉惨叫,一刀重重砍在全身重甲的董重身上,然而只是闪耀出一片绝望火花。 “砰!” 董重甩动鲜血淋淋手锤,再次砸在绝望吼叫的汉子的胸口,力量之大生生将两三百斤汉子砸出丈外。 一群沉默杀戮的钢铁怪物,蛮横的横推一切,碾碎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匈奴人混战了大半日,人马皆消耗了太多体力,上郡右部匈奴以为胜利在望,却一头撞入了绝望陷阱中,从早上杀到午时,从午时杀到日落,方圆数十里全是死尸、鲜血…… 十日。 十日不封刀。 西河郡、上郡大乱,无数匈奴人南逃,到处都是杀戮与劫掠,孙牛、胡三、董信三大步兵副将各领一万驴骡步兵杀入西河郡、上郡,五大骑兵营副将交叉奔袭各处,所遇匈奴部族一律摧毁,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屠戮一空。 整整十日,在牧民准备放牧之时,董虎领万骑、三万驴骡步卒,四万董部义从精锐横扫能够看到的任何匈奴部族,血腥屠戮吓住了鲜卑人,魁头、步度根亲领过万骑逼近强阴、凉城两塞,老将姚山、姚勇抽调三万屯田兵出长城,五万步卒堵在河套东面入口,与鲜卑万骑对峙,直至四月初,华雄亲领五千骑返回强阴,魁头、步度根这才领兵退去…… 十日间,郭胜连夜进入美稷,想要求见董虎,但没有任何人搭理他,直至血色十日后,董部义从才不再追杀逃入山岭中的匈奴人。 十日间究竟死了多少人?董虎也不知道,但他骤然发觉,抢掠果然是发家致富最快的捷径,牛羊千万头且不提,仅马匹就被他抢了十余万匹,各部族的金银铜器堆成山,看的所有将领全咧嘴狂笑。 “虎娃你……” “住嘴!” 郭胜刚见到董虎,还未开口,名下大将董重毫不客气恼怒暴喝,董虎却饶有兴趣把玩一把镶满宝石的弯刀,头也不抬…… “郭公,这种结果你可满意?” “虎娃你听咱说……” “说个屁——” 董虎骤然暴怒,吓得郭胜连退数步…… “哼!” 董虎怒哼,阴冷注视了郭胜十数息,这才低眉坐下。 “一再说了……” “一再说别玩火!别玩火!玩过头了,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那皇甫嵩做匈奴中郎将时,咱有没有说过,你们可以有戒备……可以有敌意……但不能过线……咱有没有说过……咱有没有说过——” 董虎怒气上涌,又蹭得站起,大步来到惊慌失措的一女面前,一把将尖叫女人扯到连连后退的郭胜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晋国公主?” “你们是要把整个并州送给匈奴人吗——” “啊——” 董虎愤怒暴吼,胸中难以抑制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冲垮,若面前的宗室女不是“晋国公主”封号,或许还不能彻底激怒了他。 对于匈奴与大汉朝来说,这个“封号”只是一个交易,一个临时虚与委蛇的交易,如同对黑山军张燕的平难中郎将,对于皇帝、朝臣们来说,这只是暂时稳住他人的一种手段,一种诱惑,可对于董虎来说,这就是耻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日后的匈奴人究竟在并州做了些什么! 董虎暴怒,一把将郭胜推了个仰面栽倒,冰冷俯视着该死的混蛋。 “五千匈奴义从的事情,咱可以不理会!” “匈奴人杀咱的大长使,咱也可以捏着鼻子认!” “甚至你们想拉拢匈奴捅老子刀子,老子……也可以认……” “但老子不认匈奴人是晋王——” “老子不认——” 董虎大怒,一脚踩在郭胜胸口…… “晋国公主是吧……好啊——” “从今日起,晋国公主就是咱的女人!老子就做晋王了,你们满意吗?” “满意吗——” 郭胜惊骇欲绝,挣扎尖叫。 “虎娃你……你可不能如此……万万不能啊——” “凭什么——” “凭什么——” “那该死的羌渠能做晋王,凭什么老子不能——” “虎娃……真……咱……咱真不是……不是来阻止……真……真的……” 董虎冷冷注视着脸红脖子粗老阉奴,许久才抬起大脚…… “哼!” 董虎松开被惊吓了的女人,心下并不愿意伤害一个无辜女人,知道她只是个政治牺牲品,但他无法控制的住一时情绪。 “从现在起,但凡匈奴人的族地都是我董部义从的族地,这点没得商量!” “老子最后再警告你一次!” “只要那丁原敢踏出雁门山一步,老子就敢杀入太原郡,老子就敢南下河东郡,老子就敢抢了整个并州!” “还有……告诉陛下,告诉朝廷大臣,只要咱发现大汉朝与鲜卑人有任何勾连,咱就带着所有人丁南下,带着五十万人南下,雁门郡、河套三郡……并州咱都不要,咱就要雒阳!” “不信你们就试试……试试咱敢不敢捅天!” 董虎冷脸看向有些畏惧的张辽。 “文远!” “给咱扔出去!” 张辽哪敢稍有犹豫,二话不说,上前拖着尖叫的郭胜就走。 “虎娃……虎娃……你可不能乱来……可不能啊……” …… “哼!” 过了好一会,帐内才算清净了下来,董虎转头看向董重。 “重,俘虏可有点验清楚?” 董重跟随董虎近十年,从未见他如此暴怒过,也有些被吓住了。 “大兄……” “好好说话!” “诺!” 董重猛然暴喝,声音之大也不由让董虎抬头去看,这才察觉自己确实愤怒有些过火了。 “俘获的匈奴青壮一共两万六千七百余,妇孺十三万三千余,羌人青壮一万一千,妇孺三万两千余,另有汉民奴隶三万余众,除却汉民外,所有人都被烙了字,斩手指过万。” 董虎默默点头。 “匈奴、羌人必须全部改汉姓,哪个不改一律剁了手指沦为军奴,所有人都是董部义从军屯一员,今次咱们骑军折损了四成战力,抽调羌人七成、匈奴三成善骑射青壮入骑军,同时抽调三万十五至十八汉民青壮入骑军。” “骑军扩军五万,平城、云中、九原、临戎、廉县各设一个骑兵训练大营,小乙任廉县训练营将,董骨任临戎营将、刘弃任九原营将、华雄任云中营将。” “咱们现在人丁不足,不能在河套驻扎太多兵力,除平城外,各训练营以五千骑为数,余者皆归入平城训练营,过些日你与咱一同回平城。” 董重郑重抱拳道:“大兄说的是,咱这一仗打下来,肯定会让鲜卑人紧张不已,若是在河套屯兵太多,只会让他们从各自混战中转向与咱们厮杀。” 董虎心下叹息,他内心是不愿意这么快与匈奴人厮杀的,他更愿意借助朝廷的力量压着匈奴人,等他先把檀石槐本部鲜卑部族打残了,再回头应对匈奴人,如此才更为稳妥。 有人说先内后外,先解决了后方隐忧,如此才能全力对付外敌,这种想法不能说错了,但匈奴人情况不同,匈奴人在南下归附汉朝时,就已经算是汉朝的一部分,或者说匈奴人算是准自治区的存在,大汉朝尚未真正大乱前,对匈奴人还有很大的影响力的,尤其是董部义从抢占了河套三郡,自北堵住了匈奴人向外的道路。 董部义从成了匈奴人身边强大的威胁,在这个时候,只要朝廷能配合他打压美稷单于庭,董虎并不认为匈奴人就一定是个非得第一个解决的隐忧。 匈奴人是个破落户,在南下附汉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了个破落户,无非是这个破落户还保留了些贵族般的骄傲。 一个部族也好,一个国家也罢,一旦衰落几乎就不可逆转,但鲜卑不同于匈奴,鲜卑虽陷入混乱,但鲜卑背后有万里草原,正是一个冉冉升起的存在,对这样的存在,即便短时间内无法解决,也要重伤、弄残了它,正因这个原因,董虎明明知道匈奴是背后隐忧,若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愿意对匈奴人全力一击,更希望借助大汉朝对匈奴人打压。 只是…… 世界并不是按照董虎的意图而旋转,大汉朝更愿意相信归附了百年的匈奴人,而不是他这个不听话的临洮小儿。 董重离开后,董虎一个人坐在中军汉帐内,过了许久他才发现帐内竟还有一人,正是那个和亲的晋国公主…… “你叫什么?” 董虎心下叹息,又是一个可怜女人。 “刘……刘月” …… “想回家吗?” …… “如果你想回家,咱可以让人送你回去……” 说道“回家两字,董虎一阵沉默…… “咱要与你说的是,你……你要是回去,肯定会被你父母重新送给匈奴人。” “羌渠死了,但他的儿子於夫罗逃了,呼厨泉估计也活着,你知道匈奴人的兄终弟及规矩吧?你若回家……不是嫁给於夫罗,就是嫁给那呼厨泉。” “若你没有前来草原,上郡匈奴或许还会犹豫,或许不会造反,咱或许也不能趁着他们厮杀力竭时,一举干掉他们,所以……所以你若回去,无论嫁给於夫罗或是呼厨泉,他们都会把羌渠的死,把此次兵败的罪责归咎在你的头上,你若回雒阳……肯定会活的很惨。” 董虎没有抬头去看惊恐缩在角落里的公主,沉默好一会,轻声叹息…… “咱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之前咱是气恼,并不是有意吓唬你,而是为了吓唬住那老混蛋,但这些话你莫要与他人说,省的一些混账又算计你……” “你若不想嫁给那於夫罗或呼厨泉,日后……就叫咱大兄吧,是咱虎娃的妹子。” 正文 第221章 两场战争和三个霸主 政治联姻无处不在,董虎娶苦娃、阿结是政治联姻,是与参狼谷、白马羌的联姻,大汉朝各个世家豪门之间的联姻同样是政治联姻,董虎对这种联姻并不觉得有多么羞辱,但却厌恶大汉朝与匈奴这样的联姻。 为什么? 因为他与苦娃、阿结之间的政治联姻是彼此愿意的,苦娃、阿结内心不抗拒,因为她们就是在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环境、规矩中长大的。 世家豪门之间的联姻,同样在相同环境、规矩下,虽因长相、品行、地位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是委屈而不是屈辱,两者本身上并不抗拒联姻,而是抗拒对方配不上自己,但大汉朝与匈奴之间的联姻,那就是儒家农耕与草原游牧之间的联姻,两者在道德文化根源上就不同,在道德伦理上有难以跨越的冲突,这已经不是看不看的上长相、家世的问题了。 董虎身体有一半羌人血脉,骨子里却是儒家文化下的汉人灵魂,对尊贵的帝国公主用来和亲外族极为反感,即便他是羌王,也成了他人眼中“外族”中一员,他也能从灵魂上感受到这种屈辱,是一种高级文明向低级文明低头的那种强烈愤怒、耻辱感。 可以愤怒吓唬郭胜,但让他强迫帝国公主,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董虎养了不少弟弟妹妹,再多一个也算不得什么,但背后的事情才是真的麻烦,与鲜卑人开战,无论他怎么打,大汉朝都不会、也没有理由介入,可对依附大汉朝的美稷匈奴开战就不同了。 若将河湟羌、美稷匈奴比作是大汉朝的两个自治区,那么董虎和羌渠就是两个土司,两个土司打架算不得什么,只要让朝廷做裁判、仲裁,朝廷一人给一棍子,有理没理各打三板子,董虎把吞进肚子里的东西老老实实吐出来,那就没问题了,朝廷巴不得这样的土司天天打架。 关键是……董虎根本不愿意吐出吃进去的东西!那就麻烦了,那就成了即便有理也是没理,制裁的大棒就会敲在董虎的脑袋上。 让不让敲呢? 不让敲,那就从两个土司干架,转变成了一方造反,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董虎在开战前就没怎么想好理由,仗都打完了,还是没想好太好法子,大骂了一顿郭胜后,第二日还不得不将老混蛋提拎到眼前,不得不冷脸扔给老混蛋一份奏折。 “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情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朝廷屁股想坐在匈奴一边……咱没说不让人坐!咱也没说不让皇甫嵩征募五千匈奴义从!但陛下、朝臣们给一个宗室女‘晋国公主’是什么意思?” “你郭公公若敢替陛下,替朝臣们保证,保证日后把匈奴人全都弄死,咱立马吐出所有的匈奴人俘虏,咱立马退回河套三郡,你敢保证吗?” “虎娃你听咱说……” “你说个屁!” 董虎冷冷看着害怕、畏缩的郭胜,冷哼一声。 “哼!” “混账东西……” “天子……知不知道什么是天子?” “知不知道什么是金口玉言?” “今日你们这帮佞臣谗言,就等若于你们承认了匈奴人占据整个并州!即便那羌渠今日力弱,谁敢保证他的子孙后代也依然力弱?” “混账东西……” “今日你们承认了,日后就是事实!为了对付一个皮孩子,你们就要爷卖仔田?” 董虎恼怒,郭胜哀叹,心下更是不住将张让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虎娃……咱……咱真不知道这些事情……” “不知道?你是不知道公主和亲匈奴,还是不知道公主的封号——” 董虎大怒。 “你在雁门,公主和亲的事情,公主封号的事情,这些都不是你能决定、插手的,这些咱信!可你为何不提前告诉咱?公主都他娘地被那些该死的匈奴人接走了,你才恬不知耻的与咱说……” “你啥意思——” …… “哼!” 看着低头不语的老混蛋,董虎就是一肚子气,若提前知道,他一准让人半道把人抢了,偏偏脸前的老混蛋就不提前告诉他。 “咱揍匈奴的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们混账东西要将整个并州卖给匈奴!” “第二点是该死的匈奴人杀了我董部义从的大长使,咱董部义从的人,那是谁想杀就能杀的?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羌渠敢杀本王的大长使,敢羞辱本王,羞辱我河湟羌,本王就敢剁他的头颅!” 董虎冷脸指着郭胜手里的奏折,恼怒冷哼。 “该说的不该说的,咱都写在了奏折上了,公主成了咱的妹子,长兄为父,日后咱自会与她寻个中意郎君,那个公主封号咱与她辞了!” “哼!” 董虎对郭胜很是不满,郭胜却屁个法子也无,若董虎没有与匈奴人开战,他还能横鼻子瞪眼,如今却没了丁点办法,匈奴人全被浑小子追杀的逃入吕梁山藏着,他还如何硬气? 心下哀叹,郭胜却不敢多说什么,唯恐又激怒了小混蛋,只得拿着奏折赶回雁门,回到雁门后才惊愕的发现,十万平乱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气的郭胜一阵跺脚,再次日夜南下回返雒阳。 在十余万汉兵杀入凉州境内时,董虎就在密切关注,虽然斥候营并未太过靠近战场,但董虎比雒阳、长安得到的消息都早些,也因为这场大败,才最终刺激到了西河郡、上郡左右匈奴生死互杀。 此战朝廷若胜,上郡右部匈奴很难下定决心,因为即便最后获得胜利,因五千匈奴义从跟随大汉朝作战,就如同战胜国一样,朝廷肯定会因为这些匈奴兵卒而继续打压上郡匈奴,可若朝廷战败了,就算想插手匈奴人内部事情也是有心无力。 大汉朝的战败直接导致左右两部匈奴生死厮杀,最后却被董虎抢了个便宜,不仅抢了十万匹战马,更是吞了二十来万人丁,一跃成为草原另一个年幼霸主。 河湟羌王董虎成了漠南草原年幼霸主,韩遂、边章同样不差,因边章击败了朝廷十余万大军,因而成为造反羌人头领,韩遂成了二头领,两人也一举成了凉州霸主。 边章、韩遂领着东羌成了凉州霸主,董虎领着西羌成了河套草原年轻霸主,除了他们之外,也同时因朝廷的大败,造就了另一个霸主,那就是董卓,朝廷这场大败为董卓成为未来的太师彻底铺平了道路! 董虎赶走了郭胜,让郭胜带着一封奏折前往雒阳,但这并未真正解决了背后麻烦,雒阳朝廷只是暂时的朝廷,而未来的朝廷麻烦却在董卓手里。 在这场朝廷大败之前,董虎不能完全肯定,以为是一些人的推动,或是董卓的运气太好,可在这场大败后,他可以百分百肯定,未来的董卓,只要跑去雒阳,一准是帝国权倾朝野的太师,若不跑去雒阳,那也一准是关中王,没人能够阻拦,板上钉钉子的肯定。 现在皇帝活着,背后的麻烦就是皇帝的扯腿,皇帝死后就是董卓的天下,那就要避免董卓对自己的忌惮,所以他在送走郭胜后,又让张辽带着封密信前往美阳,他需要将这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向大领导汇报汇报,顺便再推董卓一把,让他在太师道路上顺畅一些。 董虎带着十万匹战马和一些俘虏返回平城(大同),张辽则带着十余名亲随自雁门南下,十几人一路未停,即便如此,也还是在五月初来到美阳…… 张辽一路不做停顿,为了避免城内兵卒或他人没事找事,十余骑也从不进入城池只在城外村落野店落脚,一路上也并无意外,来到美阳汉兵大营时,也是极为客气与守门兵卒抱拳。 “这位兄弟请了……” “少来!谁与你是兄弟?” 兵卒年岁不大却挺横,张辽有些无语,感觉眼前的兵卒就是一年前的自己。 “兄弟是河湟属国都尉名下从事,前来寻董中郎,还请兄弟能够通传一二。” 兵卒一听是来寻“董中郎”的,原本的吊儿郎当也站直了些。 “那个……那个你在这等着,咱这就与你们去通报。” 兵卒跑出老远,又像是忘了张辽说的“河湟属国都尉”几字,又跑了回来询问了清楚,这才一溜烟跑了没影,等他来到董卓军帐时,董卓正在张温中军大帐内军议,也不知道楞娃子是真楞还是真傻,竟不知道军议后再去寻董卓,反而提着有些宽大的裤腰向着中军大帐跑。 董卓在军帐内军议,牛辅、徐荣这般大将可以站在董卓背后,诸如董虎名下“忠孝节义”四养子是不能入内议事的,只能在帐外无聊戳蚂蚁咬架…… “那个……董小将军……” 年岁不大兵卒是长安乞儿,也没有正式名字,他人都是“狗蛋狗蛋”叫唤,为了讨口吃的才做了兵卒,两个月前的大战时狗蛋就在董卓军中,知道董卓很是看重四个年岁不大的骑将,身子也弓低了不少。 董嗣义丢下手中小树枝,与其余三人一同站起。 “可是有事?” 狗蛋忙说道:“营门来了十几人,领头的小将军说是……说是什么河湟……都尉的从事,说是来寻董中郎……” “人呢?” 董嗣孝拉着狗蛋手臂急切询问,其余三人则奔向不远处战马。 “在营……外……” 狗蛋话语没说完,董嗣孝也奔向不远处拴着的战马,仅片刻,四人已经纵马远去。 “一个都尉……难道是大官?” 狗蛋有些不解,他可是亲眼见识过四名小将军的威风,他可不认为一个都尉有他们那般威风,但不管怎么样,狗蛋还是提着裤腰,撒丫子跟在后面向着营门外狂奔…… 正文 第222章 你们活该! “砰!” 帐内也不知谁说了什么话语,右贤王呼厨泉蹭得站起,竟敢指着董卓怒吼。 “我匈奴五千儿郎为国奋勇厮杀,你们却在背后捅刀子——” 董卓咂巴了两下嘴角,心下却嘀咕小混蛋太狠了,几十万西河郡、上郡匈奴逃出来的仅有四五万人,或许逃难的一路都是难行山岭,逃难时也太匆忙,不仅四五万人没有了牛羊,能够凑出的骑兵也不足五千人,但不管怎么说,心下暗自嘀咕,他人当面指着自己鼻子,那也甭想让征战了二十年的老将给了好脸色。 “哼!” “临洮人都知道虎娃护犊子,高公公再如何不好,那也是董部义从大长使,杀了虎娃的使臣……真当咱临洮人好欺负?” “你……” “哼!” 呼厨泉大怒,董虎却冷哼别头。 “咱可警告你,这里可还有虎娃的五千幼军骑,他们可不是咱这么好说话,激怒了他们……照样也能在你脸上烙字、盖大印!” “老贼……” 呼厨泉大怒,皇甫嵩忙将暴怒的匈奴小将拉住,别人不知道董部义从的无法无天,他皇甫嵩能不知道吗? 董卓眼光扫了一眼,冷哼一声。 “别以为咱临洮人不讲规矩,虎娃事前肯定是警告过你们的,你们自己非得找死,那也别怪他人砍脑袋!” 董卓对董虎的性子极为了解,皇甫嵩眉头微皱,正待开口时,一名小将急匆匆走入,向着主座上的张温抱拳一礼。 “大人,董从事有事要寻董中郎。 众人皆是一愣,董卓眉头不由皱了下,正待摆手不耐烦拒绝,张温却点头开口。 “将董从事请进来。” “诺。” 入帐小将抱拳退了出去,不一会就又领来董嗣忠和一不认识小将众人皆是一愣,但徐荣瞳孔猛然一缩,走到董卓耳边一阵低声细语,董卓神色瞬间郑重。 张辽经历的事情还是少了些,重要信件哪里会当众送上的?只见他来到董卓面前,从怀里拿出一封颇为厚实的信件。 “小将张辽,见过董中郎。” 张辽将一封信件送到董卓面前,董卓想也未想拿着信件就要收入怀里…… “董中郎,张小将军是董都尉身边之人,不会是董都尉送来什么重要消息吧?” 董卓转头看向皇甫嵩,愣了一下,就又明白了皇甫嵩是前往过一趟河套三郡的。 “呵呵……” “虎娃整日混账胡为,咱若一眼看不到他,那小子一准给咱惹出麻烦来!” 说着,董卓又指向怒目而视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不屑笑了笑。 “就比如这美稷匈奴,咱就一眼没看到!虎娃就能一举干掉了整个美稷匈奴,也给咱惹了老大的麻烦来!” 什么样的将领带什么样的兵,董卓最初是跟着段颎混事的,曾任职过雁门广武令,防御的就是匈奴人,根本不在乎董虎捅不捅美稷单于庭。 张温笑道:“董都尉年岁虽不足些,但却极为熟稔军阵,既然送信与董中郎,很可能是与眼前朝廷困局有些关系,何不当众一观?” 众人说话时,张辽冷汗直流,他算是明白自己做了蠢事,也不敢多言,默默抱拳站在徐荣身边,而徐荣只是轻拍了他两下肩背,什么话语都未说。 董卓眉头微皱片刻,微笑摇了摇头,但还是当众拆开了信件…… “嗯?” 董卓轻嗯了声,又一脸怪异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张温,看向皇甫嵩、袁滂……就连孙坚、公孙瓒也是看了一眼,眼中颇为怪异,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继续翻看下面的信件,瞳目中陡然一凝,大手一抖,但下一刻,他又狠狠甩了两下手里信件,这才“吭吭”两声,继续翻看信件…… 董卓从中抽出数页纸张塞入怀里,嘴里却轻声叹息。 “浑小子虽浑却也有些见识,但诸位还是莫要观看了,若是观看了,肯定恼怒不喜的……” 皇甫嵩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心脏狂跳,不等他人开口,摇头叹息。 “董都尉言语有时是……是偏激了些……” 张温眉头微皱,又是一笑。 “听着董中郎话语……董都尉好像对我等颇为不满。” 董卓看着张温数息,又看向皇甫嵩,看向所有人,脸上神色更加怪异,这也让皇甫嵩更加不安…… “没什么,虎娃一个娃娃哪里知道各位的难处,胡言乱语而已,说张太尉不够资格做统帅,说皇甫将军没资格做大将,说咱们都是一群枉顾天下、社稷安危的混蛋,全都是夸夸其谈的酒囊饭袋……” “什么——” 浑身绑着一圈圈绷带的孙坚猛然怒起,董卓却只是抬了下眼皮,知道这家伙命大,身上挨了好几箭矢、刀伤,竟还能活了下来。 “孙坚,孙文台……你还别不服气,虎娃虽远在千里外,虽说了些混账话语,但有些话语却又让人无法辩驳。” 董卓不屑笑了笑。 “前军四万,你孙文台是在榆中塞下兵败的,这点没错吧?” “中军五万,赵长使你是在襄武全军覆没,被那边章俘虏的吧?” “后军三万,由咱亲自统领。” 董卓没有看向前、中两军统帅,而是看向参军孙坚,看向被边章俘虏又放回的长使赵岐,嘴角更是不屑微翘。 “前军与中军相隔多远,步卒行军需十日,前军与后军相距半个月,虎娃说,身为一军将领,前中后三军竟脱节十余日的距离,四万遭遇十万大军围攻,你们凭什么就认为能够稳胜贼人?” “不能稳胜贼人,却让三军脱节至此,拿兵卒性命视作儿戏,不是无脑之人,就是立功心切的蠢货,无论是何种理由,此等将领都没资格统兵带将。” 众人大惊失色,董卓不屑抬了下眼皮。 “黄巾贼只是些被人蛊惑的农夫,虎娃领兵入中原时,所领仅一万屯田卒和五千临洮乡民,前往雁门郡时是多少人,二十五万!与这样的农夫厮杀,即便功勋再大,水分也不知大了多少。” 董卓抬眼看向皇甫嵩,一脸的淡然。 “他人未在凉州待过,不知道凉州的事情也就罢了,皇甫将军难道也不知?不知道每一次羌人造反都会劫掠凉州汉民村寨,都会劫掠各郡县,凉州汉民与中原老实汉民相比如何?” “那些羌人每每劫掠远比中原农夫更加凶悍的凉州汉民,你们凭什么就认为!十万凉州贼人会打不过四万的你们?” “单个贼人与咱们单个兵卒生死搏杀,死的肯定是咱们的兵卒,兵卒战力不行,兵卒数量不如对方……” “先是十万贼军战四万我军,前军大败,十万再战士气崩散的我军五万,再次大败!” 董卓轻声叹息道:“前、中、后三军脱节至此,一军遭遇危险,他军想救亦难,最后就是一败再败……这不算最严重的事情,最严重的是什么?是咱的后军!” “我军尚未清理掉后面的贼人,十余万大军便杀入了凉州,一旦咱的后军完了,贼人就堵住了渭水道路,后军全军覆没,十余万大军退路断绝,军卒恐慌崩散,那就是大败,就是全军覆没!” “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长安三辅有兵卒吗?雒阳帝都有兵卒吗?有抵挡十余万凉州贼人的兵卒吗?” 董卓抬眼看向手脚颤抖的张温,看向苍白若死的皇甫嵩…… “没有!” “一旦我后军三万卒全军覆没,再没了兵卒可以阻挡十余万贼人,十余万贼人会肆虐整个关中三辅,会杀入雒阳……” 董卓没有看向面色苍白的众人,轻笑叹息…… “当年参狼羌狼孟领两千贼人杀入临洮,虎娃手里有两千雇佣军,一千留在城内,由我儿董瑁、大将华雄统领,虎娃亲领千人居于外,虎娃与我儿说了很清楚,他可以战死野外,但居于城内千卒不能妄动。” “因何?” “盖因临洮城若失,即便虎娃宰了那狼孟,即便胜了也是输,因为那狼孟会把临洮百姓屠戮一空。” “虎娃领万人夺榆中、勇士两城时,亦是如此,虎娃可以领五千骑战死野外,但榆中、勇士两城不能丢,一旦两城丢失,贼人就能北上走黄河入安定郡,就可直接杀入汉阳郡,或攻入陇西郡,榆中、勇士两城不失,贼人就只能躲在金城塞,贼人就只能躲在河西岸。” 董卓看了眼信件,不屑将信件当众甩了甩。 “虎娃一个娃娃,都知道临洮之重,知道榆中、勇士两城之重,诸位却因些许功劳而不顾三辅安危,不顾天下安危……” “呵呵……” 董卓又抬眼看向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冷哼不屑。 “原本咱以为虎娃屠了你们匈奴人,是因为你们杀了董部义从的大长使,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虎娃是河湟羌王,你们杀他的大长使,那就是你们匈奴人在向河湟羌宣战,他屠了你们,那也是你们活该!” “原本咱就以为虎娃就这一个目的,却不想虎娃屠了你们,是因为……你们越线了,觊觎你们不该觊觎的东西!” 董卓不屑冷哼。 “哼!” “晋国公主……觊觎整个并州?就凭这一点,虎娃就足以屠光你们!” 於夫罗、呼厨泉面色狂变,正待开口,董卓摇了摇信件,脸上不屑更加浓重。 “不要狡辩,今日你们或许不会觊觎并州,但你们的族人却侵入了河套三郡,却劫掠了定襄、雁门郡!” “今日你们人丁少,可以与咱说你们不会,但你们人丁多了呢?你们敢保证你们的子孙不会觊觎‘晋王’两字?陛下今日以晋国公主许你们,他日你们就能以此为由,侵占整个并州!” “就凭这一点……” “你们就活该——” 董卓暴怒站起,大袖一甩。 “为了些许功勋而冒进,而不顾三辅、帝都、天下安危!” “为了打压一个娃娃,就要舍去整个并州?” “哼!” 董卓一脚踢翻面前小几,理也不理他人,转身就走。 正文 第223章 董卓掌控了雒阳、长安精锐兵马 董卓大怒,一脚踢翻小几大步离去,中军大帐却压抑的让人恐慌难受…… “猖狂小儿,又怎知机不可失?贼人大败之时,自当奋勇杀敌!” 孙坚冷哼,许久也无一人开口…… “贼人势大,我军兵少,就算战败也算不得什么吧?” 过了好一会,也没人开口,一披甲小将低声开口,一旁的将领点头赞同。 “马将军说的是,再说……再说董中郎也没有让贼人杀了出来,并未发生董都尉说的那般……” “孙某之前就说了,董中郎是凉州老将……应该稳妥些才是……” “是该稳妥些……” …… 张温心下后悔,极为后悔听了他人冒进话语,更加后悔询问董虎送来的信件内容,若董卓不当众说了这些话语,正如一些低声嘟囔将领脱罪话语。 贼人势大。 十万贼人围攻前军四万汉兵,两倍贼人围攻中军五万汉兵,就算战败,那也不是说不过去,可…… “唉……” 张温苦涩叹息。 “贼人势大,诸位……诸位还需尽快安定军心,莫要……莫要让贼人有机可乘。” 执金吾袁滂、匈奴中郎将皇甫嵩、长使赵岐、司马……相视后,全是一脸失落站起。 “诺!” …… 威胁后路的北地郡先零羌尚未击败、清理干净,让董卓这般沉稳老将与之对抗,前中两军不是不可以尾随厮杀,但这是在己方战力占优情况下。 尽管董虎趴在并州,无法真正了解双方具体实情,但他并不认为汉兵战力优势,最大的依据就是皇甫嵩领兵十万,数月内也未能击败侵入右扶风的贼人。 十万对阵十万时,无法击败侵入右扶风贼人,又凭什么自信到了四万可以稳赢十万贼军? 董卓一开始也没意识到这些事情,也或许是各路大军战败后,回到美阳又争夺他手里残存的三万兵卒,因争夺兵权的事情分散了精力,远不似站在岸边的董虎看的这么清楚,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的缘故。 一干人跟着黑着脸的董卓回到营帐,当一干人一一就坐后,董卓这才又从怀里拿出信件,再一次仔仔细细看罢…… “岳父……虎娃可是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牛辅见董卓闭目沉思,许久也不开口,一干将领不住向他示意,这才硬着头皮开口,也引起了董卓的恼怒不满。 “哼!” 董卓冷哼不满,人却转而看向张辽。 “张辽,虎娃可还有说些什么?” 张辽心下知道信件的事情有些鲁莽了,正忐忑时董卓开了口,忙出列抱拳。 “回将军,主公说……说让末将领幼军骑回平城。” “什么?” 一干将领大惊,郭汜想也未想不悦开口。 “正值贼人势大,我军正需用人之时,怎能让幼军骑前往平城?” 董卓顿时有些不悦了,很是瞪了郭汜一眼。 “瞎咋咋呼呼个甚?当日虎娃招募雇佣兵时,说的话语还不够清楚吗?” “哼!” 董卓冷哼,又转而看向张辽。 “虎娃刚刚击败匈奴人,想要让那般混蛋老实听话并不容易,鲜卑人也肯定会与虎娃闹腾,五千幼军骑可以让你带回,但你与虎娃说,咱不管他难不难,都要与咱送过来五千匹战马和一万万钱!” 张辽心下有些犹豫,但还是郑重抱拳。 “诺!” 众将心下皆不愿意让五千幼军骑离开,可当董卓开口讨要五千匹战马和一万万钱后,一个个又全都正襟危坐,全都闭嘴不言,只要有战马和铜钱,征募五千骑并不困难。 董卓见张辽答应,心下默默点头,对董虎的算计更是惊人,看向手下一干混蛋时,也不由暗自摇头。 “当日咱要调两千佣兵时,虎娃说的话语咱就不重提了,今日与当日又是何等的相似?” 众人心下一惊,突然想起当日临洮时情景,也不由默默点头。 徐荣前往河套时,知道的事情更多些,听了董卓话语,忙起身郑重抱拳。 “主公说的是,五千幼军骑留在美阳反而不是件好事。” 董卓默默点头,董虎在信件上已经说了很清楚,河湟谷地内的董部义从也好,河套三郡的人马也罢,那都是他董卓的兵马,但董虎的所作所为很容易让大汉朝敌视,进而打压他董卓,能让朝廷想按也按不住的唯一法子就是控制朝廷兵马,而不是控制住董部义从,控制本属于自己的兵马并无任何意义。 “三万兵马是咱救出来的,整日与咱们气受的混蛋想伸手夺回去……想也别想!” “牛辅、徐荣、李傕、郭汜……” 董卓一一点名,一脸的郑重。 “此战朝廷大败,唯有咱们兵马未有折损,想要完全保住手中兵马是不可能的,但你们必须要做到,即便兵卒被他人夺了去,心下也是向着咱们的!” “要与下面兵卒说,就说……就说朝廷还要继续杀入凉州,要让他们去送死什么的。” “总之要做到,即便兵马不在咱手里,那也是咱们的兵!” 一干将领心下震动,忙郑重抱拳。 “诺!” …… 董卓细细吩咐后,这才将所有人赶了出去,拿着信件再次细细品味,别的事情还罢,独独最为紧要的顶级权臣话语让他心神颤动…… “岳父?” 走入军帐内时帐内漆黑一片,牛辅心下一惊,他极为了解董卓的性情,也不由惊呼出口,惊醒了黑暗中的董卓。 “岳父,可是……可是虎娃又说了些混账话语,气到了岳父?” 牛辅将帐内灯火点燃,说出的话语却让董卓有些不满。 “与虎娃相比,你还差的远着呢!” “啊?” “啊什么啊?” 董卓一瞪眼,牛辅不敢触他霉头,只得低头认错。 “岳父……岳父教训的是……” 董卓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将董虎的信件送到牛辅手里,感慨一声。 “虎娃有宰辅之才,就是太年轻冲动了些……” “这……这……” 牛辅早就对信件上内容好奇了,刚一目十行,不等董卓感慨完了呢,就是一声惊呼,也让脾气不怎么好的董卓不满。 “哼!” “就凭虎娃的三言两语,那也比自以为是的混蛋们强了不知多少!” 说着又摇头轻叹。 “咱本以为,牢牢把兵卒抓在手里才是最稳妥的法子,却不料想,散去兵卒才更好些……” 牛辅神色凝重道:“孩儿觉得虎娃说的有些道理,朝廷六路大军仅存咱们一路兵马,这些兵马都是岳父一力救下的,岳父在他们心中肯定有难以取代的威望,只要施以恩德,即便送与他人,岳父也照样可以令其臣服,就如虎娃的董部义从。” “三万兵卒皆是雒阳、长安三辅兵马,皆是雒阳、长安之人,散于他人之手,一旦朝廷重新征募兵卒,这些老卒中佼佼者必然成为其中什长、队率,如此……如此……” 董卓不满瞪了一眼。 “这还用说?虎娃何曾在乎过朝廷的官职,还不是招招手就能调动数万董部义从?” 董卓在军中厮混了半辈子,牛辅即便不说,他也知道,原本自己可以掌控三万汉兵的,一旦在三万兵卒基础上扩军、募兵,征募的兵卒越多,他能控制的兵马就越多,即便不直接统领,他也有足够的掌控权。 “虎娃说了已经很清楚了,此次平乱大军与以往不同,以往平定羌乱的朝廷兵马都是咱凉州兵马,至少大部分是如此,而今次却都是雒阳、长安兵马,是剿灭黄巾精锐,是长安三辅精锐。” “这些精锐包括北军五营、虎贲郎、羽林郎、十二城门卒、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扶风邬堡、以及各县城门卒精锐。” “六路大军仅存老子一路三万兵马,一群混账不顾兵卒死活而冒进,兵卒自是不会再信他们,只要收拢住了这三万兵马军心,雒阳、长安三辅的所有兵马就是咱的兵马,咱就掌控了朝廷所有兵马……打压咱?咱不一刀全剁了他们就不错了!” 董卓一脸的不屑,他自是能看到董虎话语里的无尽好处。 “你看了虎娃的信件,该怎么做自不用咱说什么,咱就是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让瑁儿回到咱身边。” 牛辅见董卓皱眉犹豫,心下不由一紧,忙上前劝解。 “岳父还请三思,贼人大胜朝廷兵马,肯定士气正旺,这个时候若让兄长强攻允吾城……” “哪个说要强攻允吾城了?” 董卓一瞪眼,顿时将牛辅话语堵在了嘴里。 “哼!” “朝廷的六路兵马仅剩老子一路,朝廷精锐皆在咱的手里,咱救了他们,他们自然是愿意听咱的,但这时间太短,咱需要更多时间收拢人心,只有如此,咱才能控制住朝廷所有精锐兵马!”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让瑁儿强攻贼人,若真把那帮反贼揍的投降了,朝廷若是散去了兵马,咱还如何控制朝廷的精锐?” 董卓一阵恼怒不满。 “瑁儿性子醇和,不似你我这般脾气暴躁将领,最是适合与那帮文人臣子相交,也易于被雒阳、长安军中精锐的世家子接受!” “哼!” “五千幼军骑自何处跑入的参狼谷?是从允吾城那跑来的吗?” 正文 第224章 皇帝再次换将 张温以及下面属僚、将领们,不是激进清流文人,就是如孙坚、公孙瓒这样激进的将领,尚未击退后路威胁时就突军冒进,以至于前中后三军严重脱节,致使近十万汉兵全军覆没,只是谁也没有意识到这场大败究竟意味着什么。 董虎先知先觉,他一直疑惑,不解董卓是如何由一直被朝廷打压的边军将领,骤然爬上的帝国权利巅峰?直至张温主持的这场惨败后,他才真正明白了,董卓的成功根本不是他人能够阻止的。 后世人一直以为董卓进入雒阳时,所领的数千兵马是凉州兵马,一开始的时候,董虎也是这么以为,事实上却不是!董卓手里根本就没有三千湟中义从,没有三千凉州铁骑! 湟中义从有三个聚居点,其一是酒泉、敦煌郡的湟中义从,这一支是所有湟中义从的老祖宗;其二是河湟谷地内的“湟中”地区湟中义从,湟中地区临近大小榆谷,算是半个高原人,这一支是大汉朝早些年从敦煌、酒泉那里迁入的;其三是令居塞的湟中义从,这一支是因为护羌校尉常年征募湟中义从作为兵卒,长时间当兵,久而久之就成了湟中义从的另一个聚居点。 湟中义从是白胡,与黄皮肤的汉人、羌人有明显的不同,因样貌差异很大,所以一直被凉州羌汉百姓排斥,定居点也被极大的限制住有限的范围内,远不是凉州羌人那般散落的到处都是。 湟中义从胡的三个主要定居点都在金城塞以西,都在纵向南北黄河的西面,黄巾军造反的同年十月、十一月时凉州各郡羌人造反,之后的数年中,朝廷平乱大军就没有一次越过金城塞,没有一次杀过黄河西岸,而且董卓一直都被张温、皇甫嵩按在后方,他根本没有机会征募河湟谷内湟中义从,没有机会接触到令居塞内湟中义从,更没法子跑去酒泉、敦煌征募。 在朝廷开始募兵征讨凉州造反羌人的全过程中,董卓除了在六路大军背后进入凉州出入口望垣外,董卓一直被张温、皇甫嵩按在美阳后方,别说征募到三千湟中义从,他就连三千凉州兵马都没有机会征募,又哪来的嫡系凉州兵马? 没有湟中义从,没有凉州兵马,但董卓却全须全影救回了三万汉兵! 各路大军折损殆尽,各路领兵大将军中威望一落千丈,十余万大军仅存董卓一路满员编制,无论朝廷如何扩兵,只要以三万汉兵为骨干组建,董卓就会成为朝廷大军背后的老大,而这些兵卒都是平定黄巾军的主力,是长安三辅的精锐。 平定黄巾军的主力是哪些人?唐周一月份告密,二月份时张角三兄弟被迫提前造反,三四月份卢植、皇甫嵩、朱儁各领数万兵马离京平乱,正值寒冬之时征募兵卒,兵卒又都是从雒阳出去的,平定黄巾军主力能是哪些人?除了雒阳本地人外,还能是哪些人? 贼人杀入右扶风,杀入了关中平原西面入口,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如此危急之下,在皇甫嵩尚未领雒阳精锐入长安三辅之前,抵御侵入右扶风贼人的数万兵马,又是哪里人?除了长安三辅本地的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扶风各邬堡兵卒外,又能是哪里兵马? 美阳十余万汉兵,除了雒阳、长安三辅兵马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地方的兵卒,六路大军仅剩下董卓路,也就是说,董卓已经成了雒阳、长安三辅所有兵马背后隐形老大,这与董虎对董部义从的掌控是一样的,哪怕董虎只是一介白丁,只要董部义从的临洮儿郎骨干听他的,数万、十万、二十万……哪怕百万董部义从,无论谁做统兵将领,那都得老老实实听从董虎一个白丁的军令! 六路大军仅剩下董卓一路的那一刻,董卓就已经成了美阳汉军大营的老大,已经雒阳、长安三辅兵马的背后老大,成了不是大将军胜似大将军的存在,只要雒阳朝堂发生变故,只要他进入雒阳,他就是帝国的太师,无人能够阻止! 掌控了雒阳、长安三辅兵马,掌握了帝国所有精锐,进一步是帝国太师,退一步也是关中王! 无人能阻! 之前董卓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朝廷兵马背后老大的事实,直至先知先觉的董虎送了一封信件后,这才突然意识到,帝国权倾朝野的权利正向自己一步步走来。 董虎太过年轻,他只是看到了天下大乱后兵权的重要性,但董卓是谁?在大汉朝体制内混迹了二十年,远比董虎沉稳的太多,他很清楚兵权的重要性,同时也知道世家豪门认同的重要性,很希望倾向于文人士子的儿子能够回到自己身边,能够帮助自己笼络住一些可用的文人谋士,可牛辅内心不愿让董瑁前来,一个远在并州的董虎就让他不知减少了多少威望,并不愿意让董瑁待在董卓身边。 看了董虎信件后,张辽在第二日就领着五千幼军骑离开了美阳,让得了消息的张温、皇甫嵩等人很是不满,纷纷寻到董卓冷脸询问。 董卓对自己一再遭受打压极为不满,见两人不悦质问,同样黑着脸对怼。 “若没有美稷单于庭变故,五千幼军骑自然是可以留在美阳,可虎娃与匈奴人大战后,折损了如此之多兵马,又要看押二十万匈奴人俘虏,就算咱不愿又能如何?” 说着,董卓又看向阴沉着脸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再次开口。 “五千幼军骑还都是些十五六娃娃,远不如左右贤王兵马更为精锐,皇甫中郎又何必在意那些胡闹娃娃?” 於夫罗尤为恼怒皇甫嵩,若不是他前往美稷一阵假醉忽悠,自己也不会杀了那阉奴,父汗更不会讨要个汉国公主,那该死的混蛋也没有借口杀入美稷,一听到董卓又要忽悠仅存的族人送死,拉着弟弟呼厨泉手臂就走。 “哼!” “我族惨遭劫难,已经无力再战,今日就回返西河郡!” 於夫罗、呼厨泉极为恼怒,美稷是别想回去了,那该死的小混蛋绝对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两人也不敢前去,唯恐最后的四五万族人也死了个干净。 匈奴人丢了族地,事前又有相助朝廷功劳,张温、皇甫嵩心下也极为恼怒或忧虑董虎的继续做大,在董虎信件送来之前,两人就分别往雒阳送了封奏折,希望将残存的四五万匈奴人继续安置在西河郡,安置在离石周边,阻止董部义从继续向南侵入。 西河郡的吕梁山以西、以及整个上郡都是黄土沟壑,地形复杂是复杂了些,却无法真正阻止羌胡部族南下脚步,只有南下临近长安三辅时,才会被真正山岭阻拦住。 但很少有羌胡大军向南侵入,主要原因是西河郡、上郡是真的穷,这里黄土、沟壑较多,面积较大的土坝塬还能存着水源,还能挖深井取水,而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土坝塬,是缺水较为严重的地方,羌胡大军南下,就算想要劫掠到足够的粮食辎重也极为困难。 若董虎没有挑拨上郡右部匈奴与左部西河郡匈奴厮杀,并一举干掉了他们,朝廷并不需要太过担心董部义从闹腾,可现在的匈奴人残了,理论上董虎已经霸占了整个上郡和半个西河郡,朝廷就不得不考虑到董虎对长安三辅以及并州太原郡的威胁,也就有了将残存匈奴人安置在西河郡治所离石周边。 皇帝对董虎攻打美稷匈奴极为恼怒,但也只能干生气,尤其是朝廷六路大军五路全军覆没后,对浑小子反而没了丁点脾气,等到郭胜日夜返回雒阳,将小混蛋的奏折摆在了皇帝案头…… “陛下。” 郭胜没敢抬头去看皇帝,心下更不知是什么心情。 “老奴……老奴以为……虎娃并无反叛心思,只因……只因那羌渠求亲晋国公主,这才彻底激怒了他,还请陛下三思。” …… “哼!” 过了许久,刘宏重重将董虎的奏折摔在桌案上,冷哼恼怒。 “那小混蛋与那帮匈奴人说了些什么?” “说那个什么有罪推论,说谁得了好处谁就有罪!” 刘宏又拿起奏折,重重扔在郭胜脑袋上,幸好董虎的奏折一直都是纸张而不是竹简,并未把郭胜砸了个满面桃花开。 “谁得了好处?” “是匈奴人吗?” “是朝廷吗?” “还不是那个小混蛋——” 刘宏大怒,大步站在郭胜身前,照着伏在地上的郭胜就是一脚。 “那小混蛋骂朕是爷卖仔田不心疼……若不是那小混蛋整日要造反,朕能这么做吗——” 皇帝大怒,郭胜挨了一脚也不敢开口辩解,只是撅腚趴在地上…… “哼!” “诸位爱卿,那小混蛋就是个白眼狼,如今又当如何?” 一干大佬相视,最后也都默默不语,朝廷十余万大军惨败而回,就算想征募兵卒攻打也不可能,至于对鲜卑人抛媚眼…… 司徒崔烈上前一礼,满嘴的苦涩。 “老臣以为……此时不宜继续激怒了那小子,还请陛下三思。” 刘宏张了张嘴,最后又一阵郁闷重重踢了郭胜一脚,这才又一声冷哼。 “哼!” “给朕滚回雁门!” “你个奴才给朕听清楚了,若那小子敢踏过雁门一步,朕就砍你脑袋!砍你郭家满门!” 皇帝大怒,郭胜更是心神惊惧。 “老奴誓死守住雁门,绝不让任何人踏过雁门一步!” …… “哼!” 皇帝恼怒,又踢了郭胜一脚才算作罢,回到座位前,正待开口询问新晋宠臣盖勋,嘴巴张开,这才发觉盖勋已经前往了长安出任司隶校尉。 “临洮小混蛋的事情暂且不提,美阳大败又当如何?” 一干大臣左右相视后…… “陛下,贼人正值兵盛之时,我军小败也算不得什么,只需多招募些敢战将勇,定然可一战胜之。” 见何进开口,他人心下苦笑,但也不得不点头赞同,一旁的张让等人却有些不满开口。 “大将军说我军小败,真是小吗?近十万兵卒丢了个干净也叫小败?” 张让抱拳道:“陛下,臣以为我军初败,军中肯定怨气深重,若不更换战败之人,来日再与贼人厮杀,军中将士肯定疑虑重重而不敢再战,唯恐再遭惨败而死。” 一干宦官全点头赞同,何进皱眉不悦。 “黄巾贼人作乱之时,我军初时也因贼人士气正旺而难以击败贼人,之后不也是捷报连连?臣以为当此之时不宜临阵换将而动摇军心。” 自王允不知从哪弄了封张让勾结贼人信件后,张让就有些恼怒了何进,见何进再次开口支持张温等人,阴沉着脸不悦。 “不宜临阵换将而动摇军心?十万大军几尽全军覆没,大将军以为军心就不动摇了?” “哼!” “今日能丢了朝廷十万大军,明日是不是也要让朝廷再丢十万大军?大将军知道这些阵亡兵卒抚恤是多少?” “四万万钱!” “四万万钱只是抚恤!再次征募十万兵卒,又需要多少钱?” 张让对皇帝的性子极为了解,提什么都不好使,可一提到“钱”时,立马面色大变。 “换!” “立马与朕换人!” 张让提到“钱”时,不仅皇帝刘宏面色大变,其余人也跟着面色大变,他人想要开口阻止,皇帝却恼怒一摆手…… “赵忠。” 赵忠精神一振,忙上前跪倒。 “老奴在。” “你来做车骑将军,征募兵卒皆由你去做,绝不能让他人再贪了朕的钱财!” “老奴遵旨……” “陛下万万不可……” 大将军何进面色大变,不等他人焦急开口阻止,皇帝刘宏像是极为担心他人又扒拉他的小金库,大手一摆。 “朕意已决!” “就这么定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扒拉的钱财被人扒拉一空,那种痛苦是他人很难体会到的,根本不等他人力谏阻止,刘宏大手一摆,带着几个小宦官就走。 正文 第225章 事实的并州王 都知道皇帝好财祸,刚刚经历一场大败,按理说,此时就算换将,那也当换一个威望老将用以稳定军心,而不是让贪财的宦官继任张温车骑将军,关键是……大败后是要花费好多钱财的,诸如张让所说的战亡将士的抚恤,诸如征募兵卒的花费。 换了赵忠担任车骑将军,抚恤金是不是可以少一些?征募兵卒的花费是不是也可以少一些?可若让那些不住扒拉自己小金库的人担任车骑将军呢? 一干大佬们唉声叹气,他们又岂能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可这是可以说省一省就能节省掉的吗? 郭胜挨了骂,低头走在最后,正当他准备转而低头走向小公主的宫室,大将军何进不知因何突然叫住了他。 “郭公公!” 因董虎的关系,其他宦官唯恐因郭胜倒了霉,也都不带他玩了,与董虎一般无二,成了宫内的异类,骤然听到有人叫他,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何进皱眉上前道:“郭公公与那小儿颇为亲近,你觉得……若是那小儿领兵讨贼,当如何平贼?” 听到“亲近”两字时,郭胜心下就有股不喜恼怒,脸上也多了些冷淡。 “不知道。” “但郭某知道虎娃一些话语,诸如……张太尉等人根本不配为将……” “什么?” 郭胜回头去看,见是何苗,眉头挑了下。 “虎娃与名下将领们说,为将者首先要明白一句话语,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算了,咱也不说了,说了你们也是不喜。” 郭胜与何进抱了一拳,转身就要再次离去,张让却突然将他拉住。 “郭公公且慢!” 张让拉住冷脸不悦的郭胜。 “那小子虽可恶了些,但却善于征战厮杀,听郭公公话语,那小子好像对……张太尉颇为不满?” “不满?” 郭胜一阵低喃,又低头轻笑。 “呵呵……” “诸位皆言虎娃是脑后长骨,张太尉越是大败,虎娃应该越满意才对,怎么会不满呢?” 张让等人面色大变,正待恼怒,郭胜却只拱了下手,心下颇为恼怒张让等人作为,也不愿意再与他们多言,气的一干大宦官老脸通红。 “哼!” 张让一甩衣袖,一干宦官全都冷脸离去,何进、何苗、崔烈等人却相视皱眉…… “遂高,你觉得如何?” 崔烈突然开口,何进眉头微皱。 “恐怕……那小儿又说了些妄言了。” 太仆袁隗见所有人皆皱眉,自是知道“妄言”意味着什么,仅看着郭胜的态度,那就不会认为妄言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叹息开口。 “小儿妄言倒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能解决了凉州作乱贼人,即便罢去了一些西军将领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沉默…… 崔烈看了眼袁隗,点头笑道:“袁公所言不错,若那虎娃真能有平贼良计,更换一些将领也算不得什么,就怕……” 崔烈摇头轻叹,与他人抱了一拳,什么话语也未再说,但却转而走向郭胜行走的方向,这也让一干大臣颇为皱眉。 何进、何苗对视一眼,竟齐齐苦笑叹息,也跟在崔烈背后,前去寻自家亲妹子,他人见三人如此,想了下,太仆袁隗、司农曹嵩竟也跟着折转方向。 先是崔烈,之后就是何进、何苗、袁隗、曹嵩求见,正在训斥刘妍、刘辩姐弟俩的何皇后颇有些不解,但还是让几位大臣进入了房内,几位朝臣入内后,可不就正见郭胜弓着腰站在一旁吗? 五位朝廷大佬全低头不语,何皇后一见这架势,她也有些不解了,但还是看向郭胜,先是一通毫无营养问话后,这才询问起匈奴人的事情,郭胜也老老实实将董虎的恼怒话语说了一遍…… 郭胜低身道:“虎娃做的虽然有些过了,但老奴并不认为虎娃有什么反叛的心思,若真的有其他心思,当不会将所有俘虏的匈奴人、羌人改了汉姓,更不会将他们与二三十万汉民打乱安置各地。” 崔烈、袁隗、何进等人不由相视,郭胜并未将这些话语在皇帝面前述说,或许皇帝根本就没给他机会,仅看着董虎的奏折就气了个肚子鼓鼓,又哪里有那个耐心听郭胜其他屁话。 何皇后点头道:“那孩子若能将匈奴人变成汉民自是件好事,但他也着实胡闹了些,就算有些不满,也当与朝廷仔细说一说,怎能趁着匈奴人为国征战时动手?若朝廷不惩罚一二,日后又如何让他人心向朝廷?” 何皇后说出这话语,不仅崔烈、袁隗、何进等人点头,就是之前被娘亲训的戴不住帽的小公主也不由连连点头。 郭胜苦笑道:“娘娘说的是,只是……虎娃也只能趁着上郡、西河郡匈奴相互混战厮杀之时动手。” 郭胜又低头说道:“虎娃参战时候,美稷单于庭已经战败,正在被上郡右部匈奴追杀,若没有虎娃参战,结果必然是上郡匈奴杀死了那羌渠单于,必然一举吞了西河郡匈奴,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又该当如何?” “若上郡匈奴霸占了美稷单于庭,强娶了晋国公主,并向朝廷上表臣服,要求朝廷认可了他们自己选出的新任单于,朝廷当如何?” “若认可,跟随皇甫将军一同征战的右贤王呼厨泉又如何会愿意?我朝日后又如何征募乌丸义从、羌人义从?” “若不认可,若无虎娃参与,朝廷能否出兵五万帮助右贤王呼厨泉复国?朝廷若不出兵相助那呼厨泉复国,朝廷同样失信于人。” 郭胜叹气道:“上郡、西河郡匈奴交战,若美稷单于庭所领西河郡匈奴获胜,朝廷尚可责难虎娃的妄为,可……事实却是上郡匈奴获胜,是须卜、白马铜在追杀羌渠单于,如此之下,虎娃反而做了朝廷没法子做的事情。” “先不提虎娃恼怒朝廷和亲的‘晋国公主’的封号,仅那左贤王於夫罗杀了高公公,杀了虎娃的大长使一事,那就成了匈奴人与河湟羌的私人恩怨,匈奴人再如何恼怒,那也是他们先杀的人,是匈奴人先挑起的事端,朝廷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主动挑起事端的人而攻击另一个人,如果朝廷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成了助纣为恶?” 一干人皆默默点头…… “若不看因果,以及匈奴相互交战情形,虎娃确实做的过了,确实有一举吞了匈奴自肥之嫌,但事实上却是上郡、西河郡匈奴数万人相互厮杀,而且还是在上郡匈奴即将获胜之时。” “美稷单于庭获胜了,且不言羌渠单于点名讨要我朝‘晋国’封号公主用意何在,老奴就算他们是亲善朝廷的,但那上郡匈奴却因张修擅杀呼征单于而极度愤恨朝廷,也是他们主动侵入河套三郡的,如此愤恨朝廷之族,在获胜吞了西河郡匈奴后,朝廷最好的法子就是打他们,可朝廷根本抽调不出数万精锐兵马,最后还只能让虎娃去打他们。” 郭胜眼角余光扫了崔烈、袁隗等人一眼,继续低眉开口。 “若虎娃不趁着两郡匈奴交战之际出兵,上郡匈奴必然因吞了西河郡匈奴而兵力强盛,到了那时,朝廷无论承认与否都不甚稳妥,以老奴想来,朝廷肯定会让虎娃出兵与他们死拼的,且不言虎娃恼不恼怒朝廷让他相助杀了他大长使的於夫罗、呼厨泉匈奴,就算虎娃与他们血拼,成了两败俱伤,那么……谁来抵挡鲜卑人?” “鲜卑趁虎娃与匈奴人拼杀之际,南下一举吞了董部义从、匈奴数十万人丁,太原郡能否抵挡十万鲜卑铁骑?” 众人大惊失色,就是何皇后也心脏狂跳,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刘妍、刘辩姐弟外,所有人这才发觉了真正的危险。 “在虎娃夺下美稷匈奴时,老奴原本是准备劝解虎娃的,但虎娃却对老奴极为恼怒,但虎娃不知道,他越是恼怒老奴,老奴心下越是安心,越说明他没有造反的心思。” 何皇后默默点头,说道:“郭公公说的是,匈奴人先杀了董部义从的大长使,杀了河湟羌的使臣,那孩子恼怒开战也怪不了他人,朝廷也确实不宜插手同样忠于朝廷的两大部族的争端,只是……朝廷还需派些人调和一二,莫让两族再起了争端。” 不等郭胜低身,司徒崔烈抱拳道:“娘娘说的是,匈奴人先杀了河湟羌的使臣,这才引发的双方的战争,朝廷着实不宜插手部族与部族之间的争端,但还是应该调和一二的。” 崔烈、袁隗、何进、曹嵩、何苗等人并不知道董部义从与匈奴交战的全部过程,所有人只将目光盯在了战争的结果上,只是看到了董虎实际控制地盘已经由雁门、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五郡扩大到了整个上郡、大半个西河郡,并州九郡,董虎的实际控制地域扩大了七郡,留给并州的仅剩下太原郡、上党郡和半个西河郡。 一场大战下来,董虎只看到了自己成了河套草原新生的小霸主,并未察觉到他已经成了并州王,已经占据了并州九郡的七个郡。 董虎的眼睛盯在北方鲜卑人身上,而朝臣们则看到了他已经事实占据了并州七郡,除了尚未涉足最富裕的太原郡和上党郡外,小混蛋已经成了事实的并州王,而这是极为危险的,也正因这些原因,残存的五万匈奴人才被安置在离石县,堵住太原郡的侧翼通道,避免小混蛋的手继续伸入太原郡。 正文 第226章 请曹操出山(上) 不知道战场的全过程,朝臣们只是看到了战争的结果,看到了董部义从进一步做大的事实,本能的就想恼怒、不满,就想给董虎继续下绊子,可听了郭胜的话语,若小混蛋不插手,恐怕会更加麻烦,小混蛋现在还没有反叛的举动,可鲜卑人不同啊! 小混蛋不插手,上郡右部匈奴就会获胜,是对朝廷有敌意的匈奴人获胜,到了那时候,若小混蛋一意保存实力,朝廷就不得不与匈奴人交战,这种情况就与当下的凉州情形一般无二,小混蛋在后面趴窝,朝廷与匈奴人打的血头血脸,最后获利的还是小混蛋。 若设法让小混蛋与匈奴人厮杀,两者拼了个同归于尽,那更惨,鲜卑人一举干掉了小混蛋和匈奴,直接吞了整个并州。 几个大佬回头再看,突然发现,小混蛋吞了匈奴反而是件好事,至少现在是如此,可……可小混蛋继续做大却成了事实啊…… 何皇后心下叹息,就算她再如何不懂政治,身边所有人都整日说这些,多多少少也知道董虎吞了匈奴意味着什么,可听了郭胜话语后,知道朝廷是没法子插手匈奴与董部义从的事情了,但她有些奇怪一干老臣怎么跑到了她这里,此时的她还不是何太后呢! “崔相……前来可是有事?” 何皇后开口,崔烈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犹豫了好一会,这才苦笑一声。 “凉州羌人造反,黄巾余孽又占山为匪,今时朝廷又逢大败……” “唉……” “老臣就算不喜那虎娃太过骄横,却也知那小子颇善战阵厮杀,郭公公刚刚自那小子身边回返,老臣想知道那小子可有平贼之法。” 小公主听到这话语,不由插嘴道:“虎娃打仗很厉害的,老大人为何不让虎娃打那些贼人呢?” 何皇后一瞪眼,小公主忙又低头不语,两耳却竖的直直…… 崔烈心下一动,向着低头小公主抱拳一礼,别说袁隗、何进等人了,就是何皇后以及小刘辩也是一阵怪异。 “老臣不敢隐瞒公主,若那虎娃愿意领兵缴贼,若公主愿意统领董部义从,老臣……老臣甘愿为一小吏前往……” 不等他人反对,刘妍慌忙小手乱摆。 “不成的……不成的……” 何进心下一动,正待上前劝解,郭胜有些皱眉不悦上前。 “公主殿下年岁太小,军中又不比其他,崔相还是莫要让公主冒险了。” 说着,郭胜有些不悦看向一干大佬,很有些恼怒不满。 “片刻前,在德阳殿前时,郭某说虎娃言张太尉以及各路将领皆不配为将,知道为何吗?” 众人一惊,崔烈神色却有些凝重,抱拳一礼。 “还请郭公公赐教。” 郭胜皱眉道:“仅从朝廷战报上来看,若不明所以的人,或许不觉得如何,但崔相当知道两件事情。” “第一,因陨星坠地划过叛军大营时,贼人惊恐而被董卓击败,我军六路大军自渭水杀入凉州之时,贼人并未全部撤往金城塞,故而董卓领三万大军驻军望垣之北,防备北地郡羌贼截断我军后路,也就是说……我军杀入凉州境内之时,后路面临着贼人时时威胁,我军后路有被贼人断绝的危险!” “战场风云变幻,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胜或一定败了,崔相,你明白贼人时时虎视眈眈十万大军后路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旦董卓抵挡不住贼人,一旦董卓大败,我军十万大军就将全军覆没,就意味着长安三辅、雒阳成了另一个空虚的河湟谷地!” “无论出于如何的自信、目的,仅让长安三辅、雒阳陷入空虚无兵危险中,此次领兵上下各将就没有资格统兵!” 崔烈、袁隗、何进……何皇后全面色大变,一脸惊骇看着皱眉不悦的郭胜。 “第二点,皇甫嵩、周慎所领四万前军在榆中城下战败,中军在襄武全军覆没,董卓的后军在望垣与贼人对峙,步卒自榆中至襄武需十日,至望垣需十五日。” “前中后三军脱节至少在十日以上,这说明了什么?诸位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郭胜极为不满,他在定颍城下,亲眼见识过孙牛指挥五千董部义从正面硬抗十万黄巾贼,一想到前中后三军竟脱节了十余日,心下就恼怒。 “哼!” “别说三军脱节了十余日了,战阵之上,左中右三军脱节五十步都是大败!当日在定颍城下,五千董部义从是如何围杀的十万黄巾贼?仅仅只是孙牛右翼强迫着贼人左翼后退数十步!” “仅仅只是逼着贼人左翼后退数十步!仅仅只是让贼人脱节了数十步,而这数十步却让五千董部义从围杀了数万黄巾贼!更不要说前中后脱节了十余日!” 郭胜又冷声道:“诸位也别狡辩,别与郭某说什么贼人士气皆无,别说我兵以一敌二什么话语,贼人杀入右扶风之时,我军多少兵卒?” “十二万!” “十二万都未能杀退贼人,贼人还是因陨星坠地这才主动后退的,又凭什么认为我军三四万可以战胜贼人十万大军?没有必胜把握,又为什么要让三军脱节至此?又为什么要在后路贼人未除而让十万我军陷入险地?” “哼!” “不顾长安三辅、帝都雒阳安危,不顾兵卒身陷险境,也难怪让一小儿如此不屑。” 郭胜满肚子牢骚,想愤怒却找不到人撒气,若不是几个老混蛋一路追来,他还是不会说了这些话语。 “虎娃说了,凉州羌人不耐持久,他们能抢了一年可用的粮食,但当他们没了粮食后,肯定会因为分赃不均而成为一堆散沙,朝廷不败时,在朝廷的威胁下,他们还能拧成一股绳与朝廷死磕,而朝廷大败后,只要不进一步逼迫,只要堵着陈仓路口,不出一两年,那帮家伙自己就会对自己人动手,就会相互举刀自相残杀,又哪里需要公主离京冒险?” …… “唉……” 一干人想要辩驳,最后又是一阵苦笑叹息,崔烈更是向冷脸的郭胜抱拳一礼,终了也没有多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六路大军五路皆惨败,能更换下面的将领吗?又能换谁? 只有卢植、朱儁两人有这个资格了,别说皇帝不愿意卢植统领兵马,崔烈、袁隗等人也是不愿,卢植的名头太大了,大的他人根本压不住的地步,朱儁此时正在守孝期间。 左右翻看一遍,最后发现还只能是皇甫嵩一人,至于赵忠任车骑将军……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皇帝想要省钱的做法,等赵忠征募到了兵卒后,估计也就该换人了。 谁也没料到董虎会一举吞了整个匈奴,这是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事情,随着北面送来的消息越来越多,朝臣们愈加沉默…… 沛国谯县一个茅草屋前正坐着一人,此人粗衣短衫几若于寻常的农夫,若是董虎见到,定然有些惊讶,他无法想象曹大丞相脚穿草鞋是如何的形象。 正当曹操翻看着一卷竹简,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精彩语句,很是捋须微笑,竟头也不抬去看正急匆匆跑来的几人…… “主公,袁绍送来了封信件。” 曹操只是笑了笑,头也未抬。 “袁绍……袁本初……” “呵呵……” 正待他摇头轻笑,身后茅草屋房门打开,一女走出低矮房门,手里还提着个黑色陶瓷罐子以及几个粗瓷碗。 “夫君。” 女人开口,曹操将竹简收起,双手一拍双膝站起,招呼许褚几人喝水。 “妙才,元让,子孝……” “来来……” 曹操招呼的不是别人,都是董虎熟知的几人,诸如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曹洪等人,一干人在抱了拳后也没怎么客气,各自从卞氏手里接过茶水,或蹲着,或自个寻个木墩…… “袁本初……” 曹操一手端着粗瓷碗,一手拿过许褚送来的竹简,脸上满是笑意,可刚看了上面一根竹片上的十余字,大手猛然一抖,整碗水全潵在地上,不仅几人齐齐转头,就是正要离开的卞氏也有些惊愕…… “主公,雒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褚来到跟前询问,曹操将一脸苦笑叹息…… “没什么,临洮虎娃趁着上郡匈奴与羌渠单于厮杀时,一举将他们全都砍了,美稷匈奴……仅剩下五万残部逃亡离石……” “啊?” 许褚大惊。 “那娃娃这么厉害?如此岂不是……岂不是仅剩下了一个鲜卑与他争斗了?” 见曹操苦笑,半大少年的曹休不解开口。 “主公,那临洮小儿好像也没多大吧?难道真有外面传扬的那么厉害?” 曹操暗自叹息,又点头微笑。 “那虎娃确非常人可比,然天下英雄辈出,文烈来日也定然不输于他人!” 曹休字文烈,是曹洪的侄子,曹操归乡后,就学着董虎弄了几百乡兵护佑家乡,本家曹家以及与曹家联姻的夏侯家就成了几百乡兵的骨干,而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曹洪、曹休以及许褚就成了其中佼佼者。 曹操回乡的日子还算逍遥自在,没事读读书,练练兵,顺便再调教几个亲信爱将……嗯……还娶了个漂亮小妾,就是粗衣粗衫却眉清目秀的卞氏。 董虎整日挠头不断,不是忙着收割耕种,就是气愤并州刺史张懿那老小子的捣蛋,更是气愤丁原堵着雁门关,不让并州逃难百姓进入他的大同镇,这些还不算完,还要唉声叹气给董卓送去五千匹战马,把好不容易抢来的铜钱送人,还要面对又跑回来的郭胜一再唠唠叨叨…… 他是不知道曹操的滋润小日子,若是知道,估计会嫉妒的想要打人。 正文 第227章 请曹操出山(中) 世家豪门可用的资源太多,即便有些人家没落了,家中也有不少祖辈遗留下来的兵书战策,也不是真正的农夫那般一无所知,而曹家、夏侯家就是这样的存在,董虎羡慕曹操的逍遥自在,羡慕曹胖子随意招了招手就能招到一群人,他又哪里知道曹胖子羡慕小混蛋轻轻松松弄到几百、数千临洮悍不畏死兵卒。 中原多将,凉州多卒,各有千秋。 曹操心下想着董虎的命好,过了好一会才见他人一脸怪异看着自己,不由咧嘴呵呵一笑。 “呵呵……” “临洮虎娃虽悍勇、精于战阵厮杀,就如袁本初来信所言,尽管那虎娃远在千里之外,亦能轻易看出张太尉等人的得失,也正如那小儿所言,张太尉确实不宜为将,贼人虽退,然却足有十数万之多,如此之多凉州羌贼,又岂能轻视之?怎能将前中后三军脱节十数日之远?更不能在后方贼人未去之前而深入贼境,理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方是正理。” 曹操笑道:“临洮虎娃精于战阵厮杀,然却可为一羌王,难为天下英雄。” 许褚听了这话语,不由大点脑袋赞同。 “主公所言不错,就算许褚这么浑,那也知道那个什么上中下的是不能说的!” “上中下亡国三策”传扬的人皆尽之,许褚开口,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人也不由默默点头,可他们又怎知曹操心下的苦笑哀叹? “呵呵……” 曹操起身重重拍了两下许褚后,什么话语也未说,转身走入身后低矮屋舍,许久也未见他走出,许褚、夏侯惇等人有些疑惑不解,也跟着走入极为简陋的茅草屋,正见曹操盘膝坐在草席上,而一旁的卞氏只是默默在缝补着衣物…… “主公?” 许褚有些不解曹操这是怎么了,上前低身询问,曹操莫名其妙的轻笑了声。 “许褚……” “跟着操……可曾后悔了?” “啊?” 许褚没料到曹操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忙单膝跪地。 “许褚……” 正待许褚焦急开口,曹操突然将身体向前倾斜,重重拍在许褚厚实肩膀上。 “操……信你!” 夏侯惇、曹仁等人不明白曹操这是怎么了,曹操却一脸郑重看着几人…… “诸位若遇到那虎娃,当万分小心!” “万万不可轻视!” 曹操神色凝重,正要再开口,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孟德……孟德兄……” 曹操先是一愣,甚至顾不得穿上草鞋,赤着脚便冲出门房,正见竹篱笆房门处正有两人牵着马匹,并未失礼闯入院内。 “文若……志才……” 曹操脚步急切,一路奔跑到荀彧、戏忠面前,顾不得抱拳行礼,上前就是一手拉着一个…… “可是想煞了操……” “快……快随操入内……” …… 曹操极为热情,更是大声招呼许褚等人向两人见礼,让许褚去安置马匹,好一会闹腾才一左一右拉着荀彧、戏忠两人进入低矮茅草屋,脸上颇有些羞愧。 “操家中简朴,还望两位兄台莫怪操的慢待…… “来来……请请……” 曹操一通招呼后,所有人这才一一坐下,荀彧四处打量了一圈,脸上浮现些笑意。 “前些时候就听闻孟德归乡务农,陈某原本还有些不信,亲眼所见后,方知荀某是比不得孟德你。” “文若兄说笑了,操嫌家中吵闹,这才寻了此处读书。” 曹操从卞氏手中接过酒水,一边为两人倒着酒水,一边叹息。 “天下不靖,盗匪遍地,操本有满腔报国热血,然朝中阉党奸佞横流,操就是有心亦是无力,与其与污垢同流,还不如居于乡野,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曹操开口叹息,荀彧、戏忠跟着面露忧虑…… “两位来的还真是巧了!” 曹操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一拍脑袋,忙起身去拿不远处小几上的一卷竹简。 “本初刚刚让人送与操一封信件,说……说那临洮虎娃不仅击败了美稷匈奴人,竟还胡言乱语一通……” 曹操将竹简送到荀彧手中,荀彧只是翻看了几眼,就又将竹简还给了曹操,脸上也露出了些苦色。 “不瞒孟德,荀某与志才在颍川时就已经知道了此事,今日前来也是想听听孟德对此事的见解。” 曹操眉头微动了下,他自然不会愚蠢到两人会这么巧前来,只见他咂巴了两下嘴唇…… “临洮虎娃精于战阵厮杀,名下亦有凉州悍卒……那虎娃本事再大,纵有危害,也仅是另一个匈奴、鲜卑,我大汉朝又岂会畏惧一羌胡之流?” “只是……” 曹操轻叹一声。 “那虎娃本身危害并不大,但他若与董卓结合在了一起,天有倾覆之危啊……” 荀彧、戏忠面色瞬间凝重,许褚等人更是面色狂变。 “唉……” 曹操拿起竹简,脸上更加苦涩。 “说了些混账话语并不可怕,干掉匈奴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是朝廷十余万大军仅剩五万之数,可怕的是……是董卓救出的三万汉兵。” “呵。” 曹操自嘲笑了声。 “说起来甚是可笑,曹某竟更愿意三万兵卒皆死。” 荀彧、戏忠一阵沉默…… “孟德所言不错,若……若三万汉兵皆死,朝廷尚不至于陷入危局。” 听着戏忠开口,许褚、夏侯惇、曹仁等人满脸的疑惑不解,不解他们怎么巴不得自己人死了个精光。 曹操抬头看了一眼许褚等人,叹气一声。 “正如那虎娃所说,前中后三军脱节至此,纵胜亦是侥幸,此战若是小败,若我军折损兵马甚少,天下尚不至于陷入危险之中,偏偏六路大军,唯有董卓一路安全退回。” “许褚。” “若你是一无名小卒,因朝廷领兵之将太过无能,致使你的兄弟死伤殆尽,你可否还再信任那些无能将领?” “若你是董卓名下三万兵卒一人,当你看到五路大军皆全军覆没,唯独你们一路三万兵卒安安全全回返美阳……” “许褚,你信谁?” “信那五路大军将领,还是信董卓?” …… “唉……” 荀彧轻声叹息,不仅精明的曹操看到了六路大军仅存董卓一路带来的危险,一些精明的人同样也能看到这种情形下的危险。 六路大军,十余万朝廷兵马不是其他地方杂兵,而是雒阳、长安兵马,谁掌控了这些兵马,谁就成了事实的大将军。 曹操、荀彧、戏忠很清楚这些平乱大军的来源,皇甫嵩领兵率先入长安三辅平乱,这部分兵卒都是刚刚剿灭冀州黄巾贼的兵马,朝廷自唐周元月告密至三四月出兵颍川,仅两三个月,天寒地冻的,能够征调的只能是雒阳自身兵马。 凉州羌人造反,杀入了右扶风,长安三辅为了抵挡十万羌贼,同样征募了关中数万兵马,而这些兵马加在一起,就是张温出兵六路的全部兵力,全都是雒阳、长安三辅所有兵马,所有精锐! 董虎一直没明白董卓究竟是如何成为帝国太师的,一直没明白明明叛军堵住了进入凉州的路口,董卓明明在张温、皇甫嵩主持平乱时,他一直都居于后方…… 一直居于后方,就算董卓在凉州有再大的威望也是没办法施展,明明董卓手里没有凉州军,在汉兵没有杀过金城塞之前,董卓更加不可能征募到临近高原的湟中地区湟中义从,不可能征募到令居塞的湟中义从,不可能跑去酒泉、敦煌招募湟中义从…… 那么董卓是如何掌控的兵马?如何掌控的雒阳、关中十数万兵马?董卓死后,牛辅、李傕、郭汜又凭什么用董卓名义稳住的军心? 直至朝廷六路大军,仅董卓一路独存时,董虎就明白了根由。 显然不止董虎看到董卓身上隐隐帝国太师的影子,曹操、荀彧、戏忠……甚至送信前来的袁绍,以及太仆袁隗也看到了董卓身上隐隐威压。 戏忠苦笑摇了摇头…… “正如孟德所言,董卓所领三万汉兵若尽死,对大汉朝虽是重创,但那也仅是损失了些兵卒、钱粮,朝廷可另行征募数万兵卒,并不会让董卓一举收获了军心。” “只是现在……除非朝廷能尽快剿灭了凉州贼人,尽快放兵卒回乡,否则……” 曹操不置可否摇了摇头。 “不可能!” “那虎娃若还在河湟谷地时,即便那些贼人造反作乱,以那虎娃在并州的征战厮杀本事,那些贼人绝对无法做大,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荀彧默默点头道:“孟德所言不错,想要短时间内平定羌乱是不可能了,不能短时间内平定凉州羌乱,兵卒就无法解散归乡,因此次朝廷大败,董卓必然在军中有难以匹及威望,一旦天下稍有变故……” 曹操苦笑点头道:“所以啊,那虎娃今日还只是匈奴、鲜卑之流,若董卓一旦位居高位,天下必是无人可制!” 戏忠突然道:“兵法言,亲而离之,那虎娃不过是临洮羊杂汤一小儿,其父更是董卓身边一家将,然那虎娃却坐拥十万兵马,董卓心下就无丝毫忌惮?” 曹操一阵苦笑摇头。 “志才所言不错,名下大将比自己兵马还要强盛,董卓心下定有忌惮、不满,然那虎娃却很诡异,很难让人琢磨。” “不提那虎娃在临洮时所作所为,榆中城下,那虎娃亲领五千骑千里奔袭河湟谷地,董瑁领三万董部义从留于榆中城内;那虎娃亲领万卒前来中原,董瑁又领数十万河湟羌居于后……” 正文 第228章 请曹操出山(下) “那董瑁是董卓亲子,听闻虎娃与那董瑁关系很好,几若与主仆、兄弟,董卓心下即便有些忌惮,也很难真的相视为仇。” “那虎娃虽说了诸多混账令人不喜话语,但两位先生也当看得到,那虎娃至今并未真正做出反叛举动。” 戏志才神色凝重道:“那虎娃确非常人,手握十万兵马却极为隐忍,就算董卓位居高位,双方就算有了裂隙,那虎娃也极有可能退让隐忍,如此说来……” 曹操叹气道:“志才兄所言不错,根子还是在董卓身上,那虎娃顶多与匈奴、鲜卑等若,若无人为其松绑,他就算拥兵十万也难以为祸天下,而且他背后还有个鲜卑时时威胁。” “匈奴人在河套三郡之南,一旦战败,就算想逃都难,这才能被小儿趁着匈奴内乱时一举吞入,鲜卑人呢?鲜卑人背后有万里草原,即便战败也非真正战败,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击败的。” 荀彧默默点头,突然说了句让曹操呆愣话语。 “孟德,你觉得……朱将军能否压得住董中郎?” 曹操眉头紧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段颎、张奂、皇甫规同为凉州三明,皆因三人在上一次的凉州十年战乱中,三人皆有无数功劳。” “段颎功勋最重,十余年中大小一百八十余战,无一败,仅俘获牛羊就超过千万头,其名下左右司马是度辽将军田晏、护乌桓校尉夏育,然两人皆在熹平六年大败,以至于三万骑十不存一。” “此战的主将是田晏,是因田晏蛊惑中常侍王甫征讨弹汗山鲜卑,这才一战尽没河套三郡万骑,虽此战三位主将皆下狱论死,然其主罪是田晏,就算今日未死,也绝不能继任张太尉征讨凉州贼人。” “因上一次北宫伯玉、韩遂等人造反,夏育继任皇甫将军出任护羌校尉,然在去岁被贼人困于右扶风,继而战死。” 曹操皱眉道:“张奂名下左右司马是尹端、董卓两位,张奂平定了凉州羌乱时,尹端因功出任会稽郡太守,朱儁将军为其主簿,并因此缘由而被尹端太守推荐孝廉,这才正式走上仕途。” 曹操的话语让陈群、戏忠苦笑叹息,仅从此过往就知道,论军中资历,董卓是与朱儁“主公”尹端是一个级别的,朱儁初入官场时候,董卓就已经跟着段颎、张奂两人征战了将近十年。 军中是讲究资历、尊卑的地方,朝廷的越级任命,任命一个小青年做几十年大将上官,这没有问题!明面上或许因为官场体制问题,给个面子,可要真想压住几十年的老将,没有真材实料,哪有这么容易? 曹操饮了口酒水…… “董卓与朱儁将军都算是寒门入仕,然……朱儁将军……更善赌。” “是个赌徒!” 曹操想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觉得“赌徒”更为适合,也让一屋子人全有些惊愕、不解。 “朱儁将军家境贫寒,听闻其母以贩买织缯为业,因朱儁将军借贷百万钱置办奢华衣物而被其母不喜,太守尹端因征讨妖人许昭战败而被朝廷治罪,主簿朱儁曾以数百金贿赂而救恩主尹端……” 在雒阳的曹家奢华,但谯县曹家、夏侯家都是以勤俭持家,以至于曹操死后,众多妻妾全都自己挣钱自己吃饭,以至于夏侯渊的侄女在采桑时被张飞掳走。 曹操的性子里是极为不屑朱儁这样的做法,嘴角微翘了下。 “操就是不说,文若、志才也知州郡征募之人皆是怎样的人,非贤良仁德名士,就是当地豪强之流。” “为了入仕而借贷百万钱置办一身衣物,许褚若向文若借贷百万钱,文若会借吗?” “借了百万钱,难道不用还吗?还有救恩主尹端时的数百万钱。” “一个靠着贩买织缯贫寒人家,又凭什么偿还数百万钱?” 不仅荀彧、戏忠苦笑,许褚、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人全都默默点头。 “三互法”之下,当地人是不能在当地做官的,若是大汉朝顶级家族,就如四世三公的杨家、袁家,跑去哪里做官都不会被当地小吏使绊子,一个绊子没使好,就会遭到这些顶级家族的报复,但名望不高的家族就不成了,就必须借助当地威望家族的支持,或是当地够狠的混混头子的支持。 曹操的话语很直白,临洮董家在陇西郡也是数得上名号家族,他朱儁呢?母亲还要靠着为人织布养活家小,又怎么可能是当地名望家族?不是名望家族,还能成为太守府主簿,那就只能是一种可能,朱儁在家乡是游侠儿头头。 曹操摇了摇头,一个兵卒一年的饷银才八千钱,战死的抚恤才三四千钱,若没一些特殊手段,仅以朱儁贫寒家境,又哪里拿的出数百万钱? “为了入仕而借贷百万钱置办一身奢华衣物,为了获得一个名声,或获得尹端恩情,花费数百万钱贿赂狱吏,在操看来,朱儁将军是精明赌徒,与文若、志才这般凭借才智而被世人所知不同。” 曹操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这样的赌徒,真正达到朱儁这般高度的却少之又少,知道朱儁肯定也是有本事的。 曹操叹气道:“朱儁将军性子里多了太多的赌性,而董卓却一直在边地流转任职校尉,远比朱儁将军要沉稳的多,军中威望也更高,朱儁将军若想压着董卓一头……基本不可能,除非……除非是卢尚书。” “卢尚书”是卢植,曹操开口后,荀彧、戏志才不由一阵苦笑,他们当然知道卢植是能够压制的住董卓,但卢植的老师、师兄弟名头太大了,更为重要的还牵扯了刘氏宗室问题,上至皇帝,下至三公都不愿、不会使用卢植。 “唉……” 曹操心下也知,卢植是不可能前往美阳主持平乱大局的,可当下又没有人能够压得住董卓,即便是皇甫规的侄子皇甫嵩,那也只能算是与张奂的军司马董卓平辈,真正论起军中资历,别说皇甫嵩了,即便加上卢植、朱儁两人也是比不得,但卢植并非只是单纯的武人,是可以从其他方面压得住董卓的。 “当下只有两个法子,其一是尽快平定凉州羌乱,将兵卒遣返回乡;其二……将董卓罢职归乡,只有如此方能避免数万大军落于董卓之手,只是凉州九郡羌乱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平定,董卓刚刚有功于朝廷,正值军心不稳之时,又如何可令董卓去职归乡? 曹操心下一阵苦笑,还是无奈说道:“此时我军初败军心不安,兵卒只是本能的信服董卓,这并不可怕,怕就怕董卓看到那虎娃所作所为,怕就怕董卓心怀异心,有意控制朝廷兵马,那才是真的危险了。” 荀彧与戏志才相视后,抱拳道:“孟德有志有谋,又何须留在乡野之间?此时正值朝廷用人之际,何不带着忠贞乡勇报效朝廷?” 曹操瞳目陡然一凝,直到此时他才算真正明悟了过来,才算是知道了他们想用何种法子。 “争夺军中威望……” 听着曹操低喃,荀彧再次与戏志才相视…… “孟德也是看到了,此战我军仅有那董卓一路安全逃回,董卓也必在军中获得威望,若不加以制止,朝廷数万兵马必被他人所夺,若不加以制止,大汉朝危矣!” 见曹操皱眉不语,戏志才抱拳道:“但凡有识之士皆能看到今日之危,大将军已经向朱儁将军荐举了孟德为别部将军。” …… 曹操依然皱眉不语,许褚连连拉动夏侯渊衣袖,夏侯渊就是不开口,看的一旁的曹仁大急,蹭得站起。 “主公,末将觉得两位先生说的对,正值大汉朝危难之时,咱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曹仁主动开口,许褚、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曹洪等人齐齐起身抱拳。 “我等愿随主公征战!” 一一将人看过……曹操重重一拍双腿站起。 “也罢!” “大丈夫当驰骋疆场!” “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自己破草屋也不待着了,一手拉着一个,招呼所有人回自家高墙大院,让两人见识一下自己训练的五百敢战儿郎…… 今时已经是中平三年八月,自张温主持的六路大军兵败后,五月时,董虎给了董卓一封信件,与此同时中常侍郭胜也回到了雒阳。 董卓不当着张温、皇甫嵩等人的面说了那番话语,郭胜不在何皇后面前不满话语,若皇帝不知道董虎的胡言乱语,太尉张温、执金吾袁滂、匈奴中郎将皇甫嵩、荡寇将军周慎四人也不会太过倒霉。 十余万汉兵大败,初时皇帝刘宏只以为贼人兵多势众,十万打自己四万、五万的,输了也算正常,皇帝能够想明白自己兵少的道理,只要他们不扒拉自己的小金库就行,可当他得知了郭胜话语,当长安三辅传来了当日董卓的不满后…… 大怒! 这么好的机会,十常侍能够放过那才叫怪了呢,在一旁一通上眼药水,张温、袁滂、皇甫嵩、周慎全都被皇帝塞入了牢笼,由赵忠继任张温身上的“左车骑将军”一职,暂时成为平乱大军统帅。 张温被罢职,司徒崔烈转任太尉;袁滂被罢职,甄举继任执金吾,与此同时,司空许相花了千万钱成为司徒,而司空则由光禄勋丁宫继任…… 张温倒了霉,袁滂、皇甫嵩、周慎全被恼怒的皇帝塞入牢笼,美阳数万汉兵大营仅剩下破虏将军董卓一人,董卓大喜,可还没等他高兴几日呢,黑着的老脸又耷拉了下来,右车骑将军朱儁转任左车骑将军,授印、持节平乱! 正文 第229章 孙坚要杀董卓(上) 按照董虎所知道的车轮痕迹,这场大败本来是没有皇甫嵩啥事的,皇甫嵩在去岁三辅发生蝗虫灾后就被去职了,是张温接任的左车将军,朝廷还为他进行了Vip至尊标配,在六路大军五路惨败后,皇甫嵩这才又重新继任平乱的,可能董虎这个扑棱蛾子确实影响了些车轮轨迹,即便他跑到了河套草原趴窝,也还是影响到了皇甫嵩的人生轨迹,竟让他带着五千匈奴义从跑去了美阳助战。 董卓、董虎都对皇甫嵩有诸多不满,但叔侄两人的不满又有些差别,董卓纯粹是不喜头顶始终有人压着,是权利上的不满,而董虎则不满皇甫嵩对黄巾军的残酷屠戮。 历史上有很多次像皇甫嵩这样的屠戮,但很少有一个汉人王朝会对境内造反的汉民如此残酷屠戮,若说这是震慑行为,董虎还能勉强接受,关键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三国时期究竟死了多少汉民,更加清楚若不是汉民大量死亡,也绝对不可能将匈奴人迁入并州各郡,以至于为后来的五胡埋下了隐祸。 有人说五胡的发生是因司马家的无能,太过妄为造成的,但董虎知道,无论有无司马家的混账妄为,当匈奴人由河套内迁进入离石、太原郡、上党郡的那一刻,灾难就已经发生了,无非是这颗灾难的雷何时爆炸的问题。 扑棱蛾子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原有轨迹,或许皇帝很是恼怒皇甫嵩总是扒拉他小金库的缘故,竟将本不该关入牢笼的皇甫嵩也关了起来,之前的功勋什么的全部抹了个干净。 张温和三员大将被塞入牢笼治罪,中常侍赵忠成了车骑将军,一个屁啥不懂的人,董卓自是不会在意,小日子也着实得意了好几日,可好日子不长,朝廷又给董卓头上加了个让他恼怒不喜的人,结果就又成了董卓爱理不理的态度,朱儁每次开会,不是不去,就是每次都迟到。 就如曹操所说,朱儁与董卓在根子上其实差不多,别说这二位,就是刘关张、孙坚等人,他们同样都是当地游侠儿中的老大,当然了,董卓比朱儁强些,毕竟临洮董家是陇西郡的豪强,而朱儁家中贫寒,但朱儁能成为家乡游侠儿老大,若性子不够强硬,那也甭想成为老大。 两个人的根底差不多,初时入仕途径也差不多,都是当地太守需要游侠儿头头镇场子,唯一有些差别的是朱儁较精明、会做人些,由黑转白了,而董卓呢?头顶上一直有人按着他,而且在校尉一职上一按就按了他一二十年。 别看卢植、皇甫嵩、朱儁早早的是太守、中郎将,在朝堂上有诸多威望,但在军中、在底层兵卒中以及战阵厮杀经验上,董卓能甩他们好几条街。 董卓军中资历不是朱儁能够比的,脾气又在那摆着,哪里愿意他人拿自己做踏板,张温是清流文人,性子多多少少都柔和些,或者说并不愿意真正激怒了董卓,可若将朱儁与董卓放在一起…… “哼!” 董卓双手扶膝站起,连与黑着脸的朱儁话语都不愿,起身就要甩袖离去…… “董卓——” 朱儁大怒,蹭得站起,大手不由摸向腰间。 “董卓!” “你敢藐视军法、朝廷威严吗——” 董卓双眼微眯,细窄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冷芒。 “藐视军法?” “藐视朝廷威严?” 董卓是谁?见朱儁竟敢手按刀剑,也一手按着腰间大砍刀上,冷哼一声。 “哼!” “军中无粮……你就想觊觎老子的粮食?就想抢夺老子的马匹?就凭你也配?” “哼!” 董卓转身就走,身居军中多年,他很清楚战争会带来什么弊端,这才逼着董虎送来一万万钱和五千匹战马,也正如他所料,长安三辅因战争遭受了严重影响,再加上张温的五路大军辎重粮食全丢了个干净,以至于整个军中也只有董卓还未断粮。 见老混蛋带着一群冷脸凉州将领远去,中军大帐顿时少了一大半人,看的朱儁老脸铁青,不等他恼怒再骂呢,一名乌丸将领猛然站起。 “将军,我军的粮食何时发下?” 校尉鲍泓猛然站起,向着朱儁抱拳 “他们乌丸人还好一些,多多少少还有些吃的,我军可都断了一日粮,再不发放粮食,下面兵卒若是闹腾起来……” “哼!” 朱儁冷哼打断了鲍泓话语,又看向一旁的参军孙坚。 “长安可有送来消息,粮食何时送来?” 孙坚心下苦笑,却也只能抱拳说道:“回将军,末将已经让人去催了,想来三日就该送了过来……” “三日?” 不仅乌丸人不满,一群将领全都不满起身,自打战败后,下面的兵卒就怨气颇多,这要是真的断了粮,数万人全都暴怒…… “将军,三日绝对不行,兵卒真的会乱的!” “是啊,兵卒若没粮可真的会乱的……” “董将军有粮……” “董将军有粮又如何,那是临洮虎娃送来的钱财、牛羊……” …… 一群将领争吵了起来,朱儁气的老脸乌黑,但他也没有太好法子,这都派了好几波人去催粮。无奈之下,只得冷脸将所有满肚子牢骚的人赶走,在大帐内生闷气。 “将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参军孙坚开口才惊醒了正皱眉思索从哪弄粮的朱儁。 “将军,末将听闻那临洮虎娃曾有《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将军每次军议,那董卓不是不遵将令不来,就是众将等他一人,若不严肃军法,他人又如何知道将军威严?又如何让兵卒听令行事?” 朱儁眉头微皱,孙坚再次开口。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 “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 孙坚正色道:“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杨干,将勇方才敬畏军中律法,方能上下一心奋勇杀敌,将军手持陛下所赐节杖,若不能震慑宵小,国威必损!” 朱儁微微点头,又轻声叹息。 “本将军又岂能不知这些?可若真杀了那不遵军令董卓,名下将领若是暴怒作乱又当如何?” 孙坚上前低声道:“董卓所持者皆是那些凉州将勇,若他们敢作乱造反,自当一并斩之,没了他们,军中儿郎皆是朝廷之兵,自不会不敢听朝廷之令!” 又说道:“军中缺粮,长安一时半会也难以调来粮食,而董卓军中尚有粮食数万石,若将军稍有犹豫,一旦兵卒因缺粮而呼啸营帐,阉党必会不分缘由罪责将军!” 朱儁心下陡然一惊,眼中多了些狠辣。 “文台,你可知道……若事败会有如何后果?” 孙坚极为厌恶董卓的不屑轻视,郑重抱拳道:“将军放心,前些时候来了三名幽州汉子,骁勇不在末将之下,有伯圭相助,末将定可一举斩杀藐视朝廷威严之人!” 朱儁起身来到孙坚面前,看着名下悍将片刻,重重拍了孙坚肩膀数下。 “军中粮食不足……本将军与你一日时间。” 孙坚一脸的坚定抱拳。 “诺!” 朱儁又嘱咐了句。 “此事重大,绝不可走露消息!” “诺!” …… 孙坚退出大帐,朱儁却眉头紧皱,他不是蠢货,杀董卓并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首先是河湟谷地内的董瑁,是谷地内数万董部义从。 生父被杀,董瑁很可能会领着河湟羌加入凉州叛军,而那时的凉州羌人将更加难以剿灭,但朱儁相信,只要朝廷军队上下一心,即便河湟羌参与造反,朝廷也能获得最后胜利,这在大汉朝几百年时间里,无数次用事实证明了的,而那临洮小儿当着并州司马郭缊和一干匈奴人已经说了很清楚,羌人也好,匈奴人也罢,根本没有办法与大汉朝对抗。 朱儁极为相信,即便河湟羌造反,即便临洮小儿在并州造反,大汉朝也必然可以获得最后胜利,但他也极为清楚,一旦董瑁、董虎兄弟造反会有怎样的麻烦。 孙坚说的董卓触犯的《十七律五十四斩》律令,这些都不足以让朱儁下了决定,但最后话语却让他感到了浓浓危机,尤其是皇甫嵩被剥夺了所有,剥了官身,剥了侯爵、食邑,被大怒的皇帝剥夺了所有,有功大将沦为了阶下囚。 朱儁的性子与董卓相似,年轻时都是当地游侠儿的老大,之所以面对董卓的一再轻视、无视而强压性子,主要还是因董瑁、董虎兄弟,可若因为董卓不遵号令而让自己一无所有…… 在退无可退时,不顾一切的赌徒就会毫不犹豫推出所有筹码! 孙坚性子急躁,做事往往不顾一切,刚走出中军大帐,甚至连做个样子,在营地内巡视一圈,假装一下子都无,直接跑到公孙瓒营帐内,而帐内另有三名粗衣衫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与董虎有过短暂交手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因董虎吞了匈奴人后,鲜卑人骤然紧张,也触发了幽州代郡、上谷、渔阳乌丸人的紧张,刘关张三兄弟就算想为张世平、苏双贩马也不可能,这才从幽州跑来寻公孙瓒,希望跟着师兄混些功勋什么的。 正文 第230章 孙坚要杀董卓(下) 在步度根领五千帐兵与董部义从短暂交手后,尽管吃了些亏,弹汗山魁头、步度根兄弟也并未将董虎当成生死大敌对待,可当董虎趁着上郡、西河郡匈奴混战厮杀时,一举吞了整个匈奴,不仅让弹汗山紧张,也让整个东鲜卑紧张。 鲜卑各部紧张,幽州境内的乌丸人各部同样绷紧了神经,唯恐鲜卑人突然杀入境内,即便是正值放牧时节也不敢稍有放松。 大半年,成了云中将军的华雄亲自坐镇强阴、凉城,唯恐一个疏忽就让鲜卑杀了进来,鲜卑人也紧张不讲规矩的董部义从趁着放羊季节突袭他们,紧接着就是乌丸各部、幽州刺史刘虞,所有人都绷着神经,放羊的各部族也不敢跑出几千里,都窝在族地周边,而这种紧张也彻底让刘关张失去了工作。 刘关张三兄弟进入美阳已有半个月,公孙瓒自己的日子都不好过,三兄弟又如何高高兴兴? 孙坚寻来时,公孙瓒正与手下一干将领吃闷酒,双方绕来绕去说了好一会话语,无非就是董卓是如何的不遵军令、蛮横霸道,反正说来说去还是这些,不满了快一年,到头来还是这些。 或许公孙瓒知道孙坚想与他说些私密的事情,摆手赶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人,仅留下一些心腹。 “文台兄有话不妨直说,此处无外人。” 但凡边军将领的性子都差不多,公孙瓒也不喜欢绕来绕去,张口便是直接询问,孙坚说出的话语却让所有人一阵呆愣。 “董卓素来不遵军令、藐视朝廷威严,车骑将军有心行‘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杨干’之事,欲严整军纪,公孙将军以为如何?” 公孙瓒是幽州悍勇大将,手下有严纲、田楷、单经三员心腹爱将,只是此时全一脸惊愕看着孙坚,他们是不喜欢董卓,但也从没想过一刀砍人的念头。 见他人不开口,单经犹豫说道:“孙参军,这是不是不妥?董将军有兵过万,在军中也颇有威望,正值与贼厮杀之时,若此时杀有功大将……是不是不妥?” “不妥个甚?咱就看不惯那帮凉州崽子!” 帐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就算悍勇大将的公孙瓒也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不是刘备身后的张飞又是谁? 刘备不等他人开口,忙回头训斥。 “三弟不得胡言乱语!” 见所有人看来,刘备忙起身抱拳致歉。 “翼德鲁莽,还望诸位莫怪。” 好不容易有人支持,孙坚忙抱拳还礼。 “玄德能不远千里前来,自是忠贞义士,然今日军中上下不一心,正如单将军所言,正值敌我两军相争之时,若上下军心不一,又如何缴贼?” 说着,孙坚又回头看向皱眉不已的公孙瓒。 “公孙将军自去岁领三千乌丸骑前来,至今已有一年之久,伯圭是亲眼所见那董卓所作所为,使君相召议事,不是呼名不至,便是迟迟未来,何曾将军中法度、朝廷威严看在眼里?” 公孙瓒心下叹息,心下纵然再如何不喜董卓的跋扈,却也知道一旦杀了董卓会有怎样的后果…… “公孙将军也知朝廷粮食辎重不足,若不能尽快筹备到粮食,军中将士必心怀怨气不满,将军领三千乌丸骑前来,今时仅有半数,乌丸人心下必生不满,若再因粮食辎重而使军卒怨恨折返,乌丸人不敢怨恨朝廷,然却以将军为仇。” 公孙瓒与手下心腹轰然站起,皆一脸恼怒看着孙坚。 严纲怒道:“别人不知道此次兵败的缘由,难道孙参军也不知缘由吗?若非是你一再蛊惑他人,说什么贼人士气崩溃,说什么奋勇杀敌,我军又怎会与中军脱节至此?又怎会如此大败?又怎会尽失粮食辎重?” 孙坚一阵沉默…… “孙某曾与周将军说过,贼人败退匆忙,金城塞内粮食可能不足,若周将军能与孙某万人,孙某只需截断贼人粮道,贼人必乱,我军自可一击而平贼。” 原本敌我双方在美阳对峙,因为一场流星雨,一颗燃烧未尽陨石掉落,正从十万凉州叛军头顶划过,惊吓了黑夜中牛羊,羌人就觉得这不是好兆头,可他们也不想想,流星又不是直直砸在自个头顶,双方在美阳对峙,从他们头顶划过,难道没有从汉兵大营上空划过? 董卓、董虎甚至任何一个凉州大将都知道羌人造反无法持久,一开始时,一个个全发了老鼻子的财,抢了不少东西,可若彼此对峙一年,抢的粮食吃的差不多了,轮到吃自己老本时,这个时候的造反家伙们,一准想着如何投降、尽快投降的问题。 流星的事情不过是个借口,不是想不到流星也划过汉兵大营上空的问题,而是因为一群混账自己有了各自散伙的心思。 按理说这是挺扯淡的,可这对于凉州造反惯犯们来说,占不到便宜就散伙、投降是很正常的事情。 孙坚没有在凉州待过,不了解以放羊为生的羌人,以为羌人从美阳大踏步后逃后,肯定来不及在金城塞囤放粮食,只要自己带着一万人杀到金城塞下,只要做出堵着城门的姿态,因城内无粮缘故,贼人肯定不敢躲在城内坐等饿死,贼人就会崩溃逃过河……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羌人与匈奴、鲜卑人、乌丸人差不多,也确实不能长久待在城内,除非以牛羊为主的部族抢了汉民足够的粮食,否则是无法长久躲在城内的,毕竟牛羊是要吃草,是要放牧的。 也正因牛羊缘故,十万羌人若不能在进入凉州的渭水谷道口堵住朝廷平乱大军,就只能向后方大踏步后撤,因为汉阳郡至金城郡这段路上到处都是窟窿,尽管沟壑不少,却有无数条道路威胁几百上千万头牛羊辎重的安全,而十万羌人手中的牛羊就是最大的软肋,一旦被朝廷精锐骑军偷袭,十万羌人不败也是大败,所以为了避免朝廷偷袭,无数造反羌人就只能大踏步后撤。 这种后撤是主动性,不是因为打不过十余万汉兵,双方在美阳彼此对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若汉兵能击败造反羌人,也绝对不会允许十万反贼在关中平原上虎视眈眈。 主动后撤与大溃败有本质的差别。 孙坚想断绝金城塞的粮道有些想当然了,羌人的弱点是牛羊辎重,不是一城一地,若让十几万造反羌人的牛羊过了河,堵着金城塞也没有用,十数万羌人在牛羊无安全隐患后,随时都可以过河与汉兵在金城塞城下厮杀,仅凭冒进的几万汉兵绝对打不过数倍兵力的羌人。 另一个车轮下,这场战争是没有皇甫嵩什么事情的,是周慎、孙坚两人一路追杀后撤的十万羌人,周慎不给孙坚兵马并无过错,在边章领兵出葵园峡时,史书上说是周慎担心粮道断绝,弃城仓惶奔逃后才致使的汉兵惨败。 史书上说的对也不对,不对的原因是葵园峡不在榆中城的后方,而是在榆中城与金城塞之间,是在榆中城的前方,是前方怎么会说成“截断粮道”呢?原因就在于一旦周慎钻入榆中城内,边章就能堵着城门不让他出来。 周慎绝对不敢轻易钻入榆中城内,这与孙坚想要堵着金城塞城门断绝城内羌人粮食的想法是一样的,一旦羌人将周慎堵在了榆中塞内,断绝了粮食道路,三万大军都得被饿死在城内,若其他的朝廷大军前来救援,那就成了羌人围点打援,成了朝廷添油战争,这是极为危险的,所以周慎只能仓惶奔逃,关键是你逃得脱吗?两条腿的步兵逃得过四条腿的战马吗? 周慎、孙坚突军冒进这点绝对不会错,若不是因为他们太过轻敌,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与当日董虎抢夺榆中、勇士两塞城的目的是一样的,周慎的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十余万造反羌人,而是为了建立桥头堡,是为了控制,避免十余万羌人威胁安定郡、汉阳郡、陇西郡安全,将灾祸控制在黄河以西。 金城、榆中、勇士三城距离很近,是相互制约的三城,一旦控制了榆中、勇士两城,金城塞就不敢乱动,贼人就只能老实待在黄河西岸,但这需要一个条件,就是贼人敢不敢过河,贼人有没有畏惧朝廷平乱大军的问题。 若贼人犹豫不决,给了周慎足够时间,让周慎的前军顺利占据榆中、勇士两城,中军数万大军顺顺利利跑到了两城下,敌我双方的对峙战线就从长安三辅的美阳转移到了榆中、勇士、金城三塞城,朝廷平乱大军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若张温、袁滂、皇甫嵩、陶谦、孙坚、公孙瓒……等人不是太过轻敌而冒进,那就是他们在赌!赌十余万造反羌人犹豫不决而不敢与汉兵厮杀,赌战场的主动权。 上一次,董虎仅领着万把人,而且还是一大半都是刚刚盖了大印的羌人俘虏,董虎带着这些人去抢榆中、勇士两城塞,对面十万羌人最终也没敢与他决战,很大原因是董虎先声夺主,一千披甲铁骑打的阎行万五兵卒大败,一干羌人弄不清楚董虎究竟有多少战力。 再加上董虎所领兵马不能算是朝廷的兵马,就算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把董虎所领一万人全砍了脑袋,朝廷也没掉一根毛,朝廷没掉毛就不会感受到疼痛,自然不会答应叛军造反后妥协的条件,也因这些原因,造反羌人主力并未过河与董虎进行决战。 但这一次不一样,双方在美阳对峙,朝廷十余万平乱大军并未重创他们,并未先声夺主,而且参战兵卒都是朝廷兵马,弄死了这些汉兵,朝廷会感受到疼痛,边章、韩遂自然敢与周慎、皇甫嵩等人决战,而决战的结果就是朝廷输了个干净,连底裤都输了个精光。 正文 第231章 董卓是董虎转正的关键【谢谢朋友们的支持,小年快乐!】 战争有时就是对赌,但对赌若连输赢概率都不计算,那就成了不顾一切的赌徒,一旦输了,没了所有筹码的后果却极为严重。 董卓并不知道危险在慢慢逼近,并未真正注意到朱儁与张温的区别,只是本能的认为自己背后有董部义从,有救回的三万汉兵功勋,就算朱儁真的疯了,他人也不可能真的跟着耍疯,可他哪里能想到,自己手里的钱粮已经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世界就是这么巧合,当孙坚去寻公孙瓒秘议时,董虎也派了手下重甲骑将董重领五百骑与董卓送信,信件的内容还就是要让董卓小心朱儁杀他,与此同时,司隶校尉盖勋与袁绍、曹操、荀彧、戏志才、许褚等人押解着粮食也来了美阳…… “岳父,大将军何进担心平乱大军军心不稳,派了些人前来增援,朱儁说是今夜邀请众将宴饮,为本初、孟德他们接风。” 牛辅走到紧皱眉头,阴晴不定的董卓面前,将朱儁的请宴低声说了一遍…… “李傕。” 董卓像是没有听到牛辅话语一般,而是冷脸看向李傕,李傕忙起身抱拳。 “主公。” “那朱儁匹夫、孙坚、公孙瓒小儿近日可有异样?” 李傕一愣,想了下…… “好像也没什么异样……” “混蛋——” 董卓没由来突然暴怒,一脚将小几踢翻。 “砰!” 董卓的突然暴怒吓了所有人一跳,也都没弄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徐荣。” 徐荣蹭得站起。 “立即派人前往河湟谷,咱不管我儿现在正在做什么,立即把他给咱招来!” “走参狼谷!” 徐荣忙郑重抱拳。 “诺!” 徐荣正待大步前去传令…… “徐荣领五千骑营。” “啊?” 众将更是一惊,牛辅、李傕、郭汜等人正待开口…… “哼!” “一群混蛋……” “虎娃在千里外都察觉了那该死的朱儁要杀咱——” “剁你们的脑袋——” “你们却一无所知,一无所觉——” 董卓连连甩动手中信件,心下更是暴怒异常,若牛辅不说今夜宴饮,刚刚看罢信件的他,或许还察觉不到心下的不安。 董虎与皇甫嵩、朱儁、卢植……甚至其他人接触的都很少,但不代表他就与这些人真的陌生,在早些年与人一同贩盐时,就曾听人说过这些人的故事,但他人都只是赞同朱儁的精明,说什么百万钱的衣物换了个孝廉是如何的物超所值,敬佩朱儁的舍财义气…… 董虎不知道孙坚谏言朱儁杀董卓,但他知道孙坚曾与张温说过弄死董卓话语。张温是文人,性子不同于朱儁,张温不敢杀人,朱儁却敢!董虎不能确定,但他却不能不写封信提醒一下。 所有人不知道董卓这是怎么了,更是被董卓的话语镇住。 “徐荣。” 徐荣忙上前,从冷着脸的董卓手中接过信件,仅看了一半内容,心脏就一再慌乱跳动…… “主……主公……董都尉所言……很可能会是真的……” “哼!” 董卓阴冷看向所有人…… “李傕,立即给咱寻人去查!查那朱儁老儿有无配备刀斧手阴咱!查那孙坚、公孙瓒……查所有人,还有那袁绍、曹操带过来的人!” “李傕……你给咱听好了,若此时你再敢与咱偷懒耍滑……” 一听到他人要剁自己脑袋,李傕毛孔都竖了起来,哪里还敢稍有犹豫、迟疑,忙上前单膝跪地。 “李傕绝不敢稍有大意,旦有疏忽,请主公砍咱的头颅!” …… “牛辅,樊稠,张济。” “你们领五千步卒,那朱儁既然宴请咱们,不去是不成的,但若稍有变故,五千步卒必须第一时间内控制住整个中军大营!” “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给老子控制整个中军大营!” 牛辅、樊稠、张济三人齐齐抱拳。 “诺!” …… “董重,除了你带来的五百骑外,咱再与你一千骑,若那帮乌丸人稍有异动,全给咱砍了!” …… “李傕,一个时辰,咱一个时辰后必须知道他们今夜有无谋害咱们的心思!” “你与郭汜暂调五百骑为咱的亲随,徐荣所领五千骑随时控制各处。” …… “哼!” “咱倒要看看,他们哪个敢动咱!” …… 董卓心下大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董虎会送来这么一封要命信件,更想不到自己还没有功高震主呢就有人要杀他,至于信不信董虎的话语…… 半个时辰,李傕送来一个又一个消息…… 仅半个时辰,董卓心下愤怒已经能把所有人烧成了飞灰,但他却怪异的不言不语,只是目光阴冷听着李傕不时说着下面兄弟送来的消息。 六路大军仅剩董卓一路,虽然五路兵马还有些人溃散逃回,但董卓手里的三万兵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再加上溃败逃回的兵卒已经不信任了其余各将,董卓很容易在有意识情况下拉拢下面的兵卒。 李傕原本是北地郡**,是那种随时可以拉起一帮人咋咋呼呼造反的那种**,虽说坏的冒水,但也说明了这货拉拢人心的能力,董卓对手下性子较为了解,也就让他一边拉拢各营兵卒,一边注意哪个谁谁说自己的坏话。 在张温主持平乱大军的时候,孙坚就时不时给董卓抹眼药水,董卓对此也最为恼火,换了主将后,李傕竟然放松了对孙坚、朱儁等人的监视,还要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浑小子送信前来提醒,这也让董卓心下更为恼火,恼火朱儁、孙坚要杀自己,恼怒李傕放松监视,也一举夺了李傕、郭汜的骑军兵权,将五千骑兵权全都交给了徐荣。 袁绍、曹操等人前来,还是跟着盖勋一同押解着粮食前来的,在官场上打滚了半辈子的董卓,又如何不知道他们的算计? “哼!” “既然这么想杀老子,老子就让你们杀!” 看着外面的漆黑,董卓猛然站起,军帐内二三十大将心惊胆战,轰然惊起。 “岳父,乌丸人那里送来的消息,足以证明了他们要杀咱们……” “主公,此时前往太过危险了,还请三思啊……” 牛辅、李傕几乎同时开口劝解,堂下更是跪了一地大将,朱儁、孙坚、公孙瓒营帐处异动无不表明今晚宴会的凶险。 董卓被人打压了二十年,二十年里最高的职位也仅是“校尉”一职,直至参与了黄巾之乱时,他的职位才有了波动,才越过了最大障碍。 之前董卓一直都是“校尉”一职,名下将领顶多也就担任司马、从事、曲侯、屯长什么的,大汉朝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低级官吏,董卓若死,牛辅、徐荣、李傕、郭汜、张济、樊稠……他们都得回家放羊种地,这些人在大汉朝内屁个根基都无。 董卓是凉州军的顶梁柱,不仅对于牛辅、徐荣等人来说,对于董虎同样如此,正如曹操与荀彧、戏志才等人所说,若没了董卓,董虎顶多也就是一个羌王,顶多与匈奴、鲜卑人等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参与天下纷争的机会。 董虎一再向人表明自己是“羌王”的身份,一再向他人表明自己与大汉朝的“属国藩王”等若,而不是往大汉朝一地将领身上倾斜,主要的原因还是避免现在的皇帝或朝廷干涉他的兵卒。 大汉朝的兵制较为特殊,绝对不允许哪个将领掌控兵卒,素来都是战时征募战后解散,不给名下将领控制兵卒的机会,就如刘关张帮助朝廷平定黄巾乱征募的五百兵卒,在刘备入仕担任县尉时,五百兵卒也被强行解散。 董虎呢?身为大汉朝的将领一员,平乱结束了,董部义从是不是也要解散?不愿意解散兵卒,牢牢抓着兵卒不放,不是拥兵造反又是什么? 皇帝刘宏、内廷宦官、外廷文武……即便是董卓,一旦做了帝国太师,也绝对会毫不手软打压董虎,但董虎成了属国羌王,成了匈奴、鲜卑单于那般存在,那就又有不同了,成了大汉朝附庸部族、属国,拥有军队、族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尽管朝廷上下也依然会盯着董虎,但性质不同,敌视、打压的力度也就不同,而这就给了董虎独自在外壮大的时机。 现在是羌王,天下真正大乱后,还是不是羌王……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董虎有一半高原羌血脉,也因这个原因让他顺顺利利被高原羌人获得认可,让河湟羌认可,羌人血脉成了他一大助力,但也是他最大的桎梏! 正如所有人对他放开的敌视,原因就是所有人已经将他定位成了“羌王”的存在,高傲了几百年的世家豪门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对付一个小小羌王,正因这种自信,才会对董虎减少了些敌视。 可若董虎没有个合适机会转正,转正成为一名大汉朝正式将领,他就始终是羌王,就始终被所有人排斥,一旦他争霸天下,就成了“五胡乱天下”的存在,别说别人了,即便董虎自己内心也极为排斥。 所以董卓是关键!是将未来的河湟羌……乃至整个高原变成土司或自治区的关键!是等若隋文帝“归汉”的关键! 既然董卓是关键,董虎在没能彻底转正之前,自然是不会愿意让他死在酒宴上。 由不得董虎不紧张,大汉朝有酒宴诱杀大将的惯例,早些年的陇西太守张纡宴会上杀烧当羌大小头领八百人、匈奴中郎将张修宴会杀呼征单于,这些若都不算,三国期间又有多少次这种鸿门宴发生?更何况董虎明明知道孙坚有劝谏太尉张温借机杀董卓的事情。 张温是文人,考虑的更多,没有胆量、魄力临阵杀将,更为强势、激进,赌性更大的朱儁呢?在同样性子的孙坚的“蛊惑”下,会不会决议冒险? 正文 第232章 杀董卓(上) 大汉朝有擅杀功勋大将的习惯,董虎相信,在看到孙坚劝谏杀董卓时,后世人肯定会想着,这个时候若杀了董卓,天下就不会大乱,事实真的是如此简单吗? 不是不可以杀功勋大将,也不是不可以杀不遵号令大将树立统兵主将的威严,可这也要分个时候,“穰苴斩庄贾、魏绛杀杨干”是什么时候?一百八十多战无一败的段颎死在牢狱中,又是什么时候? 无一不是在战前或战后,可有正当两军对垒厮杀时斩杀有功大将的?就算两军阵前斩杀有功大将,那也是主将有绝对镇压军中不满的统帅,张温他一个没在军中打滚过的文臣,做了太尉、车骑将军就成了武将?他有镇压军中不满的威望吗? 两军对垒,十万造反羌人杀到了右扶风,杀入了关中平原的西面入口,这个时候杀救出三万汉兵的功劳大将,万一张温震慑不住军中不满呢?万一十万造反羌人乘机全歼了美阳汉兵了呢? 美阳汉兵是长安三辅、雒阳所有兵马,没了这些兵马堵着十万羌人,就凉州羌人的性子,即便雒阳不是浮尸百里,整个关中也白骨累累! 两军对垒之时,统军主将无有震慑上下威望,这个时候杀有功大将,何曾考虑过三辅、雒阳以及整个天下的安危?这样的将领,即便再如何悍勇天下,董虎都不会重用,顶多给他一路先锋,连主将先锋都不会给他。 心下知道孙坚太过激进,知道张温、皇甫嵩这样的将领不可能轻易临阵杀将,两人若担任主帅,董卓顶多也就耍耍脾气,整日气了个肚子鼓鼓,顶多也就老老实实为两人守后路安全,除此之外并不会有太大波折。 董卓是个用兵极为谨慎的人,在边地流转任将二十余年,从无真正大败过,而这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即便身死的那一刻,他也并未大败过,至于孙坚击败董卓……不过是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关东诸侯围攻董卓时,董卓已经将雒阳的人丁迁入了长安,已经做出了放弃雒阳的战略部署,雒阳至潼关沿线人丁全部迁入关中,数百里就成了一片白地,仅辎重运输就是极为困难的,而且雒阳不需要承受东南西北围攻,董卓只需要守住潼关就能阻住关东诸侯的进攻,在战略上没有任何过失,若一定要说有罪,也是因为迁都太过匆忙,以至于路上死了不少人。 可关东诸侯给了董卓迁都更多时间吗?外面有四面八方关东诸侯虎视眈眈,内部有朝臣们勾结外面诸侯,大臣们表面臣服,心底不知想着如何活刮了董卓呢,再加上兵卒的混乱,吞入的并州军、雒阳本地兵卒太过驳杂,无法上下一心,如此内忧外患之下,董卓只要败上一场,只要四面八方一处告破,整个战局立马崩溃,这个时候,但凡还想着死守雒阳的,那都是丁点都不带脑子的,与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区别。 董卓是大汉朝最大最有名的坏蛋,孙坚也是一路诸侯,凉州三明之一的皇甫规杀了“八百人”都会记录在案,孙坚率先“大败”董卓,如此“决定性”一战的功绩,怎么就连“大约”的杀敌数目都无? 连个大概杀敌都无,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交战双方都是无名之辈,其二是交战的意义忽略不计,其三是杀敌很少,连自己都羞于开口地步。 董卓在边地征战二十年不死,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远比看着的要沉稳,由这样的老将为张温、皇甫嵩守后路也并无过错,前面冒进的汉兵就算死了个精光,有这样的老将为战败兜底,本身上并无过错,关键是董卓的性子,那是这么愿意被人一再打压的吗? 若张温、皇甫嵩担任主将,董虎毫不担心,顶多就是董卓多受些气,对于未来并无太大影响,也不会发生因擅杀大将而造成军心动荡,继而造成关中惨遭屠戮灾难,可朱儁与孙坚的组合却让他极为忧心,这才写了封信件,提醒一下董卓,省的他的死产生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朱儁对盖勋、袁绍、曹操等人前来极为高兴,也给了足够的面子,数万大军的各营将领全都聚集在了中军大帐,与往日差不多,董卓还是没有准时前来,还是选择了迟到…… “哼!” 众人齐齐回头,正见孙坚冷脸不悦。 “点名不到,呼名不至。” 孙坚恼怒,众将彼此对视,皆感觉孙坚是挺梗的,这种时候还如此得罪董卓。 曹操与孙坚在宛城之战时有过短暂的交集,知道孙坚悍勇无双,可听着这话语时,心下也不由一阵摇头。 “呵呵……” 曹操饮了口酒水,突然咧嘴呵呵笑了起来。 “董中郎是军中老将,公务繁忙也是有的,文台兄,你我许久未见,曹某先干为敬。” 曹操的开口打破了沉闷宴会,席间坐着一干将领神色也缓和了不少,毕竟再如何,董卓救回了三万汉兵却是事实。 只要有粮食,席间坐着的将领们并不愿意太过得罪董卓,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此时董卓的愤怒? 董卓仔细交代了各将,一旦朱儁中军大营稍有异状,立马控制所有人的营地,自己仅带五百精锐前来赴宴,可还没进入大营呢,竟生生被人拦住,不是别人,正是孙坚手下亲随程普。 在黄巾军造反时,孙坚就在家乡征募了五百儿郎,之后被朱儁征募为别部司马……所谓的别部司马,就是正规军之外的乡军,别部司马看起来不是多大的将领,但却是统领各郡县自发组织起来的参战乡勇,如此就大不同了,有可能仅统领孙坚名下五百卒,也有可能统领数千过万兵马,是依据正规军之外的乡勇数量而定。 宛城之战后,按理说孙坚也应该与刘备一样,将手中兵马散去,但朱儁平定宛城黄巾军时留下了太多的尾巴,宛城一战不是全歼黄巾军,而是如同癌细胞扩散那般,将贼人打散了,如此之下,南阳境内还有诸多黄巾军躲藏在山岭中继续抵抗,也就需要一些兵马继续围剿,再加上董虎的那个“上中下亡国”三策,朝廷担心小混蛋真的攻打空虚的雒阳,就没有解散了孙坚手中五百乡兵。 没有解散,但孙坚的五百乡兵也在榆中城下死了个七七八八。 董卓心下认定了朱儁、孙坚、公孙瓒等人要杀自己,见程普拦住自己,要自己和一干将领独身入营,所有人全阴沉着脸手按刀柄,一副要立即杀人架势。 “将军严令,任何人不得带兵入营!” “违令者斩!” 程普冷脸按刀,营门处数百兵卒齐齐持刃指着董卓等人,郭汜终于没能忍住,“当啷”拔刀,背后五百骑纷纷拔出刀剑。 “违令者斩?” “老子现在先砍死你——” 五百骑拔刀,吓得守在营门处兵卒一个猛然后退,听令吓唬人没问题,可若真的动手杀人,那是绝对不敢的,更何况,这些兵卒当中就有董卓救出的兵卒。 一人慌忙推开人群,站在所有人面前,没有第一时间内训斥董卓等人,而是训斥营门守卒。 “一群混账……都放下兵器!” “放下!” “快放下……” …… 领头的小将叫钱当三,本是右扶风邬堡屯长,在凉州羌人造反后,被朝廷征调入军,是董卓所领后军一员。朝廷六路大军仅剩下董卓一路全须全影,余者皆折损了七七八八,董卓想要完完全全保住手里三万大军就困难了,但在董虎的劝谏下,董卓主动让出去了两万大军,仅保留了五千骑和五千步卒,而钱当三也成了朱儁大营的守门校尉。 钱当三,一钱当三钱使用,平日里就特精明、抠门,一见董卓和一干凉州将全都恼怒了,那还哪里愿意继续听程普的,程普有大佬照顾,他可没有靠山,要不然也不会成了看门卒。 连连踢了手下兵卒后,钱当三不顾程普黑着的老脸,一溜烟跑到董卓身前,唯恐他人误会,并未敢太过靠前,连连抱拳作揖后…… “小人钱当三见过董将军,见过诸位将军……” 钱当三连连作揖,不敢抬头去看一群阴沉着脸的凉州将勇,苦着老脸哀求。 “诸位将军还请救命啊,不是小人愿意为难诸位将军,若……若小人放开了营门,朱将军……朱将军真的会砍了小人和兄弟们脑袋的……” “还请诸位将军饶命啊……” “董将军饶命啊……” …… 徐荣知道钱当三这个人,踢马上前数步,向着几乎就要跪下哀求的汉子招了招手。 “钱三你过来。” 包括董卓在内,无一人开口,也无一人收回刀剑,就在钱当三恐慌不知所措之时,徐荣开口,那还不赶紧顺杆爬? 钱当三不敢太过抬头,心惊胆战跑到徐荣面前,正待张口讨笑,却不料被跳下战马的徐荣一把搂住脖子,生拉硬拽的拖到后面…… “钱三,咱有句话想与你说……” “徐……徐将军请说,小的……小的全听着……” “今日……你若紧守着营门,无论如何,你都活不到明日的太阳。” 徐荣话语一开口,钱当三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正待苦苦哀求饶命…… “知道为什么吗?” 徐荣一把将钱当三提到眼前,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因为那朱儁今夜要杀我家主公,要杀我等!” “什……什么……” 钱当三真的害怕了,他不知道朱儁杀不杀董卓的事情,但他知道,董卓若知道了朱儁要杀自己…… 徐荣重重一拍钱当三肩膀。 “你只是个小卒,不该掺和的就莫要掺和,莫要替人挡刀子!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 钱当三差点没把魂魄吓没了,慌忙连连点头。 “小的绝对不敢瞎掺和!” 正文 第233章 杀董卓(中) 五百精锐骑顺顺利利来到朱儁中军大帐前,一路上董卓一句话语不说,其余各将也都不言一句,但来到中军大帐前时,再次被人拦住,这一次董卓没有硬闯营帐,只是让五百骑站在中军大帐数十步外等待。 董卓、牛辅、徐荣、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十数凉州大将大步走入正在嘻嘻哈哈的宴会大帐,而在董卓进入大帐的时候,只是冷漠扫视了一眼成了帐外兵卒的关羽、张飞二人。 董卓知道刘关张三人来投奔公孙瓒,但他并未太过在意,一不知名小卒而已,又怎会被征战了二十年的老将看重? 随着厚重帐篷掀开,原本还嘻嘻哈哈的中军大帐陡然一静…… “哼!” 董卓想也未想便是一声冷哼,看也不看他人,径直走到本属于自己的位子前,一干凉州将全都冷脸按刀紧随其后…… 朱儁没有在坐次上耍什么小花招,见了董卓黑着脸坐下后,眉头微皱不悦。 “董将军,大将军担忧贼人势大、军心不安,特意遣人前来助战,盖校尉也带着粮食前来了,将军怎能还如此傲慢无礼?” 董卓扫视了一眼对面,见是袁绍、曹操、荀彧等人,嘴角就是一阵不屑,但他还是与司隶校尉盖勋抱了抱拳。 “盖校尉亲自押粮前来,董某军务繁忙,未能第一时间来见大人,还望大人勿怪。” “司隶校尉”虽是校尉,权柄却大的不得了,就如司隶校尉阳球敢抓捕太尉段颎,一般的将领还真不敢得罪了此时的盖勋,但那也要看时候,此时的董卓还真不畏惧任何人。 盖勋并不愿意在此时太过激怒董卓,微笑抱拳回应了下。 “两军相争之时,自当以国事为重,董将军无需多礼。” 盖勋、袁绍、曹操等人并不知道朱儁、孙坚、公孙瓒等人要在今夜杀董卓,神色间也以劝慰为主,董卓也随意应付几下,之后就是一个人独自饮酒,也不愿搭理其他人,帐内气氛比之前就差了太多…… “末将以为盖大人所言不错,两军相争之时,当以国事为重!” 孙坚突然站起,所有人全都放下了酒樽看了过去,董卓细窄眼睛只是微眯了下,依然端着酒水自顾自饮酒,而他背后一干凉州将领的面色愈发阴沉。 正待盖勋欲要默默点头赞同时,孙坚冷哼看向低头不欲理会的董卓,对他的无视更为愤怒…… “末将曾听闻临洮小儿在招募乡勇时,就有《十七律五十四斩》严肃军纪,末将深以为然,然有些将领却每每无视军中法度,更是每每出口羞辱军中主将,藐视朝廷威严,致使军中上下失和,末将以为……” “当杀之以肃军纪。” 董卓很平静的说了孙坚的话语,顺便又提着粗劣酒坛随手扔在中间过道上。 “砰!” 随着酒坛碎裂,数十人,包括正在帐外守着大帐的关羽、张飞也拿着兵刃闯入大帐内,吓得正在喝酒的盖勋、袁绍、曹操、荀彧、戏志才、许褚……大小二三十人全轰然站起,就连主座上的朱儁也不知怎的,也按刀站起,独独只有董卓一人自顾自饮酒吃肉。 “就算你们要杀咱,那也得让咱做个饱死鬼。” 董卓含糊不清说了一句,盖勋、袁绍、曹操面色大变……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 “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 “不遵军中律令,藐视朝廷威严……” “董卓你该杀——” 孙坚暴怒拔刀,数十刀斧手就要一股脑上前砍死董卓和一干凉州将领,就在这时…… “啪。” 董卓重重将酒樽顿在桌案上。 “虎娃每每混账胡言乱语,说什么自己功劳太大,说什么自己是韩信、萧何……” “呵呵……” “抓了一些泥腿子,砍了些泥腿子就他娘地的功劳太大?就他娘地自比韩信……还真是猖狂自大。” 董卓抬头看了眼朱儁、孙坚、公孙瓒……盖勋、袁绍、曹操……刘关张三兄弟…… “你们要杀咱,要杀咱们凉州众将,也不急于一时吧?要杀也当咱们弄死了那韩遂、边章一干反贼吧?” “咱可还没功劳多大呢!” 盖勋、袁绍、曹操等人面色狂变,不等他人开口,曹操慌忙跳到中间,双手张开转了两圈…… “都住手……” “都住手……” …… “住手!” 盖勋大怒喝止,他哪里想到朱儁会借着宴请杀董卓戏码。 孙坚完全一副舍的一身剐架势,持刀上前,指着董卓怒喝。 “奸贼!” “别以为他人不知你私下里做的事情——” 董卓心下怒火越烧越高,恨不得立即将帐内所有人全都砍死,但想到董虎送来的信件劝谏,又一再强压下胸中愤怒,脸上也更加冷漠。 “还真是为国尽忠的好臣子……” “先是一举丧送了朝廷数万大军,原本可以将贼人堵在金城塞以西的,就因为你们的无能,数万大军全军覆没。” “我军初败,军心不定时,又要杀军中大将……你们以为你们是谁——” 董卓暴怒,轰然站起,吓得一干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将领连连后退。 董卓冷脸指向公孙瓒。 “辽西公孙小儿,你信不信……老子一句话语,哪怕你公孙家远在辽西,虎娃照样屠尽你公孙家满门老少,你信是不信——”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屠光你们——” 长使赵岐、司马陶谦大惊失色,忙上前。 “仲颖息怒……” “混蛋——” 长使赵岐刚张口,董卓暴怒一甩手臂,双眼更是暴怒盯着他们。 “杀咱?” “咱若半个时辰不回营,美阳数万大军至此不存!” “咱不说我儿董瑁领数万河湟羌造反,咱也不说虎娃南下太原郡,咱就说凉州那些狗崽子——” “没了美阳数万大军阻拦,那帮狗崽子能屠光整个关中——” “啪!” 暴怒的董卓一酒樽砸在倒霉蛋赵岐脸上。 “来——” “来杀咱——” …… “燕人张飞杀你——” 就在气氛凝重、紧张时,张飞拿着丈八蛇矛就要上前戳死了董卓,吓得刘备、关羽手脚一抖,不等两人开口阻止,盖勋突然暴怒。 “退下——” 盖勋手脚颤抖,他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遭烂事,慌忙走到所有人面前怒喝,更是指着孙坚、张飞,指着四周不知所措的刀斧手暴怒。 “退下——” “你们想造反吗——” “退下——” …… “啊——” 一声凄厉惨叫骤然响起,帐外一时间响起无数喊杀声,无数兵卒向着中军大帐聚集,一名染血乌丸人将领撞入中军大帐哭嚎…… “将军……凉州军……凉州造反了……族人全死了……将军……” “噗!” 乌丸将领还未继续向面色狂变的公孙瓒哭诉,一杆马槊骤然闪入帐内,两三尺锋刃将偌大汉子胸口刺穿,硬生生将人定死在帐内,一员披甲罩面大将猛然撕开厚实帐布,出现在大帐门口,即便是刘关张三人,见到浑身鲜血的重甲骑大将董重,也不由提着兵器向后戒备。 重甲骑是人马俱甲骑,全身上下全都包裹在甲胄中,连脸上也照着铁质面甲,他人很难分辨出谁与谁,只能从头上红缨分辨出将领。 若是张温或皇甫嵩担任主将,董虎不会太过担心,但若是朱儁,他就不得不考虑董卓此时身死对自己的影响,就将董重派了出来。 董重身量魁梧,典型的高原羌人宽阔骨架,在董虎的几百兄弟中,只有他能与董虎拖着数百斤绳索游过一两百米宽阔河面,在十万董部义从军中,也只有两人能光着膀子角力…… 董重带着浓重血腥味走入帐内,毫不理会他人的戒备,来到正在大快朵颐的董卓面前叉手抱拳。 “乌丸人谋逆作乱,以被我军尽数斩杀!” 在董重杀人时也未抬头,董卓依然低头割食面前肥美羊肉,直至董重话语说完,这才摆了摆手。 “回营。” “诺!” 董重再次抱拳,什么话语也未说,提着马槊转身走出大帐,不一会,一阵轰鸣沉重马蹄声远去,片刻前的无数杂乱脚步、马蹄声也没了丁点,帐内几乎让人心脏跳出胸膛的压抑也散去了许多,但却无人开口,只有董卓嘴里让人烦躁的吧唧嘴声音…… “仲颖……” “当。” 盖勋开口,董卓随手将啃的半拉子的羊腿扔在桌案上,阴冷的目光看向盖勋,又看向他背后的袁绍、曹操等人…… “盖校尉,是你要杀董某吗?” 盖勋大惊失色,忙摆手。 “盖某怎能做这样的事情,一切是……” “是大将军要杀董某?” “还是三公要杀咱?” 袁绍、曹操面色狂变,盖勋猛然转身指向面色苍白的朱儁。 “朱儁你好大的胆子!” “无君命,哪个让你擅杀朝廷功勋大将了——” “来人!” “将人全部拿下——” …… 正文 第234章 杀董卓(下) 盖勋暴怒,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前来美阳一日,竟发生如此要命的事情,眼前的一群人难道不明白这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盖勋是司隶校尉,若要事涉谋逆作乱,他还真敢一举拿下一军统帅,在他愤怒暴吼下,无数兵卒上前,不仅朱儁被绑了个死死,不敢反抗的孙坚、公孙瓒以及刘关张和数十刀斧手也全被拿下,连一刻钟都无,数十刀斧手全部被斩去了脑袋。 董卓在救回三万汉兵的哪一刻,在五路大军全都惨败的那一刻,董卓就已经成了美阳汉兵大营的事实老大,虽手中仅有一万兵马,却可轻易压的美阳数万汉兵不敢乱动。 当数十颗头颅摆在董卓面前,董卓眼皮连抬一下都无…… “呵呵……” “几十个不值一提的小卒而已,就算造反又能造成多少灾祸?盖校尉想来是听了虎娃给咱来信所说的混账话语。” “前中后三军脱节至此,何曾将兵卒性命看在眼里?又何曾在意过长安三辅、雒阳安危?何曾在意过天下的安危?” “数万大军一日丧尽,这是几十个不值一提的小卒能够造成的?” 董卓冷哼道:“兵败……丧师辱国,不知自省得失,正值军心动荡不安之时,还他娘的临阵杀将,可有在乎过关中百万百姓安危?又何曾在意过天下安危?” “一旦美阳数万兵卒没了,一旦贼人杀入长安……这种灾祸又岂是几十个小卒能造成的?” 董卓话语里明显要剁了朱儁、孙坚、公孙瓒……甚至刘关张三人头颅,朱儁面色狂变。 “董贼你……” 盖勋大怒,猛然指着被捆绑着的朱儁。 “闭嘴——” 盖勋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后,无论如何也要给董卓,给数万兵卒一个交代,正待开口,董卓扔掉手中素布站起,冷着脸来到盖勋面前。 “盖校尉前来仅一日,朱儁老儿就要宴会上杀咱,不顾关中百万百姓安危,不顾天下安危要杀咱,你说咱该不该怀疑你……你们都要今日杀咱?” 就在盖勋面色大变时…… “报——” 一兵卒急匆匆奔入帐内,探子也不与他人多言,来到董卓身前就是叉手抱拳。 “报将军,金城塞消息。” 董卓眉头微皱了下,拿过信件三下两下拆开,仅看了几眼就又塞到盖勋怀里。 “韩遂酒宴上突然暴起杀了反贼边章、李文侯,汉阳郡造反羌人恐惧,在汉阳郡太守傅燮感召下,八万汉阳羌、先零羌投降……” “呵呵……” “还真是有些意思……” 董卓低声轻笑,理也不理帐内所有人,大步走出中军大帐,一股血腥味迎面扑来,而外面正有无数兵卒手举火把…… “各自回营,无军令不得离营半步,违令者斩!” “诺!” 董卓摆手,无数兵卒轰然应诺,各自举着火把一一离去,直至所有人离去,董卓这才带着一干大将翻身上马,带着五百亲随骑远去…… “唉……” 盖勋与一干人默默看着所有兵卒各自回营,看着董卓领兵消失不见,这才满嘴苦涩带着一干人返回杂乱中军大帐。 “大人,我等……我等可没有造反啊……” “是啊,我等着实不知朱将军……” “末将真的不知今日之事,末将也不敢坐视关中百姓遭难……” “是啊,咱们真的不知今日之事……” …… 董卓的气场太强,无数兵卒杀入中军大营太过吓人,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将领,在董卓面前不敢哭诉喊冤,董卓走了,全都哭丧着脸。 别说这些将领不知道怎么回事,盖勋、袁绍、曹操等人更是不甚清楚,若是知道,他们绝对不会答应这种冒险的,他们情愿通过其他法子控制兵卒,而不是这般暴烈、冲动的杀人。 正如曹操半个多月前与荀彧、戏志才所说,一刀砍了董卓的脑袋,可以避免董卓通过救回的三万汉兵来影响所有汉兵,可……可这是能轻易杀人的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孙某愿受国法……” “你当的了吗——” 孙坚话语尚未说完,盖勋大怒。 “你一个小小参军……” “担得起关中百万百姓安危吗——” …… 盖勋大怒,若能杀了董卓,一举解决了董卓救回的三万汉兵带来的危机,他自是愿意视而不见,关键是能轻易杀人吗? 在董卓说出“韩遂酒宴杀边章、李文侯”时,朱儁就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 郭胜返回雒阳时,当着何皇后的面与崔烈、袁隗、何进等人说出了些董虎的话语,说一两年内凉州造反的家伙们必会相互内斗厮杀,这才几日?十余万造反羌人仅剩下了韩遂老小子一人。 羌人发生内斗,但凡是凉州将领都能看到的事情,盖因凉州羌人太过驳杂,一旦受挫或是手里的牛羊可见性减少,一准各自回家各自奶娃。 凉州羌人造反是很奇葩的事情,在造反的同时,一准想着该如何投降的问题,在韩遂杀了边章、李文侯,一举吞了五万羌人兵马,这个时候,不仅汉阳境内羌人会选择投降,若朝廷愿意抬手,只要还让韩遂老小子做金城郡太守,只要让老小子还领着五万兵马,老小子一准选择投降招安! 董虎知道,董卓、牛辅、徐荣、李傕……这些凉州将领同样明白,但这帮混蛋的投降只是为下一次造反积攒力气,投降不是因为战败和遭到大肆屠戮,而是因为这帮家伙觉得自己的牛羊有些少了,抢掠的汉人牛羊、粮食吃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该吃自己的牛羊了,他们需要汉民趁着平静期种些粮食,如此他们才能抢到造反需要的粮食辎重。 投降的原因,仅此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羌人内乱给了朝廷喘息的机会,给了朱儁一干人用更多时间瓦解董卓在美阳汉兵中威望的机会,可现在…… 全盘皆输! 一干大将跟在董卓背后,一路上没有一人开口,直至所有人进入帐内,无关的人全部赶出数十步外,牛辅这才急赤白脸开口。 “岳父,那帮混蛋想要咱们所有人的命,怎能……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了他们?” “那你想如何?一刀将所有人全都砍了?把所有人都杀了,咱们又成了什么人?” 董卓一脸不悦冷哼。 “哼!” “今日是他们要杀咱,不顾关中、雒阳安危要杀咱,没有陛下、朝廷旨意而擅杀朝廷有功大将,那是谋逆造反!” “咱不杀他们,他们还能逃了罪责?” “哼!” “可咱要是把他们全都宰了,明明全是他们的错,到头来也是咱们杀将造反!就算朝廷查清楚了事情由来,咱们还能继续待在美阳统兵?没有兵马,他们谁看得起咱们?” 牛辅被臭骂了一顿,他人也不敢再此事上多嘴,徐荣心下却有些感慨,他是看了董重送来的信件的,知道信件上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更是知道此时手握兵马,对未来又意味着什么…… “徐荣。” 骤然听到董卓点名,徐荣心下一震,忙上前抱拳。 “徐荣在。” “与瑁儿送信了没?” “末将已经让人日夜前往了参狼谷。” 董卓默默点头,又看向牛辅,眉头微皱。 “立即写一份奏表,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上奏朝廷。” “另外,再与大将军写封信件,就说……军心不定,粮食不足,我军暂时以安定军心为重。” 董卓皱了下眉头,说道:“凉州羌人此时看似发生了内乱,看似一些羌人投降了朝廷,然朝廷施加的威严不足,来日必会再有起复,我军需要趁着此时稳住军心,需要趁机增强兵卒战力以应对来日羌人再次反叛。” “就说……此时的凉州如同一个大泥潭,我军不宜轻易涉足其中,避免深陷其中而让三辅遭遇危险。” “写上……荐举北地郡太守蔡邕为左车骑将军,护羌校尉董瑁素有才情,可为长安令。” 牛辅心下一惊,但他忙点头答应。 “诺!” “牛辅立即上奏朝廷营中作乱之事,立即与大将军去信!” 董卓摆了摆手,又看向所有人。 “诸位亲身经历了今日凶险,虽有虎娃千里传讯,言那朱儁虽身居庙堂,然其年轻之时乃游侠无赖之人!” “光和元年之时,朱儁任交州太守,交州蛮造反,他朱儁却可招降数万交州蛮,而黄巾贼造反时,黄巾贼一再请降却不允,一意要将所有人杀死!” “宽胡蛮之贼,却苛于己方之民!” “再加上那个孙坚是他的旧部……” 董卓一想到这些,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气愤。 “哼!” “咱说这些,不是说虎娃救了咱!虎娃来信要咱小心是不假,可你们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要砍咱们的头颅了,你们为何连屁点消息都无?” “哼!” “虎娃远在千里之外……能救咱们的,不是虎娃!而是那些向着咱们的兵!再他娘地给咱偷懒耍滑,老子就剥了你们这身甲胄!” 徐荣是看了信件,但他不敢与别人说信件上内容,董卓又不愿意多说,即便牛辅也不知道董虎是咋知道朱儁、孙坚、公孙瓒等人要杀他们的,其余将领更不用多说了。 牛辅和一些将领们不是没想到董虎手长,把探子伸到了美阳的事情,可一想又不大可能,董虎现今正在平城趴窝呢,就算浑小子手长,一来一回就需要不少时间,根本不可能这么巧,不可能信件这边送来,朱儁那边就设宴杀他们。 听了董卓话语后,这才哀叹那小混蛋怎么连这种事情也能猜测得到,面对董卓的不满,一干将领也只得低身抱拳。 “诺!” 正文 第235章 掌控兵卒最后一个短板 朝廷傻眼了,好不容易把正在守孝的朱儁从会稽郡弄了出来,这才做了不到一个月的美阳大营主帅,怎么就被司隶校尉盖勋绑了? 朝臣们傻眼,皇帝刘宏也傻眼了,继而又暴怒异常,好说歹说让朱儁前往美阳大营,不是为了让朱儁杀董卓的,若皇帝和三公真想杀人,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无论皇帝刘宏大怒与否,朱儁都是没法子再做美阳大营主帅了,可又让谁去压着董卓? 老好人蔡邕? 大将军何进一脸的愁苦,日夜返回雒阳的袁绍、曹操都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就算再如何不相信,也不得不当众把事情说了一遍,一屋子人也不得不相信朱儁的冲动激进。 “唉……” “公伟怎么就如此糊涂……” 何进苦笑摇头,又忧愁让谁去美阳担任主帅。 “本初以为谁可担任车骑将军?” 袁绍皱眉良久,他也没有太好法子,皇甫嵩、朱儁都被大怒的皇帝关押在了雒阳狱,当前真正能镇压住董卓的只有卢植一人,但谁都知道,若真的能放出卢植,那也不用让张温前往美阳了。 就在这时,曹操突然上前。 “下官以为……可以让何府尹试一试。” 曹操话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何府尹与董中郎、董都尉兄弟相善,又有大将军支持,何府尹当可镇压美阳大营上下。” 何进心脏一阵加速跳动。 “妙计!” “哈哈……” “孟德果然大才!” 袁绍皱眉看了一眼曹操,突然抱拳道:“孟德此计甚妙,有大将军在背后,何府尹继任车骑将军确实是上佳人选,只是……那董卓之子又当如何?” 何进不屑摆了摆手。 “一个残废小儿又如何可做长安令?朝廷自是不会允许。” 袁绍皱眉道:“若让何府尹前往美阳,恐怕……还真需要大将军相助那董瑁任职长安令。” 曹操苦笑点头道:“以下官来看,无论谁担任车骑将军,恐怕……恐怕都需要让那董瑁担任长安令。” 曹操话语一出,何进顿时沉默了下来,之前没在意,而现在才明白过来,董卓明显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朱儁也好,孙坚、公孙瓒也罢,他董卓不予以追究,但朝廷也必须给予足够的补偿! 长安令实际上就是京兆尹,一旦让董瑁担任京兆尹,日后想要再压着董卓就真的困难了,盖因这个职位补上了董卓掌握军队的最后一个短板,解决了军队粮食辎重。 董卓摆明了,若答应他的要求,自己就老实合作,若不答应儿子做京兆尹,哪一个前去美阳任帅,他都不会合作。 府掾刘表突然上前,抱拳道:“下官以为董瑁还是年轻了些,大将军不若将之招入雒阳任一从事,可向陛下荐举奉车都尉或董卓之婿牛辅担任长安令,” 众人一愣,曹操却点头赞同。 “那虎娃奸诈狡猾,然却与董瑁相善,更是将身后河湟谷内数十万人相托……可入府任一府掾。” 袁绍皱眉片刻…… “那牛辅虽是董卓女婿,然其人少谋而怯懦,可任长安令。” …… 何苗有些头脑发涨离开了大将军府,尚未回到家院,正见到门前有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着两人,见到是董旻、董璜叔侄,尚未等到马车停稳了,便急匆匆跳了下来。 “叔颍!” 何苗上前拉着董旻手臂就向府门走入…… “来了兄弟的府门前,怎么还站在门外啊?走走……随兄弟一同入府……” 何苗拉着董旻手臂,又回头连连招呼董璜,但在进入府门的那一刻,老脸瞬间阴冷。 “来人!” “把门房立即打死!” 何苗极为恼怒,别人不知道董家子的价值,他又怎能不知? “老爷饶命……” “还不打死?” 何苗冷哼,一干奴仆不敢稍有迟疑,一名挂刀家丁更是心狠手辣,连刀带鞘砸在惨叫哀求门房嘴上。 董旻正待劝解…… “一再混账折辱叔颍,若董府有这般无礼折辱他人奴才,叔颍也绝不会饶恕!” 何苗都说了这样的话语,董旻自也没法子再开口劝解,但这也只是些许小事,无非是获得对方一些好感而已。 两前一后走在如同小桥一般的阁廊下,何苗有些叹息苦笑。 “不瞒叔颍,今日在兄长那里听到朱儁要杀令兄时,兄弟这心脏都快被吓了出来!哪有如此妄为胡来的?” 董旻同样苦笑道:“正如大人所言,小将也是吓了个半死,当年匈奴中郎将张修擅杀呼征单于,以至于激怒了匈奴人,不仅占了河套三郡,更是每每劫掠定襄郡、雁门郡,小将也担心那朱儁擅杀有功大将,担忧激怒了军中上下,也幸好并未发生太大变故。” “正如叔颍所说,幸好未发生太大变故,要不然……” 何苗苦笑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也不由一顿。 “差点忘了一事,今日兄弟前往大兄那里时,大兄正说着董校尉的事情。” 董卓是中郎将,董旻是奉车都尉,董虎是河湟属国都尉,能被称为“董校尉”三字的,只有护羌校尉董瑁一人,听了何苗话语后,董旻自是知道他在说着什么。 何苗说道:“兄弟前往大兄府中时,大兄正与他人说着董校尉的事情,不是兄长不愿推荐董校尉担任长安令,而是……董校尉着实年轻了些,即便大兄荐举,朝臣们恐怕也有诸多反对,大兄觉得……董校尉不若先入大将军府任府掾,待任事资历稍深些,再委以重任也不迟。” 董旻心下叹息,面上却无异样,默默点头。 “大人说的是,瑁儿确实年轻了些,若能入大将军府也是不错。” 何苗不由一愣,他没想到董旻会如此轻易放弃,但想了下,还是再次开口。 “董都尉年轻了些,朝臣们肯定会有诸多反对的,所以兄长准备推荐更为沉稳的牛辅将军任长安令。” “牛辅?” 董旻不由一愣,两人身后的董璜却急了。 “牛辅怎能比得叔父……” “闭嘴!” 董璜大急,不等话语说完,面色大变的董旻猛然喝止,狠狠瞪了侄儿一眼,这才向着何苗抱拳致歉。 “侄儿年幼妄言,还望大人勿怪……” “叔颍你……唉……” 何苗摇头轻叹,但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董旻像是知道这种结果,面上并无太大的异样,此次前来也只是再一次与何家兄弟解释一下美阳发生的事情。 足足一个时辰后,叔侄两人才离开了何府,刚登上马车,董璜就有些不乐意开口。 “叔父,大兄腿脚不好,就算做不了长安令,那也轮不到牛辅啊?” 董旻低眉沉默了许久…… “牛辅是你姐夫,与咱们是一家人,日后不许与人说这般浑话!” “还有……” “兄长知道瑁儿没法子成为长安令,不是因为瑁儿做不好,或是腿脚不好,亦或是年岁较轻能力不足。” “知道瑁儿因何做不了长安令吗?” …… “虎娃白手起家,自佣兵至今才几年?不说年轻一辈,即便老一辈人中,又有几人能做到虎娃这般的?” 董璜心下就算不服气,也不得不承认董虎的厉害,头颅也不由低垂了些…… “虎娃的能力毋容置疑,但他却都能将整个河湟谷地交给瑁儿,你就应该知道瑁儿的能力,之所以他人不愿让瑁儿去做那长安令,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瑁儿与虎娃亲若兄弟!” “是瑁儿……可以掌控虎娃十万精锐董部义从!” 董璜陡然一惊,他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所有人都知道董瑁、董虎两人的关系,董虎不信任别人,却可将河湟谷地数万兵马交给董瑁,一旦董瑁入长安,一旦董虎将数万董部义从送入长安,长安还是朝廷的长安吗? 见董璜面色大变,董旻知道他想了明白,脸上也多了些笑容。 “兄长知道瑁儿不可能担任长安令,但兄长还是提了出来,提出了一个朝廷不可能答应的人,目的不是瑁儿,而是长安令!” “是长安令可以为兄长提供粮食辎重,有了粮食,兵卒才会安心!兄长才能控制住兵卒!控制住了兵卒,任谁做了车骑将军,美阳数万大军也只会以咱董家为尊!” 董旻身体微倾,重重拍打呆愣的董璜肩膀。 “呵呵……” “虎娃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谁掌控兵卒,谁才是老大!就算他人再如何恼怒不喜,也得小心巴结着!” 董旻不在意牛辅做不做长安令,提出长安令只是一个试探,谁做那个位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能否妥协! 董璜明白了,心下也倍感失落、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激怒了叔父,以至于成了他人冷言讥讽的对象…… “叔父,侄儿不喜欢雒阳。” …… “过些日吧,等瑁儿前来雒阳时,你……你就去长安……” “真的?” 董璜大喜,他是一点都不喜欢雒阳,尤为厌恶连一个奴仆也敢对他冷脸讥讽的地方,这让从小被无数人小心奉承着的董家大少极为厌恶。 见他大喜,不可置信看着自己,董旻也暗自摇头,但他也没有太好法子,外面尽是惹事生非的家伙,不是虎娃嘴大胡咧咧,就是董卓生气耍脾气,任谁留在雒阳,那都是受气包的存在! 董卓在豫州征战时,董虎留在雒阳,邻居骂几句鳖孙那都是好的,没见他家门前被扔石头、泼屎尿吗? 董虎跑去了并州,董卓留在雒阳趴窝,同样今日被这个大佬叫去训话,明日是那个老大敲打,整日跟个皮球似的被人拍打。 董虎或董卓都是容易惹事的主,单独一个在外惹祸还好一些,两个都在外面惹事,留守雒阳的董旻就成了铁锅里的炒豆子…… 正文 第236章 老好人来找麻烦【第三章】 董虎是不知道董旻、董璜叔侄被人当成炒豆子,不知道袁绍、曹操、孙坚、公孙瓒、刘关张等人竟提前大聚会在一起,不知道朱儁竟真的要杀董卓,在得知不是皇甫嵩继任张温后,他只是本能觉得朱儁这个人很危险,不是因为朱儁是个危险的人,而是太过激进的孙坚能够影响到朱儁,正如吕布自身不一定很危险,可若有了王允的蛊惑,那就需要特别注意。 董重带回消息后,董虎龇牙了好一会,好像得了牙疼,之后就扔到一边不再理会,此时的他自己还一腚屎没擦干净呢! 自打趁着匈奴人相互厮杀时,一举干掉了匈奴人后,所有人都紧张兮兮。 先是弹汗山鲜卑,唯恐董虎再次趁着族人放牧时节偷袭他们,不得不在弹汗山聚集了三万控弦卒,族人也不敢再跑出千里外放牧。 弹汗山三部鲜卑紧张,夹在鲜卑与幽州之间的乌丸人更加紧张,唯恐聚在一起的鲜卑人偷袭他们,也聚集了万骑,也引发了幽州刺史刘虞的紧张,不时派些使臣前往乌丸各部,尽可能的安抚,避免乌丸人在大汉朝困难时造反。 弹汗山三部鲜卑、乌丸人、幽州神经紧绷,云中将军华雄同样紧张,即便耕种、晒盐的时候,也是两眼瞪的溜圆,唯恐弹汗山鲜卑自云中郡杀入。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独独董虎神经粗大,像是没事人似的,带着老婆孩子和三万汉军骑这里跑那里逛…… 自四月时,董虎一共设立了平城、云中、九原、临戎、廉县五个骑军训练营,与河湟谷地内屯田兵训练营性质是一样的。 除了董虎心目中的大同镇平城三万汉军骑外,其余四个训练营都是五千骑,与熹平六年之前的河套三郡、匈奴人出兵弹汗山时的两万骑规模相当,但因此时的鲜卑四分五裂,只要鲜卑人不凝聚在一起,两万骑就与鲜卑人形成了一个平衡。 别人整日绷着神经,董虎却有些神经粗大,整日带着老婆孩子和三万汉军骑瞎跑,整日可着劲的折腾不会骑马的三万汉军骑,一直折腾了他们大半年……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多月,董虎也在平城老实趴窝了下来,但俩眼却瞪的溜圆…… “啊啊……” 儿子还不会说话,整日不是“啊啊”的,就是可着嗓子瞎嚎,或许是见他不与自己玩,竟与对面老头玩对眼游戏,很是不满,小手使劲拍打紧紧抱着自己的大手,嘴里更是“啊啊”的不满…… “哼!” 董虎冷哼,坐在对面的蔡邕心下却暗自舒了口气。 “虎娃你在允吾城不给老夫一个兵丁,老夫也就不说了,说好的富平县五千兵卒,之后你又调走一空,这总是真的吧?” 董虎气愤道:“咱是调走富平县所有兵卒,可那能没有原因吗?若不是你们一再耍咱,咱能恼怒吗?” “哼!” 董虎重重冷哼,好像还在对朝廷拿一个公主和亲匈奴人极为不满。 蔡邕知道面前小混蛋的恼怒,一开始时,自己是挺气愤的,小混蛋说好的给自己五千兵卒守富平县,可还没几日呢,五千兵卒全呼啦啦跑了一空,气的脾气很好的他也想破口大骂。 可后来听说了皇甫嵩用一个公主换了五千匈奴义从,考虑再三,最后也只能无奈作罢,五千步卒与五千匈奴精锐骑相比,他还是能分得清哪个更好的。 蔡邕前往北地郡任太守,目的就是领五千兵卒自北而南杀到贼人背后,迫使贼人退出长安三辅,还没等到开春呢,贼人就已经退却了,五千兵卒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面前小混蛋调走五千兵马也无大碍,可谁又能想到,朝廷十余万兵马会如此惨败,匈奴人更是被小混蛋连窝端了…… “皇甫嵩是他皇甫嵩,老夫身在北地郡总是不能与他串通的,他皇甫嵩做下的事情,总不能强加在老夫头上吧?” 蔡邕一想到自己的艰难,偌大的年岁还要趟着三尺冰雪跋涉千里,钢牙紧咬开始耍赖。 “老夫不管他人如何激怒了你小子,但你小子连耍老夫两次总是真的吧?” 听了老头这话语,即便董虎面皮厚实些,也有些对不住人的感觉…… “虎娃……” 蔡邕站起身,拍打数下身上破旧羊皮袄,原本还算是风流潇洒的老头,此时与放了十年羊的老汉没有区别。 “你看看老夫,老夫不说自己偌大的年岁还要一路遭受风雪前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生生饿死吧?” 董虎心下叹息,但还是开口道:“咱不是让人在廉县收拢百姓了吗?若你这老儿真的可怜百姓,将人送去廉县就是了,又何必跑来咱这里?” 蔡邕心下一阵嘀咕,他当然知道廉县用粮食招人,可北地郡百姓都跑去了河套,他还是北地郡太守吗? 见老头也跟个娃娃似的倔强不语,董虎像是想到了什么,抱着儿子走回书桌前,找了好一会才翻出一封董重带回的信件。 “前些时候,叔父送来一封信件,说是要推荐你做车骑将军……” “不做!” 董虎一阵呆愣,信件尚未送出就被老头摆手拒绝。 “别以为老夫真的憨傻,不说朝廷不可能答应,就算答应了,老夫还能真的成了车骑将军?” 董虎笑了笑。 “只要不胡来,叔父自不会折辱了你一儒雅先生……” “不做!老夫不懂兵略,前去也只是泥塑木雕,还不如在北地郡多救些战乱百姓呢!” 蔡邕一脸郑重道:“老夫也不愿欺骗你一个娃娃,不是老夫不愿将人送去廉县,可若都把人送走了,富平县一个人丁都无,北地郡岂不是坐视贼人四处杀人劫掠?” 董虎坐到老头身旁,将温着的酒水送到他手里,一脸的笑意。 “换了他人说这话语,咱虎娃是不会相信的,可若先生开口,咱是相信先生一心为了百姓的,关键是……那帮人都是参与造反的混蛋!你若今日心善给了他们粮食,救了他们一命,回头这帮家伙就能剁你的人头!” “咱就是凉州人,咱虎娃身体里就有羌人的血脉,咱能不知道那般混账们的心思?” 蔡邕心下暗自苦笑,就算之前他有些怀疑董虎的话语,在凉州待了两三年,那还能不知道凉州人都是什么性子吗? “唉……”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凄惨情景,还是再次苦笑开口。 “虎娃说的有些道理,确实有些混账一再反叛,可也不能全部否定,有些人确实是被胁迫、裹挟着造反的,牛羊、粮食都被贼人抢夺一空,不跟着造反又能如何?” “老夫……老夫着实不忍那些妇人带着的可怜孩子……” 见董虎沉默不语,活了半辈子的老人知道他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了下,再次开口。 “北地郡的羌人知道虎娃你跑去了北地郡,他们都怕你,知道你杀人无数,知道你杀了无数羌人,杀了很多匈奴人,想要造反的家伙都跟着逃去了汉阳郡、金城郡,返回北地郡的都是些被裹挟的老弱妇孺,他们……他们不敢在你面前造反。” 董虎眉头挑了下,心下却也知道老头有些话语是对的,羌人造反与四处流窜的流民有些相似,主要原因是大西北穷,很大一部分粮食需要牛羊填补,让他们窝在城内也不可能长久。 四处流窜,就会抢空能够看到的一切,这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制止的,只要有一个动手,就会有无数人有样学样,就会有活不下去的无数人被迫跟随…… “啊啊……” 儿子小手乱舞,嘴里更是“啊啊”不断,看的老头心下一动。 “虎娃,你的儿子需不需要先生?” 董虎正思索蔡邕话语里的可行性计划,听他这么说,也不由笑了。 “先生也学会了在现实面前低头、迂回了啊?” “呵呵……” 董虎轻笑摇头,或许他教不出老头这般诗词歌赋宿儒大才,可若论实用、驳杂知识,董虎自信能甩这个时代任何一人几条街。 “你也别说咱不给你面子,也别说咱不愿意施舍仁德、怜悯,富平县的田地都是咱的田地,咱可以不向他们讨要一文钱赋税、佃租,他们只需要向你缴纳田税即可。” 见老头犹豫,董虎又说道:“咱的兄弟南下富平县时,那里基本上没了人,这你是知道的,城内原有的富户也被造反的人杀了个精光,田地本就是无主的田地,你不答应,那就是你想私吞了那些田地。” “虎娃你……” “别急,先让咱虎娃把话语说完。” 蔡邕一阵郁闷,也只能耐着性子听着小混蛋继续开口。 “凉州易乱,究其根本还是人穷,但凡富裕大城都不会先乱,也是坚守最长久的地方,根子就在于大城周边土地肥沃。” “但咱说的富裕,不是一人富裕,即便先生占有富平县所有田地,再如何富有,即便用自家仓库里粮食征募到了兵卒,也很难持久守城,因何?因为先生用钱粮征募的兵卒是雇佣关系,价钱合适就做,不合适卷着一身破皮子跟着贼人造反。” “可若所有人家里都有粮食、牛羊,贼人来了,所有人就要担心自己的粮食、牛羊被贼人抢了,就会与贼人拼命。” “城头上同样是兵卒,两者是不同的。” 董虎笑道:“先生是清廉大德之人,想来是不会私自占了那些田地的,肯定还是分给百姓耕种,唯一的梗是……田地名义上的主人是咱虎娃,先生会本能的觉得咱虎娃是不是在哄骗先生,之后再霸占了那里的田地。” “先生有这个顾虑是对的,人非圣贤,亦有五情六欲,咱现在可以忍住贪欲,十年、二十年能否还如现在?咱的子孙是否还如此?” “所以咱可以与百姓立碑定下契约,咱若讨要了百姓一粒粮、一文钱佃租,咱就不再拥有田地所有权,与咱在雁门郡、定襄郡、河套三郡、临洮、河湟谷地内一样,除了在富平县划出一些用来供养兵卒的田地外,只要咱违背了契约,田地所有权自动解除。” 正文 第237章 意图不明的鲜卑人 “富平县给不给咱,咱都不在乎,仅咱虎娃这么点人丁,别说河套三郡了,仅雁门郡一处田地咱就耕种不完,有无那里都无任何影响。” 蔡邕张了张嘴,知道他是对的,董虎手里人丁一共也就四十余万,自马邑县之北所有田地又有多大?四五十万人就算耕种完了,收割的完吗? 董虎笑道:“先生应当知道,咱不在乎那些地方,若先生不说妇人带着可怜孩子,咱根本不愿搭理那帮反复造反的混蛋。” “咱讨要那里的田地不过是个由头,田地是咱虎娃的,他们若敢在咱的田地上造反,若哪个贼人敢侵入咱的田地,咱就有砍他们脑袋的借口!” “呵呵……” “咱的仁德只有一次,你这老儿心善,咱也可以付出些怜悯,但咱的仁德……不是让他们嘲笑咱的愚蠢!” 蔡邕心下一惊,这才明白面前小子究竟想干嘛,土地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人,是杀很多人的借口,老人的心脏也不由突突直跳。 “虎娃你……” 董虎一脸的笑意,蔡邕竟不知该说什么了,若那些家伙造反了,小混蛋就算杀人,那也不算为过吧…… “当然了,咱也绝对不愿意吃亏,借一还一,借咱一斤粮食就要还咱一斤,咱不相信反复造反的混蛋,想借粮食就要有抵押,没有东西抵押就用他们的人来抵押,男女老少都可以,啥时候把账还完了,抵押的人就可以回去,至于抵押的人……咱管吃管住,帮着咱耕种、放羊。” “至于屁个啥都没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想要粮食就拿自个做抵押,为咱耕种、放羊,帮咱放羊的或做工、当兵的,咱可以按月支付粮食,帮咱耕种田地的,依照产出对半给予粮食,还了吃了咱的粮食后,愿意成咱的族众的,咱分给些田地自养。” 蔡邕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就依虎娃。” “那个……能不能先借……先借十万石……” 蔡邕犹豫良久,说出一个让董虎颇为惊讶的数字。 “先生从富平县前来此处,就算连夜赶回,这个时节也要一两个月,自耕种至收获半年时间,十万石至少可救两三万人的命,若用人丁抵押,这些抵押的人实际上算是咱养着的,也就是说……富平县此时已有五六万人,这怎么可能?” 北地郡沟沟壑壑无数,最大的一个土坝塬就是富平县,但在先零羌造反后,最倒霉的也是这样的富裕地方,被祸祸一圈就没了几个人。 董部义从占了廉县后,挖矿的挖矿,耕种的耕种,散落在北地郡挣扎求活的人也因此北上进入廉县,即便如此,廉县也没有接纳到两三万人。 看着董虎一脸的不解,蔡邕一阵犹豫…… “唉……” “你小子在上郡一番杀戮,有些匈奴人逃入了上郡,还有些安定郡逃亡的百姓,一共有八万之多。” 董虎眉头微皱,神色极为郑重。 “先生你这是在玩火!羌人是一堆散沙,即便百万也不能真正做大,但匈奴人不一样!羌人没有统一的王,很容易相互争斗厮杀,就如现在的韩遂杀了边章、李文侯后,汉阳郡造反羌人就全他娘地呼啦啦投降了那傅燮……” “但匈奴人不同!匈奴人有王!即便咱击败了匈奴,即便他们仅有千人残存,那也是极为危险的存在!远比一堆散沙的羌人更为高傲、凝聚!” “先生……你明白虎娃说的意思吧?” 蔡邕先是一阵沉默,又一脸怪异看着董虎。 “你小子不就是想做凉州羌王吗?” “……” 董虎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上的痛感,将儿子抱着对着自己,仔细为儿子戴上口罩、小手套、帽子…… “既然你这老儿这么自信,咱给你十万石粮食,至于如何运去富平县……那是你的事情。” 董虎将儿子抱起,又看了眼几若于西北普通老头的蔡邕。 “虎娃再与先生说一遍,他们若愿意以人做抵押,这说明他们还有那么一丁点诚意,说明一两年内他们还没有反叛的心思,若他们敢与你叽叽歪歪不愿意,你最好立马丢下一切!立马辞官!去廉县或来平城也好,或是转身回雒阳也罢,都不要继续待在富平县了。” “君子可以仁德待人,但君子不是养贼杀良的蠢货!” 看着一大一小俩混蛋打开房门,蔡邕心下苦笑,但也知道小混蛋是对的,拿人做抵押实际就是讨要人质,短时间内,即便富平县一个兵卒都无,安全性也会很大,可若没有人质…… “就依虎娃,若他们不愿……老夫……老夫就离开北地郡。” 两人默默走在雪地中,就在两人来到前厅时,蔡邕突然开口,董虎脚步未有停顿,只是点了点头。 “有时候……” “冷漠未必不是仁德。” …… 凉州造反羌人主力未遭受重创,董虎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即便现在韩遂又投降了,不出两年,凉州羌人一准再次造反,现在的招抚羌人,无异于养着一头不知何时吃人的饿狼。 但也正如蔡邕所说,造反的主力跑去了汉阳郡、金城郡,在羌人得知董虎趴在朔方郡时,还敢返回北地郡,这些人的造反意愿就很低了,通过一些手段是可以控制的。 凉州人穷,寿命短,再加上频繁反叛,一户五口人的家庭少之又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很多,董虎的借粮条件是一家人必须有一人做质子,也就是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会把自己抵押给董虎,没了这些人死鸟朝天的混蛋们后,不仅富平县得以安稳,就是整个北地郡都会安全许多。 但蔡邕开口“匈奴”后,就又有不同了,稍不注意,更为凝聚的匈奴人很容易吞了松散羌人而壮大,这是董虎绝对不愿意看到的情形,他更愿意现在南下把蔡邕嘴里的七八万人全都俘虏,全都盖了大印。 但蔡邕的前来也给了董虎解决凉州羌人的一个契机,一个用钱粮掌控凉州的契机。 董虎有钱粮,几十万人屯田兵卒远比单打独斗农夫更有效率,从马邑至平城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在更为先进些的农具帮助下,平均每个人都能获得几十亩田地的粮食,在与匈奴人厮杀的时候,十日不封刀的屠戮下,董虎也不知道逃走、杀死多少匈奴人,只知道仅俘获的牛羊足够二十万匈奴俘虏活命,这些俘虏并不会因此消耗二三十万汉民耕种的产出粮食。 有粮食,又干掉了每每劫掠并州的匈奴人,当年南逃的河套汉民在看到董部在平城、强阴屯重兵挡住鲜卑人后,在看到董虎给人发田发房子、粮食后,原本滞留在雁门山之南的河套汉民也有回流现象,但回流的人较少,至今也仅有千余老弱,反倒是西面廉县收拢了两万余北地郡散落百姓,都是没有南下造反的百姓,对于这些没有造反的人,董虎给予了足够的仁德,全部划为军屯百姓,田地、农具、牲口、活命粮食全都不少一点。 廉县有铜、铁矿,有烧制顶级陶瓷土,南面甚至还有盐池,更为重要的是有让人活命的良田沃土,只要能够安定下来,未来肯定不会太差。 董虎的做法与大汉朝的“实外虚内”差不多,在河套草原的东西两端屯重兵,云中郡、雁门郡距离弹汗山的直线距离仅有三百里,东部鲜卑实力最强,也成了董虎重兵云集的地方,平城屯三万汉军骑、三万屯田步兵,云中郡屯兵五千精锐董部义从骑、两万步卒,东部防线屯兵八万五千卒。 河套西面朔方郡屯兵董部义从万骑、两万屯田步卒,另有三万屯田百姓,夹在中间的九原郡实力最弱,只有五千精锐骑和万人屯田百姓。 董虎将两万精锐骑全部屯于河套三郡,此两万精锐骑包括董虎的一万本部凉州骑、一万俘获的河套汉民、匈奴、羌骑,都是自幼长在马背上的精锐骑。 两万精锐骑与熹平六年之前的河套三郡、美稷匈奴帐兵实力相当,熹平六年之前,两万骑虽不能说真正对抗檀石槐统领的鲜卑人,但也能在大汉朝的支持下勉强对抗鲜卑人的侵入。 之前的两万骑难以真正对抗鲜卑人侵入,那是因为檀石槐统领的是一个万里草原的统一鲜卑,而现在不一样了,鲜卑人四分五裂,很难形成一个拳头来打击董虎,但他并不敢真的放松警惕。 秋冬是个极为危险的时节,尤其是弹汗山不知如何说服的“东中西”三部,在弹汗山聚集了十万控弦卒后,董虎就一直趴在平城,俩眼瞪得溜圆,盯着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柯比能、素利、弥加、阙机一干混蛋是跑来揍他,还是与乌丸、幽州刘虞开战。 檀石槐活着时候分东、中、西三部鲜卑,死后各部鲜卑叛逃,尤其是自大鲜卑山迁徙的各部鲜卑,而实力最强的弹汗山本部鲜卑又分裂成了东中西三部鲜卑,这些鲜卑都是辽东本部鲜卑,没有强大外敌时,彼此争斗厮杀并不稀奇,可若有了强大外敌,威胁到了所有鲜卑各部族,那就不同了,很可能联手先干掉了董虎。 除了遭遇强大外敌时,强压下会迫使他们联合在一起,但也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可以联合在一起的理由,还有就是面临共同重大利益情况下,比如趁着大汉朝境内不安,联手南下劫掠幽州。 弹汗山“东中西”三部聚集了十万控弦卒,分别聚集在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雁门郡北面,当董虎看到这种情形时,他就俩眼溜圆盯着鲜卑人。 正文 第238章 对鲜卑人的意图预判(上) 蔡邕借粮只是件小事,朔方郡有供给北地郡的粮食,为了避免意外发生,让刑勇领五千屯田步卒再入富平县也就是了。 在皇帝不死,或是韩遂未遭受重创前,董虎更需要稳住地盘和根基,并不想短时间内介入凉州的混乱,在送走了蔡邕后,也将目光再次聚集在了张辽送来的鲜卑人情报上。 “主公,辽觉得……鲜卑人不像是来打咱们的,更像是防备咱们侵入鲜卑。” 张辽将弹汗山三部十万控弦卒大致位置说了一遍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主公请看,咱们距离弹汗山仅有三百里,自弹汗山杀入云中郡也仅需数日,魁头根本没必要在强阴北百里处聚集三万骑。” “三万骑距离我军仅有百里,肯定会让华雄将军更加关注他们的,想要偷袭就很困难,华雄将军手里有两万步卒、五千精锐骑,背后更有刘弃将军领五千骑代为镇守云中塞。” 张辽想了下,看着硕大地图说道:“当年韩王信勾结匈奴造反,太祖亲领五万汉兵征讨,当日匈奴单于领四十万控弦卒困太祖于白登山,四十万匈奴骑围攻太祖五万汉兵都未能斩杀太祖,最后不得不放太祖回返,去岁冬时,步度根领五千精锐帐兵侵入云中郡,逃回的仅一二,那魁头就应当知晓,仅凭三万骑是很难击败华雄坚守的强阴、凉城军塞。” “明明知道正面进攻华雄将军会极为困难,魁头还领三万骑与我军相距百里,岂不是失去了突然袭击我军的机会?” 董虎抱着儿子,书房内除了父子两人外还有重骑将董重、老将姚山、姚勇等人,一干人看着张辽用着小竹竿指着悬挂的粗劣地图,皆是不由微笑点头。 “呵呵……” 董虎抱着儿子坐回帅椅,张辽和一干将领们也一一坐回座椅。 “文远说的有些道理,但咱们也不能把鲜卑人想的太过愚蠢。” “敌我对攻,在敌情不明时,判断不清时,最好的做法就是以静制动,但咱们一直都未有动作,他们能怎么办?” 董虎笑道:“两大高手对决,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彼此对视吧?咱们刚刚吞下上郡、西河郡匈奴,咱们一共才多少人?吞入的匈奴人又有多少人?所占的地域又有多大?” “四五十万人占据八成雁门郡、西河郡、上郡,完全占据定襄郡、河套三郡,如此之少人丁,还是如此驳杂四五十万人占据如此之大地盘,根基是极不稳妥的,鲜卑人若不在这个时候击败咱们,给咱们休养生息的时间越久,他们越是难以应对。” 老将姚山点头道:“大头领说的没错,他们在这个时候攻打咱们的可能性更大,若是三五年后,四五十万百姓都心向了咱们,鲜卑人再在百里外屯兵三万,十之八九如文远所说。” 众人一阵点头,若是换了自己,也会在他人立足未稳时发动强攻。 董虎点头道:“敌人态度不明,只能通过一些端倪进行大致判断敌人的意图,但文远话语没有说错,仅凭鲜卑人的三万骑是很难占到多少便宜的,即便华雄战败了,只要重创了那魁头,也是咱们胜了。” “为什么呢?” “因为弹汗山内叔侄权利的争夺,因为弹汗山各部鲜卑的内斗不断,一旦华雄重创了魁头,弹汗山就再无统御其他各部的威望,这不符合魁头的利益,所以……与华雄对峙的三万骑,更像是牵制我军,而不是强攻云中郡。” 众人顿时有些糊涂了,董虎先是说“立足不稳会遭受攻击”话语,还没数息呢,又说“不会爆发战争”的屁话…… “呵呵……” 见所有人一脸不解,董虎不由笑了。 “战场风云变幻,上一刻是这样的,下一刻又局势顿变,打与不打是根据情况而定的。” “魁头肯定是想立马干死咱们,但他不是檀石槐,没有让所有鲜卑人低头臣服的威望,让他拿自己本部族众与咱们死磕,那是绝对不成的,把本部拼光了,如何控制其余各部?” 众人心下一惊,全将身体坐直了些。 “魁头与华雄对攻的可能性不大,或舍弃华雄而南下围攻平城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魁头是不可能不顾后路华雄的威胁而冒进的,那魁头还不是文人张温。” 姚勇点头道:“大头领说的不错,那魁头若不击败华雄,绝对不敢冒险跑来平城,若他敢来,那就要面临咱们八万人前后围攻,他们不大可能这么愚蠢。” “那还用说,那魁头再猖狂自大,也不敢说稳赢咱八万人,更何况咱们还有城墙抵挡!来打咱们……找死不成?” 两兄弟对怼,其他人全都暗自好笑,但也都认可了这话语,魁头再蠢也不可能自己撞刀子。 董虎点头笑道:“魁头的三万骑十有八九是牵制华雄,让咱们紧张,不让华雄乱动……或者不让华雄前来救咱们。” 众人皆是一愣。 “鲜卑人的主攻应该不是魁头的三万骑,很可能是侵入仇水谷地的三万鲜卑,是扶罗韩、蒲头、步度根统领的三万鲜卑。” “扶罗韩、蒲头、步度根领三万鲜卑杀入代郡,若顺利击败了乌丸人,甚至俘虏了不少乌丸部族,他们就可自高柳进入咱们平城境内。” 众人大惊,全都一脸肃然。 “鲜卑人是骑卒,打不打都是他们说的算,咱们新组建的三万汉兵骑呢?仅学习骑射半年的汉兵骑打得过他们吗?” “肯定是不成的!” “当三万鲜卑人从咱们眼皮子底下经过,咱们是打还是不打呢?咱若打,只能用步卒与他们厮杀,而他们呢?会不会与咱们对阵厮杀?” “或许会,或许不会。” 董虎皱眉道:“若是咱,咱就不正面厮杀,就选择从平城面前绕过去,诸位当知,即便咱们用驴骡马匹拖拉爬犁追赶,他们若一心避战逃走,咱们是不可能追的上的,而且这种兵力相差不大的追击也尤为危险,一个疏忽就是兵败被杀。” “若咱是鲜卑人,咱就不与军阵严整的步兵厮杀,咱就是在平城面前走一遍,若你们追杀…… 董虎指着一干老将,笑道:“你们的步兵是追不上咱的,能追杀咱的只能是你们刚刚训练的三万汉兵骑,就那刚刚训练的三万二吊子骑兵,还能打得过咱三万自幼长在马背上的鲜卑骑?” “干掉你们三万汉军骑,或选择与你们三万步兵对峙厮杀也好,或北上与魁头三万骑围攻华雄两万五千兵马,六万对阵两万五千兵马,咱占据绝对兵力优势……” 神色凝重的董重猛然站起,抱拳道:“大兄,高柳那边必须遣派大军,绝不能让那帮家伙自东面杀入平城境内!” 姚山和一干老将全都站起抱拳,他们终于明白了董虎之前看似矛盾话语里的危险。 “主公(大头领)绝不能轻易让他们杀入平城,要不然,华雄那里可就有些危险了!” 董虎微微点头,说道:“跟着咱们一路跋涉前来的二三十万百姓,虽有十万敢战之卒,但他们不是咱们凉州百姓,也不是河套三郡汉民,杀人的本事还差了些,一对一与鲜卑人厮杀是很困难的,仅从去岁华雄与步度根的厮杀结果来看,咱们就当知道,此时的兵卒战力还差了些。” “一旦让鲜卑人自东面高柳杀入平城,咱们坚守城内不出去,他们就会转而围攻华雄,二打一,他们占优,而这个时候正是寒冬腊月之时,咱们凉州大马就算拥有一些速度优势,也会因冰雪太厚而遭受极大的影响,很难发挥出咱们的优势,所以……劫掠了代郡,正值士气旺盛的六万鲜卑拥有更多优势,华雄那里可能会遭受重创或大败。” “敌我两军尚未真正交战,只能从一些战力、人数、装备上进行大致判断胜负的概率,华雄会不会大败?没真正交战尚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即便敌我双方并未交战,仅东面侵入的三万鲜卑从我平城境内走一圈,咱们在气势上也低了鲜卑人一头。” 董虎说道:“咱们没敢与侵入境内的鲜卑人厮杀,气势上肯定低了对方一头,若咱们手中百姓仅是中原汉民,低了一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咱们各屯田军寨内还有二十万刚刚俘虏的匈奴人,咱们气势低了后,他们会不会有其他心思呢?会不会在咱们与鲜卑人厮杀时,突然反叛杀人?” 当着一群严肃老人的面,董虎微微摇头,一手按着儿子胡乱挥舞的小手,神色肃然。 “之前咱们有些疏忽了,应该在平城东面再驻一屯田军塞,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想野外扎营颇为困难,遣大军前往东面扎营驻军是下策,只是见招拆招的应对。” “中策是立即抽调南面各军塞内屯田兵卒,要达到平城内十万兵马,以三打一,待东面前来的鲜卑杀到面前时,以优势兵力杀退他们,让他们哪里来的哪里退回去。” “在十万大军面前,扶罗韩、蒲头、步度根若不想死,就只能原路退回,若不退,想要与魁头强行汇合,他们就会面临咱们与华雄他们联手夹击,三万鲜卑都得把命留下!” 董虎说道:“中策是抽调更多兵马,让掠夺了代郡的鲜卑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敌我双方很可能不会发生争斗厮杀,但咱们是吃了亏的,毕竟咱们调动了更多兵马,却屁个好处也没得到,但却把敌人阻拦住了,咱们的气势与鲜卑人打了个平手。” 正文 第239章 对鲜卑人的意图预判(下) “下策是应对之策,是敌人出招后,咱们跟着应对,是随着敌人的手臂挥舞而动,而且咱们前往高柳方向遣派大军,肯定不会很多,顶多将城内三万步卒送去东面严防死守。” “三万对阵三万,不言此时临时扎营的困难,仅兵力对比上咱们就不占据优势,所拥有的优势就是咱们的装备稍好一些,两军交战,若战力不能超过对手,这是极为冒险的,一旦战败,就会极大的打击我军士气。” …… “中策是集结十万大军,甭管里面是不是一些老弱,或是夹杂着一些匈奴俘虏,但咱们的兵力是敌人的三倍,战争天平就会倾向咱们,即便敌我双方并未交战,结果也是顶多打了个平手,双方不分胜负。” “中策的内在思想与下策的应对理念不同,中策的根本是咱们想要全歼或重创敌人,但咱们的汉军骑训练时间太短,战力不足,无法击败或拖住敌人,而步兵呢?步兵的机动性又不足,骑马的鲜卑人很容易退走避战,所以咱们想全歼或重创敌人会很难,除非他们真的太过猖狂自大。” “但是!” “作为一军统帅,不能期望敌人太过愚蠢,这种思想是极为危险且对兵卒不负责任的行为,所以咱们只能将最后的结果定位在敌人主动退却,双方打了个平手,彼此不分胜负。” 董虎一脸郑重将所有人看罢,正待开口时,房门一声轻响。 “梆梆……” “大……大兄……” 听到外面是个女声,董虎立即知道了是谁,正是那个新认了半年的公主妹子。 “文远。” 董虎指向张辽,张辽也不知怎的,本还郑重的脸瞬间成了猴屁股,董重和一干老将也不由露出些笑意来。 “呵呵……” 董重一把拍在张辽后背,嘴咧的老大。 “也就是你小子,换了他人……大兄可不会这么上心!还不赶紧去看看公主送来了什么好吃的?” 张辽一脸涨红,慌忙跑出房门,门外站着的可不就是公主刘月吗?见她提着老大的食盒,慌忙接过…… “那个……主公正在军议时,是……是不希望他人打扰的,以后……以后可莫要这么做了。” 张辽不敢去看低头的刘月,话语说罢,慌忙提着食盒闪入门内,又小心将房门仔细关闭,喘息了两大口气后,这才转而走入内间。刚一踏入内间,正见所有人看来,就是“小二子”娃娃也歪着小脑袋…… “哈哈……” 一群人见张辽低着脑袋不知所措样子,全哄堂大笑。 “呵呵……” 董虎笑道:“娘好娃不孬,咱这妹子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虽不敢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那也比大字不识的女人强了太多!你一个马邑浑小子别不知足,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嫉妒的要死呢!” 董重和一干老将全点头赞同,这世上有太多寒门子弟巴结着世家豪门,还不是盼着能让人拉扯一把? 董重点头道:“大兄说的不错,公主的阿翁是老宗正,阿爹也是少府,文远算是赚大发了!” 张辽不憨不傻的,自是知道娶了刘月会有怎样的好处,只是……一想到董虎所作所为,心下就有些叹息,但还是老老实实将食盒放到董虎面前。 董虎掀开食盒,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除了些酒水外,就只有儿子的牛奶。酒水扔给一干将领,他则边为儿子喂奶边继续之前的话题…… “中下应对之法咱已经说了清楚,除非敌人真的愚蠢,否则咱们是不能占到便宜的,相反的呢,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也没占到便宜,从战争本身角度来看,是平手,不分胜负。” “若一定要说他们占便宜了,那也是扶罗韩三兄弟掠夺了代郡,抢了幽州。” “但你们要知道一件事情,敌我双方平手,指的是军事上的平手,而不是政治、权利上的平手。” 董虎一边给儿子喂奶,小混蛋俩小手不老实,老是想要伸手去抓勺子,气的他直接将大瓷碗送到儿子嘴边,一边喂奶,一边随意说着此次双方对峙的态势。 “咱们自身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只要能击退了鲜卑人,让百姓看到咱们有保护境内的能力,人心就会逐渐安定,新吞入的匈奴人也会逐渐死了心,在察觉到自己的生活逐渐变好,比以前好后,就会彻底与咱们一条心……反之,咱们若是败了,就必须做出战略后移,就要将所有人丁收缩到雁门郡,余者地方全都舍去,要将自己变成一个紧缩的拳头,老老实实把自身本领练强了!” “这些事情咱就不多说了,诸位心下有底就行,那么……弹汗山鲜卑人呢?彼此后退一步,军事上不分胜负,政治上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呢?” “啊啊……” 儿子小脑袋一阵摇晃,不愿意再喝,董虎把剩下的一口牛奶全部喝进肚中,他也不再抱着儿子,而是将他扔到木头做的学步车里,任由他在温暖房中转圈乱跑…… 董虎起身坐到董重身边,将火炉拉到面前,一边烤着火一边看着所有人开口。 “弹汗山鲜卑四分五裂,若不是咱们太过逼迫,或是他们集体南下抢掠,他们是很难齐心合力的,也就是说……那魁头根本没有绝对的权威和掌控力,下面的一干小弟有挑战他权威的实力!” “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四兄弟本就是弹汗山鲜卑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军在平城下聚集了十万兵卒,三万在十万人面前退却也不丢人,但是他们劫掠了代郡,劫掠了仇水(洋河)谷地的乌丸人,他们三万人杀过来,我军却要抽调十万人抵挡。” “我军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我军刚刚击败了匈奴人,鲜卑人没有与咱们打过多少交道,但却与匈奴人厮杀了百十年,在我军击败了匈奴人之后,我军是不是比匈奴人还要强大的存在?” “可是呢,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出兵三万,我军却要十万人抵挡,各部鲜卑人会如何看待弹汗山四兄弟呢?是不是认为四兄弟齐心合力就是另外一个强大的檀石槐呢?” 董虎说道:“中策在军事上可以做到敌我双方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但是在政治上,咱们却在帮助那魁头,帮助弹汗山,帮着他们四兄弟将四分五裂的鲜卑统一在一起,当然了,咱说这些,不是说整个鲜卑立马成了紧攥着的拳头,四分五裂的鲜卑没那么容易重新凝聚在一起,是不大可能短时间内统一起来的。” “兵法言,亲而离之,是将亲密无间的敌人分离,使之成为散沙,而不是将散成沙的敌人捏合在一起。” “那么上计是什么呢?” “亲而离之!” “上计是让他们更加散如沙!是重创弹汗山的威望!” 姚山若有所思,犹豫道:“大头领的意思是……咱们主动攻打那魁头?” 董虎饮了口酒水,倾斜着身子将酒壶送到老将姚山手里,一脸笑意点头。 “大山叔说的对,也不对,咱们攻打魁头,目的却是干掉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 众人皆是一愣,董虎站起身,从书桌上拿起竹竿,指着悬挂着的粗劣地图。 “由咱亲领三万汉兵骑、五千幼军骑以及一万步卒北上,与此同时命令驻扎在云中塞的刘弃自北舆、武泉北上,沿着武泉水(小黑河)出塞,绕道攻打魁头背后的弹汗山。” 姚勇有些担忧道:“刘弃仅有五千骑,攻打弹汗山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董虎点头道:“此次鲜卑各部侵入幽州的有将近十万人,其中有隶属于弹汗山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万众,再加上与华雄对峙的魁头三万人,此次弹汗山一共出兵六万控弦卒,那么弹汗山还剩下多少可战兵卒?”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弹汗山出兵六万,族地肯定不会剩下太多的青壮。 “各位都知道刘弃是什么出身,由他领五千骑奔袭是不会有太大危险的,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咱要的局面不是让他一定拿下弹汗山,而是惊退与华雄对峙的魁头。” 董虎用着竹竿指向魁头位置,说道:“刘弃领五千骑杀到了弹汗山,魁头会做出怎样的应对?” “只有三个选择。” “其一是击败咱们,击败华雄和咱所领的一共七万步骑,三万对七万!” “这个选择基本上没有可能性,若魁头真的愿意折损兵力,就不应该是与华雄百里对峙。” “其二是立即回军救援弹汗山,这个可能性很大,毕竟根基地的重要性自不用多言。” “其三是立即转道仇水谷地,与扶罗韩三兄弟汇合,六万鲜卑骑形成一个拳头,兵力与我军相当,我军与之交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军都会折损众多。” “第三种选择的可能性看似很小,因为这会让弹汗山陷入危险中,但诸位当能看出兵力对比,我军与华雄汇合会有七万步骑,加上绕道奔袭弹汗山的刘弃五千精锐骑,就是七万五千兵马,即便三万汉兵骑骑术不行,下了战马就是精锐步卒,所以七万五千步骑实则都是精锐,” “而魁头呢?三万骑回援弹汗山,弹汗山留守顶多一万青壮,大雪封路,侵入代郡的扶罗韩三兄弟所领三万鲜卑根本无法及时回援,也就是说魁头回援弹汗山,我军兵力依然占据绝对优势,魁头依然会遭受重创,甚至丢了弹汗山,回头我军再战急匆匆撤回的扶罗韩,还是我军兵力占优,扶罗韩三兄弟所领三万鲜卑很可能会再次大败。” “若以此而推,那魁头选择与扶罗韩三兄弟汇合可能性更大,当然了,第二种可能性也很大,因为魁头可以选择避战,带着族人向北逃,但这么做就会让扶罗韩三兄弟陷入危险中,是舍弃三兄弟的行为,这也不符合弹汗山利益,具体是什么情形,这还要魁头自己选择。” 一干老将纷纷点头,又相互交谈了一会,姚山与几人达成了意见后,起身开口。 “大头领说的没错,咱们商议了下,觉得那魁头与扶罗韩等人汇合的可能性很大。” 董虎点头道:“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在咱领四万五千兵马出塞后,目的不应该集中在魁头身上,魁头所领三万鲜卑若一心避战,我军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地势开阔,他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但是!钻入了代郡高柳境内的扶罗韩三兄弟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一旦我军堵住了南仇水、洪塘河狭窄谷口,一旦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他们要么与我军在狭窄的谷口争锋,而这正是我军步兵的优势,我军仅需要一万卒就能将两处谷口要道堵了个死死。” “魁头若领三万鲜卑骑救援弹汗山,华雄可以直接领五千骑回返平城,耀、信、胡三领三万步卒在后,三万五千步骑堵住平城西面通道,而咱又将东面的道路堵住,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所领三万鲜卑就会遭到我军十万步骑的围杀,他们一个都甭想逃了!” “若是魁头选择与扶罗韩等人汇合呢?咱在领兵北上后,会领三万汉兵骑、五千幼军骑折转进入仇水谷地,一万人堵着南仇水、洪塘河谷口,剩余的还有两万五千人,即便那魁头杀了过来,我军也足以抵挡,但魁头背后可还有华雄五千骑呢!” “只要魁头转而向东,而不是回援弹汗山,华雄会领着五千骑先行增援奔袭的刘弃,只要俘虏了弹汗山的老弱妇孺,魁头等人就是无根的浮萍,与此同时,汇合了刘弃的五千骑后,魁头背后就是我军一万精锐骑,前面有咱领着五千幼军骑,两万下马的汉军骑,两万五千兵马足以抵挡魁头的狂攻,华雄若在背后夹击,魁头必败!” “俘获了弹汗山老弱,前后夹击战胜了魁头,回头再围追堵截被困的扶罗韩三兄弟,仅此一战就能把弹汗山打没了。” “当然了,这是最佳战场情形,然而战场上风云变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咱领兵杀入仇水(洋河)谷地,只要把南仇水、洪塘河谷口堵住,咱们就胜了一半,比被动应对的下策,以及把战场设在平城下都要好一些。” 正文 第240章 三个女人和三个孩儿 一干老将相视后…… “咱觉得大头领说的上策就是最好的,咱同意,就揍那魁头!堵着那扶罗韩三个小混蛋!” 见他人不开口,姚勇又拉扯了下姚山。 “三哥你怎么不开口支持呢?” 见自家兄弟这么浑,姚山一阵瞪眼,重重冷哼。 “哼!” “但凡是个瞎子,那也知道大头领考虑的极为稳妥!用得着你这憨货话语?” 众人一阵无语,但上中下三策摆在面前时,他人根本没法子反对。 杨义捂嘴咳嗽了两下,说道:“大头领已经把话语说的极为清楚了,大头领出征在外,咱们只要死守寨城,想来是不会有危险的,唯一需要注意的是那些安置的匈奴人。” 众人一阵点头,各大营寨内都是过万人聚集地,只守不攻,他人是很难短时间内攻破各营寨的,更何况贼人若攻,也肯定先攻打平城,而平城内是拥有兵卒最多的地方。 原有的平城是不可能屯驻数万大军的,而这里又是董虎心目中的大同重镇,自是最为重视,首先就是对平城进行了扩建,在原有的城墙四周兴建长宽各五里的防御土墙,时间太短,没办法真正堆土成墙,就用无数土坯堆砌出一步宽土墙,用树木搭建出城墙,在墙外设置防御箭楼。 土墙仅有一步厚度,很难承受投石机砸击或攻城锤冲撞,但鲜卑人并不善于攻城,仅攀爬一种简单攻城手段,对于坚守城池一方反而简单了,更何况,一旦董虎攻打魁头、弹汗山,杀入代郡的鲜卑人冒险攻打平城的几率很小,毕竟这会让董虎领兵杀个回头枪。 一干老人都是临洮老将,一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董虎太过操心,在所有人都赞同了后,该准备的也都一一回营各自准备。 送走了一干老人,董虎怀抱着儿子,一手还提着小混蛋钟爱的学步车,父子两人没有前去后院,而是一路前来将军府对面的一个较大的院子,这里是董虎的纺织作坊,而苦娃则成了所有人的教授棉花织布的女先生。 以前没有更多的田地,想大量种植棉花也很困难,现在有的是田地,棉花种植也成了所有人一项必须要做的事情。 苦娃的织布本事是跟大丫学的,笨手笨脚的织的也不好,原本是学徒的数百女人很快就超过了她。 见到董虎出现在织布作坊,苦娃拿着自己织的素布给他看,见她织的粗布模样……董虎也只能捏住鼻子点头夸赞。 “不错不错,比前些时候织的好多了!” 董虎一句夸赞,苦娃瞬间就高兴了,抱过儿子很是亲吻了两下乱摇的小脑袋,带着父子二人参观其余妇人的成果…… “过些时候,咱可能要离开几日,你就不要在这里了,就老实待在府里,若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就去寻大山叔。” “嗯。” 苦娃点头,好像知道“离开几日”是做什么,心下有些担忧。 “虎……小心……” “放心吧,咱的命大着呢!” …… 董虎在简陋纺织作坊内游走一遍后,不时拿起织出的布匹看上一遍,不管手艺如何,都是夸赞一番,转了一圈后才带着苦娃离开作坊。 或许又要进行一场生死战斗,晚上的时候,董虎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睡觉的时候,调皮的儿子从这头钻到那头,被他抓住打了一下屁股,这才老老实实与他娘亲一起听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故事,他却不知,在千里外的河湟谷地,还有一个女人与怀里的两岁儿子讲着同样的故事…… 大丫怀抱着儿子,说着猪八戒背媳妇,故事尚未讲完,儿子就已经昏昏沉睡,就在她躺在床上,想念已经走了两年的男人时,房门一声“格”的轻响,她只是微侧下头颅,见到三丫抱着闺女走入,这才忙挺身坐了起来。 “天挺冷的,你怎么还折腾妞妞?” 大丫很有些埋怨,双手接过仅有个包被子裹着的小衣女娃,对稍瘦弱的女娃很是疼惜。 “幸亏相公没看到你这么折腾妞妞,否则肯定会恼怒生气的!” 三丫对大丫的埋怨不甚在意,甚是麻利踢掉鞋子爬上床,躺在床上拨弄了几下熟睡了的董大少,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相公若是回来了,三丫就算挨了板子也愿意!” 又轻捏了下熟睡董大少的小鼻子…… “早知道相公一走就是这么久,三丫才不让二姐前去并州呢!” 见她又捏儿子鼻子又捏脸颊的,大丫很是白了她一眼。 “你若想去并州,明日大公子离开时,你跟着一起前去就是了,老是欺负儿子做甚?” 大丫提到“大公子”三字时,三丫眉头微皱了下。 “大丫姐……” “大公子若前往美稷,会不会对相公有影响啊?相公挣的这么多家业,若就这么给了别人,三丫心下总觉得不爽利!” 大丫愣了下,又看了眼逗弄熟睡儿子的三丫,这才低头亲吻了下怀里很老实的小女儿,对于她来说,每一个孩儿都是亲生的…… “这种话语千万别在他人面前说,相公会恼怒的……你也别与姐犟嘴,相公比你聪明千万倍,你真以为相公会不知道你的心思?不知道为儿女挣下一番家业的道理?” 点着极为安静的闺女小鼻子,大丫温和一笑。 “姐在赐支河曲收养‘忠孝节义’四个养子时,相公就恼怒了,知道为什么吗?” 三丫听了她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大腿极为不老实横跨过儿子、闺女身体,径直压在大丫身上…… “为什么啊?” “三丫记得相公曾说过,凉州人性子凉薄、冷漠、太过注重眼前利益,只有年轻些的娃娃才容易培养出忠诚的人,姐收养四个养子用以示恩河湟谷羌人,不是挺好的吗?” 大丫心下默默点头,一开始时,董虎从允吾城杀入河湟谷地,从东至西横推,强迫着河湟谷地内老弱妇孺相互厮杀,究竟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但大丫知道这种屠戮会埋下多少怨念。 大丫从一开始就是董虎的左右手,一开始就是数百弟弟妹妹的大姐,是家中慈母般存在。 董虎是家中的严父,对待犯了错的兄弟姐妹较为严厉些,大丫私下里就不得不安抚受了委屈的弟弟妹妹,在董虎严厉无情推动无数人厮杀后,大丫在事后就不能不安抚河湟谷地诸多怨气,别的人还罢,但两大万帐部名下幼军骑不能不用心安抚。 凉州人性子冷漠、更为注重能够看到的实利,毫无根基的董虎占了河湟谷地,犹如一根铁棍插在泥土里,谁也不敢说数万脸上烙了字的董部义从能否镇压的住心有怨气的河湟谷地,如此就不得不时刻准备撤离的问题。 董虎在强迫着数十万人相互厮杀,在驱赶着无数人与烧当羌对峙时,董虎就让二丫领着数万幼军骑驱赶五百万头牛羊南上高原,就是想着一旦控制不住,他可以随时舍下一切跑路,有五百万头牛羊,他也足以在高原上立足。 大丫知道,高原是所有兄弟姐妹最后退路,但董虎推动无数人生死厮杀,幼军骑即便年岁小些,即便凉州人、羌人性子冷漠些,即便他们中有许多是孤儿,但还是有许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死在那场战乱中的,心下又怎能没有怨气? 也正因这个原因,大丫才收了四个性情还算不错的羌人娃娃为养子,用以安抚所有半大羌人娃娃。 大丫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若她一直都在临洮,若她自十五岁之前嫁了出去,自此与无数顺来逆受的女人一样的话,她是不会考虑这么多,但命运与她开了个玩笑,自十五岁没有嫁出去时,父母就因六百钱的“罚款”将她赶了出去,成了董虎收留的乞儿中一员。 六百钱的“罚款”让无数人厌恶生了个闺女,临洮人知道董虎有收养孤儿的怪癖,以至于不少人将不想养的娃娃扔在城外破庙里,但扔大丫这般“成年女人”却不常见,更多的是直接卖给大户人家为奴。 大丫加入董虎大家庭时就是个“成年”女人,比董虎还要年长三岁,也就成了一大家子“主母”存在,掌管着董虎身后所有事情,眼界也远比无数女人更宽阔些,更为注重董虎背后的安稳,也就有收养义子的事情。 想着前后因果,轻拍着闺女后背,直至闺女熟睡,这才看向依然瞪着自己的三妹…… “相公不是不愿意咱们多培养些年幼娃娃,而是因为……因为宁儿的将来,为了咱们的孩儿未来,相公这才不愿意咱们收养义子施恩。” “宁儿的将来?”三丫一阵疑惑不解。 大丫微微轻抚着闺女的后背,轻声笑了笑。 “相公说养子是半个儿子,与相公手下的将领不同,与咱们的弟弟妹妹们也不相同,养子也有继承相公挣下家业的权利。” 三丫心下一惊,突然明白了大丫话语里的意思,正色点头。 “相公说的没错,咱们是不能轻易收养他人。” “所以啊,相公连这种事情都已经考虑到了,又如何不考虑孩儿们的将来?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大丫温和笑了笑。 “中郎将大人有自己的爵位、食邑,大公子肯定是要继承中郎将的家业的,再说了……若咱们让中郎将大人待在河套三郡,待在大汉朝的边缘,中郎将大人又岂会愿意?” “临洮是董家的家业,中郎将大人在凉州有诸多威望,也还是将临洮的基业卖给了李家,凉州都不在乎了,又岂会愿意待在河套三郡?” “所以呢,大公子此次前往长安三辅,十之八九是要待在中郎将大人身边的,即便大公子前往河套三郡,也只是暂时的,毕竟中郎将大人仅有大公子一个儿子,家业不传给大公子,又传给谁呢?” 正文 第241章 大公子董瑁的担忧 董虎、大丫知道百变不离其宗,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只要董瑁不是太过废物,董卓的家业肯定是要继承给亲儿子,女婿牛辅、侄子董璜再好,那也是外人,而不是亲儿子! 大丫、三丫躺在一张床上,说着姐妹之间的私话,与城主府隔了一条街的另一处总管府中,董瑁与李氏同样在说着夫妻间的私密。 自从临洮百姓一日间屠光了李家满门后,李氏就像是变了个人,人也像是年老了十岁一般,尤其是狄道李家一再派人求援,李氏更是每每哭诉与董瑁闹腾,直至汉阳郡造反羌人又一次投降后,陇西郡这才彻底解除了危机,李氏也才像是活了过来,不再与董瑁闹腾。 董卓来信的当日,李氏就在收拾路途中所需,从高原千里迂回长安三辅,仅这一路就能要了人命,更何况还是寒冬腊月之时。 “相公,要不……咱们把允吾城那些人赶走,咱们从狄道回公公身边吧?” 李氏听了些仆人话语,知道韩遂杀了边章、李文侯后,汉阳郡的造反羌人也投降了太守傅燮,一些列变故让老鸦峡外的羌人恐惧不安,在这个时候,别说董部义从发动强攻可以夺回允吾城了,只要董瑁开口招降,惊恐不安的数万羌人肯定会老老实实放下兵器投降。 家中仆人不愿走高原千里迂回,李氏也想走狄道看一看李家老少,一边收拾杂物,一边与正在和闺女董白玩耍的董瑁开口。 “从陇西郡前往长安三辅不仅道路近些,一娘也能回狄道看一看……” 董瑁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将闺女抱坐在怀里,一边与闺女顶牛,一边开口。 “韩遂杀了边章、李文侯,继而引发了各部羌人疑虑不安而投降,你莫要以为这是件好事,若你叔父足够精明,趁着此时平静些,就该舍下一切逃入长安三辅,否则……狄道李家必遭屠戮灭族……” 李氏不知何时已经舍下了手中衣物,一脸紧张坐在床沿,有些枯瘦的手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不知多少次与你说了,你李家都是些作死鬼,这样的人根本不能沾,谁沾谁倒霉……” “相公……” “唉……这样吧,你与你叔父去封信件,让他辞了官职,带着家小前往长安,虽不能富贵,却也能保着家小性命,至于别的……你就别多想了。” 董瑁又说道:“趁着羌人不安时,咱是能让人强行击败允吾城的贼人,但这也会让那韩遂更为担心河湟谷地,会认为咱们是极大的威胁,会舍下朝廷而强攻河湟谷地,为了少走一些道路,为了看望那些作死鬼,就要让数十万人面临更多危险,咱们不能做这种事情!一旦做了,虎娃不会多说什么,咱们临洮乡亲们、将士们又如何看待咱们?如何看待阿爹?” “阿爹被朝廷打压,有虎娃在旁帮衬着,阿爹这才能撑起偌大的摊子,但你也当知道,虎娃名下将领基本上都是咱临洮一系,若下面将领真的恼怒了咱们,就算虎娃想从中说和也很困难……” “行了,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了,走高原路途虽远了些,有兵卒一路护送,路上并无多少危险,若你真的担心白儿,将白儿留在大丫身边也是可以的。” 李氏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一娘……一娘听相公的……” 董瑁默默点头,夫妻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她担忧着什么,但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更何况,在李胖子拿了乡亲们给自己阿娘送行钱后,他的内心里就极为排斥狄道李家,根本不愿意搭理李家任何事情。 在收到董卓的调令后,董瑁心下有些犹豫,不是犹豫河湟羌“大总管”权势,而是犹豫自己离开河湟谷地后,担心大丫、三丫她们能否镇压的住河湟谷地,能否压得住下面临洮大小将领,哪怕他知道临洮一系将领心向虎娃,反叛的可能很小,心下还是担心,担心因自己的离开而让自己兄弟的家小陷入险境…… 董瑁知道凉州人的性子,在董虎带走所有大将后,他不敢稍有大意,一两年来,仅进行打乱调动就有数次,就是担心下面将领长久掌管兵卒而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选拔将领更是严格按照董虎定下的规矩,不管哪一个在“不遵军令”一条上稍有过错,立即被踢到一边不用,比董虎身在河湟谷地时还要严厉,也因这种严厉而让不少人私下里不满,但大丫、三丫,以及留守在河湟谷地的几百兄弟姐妹全都毫无保留的支持,他人心下就算不满也没法子。 若要控制统兵将领,就不能让统兵将领真正掌握兵卒,不是说哪个人不够忠诚,而是因为军队是刀子的特性。 大汉朝控制统兵将领的法子是不让将领直接掌握太多兵卒,即便是顶级大将,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也只能直接掌控雒阳所有兵马,而雒阳所有兵马有多少?北军五营、宫廷虎贲郎、羽林郎、十二城门卒,所有兵卒加在一起也仅有一万五千兵马,更何况皇帝也不可能让大将军掌控雒阳所有兵马的,至于中郎将级别的营将,那也仅有两千常兵。 大汉朝再如何牛皮的将领,实际掌握的兵马都很少,顶多也就两千常兵,只有战争来临时,才会临时掌握数万、十数万或更多兵马,而且这是在皇帝的授意下征募的,战后也会全部解散,是战时临时征募,战后解散,以至于将领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直接统领兵卒。 不能长时间统领兵马,没办法长时间控制兵卒,就是造反也是个死! 大汉朝严厉禁止将领长时间统领兵马,用以达到控制统兵将领,董虎则走另一条道路,通过剥离将领的一些职责,诸如军中数字“一二……五”战斗副将(副队)只能指挥兵卒作战,“左右”副将(副队)执掌军纪、后勤辎重,屯田兵分为常备、预备役两种,常备兵卒自不用多说,预备役兵卒并不被统兵将领管辖,而是各训练营的司马、左右长使管辖。 将领职权分离,避免将领的职权太大,这些还不够,还要严格升迁制度,尽可能避免不遵军令的混蛋居于高位。 董虎在河湟谷地内时,或许会用其他手段敲打一群混蛋,而不是太过暴烈,盖因他有绝对权威,手下中高级将领大差不差都是他一手培养的,除了临洮原有的雇佣兵外,余者都是他亲手俘获的,底层兵卒打心眼里就有些畏惧他,只要给予些应该有的待遇善待后,很容易获得兵卒的信服,董瑁就少了军中威严,再加上李胖子在临洮做的混账事情,临洮一系将领心下是有些怨恨董家的,董瑁想真正让董部义从听话是极为困难的。 董虎在董部义从中拥有绝对的威望,无论在临洮一系将领中,还是下面清一色俘虏兵卒中,他都有绝对的威望,董瑁没有这个威望,甚至还因李家关系而让不少临洮将领排斥,但董虎的支持,军中也不得不低头听命,即便如此,留守河湟谷地内一些将领也时不时跑到大丫面前诉苦。 董瑁做黑脸严厉军法,大丫做白脸安抚,董虎离开了河湟谷地一两年,河湟谷地也还算平静、祥和,但董瑁有些担心,若自己离开了后,性子柔和的大丫能否压的住一干混账…… 怀揣着担忧,董瑁还是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了河湟谷地,自赐支河曲向东,沿着参狼谷放牧道路一路向东,他却不知,在他南上高原的同时,他的兄弟董虎也告别了老婆孩子,领着三万仅训练了半年的汉军骑和一万赶着驴骡的屯田步卒北上,四万大军拖拉着无数爬犁北出长城。 在董虎亲领四万大军北出长城的同时,弹汗山“东中西”三部鲜卑共计七万大军南下,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处处烽烟,幽州刺史刘虞八百里紧急信件日夜不停送入雒阳,正在与内廷宦官拉锯争吵“车骑将军”归属的外廷文武,不得不将目光转向幽州方向。 幽州的重要性毋容置疑,正在朝廷争吵着如何应对“十万”鲜卑人的侵入时,郭胜日夜送来的信件又送到了皇帝的手中…… “郭胜那老奴来信说……那小儿欲亲领四万骑、三万步卒攻弹汗山,诸位爱卿以为当如何?” 自幽州传来近十万鲜卑欲要南下侵入消息,整个朝堂都炸了窝,尚未争吵出来个解决法子来了呢,听了皇帝话语后,全都有些不明所以,齐齐看向新任司徒许相,他人或许不知道此事,身为司徒的许相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 许相心下暗自苦笑,鲜卑人趁着冬日时节欲要大举侵入幽州,朝廷就算想征募兵卒抵挡也需要开春后,而那个时候,抢掠了幽州的鲜卑人早跑了没影,更何况朝廷已经没了财力征募兵卒。 正文 第242章 小公主为使(上) 在汉光武帝时,皇帝希望重新丈量土地增加税收,但遭到了所有世家豪门的抵制,最后不了了之,开不了源就只能省吃俭用、减少吏员节流,光武帝刘秀就将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了,因此裁撤了几十个官吏,但也因此皇帝丢掉了本属于皇室的少府财政收入。 到了汉明帝、章帝时,皇帝想从世家豪门手中收回盐铁专卖,但他们都失败了,到了汉安帝时,帝国财政完全崩溃,只能依靠卖官来维持帝国的支出。 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后,本属于皇室的财政收入的被划入了外廷掌握的大司农之中,汉光帝的想法是挺好的,国家刚经历了王莽篡汉,朝廷穷的叮当响,将皇室的山川河流收入并入国家财政之中,努力维持国家的稳定。 关键是本应该是皇家的财产并入国家财政后,由外廷文武执掌后,这些财富很快就被世家豪门吞噬了一空,再加上大汉朝对外战争频繁,国家财政最后彻底崩溃,汉安帝时也不得不靠着卖官过日子,皇帝刘宏卖官更加肆无忌惮,连三公也敢卖。 无论是因为自身贪欲,还是因为帝国财政的崩溃,肆无忌惮的卖官都是饮鸩止渴,会进一步加剧无数人肆意吞噬底层百姓财富,而大汉朝也在一步步滑入一个无底深渊…… 所有人都大骂宦官的贪婪,可国库里空空却是事实,美阳大营折损的兵卒还没征募补充呢,如何再征募兵卒攻打鲜卑? 皇帝开口询问,司徒许相、司空丁宫、司农曹嵩、太尉崔烈、大将军何进……相视后,齐齐露出苦笑,小混蛋惯于偷袭他人空虚的老巢,先是在狄道城下偷袭阎行的后方辎重大营,之后偷袭空虚的河湟谷地,再之后就是用朝廷的“屁股”逼迫羌渠单于不敢乱动,偷袭正外出放牧而空虚的河套三郡,之后就趴在北地郡,虎视凉州造反羌人的背后,虽然那浑小子最终也没偷袭,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小子趴在北地郡就是在等待偷袭的时机。 若那小子趴在北地郡不算的话,从临洮突然杀出的五千幼军骑又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张温的各路大军惨败,若不是董卓被困在望垣,那五千骑不得不将贼人逼退,谁又能知道那小子在参狼谷藏了五千兵马?若不想偷袭,干嘛要在那藏了这么多兵马? 若这些都不算,董虎趁着上郡匈奴造反时,趁着匈奴双方厮杀筋疲力尽时,一举干掉了匈奴又算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董虎喜欢偷袭他人空虚的老巢,就如这一次鲜卑人想要南下攻打幽州,浑小子又聚起六万大军,不用说,肯定又要攻打空虚了的弹汗山! 皇帝刘宏心下窝火,鲜卑人与大汉朝打生打死,那小混蛋却在背后闷声发大财,还是不给他斩获的闷声发大财! “诸位爱卿!” “那小浑蛋肯定是趁着鲜卑人空虚时偷袭弹汗山,若鲜卑人再被那小混蛋干掉了,日后又当如何?又有谁可制得住他?” 见群臣不开口,皇帝刘宏有些生气了,再次恼火询问。 一干大臣心下苦笑,皇帝话语是不错,关键是……小混蛋若不捅弹汗山,南下侵入幽州的鲜卑人就不会撤军,谁又能保证鲜卑人在侵入幽州后不会继续南下侵入冀州?十万鲜卑在河北平原上肆虐,谁也无法确定会造成多大的灾祸。 见一干大臣还是无人开口…… “何进,你先说!” 何进心下苦涩,他是提前从许相那里知道了消息的,各大佬私下里也已商议过了,只是…… “陛下……” 何进一脸无奈上前,见他一脸的苦巴,刘宏心下就有气,又指向人群中的太尉崔烈。 “崔烈!” 皇帝是真的恼怒了,连“爱卿”两字都不愿意说,崔烈心下同样无可奈何,抱着笏板出列。 “若陛下未承认董都尉是河湟属国羌王,此战之后,朝廷还可让其入朝任吏,可现在……” 众臣心下顿时有些搬石头砸脚的苦涩,承认了等同匈奴单于、鲜卑大汗的“羌王”后,董虎就已经不是朝廷的将领,就算拥兵百万,从理法上朝廷也管不着。 若大汉朝国力鼎盛之时,就算管不着也能管上一管,若小混蛋不服也会打的服服帖帖,关键是现在的大汉朝打不起战争了。 崔烈叹气道:“董都尉太过狡诈,若当日言‘羌王’时,朝廷绝对不会让他领着二三十万罪民前往并州屯田,可现在……除非陛下征募二十万精悍兵卒征讨。” 皇帝刘宏连连张嘴,正如崔烈所说,若小混蛋当日说“羌王”话语,他绝对不会让小混蛋得了二三十万人丁的,可现在……想后悔也晚了,小混蛋竟成了尾大不掉。 崔烈又正色说道:“董都尉虽说了些混账话语,然老臣以为董都尉并无造反念想,所做所为也确实无任何造反迹象。” “董都尉领兵前来中原平乱时,虽在颍川郡行事暴烈了些,然却为国征募到了五万兵卒,征募到了数万大军一年所用粮食,各地黄巾余孽占山劫掠郡县时,豫州一地并无贼人劫掠之事,皆因董都尉清扫了豫州境内流匪,给了百姓收割粮食以及耕种时机,这才让豫州无饥民之事,而且……董都尉在颍川郡征募了兵卒、钱粮之后,就舍下了兵卒,也辞去了所有官职。” “董都尉前来之时,所领兵卒除却五千临洮辎重民壮外,余者皆多是羌人,皆是董都尉在平定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造反时俘获的羌人,当日在广宗城下时,若非护乌桓校尉宗员逼迫,董都尉也不会说了那般大逆不道话语。” “羌人易乱、易反,董都尉所领二三十万人亦是俘获的造反蛾贼,皆是易乱、易反之人,如此之兵卒,朝廷确实不宜太过逼迫、激怒了他们。” 崔烈说了这些话语后,不少大臣不由默默点头,统兵将领再如何有威望,若下面的兵卒全都不满、恼怒,那也是没办法阻止的,激怒易于造反的兵卒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在陛下强令董都尉领兵北上时,董都尉还是在冬月领着二三十万罪民北上,老臣听闻,仅冻死的人就有万人,若董都尉真有心反叛,老臣想来,以董都尉近些年征战来看,二三十万足以夺下太原郡,董都尉也绝对不会比那张燕差了,正值凉州九郡羌人造反之时,朝廷亦难以募兵清剿。” 不仅朝臣们点头,就是皇帝刘宏也知道崔烈这话语是对的,黑山军占据太行山劫掠周边郡县,朝廷不还是承认了其存在?不还是给了张燕一个平难中郎将?那小子都抓了二三十万黄巾贼,会比不过那黑山军张燕? 皇帝刘宏张嘴数次,心下郁闷却又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董都尉在进入雁门郡后,虽在匈奴人面前言‘凉州羌王’话语,然陛下也知凉州各郡羌人的品性,想要让各郡桀骜不驯羌人承认董都尉为羌王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着匈奴人的面故意言此等话语,无非是吓阻羌渠救援侵占河套三郡的匈奴人,也因吓住了那羌渠,董都尉也顺利夺得了河套三郡,并与蔡太守五千兵卒,虎视侵入右扶风贼人背后,而且董都尉还在临洮之南参狼谷藏兵五千骑,若非董中郎被困望垣,他人自是不知道参狼谷还藏着如此兵马。” “董都尉在北地郡、参狼谷聚兵万人,即便老臣不言,陛下也知董都尉所欲何为。” 崔烈继续说道:“若非羌渠单于向朝廷求娶晋国公主,以及杀了董部义从大长使高公公,董都尉也不会恼怒趁着匈奴内乱时一举夺下美稷单于庭。” “夺下美稷单于庭,虽有做大难制之嫌,亦有为国消除掉一隐患之实,且董都尉已经上奏朝廷,强认下了晋国公主为幼妹,替公主请辞了‘晋国’之名。” “强认下公主为妹,即便匈奴人恼怒,也只会恼怒董都尉,而不能恼怒朝廷不送还公主。” 崔烈抱拳道:“董都尉言自身是高原羌王、河湟羌王,若真有反叛之念,或有将并州据为己有念想,在俘获了晋国公主时,以老臣想来,不当是认下公主为幼妹,更不当将公主去除‘晋国’之名,当据为所有,正如董都尉与郭公公恼怒时那般言语,即便匈奴人今日不占并州为所有,谁又敢言日后不会?谁又敢言其子孙不会占据并州?” “今日之时,鲜卑聚起十万控弦卒,仅有魁头领三万与董都尉名下大将华雄对峙,据郭公公所言,华雄手中有精锐骑五千、步卒两万,五原将军刘弃又领五千精锐骑驻于云中塞,随时增援华雄,如此就成了三万对阵三万。” “去岁冬,鲜卑步度根领五千精锐骑侵入云中郡,逃回者仅一二,之后华雄亦亲领五千骑越境杀入鲜卑百里,俘获鲜卑族众数千,牛羊十万头,以那华雄之骁勇,三万对阵三万,华雄即便不胜也当重创了那魁头。” “那魁头是弹汗山大汗,自檀石槐死后,各部鲜卑皆不遵号令,若魁头三万族众遭受重创,各部更不遵号令,所以……以臣看来,魁头虽聚兵三万,却不会轻易与那华雄拼死一战,故而……董都尉根本不需要自平城亲领三万骑、一万步卒北上,没必要彻底激怒了所有鲜卑人。” 当崔烈说到此处时,人群里不少人眉头皱起,又成了议郎的曹操突然出列上前,向着崔烈抱拳一礼。 “下官有些不解,正如崔太尉所言,华雄有兵三万,从去岁董部义从与鲜卑人争斗来看,华雄三万卒即便兵败也足以重创了三万鲜卑人,那魁头自不会轻易折损战力。” “然……此时正值弹汗山空虚之时!” 正文 第243章 小公主为使(下) 曹操郑重说道:“以往日董都尉数次大战结果来看,董都尉最善于趁着他人空虚无力时杀入,而此时弹汗山给了董都尉最佳时机,此时击败了鲜卑人,董都尉也就成了草原最强的一方,之后……董都尉的刀兵又将向于何处?” 数十朝臣皆默默点头,所有人最担心的就是董虎没了制约,转而向内忧外困的大汉朝刀兵相向。 崔烈心下也有诸多担忧,但此时的大汉朝可有法子制止?正值大雪封路,自雁门阴馆县送信雒阳就需要一个月时间,此时已是腊月,即便一封信可以立即阻止那小子出兵北上,那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而平城距离弹汗山直线距离仅有三四百里。 一个月的时间,恐怕战争已经结束了…… 崔烈心下叹息,就算有法子阻止也来不及,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阻止,一旦阻止了,幽州那里的七万鲜卑人又如何愿意撤离? “唉……” 崔烈心下叹息,但还是继续开口。 “曹议郎以为……董都尉能否真正击败鲜卑人?就算董都尉攻占了弹汗山,是否就说明了鲜卑人真的战败了?” 曹操眉头紧皱…… “我朝与匈奴人争斗厮杀了数百年,因何无法彻底击败匈奴人?还不是因为匈奴人占据了万里草原?而匈奴人占据万里草原用了多长时间?” 崔烈突然转向人群里的卢植抱拳。 “卢尚书学问高深,敢问匈奴单于挛鞮氏出于何处?” 卢植眉头紧皱,心下却明白了崔烈的意思,无奈上前,向着同样微皱眉头的皇帝抱拳。 “匈奴本名屠何,源于夏朝,是黄帝北逐东夷两大部族之一的荤粥族(另一个是蚩尤部族),在尧舜禹时代,荤粥族又南下为祸中原。” “但在夏朝时,夏朝少康击败了荤粥单于,荤粥单于便拿出了两个女儿表示臣服,然少康并未前往接受,而是把荤粥一分为五,让祖迪娶了老单于的女儿,成了被肢解成了荤粥五部夷正,也就有了屠何五部。” “然在夏朝末年时,屠何族分裂成了东屠何、北屠何,东屠何仍居住在辽东、辽西,也就是世人所言东胡,北屠何则游牧于草原,就是现在的匈奴人先祖。” “匈奴人与鲜卑人本是同宗,正如匈奴五姓中须卜族就是与鲜卑同音,须卜族的族地就在弹汗山。” 卢植再次向皇帝抱拳一礼。 “挛,系也;鞮,革履,贵人也。” “夏朝少康强拆荤粥五部,以祖迪为五部夷正,屠何五部虽各自分立,然夷正祖迪使之连接相合,故而姓挛鞮氏,也称之为虚连氏,意之将各分离屠何部相连之意。” 崔烈向皇帝抱拳道:“正如卢尚书所言,匈奴与鲜卑本是北屠何、东屠何,自夏朝之时便已存在,两部族至今存世了多少时间?又用了多长时间才占据的万里草原?董都尉本是高原羌人,与万里草原各部族本不同属,又如何短时间内可让草原各部族认可?” “董都尉可以击败匈奴人并占据美稷单于庭,盖因河套三郡已然落于董都尉手中,匈奴人已无万里草原可退,然鲜卑人即便丢失了弹汗山,董都尉依然难以击败有万里草原可退的鲜卑人,更何况……董都尉击败的也仅弹汗山一处,匈奴人人皆善于骑射,即便攻打弹汗山,以老臣看来,董都尉也难以俘获太多人丁,然双方一战之后必成水火。” 崔烈叹气道:“以老臣看来,去岁董都尉与鲜卑人相争,先是鲜卑人领五千骑侵入云中郡,继而华雄领五千骑杀入鲜卑人境内百里,当时董都尉正亲自坐镇云中塞内,手中有一万精锐骑、一万精锐步卒,然却仅与华雄五千骑,当是还礼于鲜卑。” “五千对五千,当是董都尉不想彻底激怒了鲜卑人,毕竟董都尉在草原并无根基,当此时与鲜卑人彻底结仇非明智之举,然今岁董都尉却要领兵四万北上,双方一旦激烈厮杀,岂不是彻底结了死仇?岂不是太过愚蠢?” “老臣以为,董都尉之所以如此,当是因鲜卑人欲要侵入幽州缘故,有围魏救赵之意。” 崔烈向皇帝刘宏深深一礼。 “正值鲜卑人欲要侵入幽州之时,老臣以为不宜激怒了董都尉,若董都尉不出兵围攻弹汗山,臣唯恐鲜卑人劫掠幽州后,会继续南下劫掠冀州。” “还请陛下明鉴。” …… 刘宏沉默好一会,无奈轻叹了声,又莫名的恼怒。 “朕不是不能容人,可那小混蛋也太气人了!竟拿大汉朝的土地问朕要六十万万钱……对了,还有那个铜矿!那是大汉朝的铜矿!小混蛋不仅占了,竟连一文钱也没给朕!” “哼!” “小混蛋太过可恶!太过气人!虽然爱卿说的有些道理,可那小混蛋太过狡猾,若真的干掉了鲜卑人又当如何?” …… 不仅皇帝有这个担心,崔烈说了再如何合情合理,心下也极为担忧,那小混蛋太会折腾,谁又能想得到与大汉朝打生打死了好几百年的匈奴,怎么就这么轻松被小混蛋干掉了呢?满朝文武为此事讨论了许久,最后也只能认为匈奴人主力被干掉后,成了牢笼中的匈奴人根本没办法逃脱。 事实也正是如此,整个美稷匈奴都在河套三郡、雁门郡包围中,北面、东面根本逃不脱,除了向南逃,除了逃入山岭中外,就只有逃亡北地郡。 人可以逃,牛羊如何短时间内逃过凉州大马的追杀?没了牛羊,牧民又如何活命?真正狠心舍下牛羊奔逃的牧民又有几人? 崔烈也没有太好法子,太仆袁隗突然走了出来,抱拳一礼。 “臣以为可以遣使平城、弹汗山,说和河湟羌、鲜卑两家罢战。” 众人皆是一愣,袁隗却再次开口。 “今时正值寒冬道路难行之时,使臣前往平城当需一个月,一个月后当是双方战罢之时,若是董都尉获胜了,朝廷居中说和,既示恩于鲜卑,让其转而与河湟羌争斗,而不是南下侵入幽州境内,又可阻止河湟羌继续做大难制。” “正如崔太尉所言,董都尉一旦攻打弹汗山,双方必成水火,河湟羌与鲜卑人生死相争,双方都无法觊觎并州、幽州,待我大汉朝平定了凉州羌乱、黄巾余孽后,就可腾出手。” 腾出手后做什么?此事自不用多言,所有人全都默默点头,可这个“使臣”却有些难了,高望死了,郭胜也被董虎恼怒不喜了,董卓是可以让小混蛋停下来,关键是董卓愿意吗? 翻遍了一圈后,一干大臣们竟发现能与董虎说上话的人极少…… “臣以为万年公主可为使。” 何进突然开口,也吓了所有人一跳。 “老奴反对!” 张让想也未想,直接站出来反对。 “不言并州危险万分,仅寒冬腊月就能要了人命,公主尚未成年,如何可远行千里?” “老奴也反对,公主太过年幼,即便那虎娃亲善年幼娃娃,不会怎么样小公主,但此时又是什么时候?老奴弹劾大将军有故意戕害小公主之嫌……” “陛下,老奴弹劾大将军……” …… 张让出来反对,一干宦官全跑了出来反对,他们是绝不会让小公主跑出雒阳的,上一次就被外廷文武摆了一道,小公主前往颍川郡时,一个个都捏着鼻子不反对,可小公主真的跑了出去,个个都成了忠贞斗士,全要一刀砍了所有宦官。 吃过如此大亏后,一干宦官又岂会再次上当?也全跑了出来反对,或是要弹劾何进戕害小公主嫌疑。 众臣一阵相视后…… “臣以为万年公主可担大任!” 崔烈话语刚落,不等张让面色大变,司徒许相也跟着上前抱拳。 “公主年十便随军征战,臣亦以为可担大任。” 见许相、崔烈、何进站了出来,司空丁宫心下无奈,也不得不上前抱拳。 “公主今时年仅十二三,正如赵公公所言,今时正值寒冬腊月之时,臣以为当遣一重臣在旁辅佐,臣……臣以为卢尚书可为公主佐臣!” 张让、赵忠等宦官见何进、崔烈、许相、丁宫全都站出来支持,心下暴怒、惊恐,可当丁宫提议卢植跟随小公主北上时,原本大怒的一干宦官顿时闭嘴不语。 小公主年岁太小,并州又胡蛮无数,再加上那小子太过蛮横霸道,谁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凶险,上一次就差点要了一干宦官们的命,自是不愿意让小公主跑出皇宫,即便外廷全都支持那也不成,太学生和天下各地官吏们可不管是不是外廷支持的小公主离京,反正都是宦官们蛊惑的陛下,可若是卢植陪伴在小公主身边,那就又有不同了。 在何进、崔烈、许相站出来支持小公主为使时,一大帮文武正准备站出来支持,可当丁宫开口“卢植”后,所有人又全顿住了脚步,不仅他人停住了脚步,齐齐将目光转向皱眉不已的卢植,就在这时,太仆袁隗突然上前,向着有些呆愣的皇帝抱拳。 “老臣也以为卢尚书可为万年公主佐臣,然鲜卑侵入我朝边境,亦需要悍勇大将为国驱贼守边,臣以为,可令美阳过错大将前往幽州戴罪立功。” 众人精神一振,不等张让等人面色大变,一大群文武大臣全都上前躬身。 “我等附议!” …… 正文 第244章 利益交换下的使臣 “哼!” 见到不远处一大波官吏围拢在小公主刘妍、尚书卢植、奉车都尉董旻身边,刚刚走出雒阳狱的张飞就忍不住冷哼不满,被一旁同样冷着脸的关羽拉了一把,张飞这才没有与监牢里那般暴躁怒骂。 公孙瓒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备,什么话语也未说,钢牙紧咬走向正在与一干大臣们辞行的卢植,刘备默默跟在后面…… “老师。” 在公孙瓒、刘备两人来到卢植身前时,原本还有些轻松的作别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即便是奉车都尉董旻也让到了一旁,冷脸看着要杀自己兄长的两人。 卢植心下有些恼火,不是因为因救两人而被迫答应内外廷陪同公主北上,若能拴住那个一再让人心惊肉跳的临洮虎娃,他是愿意为国冒险的,可公孙瓒、刘备所作所为又是怎么回事? “日后就莫要再提‘老师’两字,陛下饶恕你们的过错,不是卢某替尔等求情,而是希望你们可以立功赎罪。” 话语说罢,卢植面无表情走到有些好奇的小公主身前。 “时辰不早了,公主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见卢植开口,刘妍忙点头答应。 “卢尚书不用多礼,嗯……天色是不早了,可以出发。” “老臣遵旨。” 卢植抱拳深深一礼,一身裘衣锦袍的小公主忙在一女搀扶下登上马车……众人见卢植如此,也不由对公孙瓒、刘备两人暗自摇头。 就在卢植准备钻入自己马车中时,袁隗上前将他拉住。 “此去雁门郡有颇多凶险,卢尚书还需谨慎小心。” 卢植看向已经翻身上马的董旻,不可置否笑了笑。 “天下官吏者无数,或厌恶、不满内廷宦官的贪婪无度、肆意妄为,或巴结权势而奴颜屈膝……厌恶也好,巴结权势也罢,与宦官相交者无不是心有所图。” 卢植看了眼眉头微皱的袁隗,又看向出城送行的何苗…… “正如袁公与之相交,实乃保家以得安稳,世人与内廷宦官相交者皆有所图,为名,为义,为利,为权……可董都尉与之相交又因何呢?” “为名为义?” “为利为权?” “文人士子、朝廷内外皆不喜董都尉所作所为,若为利为权,董都尉又岂会身居偏远边地与胡蛮争斗厮杀?” 与董家进行了利益交换后,何苗顺利成为新任车骑将军,听了卢植话语后,也有些疑惑不解,临洮小儿确实有些怪异,不解插嘴询问。 “卢尚书所言不错,若不为名为利,亦不为利为权,董都尉与高公公、郭公公相交又是为了哪般?” 不仅何苗一脸疑惑,围拢着的朝臣们也是诸多不解,就是钻入了马车的小公主也自厚实马车中伸出个小脑袋…… 卢植回忆着广宗城下与董虎短暂的接触和董虎的生平过往,过了好一会才叹气一声。 “何为儒?” “习先王之道浸润其身者。” “何为先王之道?” “外王内圣。” …… 卢植叹气一声。 “尽管卢某心下不想承认,然董都尉所行确实符合‘儒’一字。” “年幼尚无力之时便收养城外失孤乞儿,董中郎之子腿脚不好,易于被人所轻贱,然董都尉却与之亲善之,凉州羌人造反,自募两千乡勇为国征战,虽屠戮无数,却亦有分田散财良善之举……” “羌人作乱如是,黄巾造反亦是如此,待敌以严,待己以宽,所行者内圣外王,所行者……儒之道。” 卢植开口,无数人皱眉,自打董虎骤然崛起后,无数人扒拉他的根底,对他的所作所为极为清楚,若卢植不开口,他人也没有意识到董虎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只是看到了那小子的蛮横霸道,只是知道那小子一步步做大难制,以至于让朝廷拿他没了法子。 朝廷确实奈何不得董虎,人都跑去了大汉朝边境,就算他人想伸手弹他头皮也够不到,只能想着借助匈奴、鲜卑人弹他头皮。 董虎所作所为有着明显的特点,河湟谷地内的羌人、汉民难道就都是坏蛋?可他还就是推动着无数人混战厮杀,用粮食、牛羊逼迫着无数老弱妇孺不得不厮杀,不厮杀都不成,小混蛋五千骑是一人双骑,谷地内没了青壮,或是就算还有些青壮也都太过散落,根本没法子形成合力围剿他的五千精锐骑。 毁掉所有粮食、牛羊,所有人都要饿死,相互厮杀,获胜者就拥有活下去的资格,这就是董虎的冷血无情、残忍霸道,摧毁谷地内所有羌人部族的根基。 对待匈奴人呢? 十日不封刀。 对待河湟羌、匈奴人都是一般无二的冷血无情,用残忍霸道摧毁原有的一切,若是换了朝堂任何一人,即便是摆放了十万颗头颅京观的皇甫嵩,即便是当年的小老虎段颎,他们在面对羌人、匈奴人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顶多会在战场上杀戮一些青壮兵卒,而不是对整个部族进行冷血屠戮,偏偏董虎还就冷血无情屠戮一切、摧毁一切……所行者,对外王霸之道。 以霸道的摧毁一切,以分田散财王道重建一切。 对待造反的黄巾军汉民呢?董虎更倾向于逼降俘虏,少了些冷酷无情,多了些宽恕仁德。 卢植身高八尺两寸,看着像是个阵战武将,然而却不能仅用“武将”目光来看待,其师长、师兄弟都是当是宿儒,其人与蔡邕同为东观博士,是当世真正大儒,又因被人一直打压而处于边缘,但他与一直愤懑不满的董卓不同,天下大乱后,董卓废帝时,满朝文武仅卢植一人直言反对,同为平定黄巾乱的三大中郎将之一,在董卓执政时,皇甫嵩、朱儁依然参与政治,独独他一人放下一切,选择了归隐讲学,也因董虎知道另一个车轮下卢植的所作所为,在广宗城下时,浑小子对皇甫嵩态度强硬,但面对卢植时却显得恭敬。 所有人都知道董虎的所作所为,听了卢植话语全都皱眉不语,儒道不儒道的且放在一边,那个“外王内圣”是什么鬼?习先王之道,那小子难不成还想称王称霸? 卢植不经意间,给董虎上了一次眼药水。但他像是毫不在意这些,相信那小子也绝对不会在意他人多上一次眼药水,见所有人不语…… “董都尉所行之道与我儒道相合,卢某此行并无多少凶险,诸位还是莫要担心了。” 说罢,卢植又与众人抱了抱拳,公主能不能使上力且不知,但有董旻随同北上,浑小子再如何蛮横,安全性还是没问题的,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别把小公主病死在了北方,这才是最大的隐忧。 何苗想要开口,但见董旻踢马走来,想要说的话语也堵在了嘴里,只得与一干大臣一般,与卢植抱拳作别。 别人担心不断,十二三岁的刘妍却欢欣不已,若没出过皇宫,或许她还不觉得被人锁在皇宫内有什么不同,可自打自由放飞了一次后,她就渴望外面的世界,极为不愿意被宫廷嬷嬷打手掌心。 公主地位尊贵,前往雁门是代表大汉朝说和弹汗山与董部义从的,朝廷对此极为重视,尚书卢植为左使、中常侍张恭为右使,与此随同的,还有政治利益交换下的奉车都尉董旻领五百骑随同护佑。 为什么说董旻是利益交换下的产物?没别的原因,因为皇帝刘宏终于答应了牛辅任长安令、大公子董瑁任越骑校尉,朝廷为了将皇甫嵩……包括朱儁等人从雒阳狱放了出来,对董卓进行了足够的补偿,当然了,抠门的皇帝极为恼怒皇甫嵩总是扒拉他的小金库,恼怒皇甫嵩、朱儁在平定黄巾军时没有奉上斩获,两人被罚了五千万钱,其余人或两千万钱,或五百万钱的罚款,即便刘关张三人也被罚了百万钱,只是三人穷得叮当响,最后的罚款还是落在了小财主公孙瓒头上…… 内外廷……包括皇帝都更愿意董虎是可控的,都不愿意小混蛋真的干趴下了鲜卑人,不愿小混蛋真的成了万里草原新霸主,这对于内忧外困的大汉朝极为不利,甚至是一种灾难。 朝廷按不住小混蛋,能按得住小混蛋的只有董卓,原本一直在争吵的“长安令”一事,也因董部义从与鲜卑人大战而最终尘埃落定,朝廷不得不捏着鼻子接纳已经奠定了“太师”根基的董卓。 董虎一直是不明白董卓如何成为帝国太师的,直至张温六路大军五路惨败,直至看到仅有董卓一路安全返回美阳后,他这才明白了一个事实,董卓已经隐形控制了雒阳、长安所有精锐兵马,成为帝国太师也就是板上钉钉子、顺理成章的事实。 掌控了雒阳、长安所有精锐兵马,朝廷要么捏着鼻子合作,要么对抗大家一起完蛋,董卓以三万汉兵控制帝国所有精锐兵马就已经麻烦了,偏偏又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个更加不受控制的董虎,偏偏董虎还就只有董卓能够压得住…… 咋整? 董卓毕竟是在大汉朝体制内打滚了二十年的老油条,小混蛋却是油盐不进。 咋整吧? 曹操看着公主马车渐渐消失不见,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本想着与一干将领一同进入美阳,在大将军府、朝廷支持下瓜分董卓手中一些兵权,用稀释的方法肢解了董卓因“三万汉兵”带来的威胁,逐渐清除掉董卓的军中威望,可谁又能想到,朱儁、孙坚、公孙瓒等人会这么激进?会把事情弄的如此复杂、不可控? 正文 第245章 纠缠与转向 “唉……” “文台、伯圭误国……” 曹操轻叹,心下又生起一股浓浓“去休”无奈,一旁的袁绍侧头看了他一眼,知道曹操不敢开口责怪朱儁的激进妄为,刚要开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用着手肘碰撞了下曹操,眼睛却依然看向马车消失的方向。 “临洮小儿确实非同寻常,原以为有匈奴、鲜卑人将他锁了个死死,谁料想……那小儿竟趁着匈奴人内乱时,一举吞了美稷单于庭,今日又要趁着鲜卑人侵入幽州之时,偷袭空虚了的弹汗山,若真的重创了弹汗山鲜卑,还真让他成了‘潜龙在渊’之势。” 听着袁绍话语,曹操嘴中更是满满苦涩,又一次看向边缘站着的孙坚、公孙瓒、刘备等人…… “孟德你可曾听了些风声?” 袁绍突然说了句让曹操一阵呆愣不解话语。 “风声?什么风声?” 曹操不解,袁绍脸上却多了些笑意,又摇头轻叹。 “绍尽管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那羊杂汤小儿的本事,但他太过骄横自大,更是每每妄言胡语,在雒阳城内,在广宗城下,甚至在张太尉兵败之时,皆言帝都空虚无兵可守……” 说到此处,袁绍神色郑重。 “也是,正如那小儿所说,黄巾贼造反,凉州羌贼造反,朝廷遣大军在外平乱,雒阳确实空虚无兵,这才每每让那小儿讥言雒阳只是个光腚女人。” 曹操一阵无语,却也知道袁绍话语里的真假,心下更是若有所觉…… “每每被小儿讥言威胁,昨日时,中常侍蹇硕向陛下谏言,帝都兵力空虚,当征募天下悍勇兵卒以立西园八营……” 曹操猛然转头,袁绍却转头对他笑了笑。 “阿瞒。” “有没有兴趣夺得一营校尉?” …… 正如袁绍所说,按照董虎的记忆中,皇帝设立西园八校尉时,应当是皇帝病重时,估计是担心自己死后,年幼的儿子压制不住大将军何进,这才在北军五营之外另立了个西园八营校尉。 或许是董虎动不动就要“捅”空虚无兵的雒阳,以至于上至皇帝,下至内外廷大佬都有些担忧,再加上董卓事实上已经成了雒阳、长安兵马背后隐形大将军,这才在扑棱蛾子瞎扇翅膀下,让皇帝刘宏提前动了另立一军的心思。 董虎若是知道因自己大嘴巴缘故,让皇帝提前生出另立西园八营校尉,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但此时的他是没有这个心思去理会这些,华雄与魁头的战争占据了他所有的精力…… “报……报——” 天上下起了大雪,可见度低了许多,董虎带着数百骑从后阵刚来到前军,十数探子打马狂奔而来,为首的汉子头脸被包裹着严严实实无法辨认,仅能从肩头上还站着一头鹰隼猜测出是斥候营精锐探子。 董虎勒住战马,为首探子不等战马停稳就已经跳下来,在亲随确认了第一斥候大队第二中队长董九身份后,董九这才大步流星走到董虎面前。 “大兄,华雄将军战报。” 董虎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双方交战结果,而是拿出个酒囊扔到董九怀里。 “先暖和一下再说。” 董九小名九儿,一直都是董虎手里最精锐兄弟的一员,他也不客气,先是狠狠灌了一大口烧刀子烈酒,这才开口说起华雄与魁头交战的结果。 “华雄将军前军五千步卒遭遇魁头一万控弦卒围攻,华雄将军与敌交战了半个时辰,我军战死七十余人,伤三百余人,斩杀鲜卑四百余,魁头继续退兵三十里。” “华雄将军问大兄,魁头明明已经知道了大兄亲领四万大军前来,竟还与我军日夜纠缠了四日,华雄担忧鲜卑人有诈,询问我军是不是暂停一日?” 董虎眉头紧皱…… “九儿,若你是那魁头,你从未真正与我军交过手,你会不会下这么一个局……近十万控弦卒南下幽州,另外拿出十万控弦卒射一个陷阱?” 董九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董虎等了一会,又看向看来的张辽。 “文远,你觉得呢?” 张辽皱眉好一会,有些不确定开口。 “辽也不知,但辽觉得……那魁头不大可能设下如此一个局。” 董虎不知可否笑了笑。 “理由呢?” 张辽皱眉道:“鲜卑四分五裂,那魁头应该没有这么大的威望,即便咱们击败了匈奴人,魁头也当能看到咱们其实是很虚的。” 董虎点头赞同道:“咱们前来雁门郡时是不到二十五万人,这些人都是太平道人张角兄弟蛊惑的中原耕种百姓,换了任何一人看到仅有万人本部的我军,却领着如此之多的人,仅控制不让其造反作乱就已经极为困难了,更别说又吞入了二十万匈奴人。” “咱们实则就是坐在火山口,别说他人了,就是咱虎娃自己都是每日胆战心惊,如此杂乱之多人,还要散落在雁门、定襄、西河、上郡、河套三郡……咱们的里子已经不能用一个‘虚’来形容了。” 张辽虽然年岁仅有十六七,但能成为五子良将的人又岂会真的简单,听了董虎的话语也不由点头赞同。 “正如主公所说,根基未稳前全力出兵一战是极为愚蠢的事情,那魁头和鲜卑各部应该不会认为主公敢在此时大举攻打弹汗山,所以……辽并不认为我军此时给鲜卑的威压能够令其凝聚在一起的程度。” “若是数年后,汉民与匈奴人完全融为一体,我军拥有十万精锐骑的话,在鲜卑各部族面临生死之时,尚可凝聚一体,而现在……辽并不认为那魁头能布下此等陷阱。” 董虎重重拍打了两下张辽肩膀,很是赞赏称赞。 “不错,不是那魁头不想布下此等陷阱,而是他根本不是檀石槐,他魁头还没那个威望和实力!” 董虎又说道:“两军相争,若是知彼知己,自是不用多言,可若遭遇一个不明根底的对手,最稳妥的法子是先进行多方试探,直至探明了根底才能相应的制定一个针对性手段,除了去岁华雄与步度根进行了短暂的厮杀了一场外,弹汗山鲜卑并未与咱们真正交过手,对咱们不大可能真正知根知底。” “不知根知底,想要布下二十万人的陷阱就不太现实了。” 不等张辽点头赞同,董虎又问了他一句。 “除了那魁头没有足够威望、实力布下二十万人的陷阱外,可还有其他的理由?” …… 张辽挠头了,一时间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见他如此,董虎不由笑了,又轻声叹息。 “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不知与大汉朝……或者说汉民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他们都知道汉民不善冬日厮杀,知道汉人基本上不会选择冬日厮杀,尤其是一年中最为严寒的十二月。” “我军此次作战一共七万五千人,云中将军华雄所领五千骑,五原将军刘弃所领五千骑,以及咱身边的五千幼军骑,此一万五千骑皆是凉州羌、匈奴人、河套汉民,这些兵卒都是边地兵卒,冬日厮杀也算不得什么,其余兵卒呢?” “三万汉军骑是中原汉民,平城一万屯田步卒是中原汉民,强阴、凉城两万屯田步卒亦是中原汉民,此六万兵卒皆是不善冬日厮杀的中原汉民,如此之多不善冬日厮杀汉民,弹汗山各部鲜卑是否认为我军会主动攻打呢?” 张辽认真想了下,摇头道:“正如主公所说,换做是辽,辽也不会认为主公在最冷时节侵入弹汗山。” “辽是雁门郡人,匈奴、鲜卑人若大举侵入雁门郡大多都是秋冬之时,他们往往会临近冬日雪降之时侵入,在降雪后就会各自逃回族地,如此我汉兵就算想追杀也会被冰雪阻止,极少有今日这般酷寒之时侵入大汉朝境内情形,以辽想来,他们可能就是担心主公与去岁时,会同样进行越境反击。” 董虎微笑点头,笑道:“文远说的不错,若刚入冬时,他们担心咱吃了亏后会打回来,可若在最为寒冷时节,在六万中原汉兵无法动弹之时侵入,咱们吃了亏,以他们想来咱们也只能憋着,谁让咱能够动用的仅有一万五千惯于冬日厮杀的人,而那魁头却有三万人呢?” 张辽顿时有些不解了,说道:“弹汗山各部鲜卑人丁与四十万人丁的美稷匈奴人相当,去除年老、年幼无法作战的人外,即便算上女人,他们最多能拿出二十万控弦卒,而这是不可能的,熹平六年时,檀石槐也仅能动用十万控弦卒,那魁头根本不可能极限驱赶二十万人设局的。” “而且即便那魁头动用二十万人设局,十万人已经侵入幽州,这点绝对不会有错,魁头对我军设局也只能动用剩下的十万人,十万对我军七万,我军就算不胜,辽也相信咱们足以安全退回……” “可这为什么啊?” “若不是对咱们设下陷阱,那魁头为何还要与华雄将军纠缠了四日?难道不应该立即退走吗?” 董虎点头,又莫名其妙的摇头轻叹。 “文远,若你遭遇强大的敌人,你会不会冒着危险拼命与敌纠缠,尽可能的与背后族人,争取更多撤离的时间呢?” 张辽、董九顿时一愣,瞬间就明白了董虎的话语,董虎却抬眼看向弹汗山方向。 “刘弃应该捅了空虚的弹汗山了吧……” “胡三。” 董虎突然大喝,胡三踢马上前。 “末将在!” “领步军加速与华雄将军汇合,华雄将军为正,你为副。” “末将领命!” 胡三打马奔向后方一万屯田步卒,董虎却转头看向北方,嘴角露出一丝狰狞。 “传令董重、嗣孝、嗣节、嗣义,加速转向仇水谷地。” “传令董厚扩大警戒范围……” “传令……” …… 正文 第246章 魁头的选择 “混蛋——” 魁头暴怒,毫无理由的一刀砍死帐内一侍者奴仆,猩红着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汉子,鼻息更加粗重三分…… “阙山!” “之前你是怎么说的……怎么说的——” “那该死的小儿杀来了——” 魁头一脚将手下大将阙山踹翻在地,粗重喘息让所有人不敢抬头,就在魁头还要暴怒,帐外没由来的一阵惊慌骚乱…… “大汗……大汗……” 数人架着一浑身是血的汉子闯入中军大帐,看到身上插着数支箭矢的汉子,所有人全都惊慌站起,魁头更是三步两步上前。 “怎么回事?” “汉兵……汉兵杀入……杀入了正……正在撤离的族……族地……” “多少汉兵?” 魁头大惊失色,连连摇晃已经没了气息的汉子。 “多少汉兵——” “该死的汉兵怎么会出现在族地——” “说——” …… 如同掉入了冰窟中,所有人全都呆滞看着暴怒的魁头,看着他拼命摇晃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 “大汗,我军不能再与汉兵纠缠了,当立即救援族地……” “你疯了?咱们根本不知道背后有多少该死的汉兵,但前面却有三万!” “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冒然回族地,那狡猾的小儿是领兵七万的,咱们背后肯定是四万汉军骑……” “大汗,当此时,咱们只能转道向东,只有汇合了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大人,咱们才有活路……” “你混蛋!你要丢弃族人吗——” “阿度你冷静些,咱们先了四日传消息回族地的,族地内留下的顶多是些难行老弱……咱们还没输呢!可若咱们回头撞上四万汉兵骑,咱们都死了,那些先行逃离的族人谁来保护——” “你……” “都闭嘴——” 魁头大怒暴吼,正在争吵的十几人全都一静…… “走!” “立即转道向东!” “立即——” 魁头暴怒,他们与华雄纠缠了五日,除了华雄手里的五千骑外,他们根本没见到其余汉兵骑,听着一干大将争吵,魁头心下越冷,也越是庆幸提前了四日传讯族内族人撤离。 五日纠缠,除了第一日双方进行了一次正面激烈厮杀外,之后的四日时间里,魁头只是与华雄一进一退纠缠,除了第一日折损了三千骑外,之后的四日里一共也仅折损了两千骑,魁头能够承受五千骑的折损。 魁头心下惊惧,两万五千骑立即转道向东,甚至连数万头牛羊辎重也不要了,仅带着数日食用立即转道向东,消息很快也被步步逼近的华雄得知…… “转道向东?” 听着探子汇报,华雄一阵呆愣,过了好一会又不由一阵苦笑。 “看样子……主公又猜测对了。” 见华雄苦笑,步兵统领董耀、董信相视后,齐齐一笑。 “这不挺好的吗?刘弃将军千里迂回捅了弹汗山,主公领三万五千骑杀入乌丸人族地,正等着这帮混蛋钻口袋,这不是挺好的吗?” “呵呵……” 华雄也不由笑了。 “主公身边有三万余骑,就算杀入了乌丸人地盘,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刘将军那里却是情况不明,还是需要咱们去策应一下的……你们领着兄弟们先收拢魁头遗弃的牛羊,华某先领骑军前往弹汗山。” 华雄、董耀、董信见魁头领兵向东逃亡,而不是继续撤向弹汗山,他们就知道一定是刘弃所领五千骑偷袭了空虚的弹汗山。 在开战之前,华雄亲领五千骑驻扎在董耀、胡三所领两万大军的强阴、凉城,而背后的云中郡则由五原郡将军刘弃领五千骑暂为守护。 刘弃所领五千骑驻扎在云中塞,但在董虎决定领四五万大军出长城后,刘弃开始北上,五千骑过北舆(呼和浩特)入武泉,沿着武泉水绕到了正与华雄、董耀、董信顶牛对峙的魁头背后,但刘弃并未与华雄等人前后夹击,而是自诸闻泽(黄旗海)西三十里处北上,继而向东折转,迂回了四百里,自弹汗山东北处杀入…… 董虎手下十副将,即华雄、董小乙、董重、董信、董耀、董骨、孙牛、胡三、刑勇、刘弃十营副将,华雄、董小乙、董重、董骨、刘弃五将是骑将,余者都是步将,但十副将里独独华雄、董骨、刘弃与其余人不同,其余人都是临洮本地人,而华雄原是董卓部将,董骨是河湟谷卑禾羌族长,刘弃却是积石山马匪。 积石山最是混乱,积石山马匪也以劫掠为生,刘弃本人是个弃儿,自幼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最是善于奔袭劫掠,也因此董虎在选择河套三郡居中的五原郡主将时,就因刘弃本身性格、擅长,这才让他镇守五原郡。 河套三郡,最重要的防御段是东面的云中郡,这里是防御弹汗山的重点,其次是西端的朔方郡,不仅要防御中、西鲜卑,还要防御北地郡、汉阳郡羌人北上杀入,而居中的五原郡最是安全,刘弃手中兵马也最少。 刘弃自幼生长在一群马匪中,眼头活络,无论云中郡还是朔方郡出现危险,他都能第一时间出兵增援,也适合沿着武泉水北出奔袭弹汗山。 刘弃善奔袭,脑子活络,发现危险时能够第一时间逃脱,董虎只能从鲜卑人大致人口以及出兵情况判断弹汗山的空虚,但草原部族与中原农夫有很大的不同,部族内的男女老少都可以是“控弦卒”的一员,他也不敢百分百确定魁头是否在弹汗山聚集了足够多的精壮,所选的奔袭将领就要足够的敏锐,逃跑能力要足够的强。 华雄、董耀、董信知道全盘计划,知道主公董虎选择刘弃奔袭弹汗山的原因,但这毕竟是深入敌境,谁也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直至魁头领兵向东逃跑,而不是向着北面的弹汗山救援,三人就都知道了因何,暗赞董虎的算计太过狠辣,也彻底放下心来,该干嘛干嘛,依照计划继续实施。 魁头给前军华雄、董耀、董信的压力很大,敌我双方兵力相当,除了第一日双方爆发了激烈厮杀外,其余数日都只是小规模的争斗,更多的还是鲜卑人不住骚扰。 白日里骚扰,夜晚偷袭,几乎没有片刻安稳的时候,看着两三万兄弟的疲惫、烦躁,也让华雄等人一度心生不安,但董虎给他们的军令却是继续逼迫魁头后退。 骑兵有先天速度优势,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即便是大雪三尺之时影响了战马的速度,那也比两条腿的人跑的快,比拖拉着的雪橇驴骡跑的更快。 没日没夜的骚扰,两三万将士的神经一直绷着,也无法得到有效的休息,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知道这种紧绷的神经会持续多久,不知道紧绷的弦何时崩断。 魁头终于领着两三万骑向东逃了,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华雄不做犹豫,立即领五千骑杀向百里外的弹汗山,增援仅领五千骑的刘弃,而董耀则收拢了鲜卑人遗弃的数万头牛羊,两万步卒啥事也不干,先钻入厚实的睡袋好好睡上一觉,等待弹汗山进一步消息,一旦刘弃、华雄出现意外,立即领兵再次北上增援…… 鲜卑人很骄傲,骄傲到了大汉朝暂时用一个公主和亲求和也被檀石槐拒绝的地步,他们根本没有预想到董虎真的会不顾一切北上决战,也没想到刘弃会捅弹汗山。 大雪极大的限制了行军速度,限制了牧人外出乱跑游牧,除了偶尔有几个牧人驱赶着瘦了吧唧的牛羊扒雪吃草外,基本上看不到任何人,这也给了刘弃迂回杀入弹汗山的机会。 魁头没想到董虎会不顾一切的与他选择决战,各部族人都去幽州劫掠了,弹汗山根本无法聚集十万骑与七万董部义从厮杀,只能一边骚扰拖延汉军脚步,另一边传讯族内数万老弱向北撤离。 双方交战有个时间差,刘弃迂回的道路也远一些,尽管弹汗山老弱驱赶牛羊速度缓慢一些,但三尺大雪还是极大的阻碍了刘弃五千骑的脚步,而且这种大迂回所需时间较长些,沿途必须屠戮一些小部族补充牛羊辎重。 正如魁头与他的将领们所想的那般,刘弃虽然杀入了弹汗山,所获俘虏却不足万人,牛羊也仅十万头。 刘弃抢了数千鲜卑老弱后,没有过多停顿,仅休整了一日就强迫着数千鲜卑人撤离,沿着来时的道路撤回,并未等待前来增援的华雄,而华雄领五千骑杀入弹汗山,见到空空的废墟后并未原路返回,而是转而杀向代郡方向,杀向正与董虎所领三万五千骑激烈厮杀的魁头背后…… 弹汗山是后世大青山,易于进出的有三个方向,一处是刘弃杀入的东北处,这里虽多有丘陵、土坡,但较舒缓些,易于出入,不仅是刘弃钻入的入口处,也是数万鲜卑老弱逃离的出口处,只不过因时间差、迂回路程较远缘故,刘弃与数万鲜卑老弱错开了,要不然,数万鲜卑老弱就成了一头撞在了刘弃铁蹄下情形。 东北处最易进出,且进出面广,西南、东南方向也有进出口,相比东南杀入仇水谷地的进出口而言,杀向云中郡的西南方向道路就要困难许多。 正文 第247章 多算一步 乌丸人居住在鲜卑与幽州之间,地域相当于后来的张家口一带的仇水(洋河)谷地,魁头的弟弟扶罗韩、蒲头、步度根自弹汗山东南入口杀入仇水(洋河)谷地后,两三万鲜卑骑可是把乌丸人祸祸的够呛,不少乌丸人向南逃桑干河谷,鲜卑再次向南侵入后,无数乌丸人不得不再次南逃…… 不是所有的乌丸人逃亡桑干河谷、逃亡上谷郡腹心,也有不少乌丸人选择逃入仇水(洋河)谷地西端,想要自南仇水(南洋河)、洪塘河逃亡代郡高柳。 柯比能领过万人追着乌丸人屁股杀入桑干河谷,继而再次向上谷郡腹心劫掠,扶罗韩、蒲头、步度根领两三万骑则自仇水河谷向西,追着无数乌丸人屁股后自南仇水、洪塘河河谷杀向代郡高柳。 高柳是后世的阳高县,自此处向西几乎就是一马平川杀到平城(大同)城下,这也是为何当日董虎与一干老将军议时,认为魁头所领三万骑只是策应,真正的目的确是让扶罗韩、蒲头、步度根自高柳方向杀入雁门郡腹心。 骑兵在一马平川的平原,想要真正阻拦或击败是很困难的,就算击败对手也难以大量杀伤,董虎对此极为清楚,更何况鲜卑人还选择了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月份侵入。 对于董虎来说,一旦鲜卑人自代郡高柳杀入,无论做如何的应对,都是自己吃亏,除非他能抢了代郡,否则他是没有太好堵住这个窟窿的法子的,关键是代郡隶属于幽州。 代郡高柳本应属于平城(大同镇)的一部分,双方同处于一片一马平川谷地内,但却分属于幽州、并州两地,除非董虎夺下高柳,除非他侵占幽州代郡,否则的话,他的“大同镇”东面就始终有一个致命漏洞,但高柳不是他能够抢占的。 对于董虎来说,平城东面有个没办法堵着的高柳漏洞,相反的,高柳也成了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侵入的最佳突破口,是想打就打,不想打转身就走,反正他们已经劫掠了仇水河谷乌丸人,已经吃了个肚儿圆,就算退走也不算吃亏。 无论董虎如何应对高柳方向的鲜卑人,他都是吃亏,没有朝廷的旨意,他甚至连进入高柳地盘赶着侵入鲜卑人退却都不能,他可以在并州胡搞乱来,却不能越境“侵入”幽州,无论如何应对都是吃亏。 既然无论如何正面顶牛平城东面的鲜卑都是吃亏,那么与北面的魁头顶牛呢?自己跑到扶罗韩三兄弟的背后了呢? 董虎善于奔袭他人的背后空虚地,在决定与魁头三万鲜卑骑顶牛的那一刻,就对刘弃、华雄先后下达了军令,刘弃自北舆、武泉北上迂回绕道弹汗山背后,华雄正面抵挡魁头三万骑主力。 大雪三尺,极大的限制了骑兵的冲锋速度,华雄与魁头兵力相当,虽三万鲜卑骑依然拥有主动权,但想要真正击溃华雄并不容易,双方可以正面打一个平手。 刘弃是马匪出身,善于奔袭劫掠,即便战败了也有很大安全撤离概率,但刘弃出现在弹汗山,消息传回魁头耳中后,正在纠缠、对峙的三万鲜卑骑也一定会骚乱异动,他们就要有所选择。 选择撤回族地,魁头并不能扭转势弱局势,依然是三万鲜卑骑面临董虎七八万步骑围攻,精锐战力上,董虎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魁头选择撤回族地是不够的,必须领着族人向北撤离,只有撤出弹汗山,大踏步向北战略转移,与七八万精锐汉兵拉开距离,利用漫长补给线拖垮董虎,大踏步后撤给侵入幽州的数万鲜卑骑回援更多时间,只有如此才能扭转局势。 在刘弃出现在弹汗山背后时,魁头第一个选择就是回军救援,并且带着族人向北大踏步后撤。第二个选择就是魁头向东与侵入幽州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柯比能汇合,汇合三四万鲜卑骑后,在兵力上与董虎相当,双方兵力相当,战略主动权就会转移到鲜卑人一方,毕竟董虎手里的精锐骑不足,三万汉军骑仅训练了半年,还没办法与自幼长在马匹上的鲜卑骑正面厮杀。 董虎与一干将领军议,自己领兵北上后,魁头应对兵力不足,能够扭转局势的只有这两个选择,要么大踏步向北撤离,要么向东与三个弟弟汇合,魁头若是救援弹汗山且大踏步拉长战线,七八万汉兵就只能止步于弹汗山,只能无奈各自返回,弹汗山背后有万里草原,这要是一追一逃的,那要追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深入敌境的危险极大,会被无数鲜卑部族围攻。 无论魁头选择两个选择的哪一个,只要让三万鲜卑骑与弹汗山鲜卑老弱,或是与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柯比能汇合,董虎就都没了太好法子,只能各自回家各自奶娃,但这是魁头与其他人汇合情况下,而不是尚未汇合之前! 汇合后与汇合前是天差地别的,魁头选择与弹汗山老弱汇合,董虎会领五千幼军骑、三万汉军骑转而向东,自山谷进入乌丸人居住的仇水(洋河)谷地,会杀到钻入高柳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背后。 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所部仅有两三万鲜卑骑,与魁头所领兵马相当,董虎亲领三万五千骑堵住两人背后出口,拥有兵力优势下,扶罗韩三兄弟想要突破南仇水、洪塘河谷口要道,想要自高柳谷口逃回弹汗山基本不可能,能返回族地的只有自高柳向西,经平城转而北上,而这会遭遇正在回返的强阴、凉城、平城三万精锐步卒。 一旦董虎堵着扶罗韩三兄弟后路,杀入高柳的两三万鲜卑就必须立即撤向平城方向,一旦稍有迟疑,一旦董耀、胡三、董信三大步兵副将回军平城,平城防线就会超过五万甚至更多屯田汉兵,扶罗韩三兄弟就会面临十万汉兵前后围杀,扶罗韩三兄弟逃不逃得掉不清楚,但两三万鲜卑人就要全部把命留下来。 南仇水、西仇水、东仇水在仇水谷地交汇,这里有一道通往高柳河谷,就是南仇水河谷,河谷宽度仅有一两里,最窄处仅有两三百步,还有一处洪塘河可以进出,这里同样地势险要,只要让本是步卒的三万汉军骑堵住如此狭窄的两处要道,钻入高柳的鲜卑人想杀出来基本不可能,更别说董虎兵力占优情况下。 只要魁头领兵救援弹汗山,董虎只要领三万五千骑自西仇水杀入仇水谷地,只要占据南仇水、洪塘河狭窄谷口,钻入“大同镇”的两三万鲜卑骑就会被方圆数百里的十万汉兵死死困住,“大纵深大军团”合围下,在东面董虎领三万五千骑,西面董耀、胡三、董信领三万步卒回军堵着平城方向路口,再加上平城内两万屯田卒,平城至马邑沿线三十万屯田汉民、匈奴人军寨,就算两三万鲜卑人如同个老鼠在“大同镇”内左冲右突,在几十万人围攻下也得全死在逐渐收拢的布袋中。 董虎更愿意魁头毫不犹豫领兵救援弹汗山,这意味着他有机会把扶罗韩、步度根所领的两三万鲜卑人全宰了,但魁头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就是选择与扶罗韩三兄弟甚至柯比能合兵一处,如此之下,鲜卑人就会成了一个拳头,虽然董虎并不畏惧,但他手里的精锐骑兵不足,无法掌握战场主动权,只要鲜卑人合兵一处而形成一个拳头,这场战争就算是到此为止了,各自回家各自奶娃。 但是,董虎提前出兵了呢? 在魁头尚未选择救援弹汗山,或是选择与三个弟弟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合兵之前,董虎率先领着三四万骑堵着那两个要命的谷口呢? 两处谷口最窄处仅有两三百步,董虎根本不需要多少兵卒堵着,各置五千步卒堵在那里,扶罗韩三兄弟就算多了一倍兵力,那也休想冲出狭窄谷口,而董虎手中剩下的兵力也足以与魁头两三万鲜卑人对峙,就算被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四人夹击狂攻,他也足以抵挡。 想到就干,一个较为复杂的计划也就出炉了,华雄在前线抵挡魁头三万骑,逼迫着魁头步步后退,刘弃则领五原郡五千骑绕道奔袭弹汗山背后,在董虎领数万大军抵达诸闻泽(黄旗海)时,突然舍弃一万步卒,趁着漫天大雪领三万五千骑向东折转,翻山越岭杀入西仇水(西洋河)谷地,仅两日便留下一万汉军骑分别堵住南仇水、洪塘河两处要命谷口,而他自己则领两万五千骑,扫荡一切能看到的部族,鲜卑人也好,乌丸人也罢,只要看到的一律抓起来。 遭受了一次鲜卑人劫掠灾难后,残存的乌丸人以为等来了汉军救援,不少人还未等董虎上门抓人呢,一个个自己就都送上门了,可他们又哪里能想到董虎所领“汉兵”与其他汉兵不大一样,牛羊不仅被全部没收了,不少不服气的大耳环乌丸人也被盖了大印、剁了手指,甚至直接剁了脑袋…… 仅五日,董虎抓了过万乌丸人,另有数千鲜卑人、汉民,董虎的临时中军大帐内也被强行塞了百十个老老少少俘虏,全是各部族族长、头人、大人什么的。 正文 第248章 老子心下不爽【谢谢朋友们支持】 中军大帐是董虎抢的,看着帐篷上的一块又一块缝补痕迹,估计乌丸人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当然了,这只是些废话,帐内被生生塞了百十个老老少少头人却是真的,人挨人,周边全都是手举刀剑随时砍人的兵卒…… “大王到——” 张辽成了门童,原本的“主公”也变成了“大王”称谓,在一声呼喝下,帐内站着的数十兵卒齐齐举刀,百十个老老少少不得不默默站起,不站起来就会被剁去手指沦为奴隶。 董虎带着董重、“忠孝节义”四个养子、张辽等人走入帐内…… “都坐吧。” 董虎一一将所有人扫视一遍后,这才开口摆手,在他坐在虎皮帅椅后,百十个低头老老少少才默默坐在地上。 “现在本王先大致说一下各处战场上的情形,是鲜卑人与我军的情形。” 董虎扫视了眼全低头不语的百十人,自是知道这些家伙们心下的不满。 “本王手下大将华雄领两万五千兵马与魁头连连大战了数日,数日间不分胜负,但本王名下大将刘弃领五千骑已经杀入了弹汗山,俘虏鲜卑人数万……” 董虎不知道刘弃能否杀入弹汗山,不知道刘弃斩获多少,但他知道,无论刘弃成功与否,只要魁头知道刘弃威胁了弹汗山,就必须做出相应的应对。 “诸位多多少少也是一族之长,应当知道本王手下大将杀入弹汗山意味着什么,要么立即领兵救援族内,要么觉得族内老弱完了,领兵前来与那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汇合。” 董虎说了这些话语,原本一个个低头不语俘虏也有了些反应。 “咱堵住了扶罗韩三兄弟的归路,本王在此地有四万骑,另有跟在魁头背后的四万步卒,雁门郡还有十万精锐。” “被本王堵在了代郡的扶罗韩三兄弟有多少兵卒?” “三万骑!” “刚刚探子来报,魁头正向这里杀过来,前来的兵马有多少?” “同样两万!” “咱不算上其他兵马,仅此处兵马,咱就有四万,扶罗韩三兄弟分别被本王堵在南仇水、洪塘河谷口内,诸位都是此地大小族长,本王不说其他的,诸位也知我汉军坚守险地的本事。” 董虎起身,缓步走到一老人面前…… “老族长可知当年我大汉太祖与冒顿单于那一战?太祖五万大军,匈奴四十万围攻太祖数日夜,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太祖回返。” 董虎走在人前,看着所有人…… “本王是羌王。” “本王在临洮以两千兵卒全歼两千参狼羌。” “在狄道城下一千骑歼灭贼人万五,仅俘获就有七千余众。” “本王一万余人敢在十万贼人面前屯田耕种,十万贼人不敢出城与本王一战。” “本王仅用五千骑俘获数十万羌人。” “本王一万人俘获黄巾贼三十万。” “本王一战俘获匈奴人二十万。” 百十个老少俘虏全一脸呆滞看着身量高大的董虎,全犹如听天书似的。 “你们若是不信,日后随便寻个汉人官吏,问问他们,本王可曾说谎。” 董虎转身走到帅椅里坐下,面无表情看着所有人。 “本王说这些,不是炫耀本王杀了多少人,而是告诉你们,就凭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他们那么点人,又有何资格与本王厮杀? “他们若是识相,立马与咱跑的远远的,否则……” 董虎手指指向北面。 “魁头背后有本王数万精锐。” 又指向南面。 “扶罗韩、蒲头、步度根背后有本王雁门郡十万兵马。” 董虎不屑冷哼。 “哼!” “老子领四万精锐前来,不是来抵御、抵挡他们的,而是老子想要将他们全部杀死!若他们识相的话,在老子的兵马尚未合围前,他们还能逃了没影,否则……他们都得死在老子的刀下!” 董虎饮了口酒水…… “近些年大汉朝遭遇了困难,本王作为大汉朝忠贞藩王,为宗主国守御北方边疆也是应有之事,诸位都是乌丸各部头人,大汉朝危难时,乌丸各部也都拿出了些族人相助,按理说,你们也与本王差不多都是为大汉朝守御边疆的一群人,在鲜卑人侵入你们族地烧伤抢掠时,本王不应该也把你们抢了……” 一老人突然站起,抚胸深深一礼。 “大王说的是,我等……我等也是忠贞大汉朝的啊……” 一人开口哭诉,一群人全都喊冤叫屈。 “大王,我等真的是忠心大汉朝的……” “是啊……” “大王……” …… 百十个俘虏全哭嚎,董虎也不开口阻止,直至所有人都不言语了,这才拍了拍座椅扶手…… “你们说的很对,但本王却怎么听说……你们的族人却要在长安三辅要杀有功大将,要杀本王的叔父呢?” 众人皆是一愣,一人站起,正要抱拳开口,但却被董虎不耐烦摆手打断。 “你们也不要辩解,陛下已经下令抓捕了那些欲要作乱的罪人,所以本王不得不忧虑,忧虑你们在本王与鲜卑人厮杀之时,你们在背后捅了本王刀子,本王前来驱逐或干掉那些烧杀劫掠你们的鲜卑人,可不想本王救了一群捅本王刀子的小人,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本王先把你们抓起来。” “抓你们的第一个原因,是你们无法让本王心安,省的你们捅老子的后背。” “第二个原因,鲜卑人势强,每每劫掠你们乌丸人的牛羊,但你们也能从本王之前话语里听了些隐意,那就是……本王欲要围歼了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数万鲜卑骑,弹汗山若没了这些兵马,不仅鲜卑人难以再南下劫掠你们,你们甚至可以跑去劫掠他们……” “打生打死的是本王,得了好处的却是你们,是你们乌丸人,本王心下不爽!” “凭啥?” “凭啥老子与他们打生打死,你们屁个力气也不出,就他娘地躲在一边看哈哈,反倒得了所有好处。” “凭啥?” “老子心下不爽!” 一干乌丸人俘虏全傻眼了,不仅他们,即便是董重、张辽和四个养子以及一干举刀随从,全都一脸苦笑,谁也没想到四处抓捕藏起来的乌丸人会是这么一个奇葩理由。 一名老者颤颤巍巍站起,向着董虎深深抚胸一礼。 “大王……大王的意思是……只要我族愿意出力与那些鲜卑贼子厮杀,大王就会……就会放了我等族人?” 董虎咂巴了下嘴唇,点头道:“但凡知道本王出身的人都知道,本王是个讲规矩的人,跟着本王干仗,哪怕只是帮着本王运送粮食辎重的民夫,那都是可以分润一些斩获的,可若屁个忙都不帮,那也甭想占了咱丁点好处!” “站在一旁看哈哈,却得了咱干仗后的好处,不仅咱心下不痛快,本王手下数万将士那也同样痛快不了!” “但是!” “你们若成了本王的兄弟,若跟着本王与那帮鲜卑人干仗,本王不仅把你们的族人还给你们,就算得了本王的好处,本王心下也是顺气的!” “当然了,若被咱盖了大印、剁了手指的是不能还你们了,这些家伙在本王面前还敢动刀动枪,那是绝对不会把这些家伙放了的!” 百十个俘虏提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开口老人再次抚胸低头。 “大王说的是,那些人冒犯了大王的威严,大王惩罚一番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大王也知,我等族人被那帮该死的鲜卑人劫掠了一番后,族内……族内已经没了多少牛羊、壮丁,恐怕……恐怕很难帮助大王太多。” 董虎再次站起身,来到老人面前,拍了拍低着身子的老人。 “老族长不用担心,只要你们诚心诚意,今日就可以各自领着各自的族人、牛羊前去南仇水、洪塘河谷口,那里各有本王五千兵马堵着贼人,老族长是本地人,自当知道本王五千精壮堵在那里,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就是想钻出来也不可能!” “那里本不需要你们,让你们去那里守着自不用本王太过解释,只要你们堵着那帮鲜卑人出不来,本王就算你们参战立功了,等咱回头弄死了抢掠你们的扶罗韩三兄弟,俘获了他们抢掠你们的人丁、牛羊,咱可以按照参战有功人数返还给你们,若是依照功劳返还的牛羊不够各位活命的,本王也可以借一还一拆借给你们粮食、牛羊。” 一年轻汉子猛然站起,向着董虎抚胸一礼。 “大王说的可是……只要我族愿意参战,事后大王就会借一还一借给我族牛羊?” 汉子开口,所有人全眼巴巴看来,战争屠戮的不仅仅是人,还会造成无数饥饿,中原农夫如此,生产方式更为落后的牧人更是如此。 死了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了牛羊。 董虎点头道:“只要你们跟着本王与人干仗,无论最后功劳大小,本王都可以借给你们牛羊,借一还一,童叟不欺。” 年轻汉子拨开人群,上前抚胸单膝跪地。 “阿哈乞部愿意跟随大王讨伐残暴鲜卑人!” 阿哈乞上前,百十个乌丸部族首领全抚胸单膝跪地。 “我等愿奉大王为主。” 见所有人低头,董虎心下大喜。 “哈哈……” “诸位请起!” “来人!” “本王要请众位兄弟饮酒——” “哈哈……” …… 董虎大喜,由不得不他大喜,俘获的乌丸人都是仇水河谷的乌丸人,而这些家伙都是代郡高柳县北面的屏障,而高柳县实际上是与“大同镇”平原连在一起的。 高柳县隶属于幽州,雁门郡隶属于并州,除非董虎立马造反,把高柳县抢了过来,否则“大同镇”就始终有这么一个防御漏洞,偏偏还是董虎没办法插手的漏洞,至少在天下大乱前,他是没办法抢了高柳的。 没办法霸占高柳,无法让“大同镇”防御体系完整,能怎么办?只能将手伸到朝廷没办法介入的乌丸人族地,就是仇水谷地中,让仇水谷地成为董虎在高柳县设立的前沿重镇。 正文 第249章 断尾与厮杀【第二章】 董虎可用的人丁很少,他的“大同镇”汉民仅有二十万,而且还打散安置了二十万匈奴人老弱,自身是不怎么安稳的,需要数年、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将所有人融为一体,才能将匈奴人变成汉民,才能将“大同镇”变成铁打的防御重镇。 “大同镇”根基不稳,河套三郡更是人丁少的可怜,算上董虎带入的兵卒,整个河套三郡也仅有六七万人,而原有的美稷匈奴所占的西河郡、上郡除了些董虎名下牧场外,几百近千里几乎就是片空地,如此空虚地盘,董虎根本没办法再继续扩张,只能利用“借一还一”经济手段,控制一些乌丸人充当自己义从部,用以挡在高柳县北面,以乌丸人代替“宣府镇”来防御鲜卑人。 董虎大喜,虽然收服的乌丸人不是很多,但却能够将南仇水、洪塘河谷口彻底堵死,两个谷口各有万人堵着,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就算想拼命也冲杀不出去,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董虎领兵数万杀出平城时,各部鲜卑从东至西聚集了七八万控弦骑,七八万骑一字排开,虽因三尺冰雪而迟缓些,但乌丸各部根本无力抵挡,要么战死或被抓住做了俘虏,要么向南奔逃或逃入山岭躲藏,七八万鲜卑人几乎横推一切。 在董虎领三万余骑转而杀入仇水谷地时,扶罗韩三兄弟已经杀入了代郡,本应该隶属于“大同镇”的高柳、北平邑、班氏、道人、狋氏、平舒六县遭到大肆劫掠,就在扶罗韩、步度根欲要驱赶数万俘虏、百万头牛羊攻打平城时,背后突然传来惊天霹雳噩耗…… “杀——” “给老子杀回去——” 步度根暴跳如雷,一开始时,他还能驱赶乌丸人俘虏做替死鬼,可当狭窄谷口出现了无数乌丸人后,乌丸人俘虏不仅会临阵呼啦啦逃入汉兵中,而且还敢转身与驱赶的鲜卑人厮杀。 乌丸人夹在鲜卑人与幽州之间,鲜卑人只要南下,一准劫掠乌丸人,双方有着难以缓和的矛盾、仇恨,经年累月彼此厮杀,乌丸人战力丝毫不比鲜卑人差了半分,但乌丸人夹在鲜卑与大汉朝之间,族地狭小,年年厮杀致使族丁青壮不足,而鲜卑却有万里草原,人丁比乌丸人更多,以至于双方厮杀时,乌丸人都因兵力不足而每每吃亏。 让乌丸人打头送死,乌丸人就会逃跑,回头又与鲜卑人拼命,扶罗韩、步度根也不是没想过让自己人假扮乌丸人,中原汉兵分辨不出鲜卑人与乌丸人的区别,生死仇敌的乌丸人能分辨不出来吗?而且逃入汉军中的人都不能冲击汉兵军阵,都会在乌丸各部族头人、长老呼喊下老实趴在河谷两侧山壁下,绝对不敢靠近汉兵军阵五十步,任何靠近的,被汉兵弓弩射杀也是活该。 乌丸人俘虏、汉人俘虏都会临阵逃跑,只能鲜卑人自己拼命,双方激烈拼杀了三日,死了好几千鲜卑人后,两万鲜卑人也越来越恐慌不安…… 一名羊皮袄强壮汉子闯入帐内,大步流星来到扶罗韩身旁,低身对着他说了几句后,扶罗韩大惊失色。 “消息可真?” “平城那里确实是在聚集人丁,咱们的族人自强阴回来时,证明了原本与大汗厮杀的三万汉兵正在回返平城。” 汉子低声说了几句后,扶罗韩连连深吸数口冰冷空气,一脸郑重看向面色大变的步度根。 “步度根,咱们必须尽快撤离!再不撤离,一旦让平城聚集了十万汉兵,咱们……咱们都得死在这里!” 一名将领猛然站起。 “扶罗韩大人,咱们绝不能再这里待了,那该死的小儿杀过来时,大汗一定是知道的,可这么久也未见大汗前来救援,不是族地出了意外,就是……就是大汗……” “闭嘴!” 步度根冷冷怒视开口将领。 “大哥绝对不会坐视咱们不理的!哪个再敢造谣惑乱军心,老子现在就剁他狗头——” 步度根暴怒,余者将领、头人相视后全都低头不言…… “步度根,今日必须撤军!” 众人心下一惊,齐齐转头看向扶罗韩身边一披甲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步度根的兄长蒲头,另一个弹汗山鲜卑实权之人。 蒲头开口后,没有看向冲动易怒的步度根,而是转头看向扶罗韩。 “临洮小儿太过狡猾,咱们自乌丸人族地杀入高柳,本意是逼迫那小儿前来与我军一战,汉兵步卒若一意坚守,他们人多,咱们或许奈何不得他们,可若是那三万骑马都能摔断手脚的汉军骑,咱们必胜!” “咱们自高柳杀入,临洮小儿若坚守不出,咱们走一遭马邑威胁一番都是可以的,回返时与大汗夹击强阴城两三万汉兵,我军人多势众,又可驱赶数万俘虏强攻,羞辱了我族的那个华雄必会被咱们砍了脑袋……” 说到此处,蒲头苦笑叹息。 “那小儿确实狡猾若狐,原本应该是咱们与大汗合力攻打强阴城两三万汉兵,他却舍下咱们用兵多的法子击退了大汗,竟转而围攻咱们……” “必须尽快撤离!那小儿四万兵马堵在咱们后路,即便杀了出去,恐怕也难以逃脱,只有立即转道平城方向,那里皆是步卒,咱们还能依仗战马速度走脱,可一旦让那小儿在平城聚集了十万兵卒,你我可能真的会死在此处。” 扶罗韩神色郑重,正待点头,步度根突然不满开口…… “三哥,咱们若是一退,那该死的小儿若在后紧紧跟着又当如何?那小儿手中可是有数万骑呢!就算那三万汉军骑不善骑马厮杀,步战厮杀还是可以的,咱们也都是见了堵在谷口的那帮混蛋,而且……还有过万该死的乌丸人!” 众人又是一阵担忧,正如步度根所说,堵在外面的不仅有三四万汉军骑,还有要与他们拼命的过万乌丸人老弱妇孺,这些人可都是骑马的,想要一撅腚逃了没影极为困难。 蒲头与扶罗韩对视一眼,齐齐苦笑叹息。 “为今之计……” “只能留下一些人阻住那些汉兵。” 众人心下一惊,蒲头这话语说出,就意味着留下的人九死一生……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人开口,扶罗韩猛然站起身体。 “不能再有任何犹豫,由我领五千族人死守两处山谷,你们立即带着族人撤离!” 一听到自己父亲留下来,泄归泥大惊,忍不住起身…… “阿爸你……” “闭嘴!” 扶罗韩一脸郑重看向步度根。 “那小儿太过狡诈,绝不能再有任何犹豫,此战后……也当尽可能的与那小儿结好,若不能结好,当向朝廷遣使求娶一个公主请和!” 步度根张了张嘴,上一次的亏吃的太大了,心下一直不甘心,可现在…… “事关族人生死,事关我族存亡,绝不能再意气行事!” …… “就这么决定了,立即准备撤离!” 扶罗韩甚至不等他人答应,起身大步走出大帐,前去挑选五千老弱病残堵住两处谷口,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魁头正与董虎激烈厮杀…… “杀——” “杀了那该死的小儿,赏奴五千——” “杀——” 魁头暴怒,或许因刘弃偷袭他们族地缘故,无数鲜卑人暴怒,两三万铁骑裹着无数风雪冲向董虎军阵,原本是骑军的汉兵,此时除了五千幼军骑外,所有人全都下马与无数冲锋而来的鲜卑骑打起步战来。 董虎拍了胯下青海大黑马两下脖颈,让躁动不已的战马安静了些。 “此战有死无生!” “任何怯懦、逃跑都意味着死亡!鲜卑人绝对不会对咱们有任何怜悯!” 董虎毫不理会疯狂冲杀而来的无数鲜卑骑,大马站在三四里宽阔面步兵军阵…… “日月所照——” 董虎仰天怒吼,震天怒吼让冰雪为之一顿。 “皆为汉土——” ……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杀——” 董虎手持董字大旗怒吼,无数一人高步弓抬起。 “嗡——” 弓弦撕裂空气嗡鸣声炸裂,漫天箭矢扑向怒涛涌来的无数嗷嗷叫挥舞弯刀铁骑。 “射——” 董虎踢马来到军阵右翼,令旗手接过指挥权,随着高高挑起的令旗倾斜,一波又一波箭矢射出,疯狂冲杀而来的无数铁骑如同遭遇到了无形铜墙铁壁,一波波惨叫栽落…… “五十步——” “平射——” …… 五十步是一场生死路,一里外的魁头惊恐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未想到会看到如此惊恐的场景,成排成排族人栽倒,五十步是吞噬人命的深渊地狱,一波又一波栽倒…… “大汗……大汗不能再强攻了……” “吹号……吹撤退号令……” 一名头插飞羽老人泪流满面,疯狂嘶吼,他人像是被眼前惊呆了…… “撤退——” 魁头尖锐声响起,不等“呜呜”撤退急切号角响起,正在拼命冲锋的一支两三千鲜卑骑突然转身向北奔逃,异变太过突然,正在遭受惨重损失的鲜卑骑攻势顿时一缓,继而大乱,尚未等到撤退号角,无数奔逃鲜卑骑左冲右突冲乱了军阵…… “杀——” 董虎一马当先,背后躁动不已的五千幼军骑轰然踢动战马,原本还依托地形三段射箭的无数步卒,全扔下弓箭,拿着马槊山呼海啸冲向陷入混乱的无数鲜卑骑…… “大汗快走——” 无数人呐喊冲下土坡,观战的百十鲜卑头领大惊失色。 魁头暴怒,一刀砍在惊恐大将脖子上,就在愤怒喊杀时,背后响起无数震天马蹄声…… “天……天亡我族……” “噗……” 魁头一口鲜血喷出,天旋地转栽落战马…… “大汗——” 正文 第250章 大战后的担忧【第三章】 董虎选择的地势是一处土坡,土坡的坡度不大,若坡度太大,阻碍了鲜卑骑冲锋,很可能会让魁头犹豫,犹豫着是不是与董虎来一场决战。 双方都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拖延、纠缠,魁头很清楚,他的背后还有数万汉兵,鲜卑骑可以凭借着战马速度与背后数万汉兵拉开三五日距离,可一旦三五日之后,一旦背后数万汉兵杀了过来,他必死! 魁头没有拖延、纠缠的时间,若不能在三五日击败董虎,不能尽快与自己的弟弟们汇合,就只能立即领着两三万鲜卑骑绕道向东、向北,尽快北上与逃离的族人汇合,否则就会陷入倍数汉兵的围杀。 董虎同样没有太多的拖延时间,钻入“大同镇”的鲜卑骑有两三万人,另有数万俘虏和百万头牛羊,两三万鲜卑骑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些俘虏,若是手段够狠的话,数万俘虏照样可以短时间内成为疯狂的敢死兵卒,而他的老巢被抽调了太多兵力,家里没有足够力量,若不能尽快围杀、清剿掉,他也无法确定会造成什么样的灾祸。 双方都急于决战,选择交战地点就显得极为重要了,既不能让鲜卑人觉得自己进攻时太过吃亏,同时也有利于两万步兵弓箭射杀。 三万汉兵骑训练的时间太短,仅半年时间的训练,骑马奔驰没了太大问题,别说在战马上奔射、刀剑厮杀了,在奔驰战马时候挥舞刀剑,一个不注意都能自己栽落战马,这样的骑兵如何与自幼骑马的胡骑厮杀? 三万汉兵骑最后也只能与“龙骑兵”差不多,是骑马的步兵!至少董虎认为现阶段是如此。 是骑马的步兵,装备就要倾向于步兵,除了半身甲和抵挡箭矢的飞碟帽外,携带的也是以一人高的长弓为主,精准度且不去管他,只要能射出去箭矢就成。 若是平原,即便有再多步兵弩,想要在不移动情况下,也只有坐在地上、半蹲、站立形成三排射击的三段或齐射的平射,后面的人只能仰角抛射,当然了,这是不移动兵卒情况下,若是后方装好了箭矢,提着弓弩跑到阵前射了一箭又跑回去是不能算的,这样跑来跑去实际上很容易打乱军阵,而且遭遇骑兵正面强行冲阵,跑来跑去并不能有效阻止。 平整地方排列箭阵,无论如何排列,正面直射只有那么点人,仰射箭阵射杀的是中后敌人,因己方兵卒的遮挡,对于近距离的敌人就有了死角,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近距离的敌人,但若选择有一定坡度的土坡作为交战地形,就完全解决了死角问题,可以尽情的射杀冲到近处的敌人。 董虎选择的地形坡度不大,有利于自己两万兵卒开弓射杀冲阵的鲜卑骑,同时也不能让魁头觉得自己吃亏,不利于骑兵冲锋,只有双方都觉得合适决战时候,决战才会爆发,但这是什么季节?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季节,战马再如何跑的快也会被极大的限制了冲击速度。 双方激烈厮杀,或许是汉兵箭阵太过恐怖,尚未等来魁头吹响撤退号角,正在冲阵的鲜卑骑自己就开始崩溃、奔逃了,趁着鲜卑人混乱时候,两三万人全部冲锋厮杀,正在双方混战在一起时,华雄领着五千骑也疯狂加入了战斗…… 从午时一直厮杀到日落,董虎还没打过这么混乱的战场,在他数年厮杀经历中,一直都尽可能的用严整军阵与敌厮杀,很少有一窝蜂冲杀的情形,但这一次他也不得不一窝蜂冲杀,若不一窝蜂泰山压顶厮杀,骑马跑得快的鲜卑人一准全跑了没影,严整军阵根本追不上。 双方厮杀了半日,除了华雄、董重、张辽三人领着万骑继续跟着北逃鲜卑残部外,直至日落后,一个个染血的步卒才拖着疲惫回营…… “大兄,统计了出来。” 厮杀了大半日,即便是身强力壮的董虎也是疲惫不堪,一个乌丸女仆正在帮他洗脚时,斥候大队长董赤进入大帐,将一张伤亡、斩获报表送到了他面前。 “战死两千三百……重伤一千一百……轻伤四千……” 看到战损数字,董虎心脏就没由来的一阵刺痛,数十步虽然成了鲜卑骑一道死亡线,但数十步距离也足以让鲜卑人张弓奔射。 死了一个替补一个,双方近距离对射比拼的就是勇气,一对一的把命摆在生死天平上。 董虎深深叹息一声,心下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但心下还是不怎么舒服,一场战争打下来,死伤七千众,两万人一下子就丧失了三四成战力。 “杀敌、俘获过万……咱们不亏是不亏,只是……只是咱们的人丁太少了……” 董虎轻叹,董赤一句话语让他眉头微皱。 “嗣节、嗣义那里传来消息,说是鲜卑一整日都未主动发动进攻,连驱赶一些俘虏来攻都未有,侵入高柳的鲜卑人不会是想要逃吧?” 董虎一阵皱眉…… “传令嗣节、嗣义,让他们明日主动发动一次进攻,试探一下对面的反应。” “诺!” …… “耀、信、胡三他们到了何处?” 过了好一会,董虎再次开口,董赤知道大兄心下担忧。 “大兄莫要太过担心,他们手中有三万步卒,此时正值积雪较深之时,战马很难发挥出较大冲击力,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董虎沉默了好一会,最后也只得强按下担忧。 “咱们击败了魁头,战略目的已然达成了,但钻入高柳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等人都是弹汗山魁头一脉兄弟、亲信,若能重创了他们,对弹汗山的威望打击更大,弹汗山想要降服其他各部鲜卑就会尤为困难,只是……” “立即传令董重和华雄放弃追杀魁头,传令诸军将士明日转道南仇水谷道。” “咱们回家!” 同等的兵力对抗,董虎不会担心董耀、董信、胡三等人,但鲜卑人手里还有数万俘虏,而且困兽最为危险,一个稍有疏忽就会遭受困兽临死前的反噬。 董赤、董厚的名字是从“斥候”两字得来的,两人与董虎相识最早,是“娘亲”任氏离开临洮后,董虎不得不为了肚子而野外狩猎时结识的两个乞儿,两人比他年长六七岁。 这世道的乞儿很难活命,乞讨也讨要不到吃的,尤其是凉州穷苦混乱的地方,若无意外,即便董赤、董厚比董虎年长六七岁,两人也很难活到成年,但董虎的灵魂是个成年灵魂,年岁小些没法子主动出击抓猎物,守株待兔的方式还是可以抓到的,三个屁大的娃娃就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之后就慢慢的变成了数百人的大家庭…… 相比其他人,董虎最是信任董赤、董厚两人,但他们却一直不怎么显眼,看似每次大战都是董虎的指挥,是他人奋勇厮杀,可若没有两人统领的斥候营,没有头顶飞的鹰隼指引,董虎就成了黑暗中的瞎子。 董虎担心,担心自己的兄弟太过拼命,担心两三万鲜卑人困兽太过疯狂…… 董赤向所有人传达军令,原本疲惫不堪的无数将士,在听了“回家”两字后,整个数里军营爆发震天欢呼,无数人述说着自己回家的渴望,而董虎则带着人进入无数伤患营地,如同营地内随军郎中一样,用着老贵的酒精为他人清洗伤口,要是需要缝合……先用酒水把人灌了个七荤八素的。 董虎比他人知道些常识,知道蒸馏弄出高浓度酒精,知道酒精可以减少伤口的感染,知道伤口太大需要羊肠线缝合,知道治疗一些小病常识,诸如感冒多喝些姜汤,发发汗睡上一觉…… 老兵远比新兵蛋子价值更高,若受了伤不进行任何伤口处理,冬日病菌少一些还好点,若是春夏秋天热时,只要伤口感染,十之八九都得死,以至于兵卒不怕死,但兵卒害怕受伤,受伤就意味着哀嚎十数日、一个月,就要忍受非人一次次割肉挖毒折磨,直至死去。 董部义从的受伤折损率比这个时代小了很多,但同样是让董虎难以忍受的数字,刀剑劈砍伤口不可怕,可怕的是弓箭伤害,是槊、戟、矛、汉剑等兵器的穿刺伤害,这些伤害有些本身附带着屎尿病菌,有些是等若于开了血槽,诸如八楞汉剑,不算上汉剑上一些造成更加撕裂伤口的纹路,仅八面棱角刺入身体,伤口就远比一般的武器伤害更大。 兵器就是为了高效杀人,即便董虎尽可能的花费高代价蒸馏酒精,费劲巴拉从羊肠子弄出绳线,依然会有让人难以忍受的死亡率。 培养一些随军郎中并不困难,只要胆子大,敢用刀子在人肚皮上划拉一刀,能若无其事缝上,基本上就算是个合格的随军郎中,给兵卒治疗感冒发烧、跑肚拉稀,多监督监督卫生,给兵卒定期杀身上的虱子什么的。 董虎重视伤患营,定期不定期都会走一圈看一看,与一些快死了的混蛋们吹牛打屁,说一些另一个世界的传奇故事,告诉他们来世投胎摇身一变,成了个整日调戏小媳妇的混账公子哥儿…… 听着营地内无数兵卒们回家的渴望,与一群快死的重伤兄弟说着极其夸张的神仙故事,心下却有些担忧自己的兄弟们能否抵挡的住一群发疯困兽,他却不知道,雒阳派出了一群使臣进入了阴馆县,还极为作死的向瓮坛里的老鼠伸出了娇嫩的手掌…… 正文 第251章 不能让怯懦的兵卒站在前面【第一章】 平城将军府如同一个小型军城,在规划时,董虎考虑到大同城是边城重镇,日后也肯定与河套三郡上的城池差不多,肯定会有不少胡人居住在城内的,若是无数人在城内大规模造反,无论如何坚固的城池也容易从内而外破开城池,而胡汉混居的地方最易发生这样的事情。 由内而外大规模造反,若是整座坚固城池都陷落了,城主府无论如何坚固都没有太大用处,把城主府建造成一座小型军城的用意不是为了抵御大规模造反,而是一些少数人的冒险行为,而这种冒险占据了边塞城池造反的九成。 城主府如同一座小型军城、宫城,但因时间缘故也还只是个雏形,看起来只是个小区,小区内也都是些土坯房子而已。 一干老将正在军议,抱着“啊啊”儿子的苦娃只充当个泥雕木塑,任由一干老将在虎堂帅厅内商议调兵遣将事宜……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虎娃在东面堵住了贼人的后路,贼人若杀不出去,肯定是跑到咱们这里,肯定想着从强阴城方向逃了的……” “三哥说的没错,那群鲜卑人从东面逃不出去,肯定是要从西面逃跑,大家伙都商议商议,咱们该如何弄死了那些贼人!” 不等姚山话语说完,姚勇瓮声瓮气看向所有人,气的姚山对二愣子弟弟一个瞪眼,一干老人全暗自好笑。 “咳咳。” 杨义捂嘴轻咳了两下,正待开口…… “啊啊……啊啊……” 苦娃怀里的儿子又“啊啊”一阵,两只小手还大大张开,好像要抱抱一般,杨义心下大喜,忙起身来到苦娃身前,苦娃也无其他心思,顺手就将儿子送到老人手中。 “呵呵……” 杨义将比寻常孩童胖大许多的孩子抱坐在自己大腿上,咧嘴笑道:“小二子几乎与虎娃幼时一般无二,将来肯定也是一员悍将!” 姚勇见杨义怀抱着小主公,有些吃味道:“那还用你说,就凭咱教虎娃的那些本事,但凡是虎娃的娃,那都是阵上悍将!” 杨义胡须微翘,冷哼道:“就你那点本事也值当的说出口?” “你……” “行了!正军议呢!” 见自己兄弟还要与杨义对怼,姚山不由开口阻止,看着摇头晃脑的娃娃,脸上也多了些笑意。 “小二子身子骨几乎与虎娃幼时一般无二,将来肯定是悍勇大将,但这都算不得什么,学了虎娃统兵本领才是真正大本事!” 一干老人皆是默默点头,他们也从未想过从小看着的娃娃竟闯出了偌大的名堂。 “虎娃比咱们这些老人会带娃娃,孩儿们的事情自不用咱们太过操心,咱们还是商议商议眼前的事情。” 姚山开口道:“董耀、董信、胡三他们至少还需要五日才能前来平城,即便三万儿郎回返平城,算上城内两万卒的话也仅五万兵马,而那些鲜卑贼人呢?算上他们的俘虏,一共有六七万之多,而且那些鲜卑贼人还是骑着战马的,仅凭咱们五万儿郎,别说阻拦住六七万贼人了,恐怕与他们一战都有很大的凶险。” 杨义抱着个娃娃一阵沉思…… “大山说的不错,虽说六七万贼人中有四五万是乌丸、汉民俘虏,可咱们都知道,若那帮鲜卑人用刀子驱赶,四五万贼人照样敢与咱们拼命,若咱们没有十万兵马,恐怕是很难与他们城外厮杀的。” 董三皱眉道:“话是如此,可咱们哪里还有足够多的兵卒?大头领俘获的匈奴、羌人时间太短,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见到鲜卑人势大后会不会临阵反叛。” 一干老人皱眉沉默…… “男人不成,那咱们就用女人!” 姚勇重重开口,他人皆是一愣,随即又不由暗自点头。 “大头领当年不也用了参狼谷的女人为卒?咱同意征募些的女人,最好是嫁给将士们的那些匈奴、羌人女人!” 董四点头道:“咱同意三哥话语,但咱觉得……贼人势众,若他们攻打咱们的万人军寨,仅有勉强抵挡的两三千老弱恐怕是极为困难的,也易于让军寨内匈奴人起了其他心思,不若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让各军寨相互聚集在一起,至少每一处都要有可以抵御贼人的万人老弱才可以。” 董三赞同道:“咱同意老四话语,反正各处粮食、牛羊都聚集在了平城、间城、马邑,各军寨老弱直接入住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相互聚在一起,咱们也能够抽调五万青壮女人,都是能拉弓射箭的,咱不让她们直接挡在前面就是了。” 厅堂内老人们都是打过仗的,知道战场上是怎么回事。 罗马军阵中有一个“锯阵”的军阵,锯阵实际上就是线形阵,在两军正面厮杀时,双方正面激烈厮杀的只是前排兵卒,前排就如同一个来回切割的锯子,也如同一个磨盘碾碎无数生命。 锯阵或线形阵比拼的是消耗,是人命与意志比拼,但锯阵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前沿兵卒激烈厮杀,后面的兵卒却是安全的,或是安全度很高。 使用锯阵拼杀,就意味着是一场消耗战,会对双方造成更多的死伤,通常情况下,彼此双方将领都不愿意打这种消耗战,但这并不绝对,而一旦将领使用这样的拼消耗军阵,就意味着军队的新兵或杂兵太多,是为了避免后面的兵卒胆怯逃跑,让怯懦兵卒适应厮杀战场。 同理,平城内临时征募的五万女人,就如战场上怯懦兵卒,若直接将她们扔到毫无保护的战场上,或许只需要一个冲锋就全四散奔逃了,可若正面有五万敢战勇士挡着敌人刀剑,让她们在后面抛射箭雨,在激烈战场上适应了半个时辰后,就算让这些女人填补战死的将士空当时,她们也会本能的毫不畏惧拿着长矛补上空位。 战阵尚未开始厮杀,无数铁骑泰山压顶杀过来时,这个时候最是考验他人勇气的时候,也最易崩溃的时候,但当双方真正厮杀在一起了,紧张感反而会消减些,尤其是双方势均力敌,或是己方占优时,紧张、怯懦就会被本能、兴奋取代。 董耀、董信、胡三跟随着董虎南征北战四五年,仅万人以上的大战就有数次,“汉兵”又都是俘获的黄巾军,是上过战场厮杀的,自来到并州也有一两年时间了,有这么长时间训练军阵,虽然单个人厮杀本领还差了些,但也绝对不比美阳汉兵大营内精锐差了半分,这些汉兵是可以与鲜卑人野外正面厮杀的,有他们顶在前面,平城那七万兵卒就能走出城池,就能形成十万大军与蒲头、步度根六七万人野外厮杀。 老人们都是上过战场,都在军中待过数年时间,知道打仗是怎么个回事,知道若让怯懦兵卒挡在前面,即便背后有拿着大刀监斩兵卒逼迫,两军交战时也会因为兵卒怯懦而迅速崩塌。 因为兵卒怯懦畏惧情绪,正儿八经的三排军阵,第一排的兵卒都是年岁稍大些,经历过更多战阵厮杀,在直面敌方军阵威压下面无惧色,第二排是青壮,是战阵经验稍差些,第三排则是精锐中的精锐,是预备兵。之所以是这种排兵布阵,就是因为董三嘴里的“不让她们挡在前面”缘故,不能让怯懦畏战兵卒挡在前面。 听着董三、董四话语,姚山默默点头…… “两万鲜卑人刚刚俘获乌丸人、汉人俘虏,鲜卑人是不可能给这些俘虏马匹的,这会让刚刚俘获的俘虏全跑了干净,而两万鲜卑人也绝对不会身居第一线,绝对不会充当冲阵先锋冲杀十万大军,因为鲜卑骑折损太大,肯定控制不住四五万俘虏,被怨气颇大的俘虏反杀并不稀奇。” “所以,最后的厮杀情形一定是步战对步战,是两万鲜卑骑居于四五万俘虏的左右后三翼,逼迫着所有俘虏冲杀咱们的十万儿郎!” 就在姚山还要开口…… “切!” “四五万不愿拼死厮杀的俘虏也能破开咱们的军阵?” 姚勇很是不屑扯了扯嘴角,身为老将很清楚怯懦畏死的人放在第一线会有怎样的凶险,这还是自己的兵卒情况下,怯懦畏死的兵卒再如何害怕,也只是在激烈厮杀时崩溃奔逃,并不容易发生举刀砍自己人情形。 可若是驱赶极为仇恨的俘虏,若没有使用特殊方法打消俘虏转身杀自己的念头,一旦给敢打敢拼的乌丸人、汉民发放武器,转身与抢掠、屠戮他们的鲜卑人拼命也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姚山见自己兄弟插嘴,心下有些气愤。 “老四你瞎咋咋呼呼个甚?咱能不知道那帮鲜卑人驱赶乌丸人的凶险吗?咱能不知道乌丸人可能会临阵造鲜卑人的反吗?” “哼!” “咱说的是步兵与步兵厮杀!而不是咱们十万人与六七万骑兵厮杀!” “哼!” “就算鲜卑人手段高明,让四五万乌丸、汉人俘虏听话攻打咱们,鲜卑人也只能驱赶着四五万人与咱们步战!” “哼!” “咱有十万人,鲜卑崽子绝对不敢拿他们两万骑与咱们死磕,那就是咱们十万人与四五万人厮杀,二打一,还是步兵军阵厮杀,咱们临洮人又怕了哪个?” “哼!” 姚山一阵气哼哼,一干头发花白老将全一脸苦笑,但也都点头认同了这些话语。 正文 第252章 还要陪着笑脸吗【第二章】 姚山很是训斥一顿几十年的亲兄弟,过了一会才再次缓和了些语气开口。 “比较麻烦的是三万儿郎尚未回返,但咱们不能不做些提前准备!虎娃将家里的所有一切都交给了咱们,咱们就不能疏忽大意了!不能让虎娃在外面厮杀时,还要担心家里的事情!” 一干人默默点头…… “平城是一座纯粹军城,是十万儿郎们的家园,既然以儿郎们的家小为主,五万妇人征募也不是很困难,但此事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不能让军中将士们不满!” …… “有几条规矩要遵守。” “其一,征募的妇人不能年岁太小,十八岁以下的不能入营。” “其二,有身孕、身体不好的不能征募入营。” “其三,有了娃娃且娃娃年幼不足六岁,不能征募入营。” “其四,拉不了弓箭杀敌的妇人,不能征募入营。” “其五……” …… 姚山大致说了几条征募的规矩,其他人也都点头赞同,并未在这些事情上有什么反对。 “大同镇”总人丁四十万,其中有马邑、“间城”、平城三重城,三座军塞重城的防御重点不同。因为人丁不足,周边又都是些肆意劫掠的胡蛮虎视眈眈,所以在一开始时,董虎就是以重点防御的军屯塞城为战略防御规划的。 董虎进入雁门郡后,马邑、平城都是很小的城池,这不符合董虎的重点防御战略规划,于是就依托原有的城池进行了大规模扩建,营建时间短,人力不足,那就当做严谨军营建造,稍有空暇时,所有人就和泥晒土坯砖营建外围土坯城墙,能否抵挡投石机、攻城锤且不管它,只要能挡住不善攻城的胡族就成。 有一年的时间,老人、孩子、妇人除了耕种忙碌时节外,几乎每一日都与泥巴打交道,烧制砖石泥瓦也从未断过,老弱妇孺准备基础建造材料,体力活全都交给强壮兵卒,有一年的时间,虽然马邑、间城、平城还达不到中原坚固城池那般,但也多多少少有了点大城的雏形,而三座重城都是依照长宽各五里的十万人聚居点营造的。 长宽各五里,比雒阳城还要稍大一些,即便如此,董虎还是觉得小了些,主要原因是百姓有很大一部分食物、经济来源是依靠着牛羊,各家各户都有几十头牛羊的,一座十万人边塞重城,仅牛羊就超过百万头,这么多牛羊需要占据多大的地方?长宽各五里的十万人聚居点够放下超过百万头牛羊吗?牛羊难道不需要吃草吗?不需要准备草料吗?草料不需要地方存放吗? 为了解决这些棘手麻烦,比雒阳还要大一些的军塞就需要建造许多临时养殖场,而且还都是“高大尚”三层楼样式,还要建造一个个草料存放仓库,建造一个个三层楼居住点…… 三座重城建造时间短,许多设施简陋、不完善,但却都是十万人的聚居点,日后的三座重城还要继续扩大,扩大到长宽十里,这是董虎心目中的边塞重城样子。 人丁少,就要全部保护起来,尤其是在整日杀戮的边地,而且十万人的重城也不是常住点,主要的作用是战时躲避杀戮的避难所,粮食什么的都储藏在三座重城里,麦谷、豆子什么的收割了后,各家各户都要将草料一车车送入城内存着,万一发生了战争,所有人都能躲在城内避开灾祸。 三座重城是临时避难所,平日里都是居住在万人军塞内,与军事化的村寨差不多,而这样的村寨足以抵挡上千贼人的围攻,也能就近耕种田地或是跑去山上放羊什么的,不至于影响到百姓生计。 马邑、间城、平城在一条线上,三座都是依照十万人聚居点营建的,但三者的地位不相同,平城是十万屯田兵卒的军城,无论有无匈奴、鲜卑,“大同镇”都需要这么一座真正屯田军城,平城内基本上不是兵卒就是兵卒的家属,是抵御北方草原部族的前沿。 间城居于腹心,是平城的腰腹支撑,而最南面的马邑城最安全,城池内以及周边村寨都是些老弱妇孺,董虎的重点防御还是放在了前沿平城。 平城是军城,是十万屯田兵的老巢,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跟随前来的中原汉民,是跟着太平道折腾的汉民,而这些汉民中大多都是青壮男丁,少有女人,这与边地男少女多情形截然相反,尤其是董虎对匈奴人“十日不封刀”情形下,二十万匈奴俘虏,仅女人就有十余万,而这些女人就被董虎大手一挥,全部许配给了名下兵卒,甭管带娃不带娃的,全部分给了手下兵卒暖被窝。 中原人常说的草原“控弦卒”多少多少,这个“控弦卒”不是精锐帐兵,而是所有人,只要能骑马射箭的人都算,甭管是十二三女娃,还是五六十老人,只要还能拉弓射箭,那就都是“控弦卒”中一员。 草原部族争斗频繁,基本上是全民皆兵,男女娃娃都是自幼骑马射箭,被许配给汉民的匈奴、羌人俘虏女人的就有十余万,而且大多数都是平城内兵卒的家眷,当一干老人提议征募女人为卒时,他人并未反对,就是因为这些女人与跟随前来的中原汉民女人不同,十万匈奴、羌人女人若论骑射,比仅训练半年的三万汉兵骑厉害多了。 自家知道自家事情,尤其还是主管内务的一干老将,自是知道征募女人为卒是没有丁点问题的,甚至根本不需要从其他城池抽调人手,唯一需要注意的这些女卒都是将士们的家眷,男人不在家,不得不让女人上战场杀敌,需要更多的考虑将士们的感受,尽可能的给与女卒更多照顾,而不是蛮横霸道,更不能有任何人欺辱什么的事情。 说了一些规矩后,姚山再次开口。 “虎娃不在家,咱们一帮老骨头就不能稍有疏忽大意,杨老哥你管着间城,董三郎、董四郎你们兄弟去马邑,要尽快的把百姓全都收拢了,绝对不能让那帮贼人枉杀了咱们任何一人!” “咱们人丁少,任何一个都比金子还要珍贵,此事绝对不能大意!与此同时也要将匈奴、羌人看紧实了,绝对不能让他们惹出乱子,还有就是要与百姓们说了清楚,钻进来的都是被咱们的儿郎堵着的一群老鼠!不是他们不想逃,而是咱们不让他们逃!而是咱们想弄死这些老鼠!要与百姓说了清楚,省的百姓恐慌不安!” 杨义、董三、董四默默点头。 “放心吧,百姓那里不用太过操心,咱们的百姓还是极为信任虎娃的!” 姚山心下叹息,起身来到杨义身前,从他怀里抱过虎头虎脑的小子,先是帮着娃娃戴好歪到一边的口罩,又整理了下褶皱了的小衣衫…… “小二子比他爹命好,他爹整日就是个奔波操劳的命,挣下的家业万千,自己却还是那般破破烂烂,换了任何人……谁又不信任这样的娃娃?” “唉……” “董大啊董大,你他娘地就是个睁眼瞎!” 姚山感慨,再次骂了“董大”一句,其他老人也不由暗自摇头,都是老兄弟,董大活着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有劝解过,只是董大与倔强的高原羌一样性子,无论如何劝解也没多大的用。 姚山无儿无女,成为雇佣兵大队长之前,他就是光棍一个,后来才寻了个带娃的女人,但他不怎么喜欢那个每每梗着脖子敢与他对怼的小子,却对怀里娃娃尤为喜爱,不仅他一人,几乎所有临洮老将看着丁点大娃娃,都与看到年幼的董虎差不多,父子两人太像了。 姚山逗弄了几下娃娃,这才起身将浑小子还给不言不语的苦娃,就待姚山结束了今日的军议,各自散伙各自忙各自时候,门外一女急匆匆走入,不是别人,正是和亲匈奴的公主刘月。 董虎极为恼怒大汉朝和亲的事情,更加恼怒“晋国公主”封号,这才恼怒挑拨匈奴人内乱,并趁着匈奴内乱时一举干掉了美稷匈奴,刘月也成了董虎的妹子、书佐。 刘月家世很好,一身文士袍穿在身上还真是那么回事,走入厅堂后,先是与苦娃抱了一拳,这才与其他人见礼,正当姚山开口询问何事时,她的一句话语却把所有人全都震惊、愤怒…… “陛下遣万年公主、尚书卢植、中常侍张恭、奉车都尉董旻前来说和咱们与鲜卑人的争端,希望河湟羌与鲜卑能够和平相处……” “轰——” 听到“万年公主”时,一干老将还只是呆愣,可后面话语却让所有人全都暴怒轰然站起。 “混账!” 姚勇暴怒,吓得刘月不由后退一步…… “啊啊……啊啊……” 整个厅堂内只有丁点大娃娃“啊啊”声音…… “哼!” 姚勇一脸的愤怒,但他还是收拢了怒气,唯恐吓住了苦娃怀里的孩子。 “鲜卑人都他娘地在大汉朝头上撒尿了,竟他娘地还要陪着笑脸吗——” “那董旻也是他娘的混蛋——” 姚勇喘着粗气,一干老将全阴沉着脸,看着刘月也多了些愤怒…… “呵呵……” 姚山突然笑了。 “都坐下!月丫头只是传个话……就是那个前来的万年公主,她又能决定了什么?再说了……能让咱们与鲜卑人和平相处也是件好事!” 听他这么说,姚勇顿时急眼了。 “三哥你……” 姚山一瞪眼。 “闭嘴!” 正文 第253章 狮子大开口【第三章】 姚山训斥,姚勇心下气愤,自己在前面打生打死,朝廷不仅不帮忙,竟还要在背后捅刀子…… “呵呵……” 杨义与其他人相视后,上前拉着气哼哼不服气的姚勇坐下,脸上笑意更加浓重。 “朝廷使臣前来不是更好吗?难道你姚老四忘了虎娃临走前的话语了?” 董三点头赞同道:“咱们连年征战,每次都要死伤不少人,若朝廷能够居中说和,确实是件好事。” 姚勇气愤别头,怒道:“咱又岂会想着整日担惊受怕?可现在正是儿郎们在外奋勇厮杀,咱们已经将那帮该死的贼人困住了,只需要儿郎们合围,那些鲜卑人一个都甭想活!” “哼!” “儿郎们在风雪中浴血厮杀,朝廷屁个忙不帮,却在咱们即将围歼贼人时,突然前来……朝廷何曾想过那些被屠戮劫掠的百姓——” …… “行了!” 姚山站起,重重拍了两下亲弟弟。 “骂几句撒撒气就行了!再说了……朝廷遣使前来确实是件好事……你也别与咱瞪眼!虎娃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语且先不提,正在赶来的三万儿郎需要多少时间?咱们又岂能让那般杀了人的贼人欢欢喜喜逃脱?” 姚勇一愣,董四点头赞同。 “大山说的没错,咱们自是愿意朝廷说和,可那也是厮杀之后的事情,若能与那些鲜卑人争吵几日,给儿郎们更多准备时间,咱是赞同的!” 说罢,董四转而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刘月。 “刘书佐,前来说和的是哪个?不会还是那个姓郭的宦官吧?” 刘月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郭公公,是太原司马郭缊。” 董四微笑道:“来了就是客,麻烦刘书佐将郭司马请来……哦对了,刘书佐莫要与郭司马太过多言,有些事情……不宜多说。” “诺。” 董四摆了摆手,刘月先向苦娃行了一礼,这才脚步急匆匆离去…… “虎娃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有些善了些。” 杨义开口,一干老人皆默默点头,刘月有公主名号却不是真正公主,即便是真正公主,恐怕他们也不会真的太过在意。 刘月离去后,一干老人全都微闭双眼,没有任何人主动开口,直至姚山看了苦娃一眼,发现她怀里的娃娃已经睡着了,这才起身与苦娃开口。 “小二子睡着了,二夫人就回去休息吧,也莫要吵到的娃娃。” “嗯。” 苦娃起身,一干老人全跟着起身,直至苦娃抱着儿子离去,一干老人这才默默坐在太师椅中…… “姚老,郭司马请见。” 刘月开口后,姚山这才睁开了眼睛。 “刘书佐请郭司马进来吧。” 姚山开口,不仅他未站起迎接,一干老人全坐在木椅中,无一人开口,刘月知道这些老人的权势,抱了一拳后,这才急匆匆走出房门,仅片刻就领了个官吏走入。 郭缊是太原郡司马,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一干老人却没有一个有官身的,郭缊进入后,见所有人全坐在怪异的“床榻”里,心下就有些不悦,但还是与左侧上首的姚山抱了抱拳。 “太原郭缊见过长者。” 姚山却看向一旁的刘月,面无表情开口。 “来了就是客,刘书佐为郭司马搬张椅凳。” “诺。” 刘月答应,转身走向房中墙角,搬了一张同样的太师椅,但她却不知放在哪里,直至姚山随意指了指自己身边,比自己还要左上首位置。 “咱们都是一群乡野民夫,郭司马多多少少还是个正经官身,就坐在上首好了。” 刘月不敢多言,将椅凳默默放在他身边,低头退到一旁,郭缊却眉头微皱,不是因为座位的问题,也不是因为一干人不起身相迎,去岁时他就见识过董虎的蛮横无礼。 郭缊不在乎一群猖狂老儿的无礼,但却不能不开口不满。 “公主地位尊崇,长者却如婢女一样待之,是不是……逾制僭越了?” “逾制僭越……” 姚山不由笑了。 “虎娃是羌王,是河湟属国都尉,但也是我临洮娃娃,是我等乡野民夫晚辈!” 一干老人皆默默点头,在军中、外人面前时,自然是该“主公、大头领”的依然恭敬着,私下里时,董虎只是他们的晚辈。 董虎是他们的晚辈,刘月是虎娃认下的妹子,刘月自然也是晚辈,即便开口“月丫头”三字,估计董虎都不会太过在意,只要董虎不在意,一干老人又岂会在意他人乐不乐意? 姚勇极为不喜欢郭缊,或者说他厌恶此时任何替鲜卑人说话的人,见他拿“公主”的事情找事,不由一声冷哼。 “哼!” “若你们心底真的尊敬着公主,又岂会将公主送来并州?除了当面说一套背后捅一刀,你们还能干啥?” “哼!” 姚勇对郭缊冷哼不满,又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刘月。 “那帮该死的贼人竟敢打到了咱们家门口,咱们董部义从是这么好欺负的?” “一会你去咱婆娘那里,让她给咱挨家挨户敲门,就说咱们这帮老家伙要再征十万大军!男人不够咱们还有女人!咱董部义从的女人能弄死那帮羌人反贼,也照样弄死了那些该死的鲜卑人!” 刘月一阵惊愕,郭缊心下却一阵大惊。 “慢着!” 郭缊猛然开口阻止。 “这位长者……” 姚勇猛然站起,一脸恼怒看着郭缊,也将他要说话语打断。 “少他娘地与咱胡咧咧!你们不就想再做一次招降那狗贼韩遂的事情吗?” …… 姚勇怒视了郭缊好一会,又冷脸怒哼。 “哼!” “我平城是没了多少兵丁,在各路鲜卑贼子南下侵入幽州时,虎娃亲领十万大军北上攻打魁头,那该死的魁头死没死还没有消息,但我董部义从大将刘弃已经攻破了弹汗山!” “顶多十日,虎娃必弄死了那牵制我军的魁头!” “那罗韩、蒲头、步度根已经被我东西十万大军困死在了平城方圆数百里内,一个月,一个月内,我军必把他们全都弄死在平城下!” 姚勇很是愤怒,大步站到面色大变的郭缊面前。 “顶多一个月,一个月内我军就能弄死了十万鲜卑人!我军就能开春后抢了他们的族地弹汗山,这个时候你们来讲和……” “好啊!” “按照草原俘获规矩,他们想低头讲和,那就拿出足够的诚意!” “牛羊三百万头!战马十万匹!钱五万万!” 听着姚勇的狮子大开口,别说他人了,就是姚山都有些捏鼻子感觉,郭缊更是一脸不可思议…… 姚山起身拉住暴怒的姚勇,不悦训斥。 “你瞎咋咋呼呼个甚?郭司马前来,也是因为朝廷不愿意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不愿意儿郎们继续战死塞外。” 姚山把脾气暴躁的弟弟按坐下来后,这才拉着郭缊坐下,又看向有些紧张的刘月,笑了笑。 “刘书佐该忙什么去忙什么吧,这里用不着大头领的书佐在旁伺候。” “诺。” 刘月忙抱了一拳,若仅是这些老人,虽有时会说了几句让自己心惊肉跳话语,但却只是“大逆不道”话语本身,而不是针对她本人,并不会给她造成太大的心理压力,但郭缊不同,不是因为郭缊这个人多么严厉什么的,而是郭缊的身份,是大汉朝的官吏,而一干老人屁个官身也无。 房内老人皆不开口,姚山从面前火炉上提起茶水,一边为郭缊倒着茶水,一边轻声叹气。 “但凡还长着眼睛,就应该能看到我军是可以避免今岁的厮杀的……” 姚山看了眼眉头微皱的郭缊,又莫名的笑了…… “鲜卑各部南下劫掠幽州,弹汗山魁头领兵三万却只敢距离强阴县百里与我军对峙,在虎娃领我平城四五万大军北上时,同时命令大将华雄领两万五千兵卒北上击贼,与此同时,大将刘弃领五千骑自武泉水北上出塞。” “十二月十一日,大将华雄初战弹汗山魁头,一日阵斩魁头三千卒,魁头畏惧后退三十里。” “自十一日至十七日,大将华雄日日北进三十里,日日与魁头交战,魁头日日后退三十里。” 姚山将茶水推到郭缊面前,看着眉头愈加紧皱的太原郡司马,不由笑了笑。 “大将华雄手握两万步卒、五千骑,那魁头是弹汗山鲜卑大汗、单于,所领三万骑又岂会差了?但他却还是在大将华雄强攻下一再折损兵马一再后退!” “仅从数日厮杀中,郭司马就该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华雄亲自领两万五千卒坐镇强阴城时,那魁头仅凭三万骑根本不敢南下侵入我雁门郡境内。” 姚山笑道:“北面的魁头领三万兵卒不敢南下,即便南下了,他也无法越过华雄所部,西面侵入代郡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所领的三万鲜卑呢?” “此时的他们,正在强攻虎娃堵着的南仇水、洪塘河北逃谷口!” 姚山继续说道:“十七日,与华雄连日厮杀的魁头突然撤军,突然转道向东的原因是我军大将刘弃五千骑杀入了弹汗山,那魁头想与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汇合,然而在此之前,虎娃已经领着四万五千兵卒前往了仇水河谷,已经堵在了南仇水、洪塘河谷口,堵住了侵入代郡的三万鲜卑人的北逃道路!” “郭司马明白了姚某的意思吧?虎娃领着四万五千兵马,却遭受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六万鲜卑骑、五万俘虏,共计十一万众的南北夹击围攻!” “即便如此,扶罗韩、蒲头、步度根数万大军强攻虎娃数日,依然不得北进一步!” “即便虎娃遭受南北十一万贼人围攻,虎娃也未令北线三万卒向东救援虎娃,而是转而南下,正在回返我平城!” “堵着数万鲜卑自我平城方向逃离……” 姚山学着董虎的样子,来回捣鼓着茶水,也不去看一脸惊骇的郭缊。 “扶罗韩、蒲头、步度根退路断绝,他们是不可能不拼死攻打虎娃的,魁头欲要救回他的弟弟们,又岂不会拼命?即便兵马多了一倍,也还无法击败虎娃……” “呵呵……” “咱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郭司马,虎娃若留在平城之内,北面的魁头不敢南下,侵入代郡的三万鲜卑人同样不敢踏入我平城境内一步!” “郭司马,你知道……姚某在说着什么意思吧?” 正文 第254章 杀俘 “回家——” 董嗣义仰天怒吼,只是他还在变声期,声音显得尖锐了些,但“回家”两字拥有无尽魔力,近万人仰天怒吼。 “回家——” “回家——” …… “杀——” …… 酷寒将整条南仇水冰冻住,无数兵卒手持半弧铁盾手持着长矛向前,绝望的三千鲜卑老弱发起了最后一次反冲锋,然而面临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箭雨,遭受一波又一波能把整个身体钉在坚硬如铁的河面上矛雨…… “推阵——” “杀光他们——” …… 董嗣义不时尖锐怒吼,无数兵卒一次又一次重重撞在残存的数百绝望的鲜卑人身上,每一次凶狠撞击,就是无数枪矛刺出,锋利的三尺三角锋刃生生贯穿毫无防护的身体,凄厉惨叫此起彼伏…… “回家——” “回家——” …… “杀——” “不留俘虏——” “杀光他们——” …… “大人快走……快走——” 没了整个手掌的汉子,像是没有注意到手掌已经被一名汉军斩去的事实,满脸泪水用着仅剩的手掌哭嚎拉着身中两箭的扶罗韩…… “大人快走……” “没了……族人没了……” “大人快走……快走……” 就在扶罗韩还要暴怒再战,一道阴影闪过,回头再看,锋利的重标枪已经将仅剩一只手掌汉子生生钉在地上,三尺锋刃刺穿厚实胸膛,汉子连最后一声凄厉惨叫都不能,不远处让人心悸的怒吼再次响起…… “杀光他们——” …… 扶罗韩可耻的逃了,奔出数十步时,泪流满面看着最后族人凄厉惨叫倒下…… “啊啊——” 扶罗韩悲戚狼嚎响彻山谷,仅剩下他一人冲入风雪中,仅片刻间,消失在风雪中…… 一人一骑逃了没影,战场逐渐平静了下来,无数染血汉子挨个剥人衣物,把每一个人剥了个精光,即便再如何残破的羊皮袄也要剥了下来,这一直都是董部义从的传统。 “马三!” 战斗第一副将马三忙上前抱拳。 “马三在!” “战利品什么的交给那些乌丸人去做,现在由你暂代营将职,立即带着兄弟们前往高柳城准备扎营事宜,还有!受伤的兄弟一定要保护好了!若稍有差池,父亲要砍你脑袋,可别怪小爷没警告过你!” “诺!马三绝不敢稍有大意!” …… “刘长使!” …… “立即带着牛羊辎重前往高柳……” …… 董嗣义对手下将领仔细交代了下后,翻身上马向着后方奔走,仅奔走了不到一里地,就见一个雄壮汉子正带着数十大将迎面奔来,忙踢马来到近前。 “父亲。” 董虎重重拍了他两下肩膀。 “做的不错。” 说着又回头看向董赤。 “赤,你多劳累些,咱需要尽快知道鲜卑人的主力所在。” 董赤重重抱拳。 “诺!” 说罢,董赤也不与他人告别什么的,越众踢马奔向前方,数百骑轰然踢动战马,紧紧跟在董赤身后远去…… “文远。” 董虎开口,张辽忙上前抱拳。 “末将在!” “领千骑前往洪塘河。” “诺!” …… “嗣忠、嗣孝。” 董嗣忠、董嗣孝忙上前。 “孩儿在!” “所有儿郎立即上马,立即前往高柳城休整。” “诺!” …… 仅片刻,董虎身边大将稀疏了许多,除了董嗣义外,就只剩下手臂受伤了的华雄和披甲董重。 “柯比能……” 董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嘴角露出一些不屑,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原本钻入上谷郡的柯比能竟会突然出现在华雄追杀魁头的道路上。 华雄抱拳道:“上谷郡内的柯比能只是个幌子,那个柯比能很可能一直都藏在山中,当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救下那魁头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董虎默默点头,又咧嘴笑了。 “不简单好啊,咱还就怕他简单了呢!” 说着又看向华雄受伤的手臂。 “伤势无大碍吧?” 华雄摇了摇头,说道:“主公不用担心,华雄只是受了点皮外轻伤。” 董虎只是拍了下他肩膀,笑道:“你就是掉了一条手臂,只要不死,那也是咱手下大将,咱担心的可不是你与人捉对厮杀的本领!” 华雄心下一暖,低头道:“主公教训的是。” 董虎又拍了华雄两下,用着鞭子抽打了一下披甲董重。 “重,走了。” 董虎踢马,数百骑轰然奔走,无数丝带状董字军旗在寒风中飘荡。 …… 南仇水河谷距离高柳百里,高柳距离平城也差不多百里,大雪封路下,即便骑马速度快一些也需要两日,但鲜卑人劫掠乌丸人和一些汉民,手里的俘虏有四五万人,牛羊更是超过百万头。 俘虏是不可能给马匹骑乘的,这会让乌丸人俘虏一溜烟逃了个干净,俘虏也只能步行,再加上驱赶牛羊,行军的速度就要低了许多,百里路程会让他们行走三五日,如此反而不如轻装急进的董虎所部。 谷口狭窄,汉兵数千卒能坚守的密不透风,怎么轮到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人突破了呢? 蒲头、步度根兄弟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刚离开四日,百万头牛羊刚离开高柳城,距离平城尚还有两日路程呢,他们的兄弟扶罗韩就从后面追了上来,听着数万汉兵突破防线,所有人都陷入了进退两难中了…… 看着火塘中木柴噼里啪啦炸裂,过了许久也没人开口,扶罗韩喃喃低语。 “那小儿兵卒皆是骑马兵卒,咱们却有四五万俘虏,有百万头牛羊,若不舍弃这些……咱们就只有与他们拼死一战……” 扶罗韩喃喃低语,却无一人开口…… “拼死一战就拼死一战!” “了不起一死——” 步度根突然暴怒,手起刀落,手中匕首刺穿面前肥美烤羊。蒲头看了暴怒的弟弟,非但没有支持,反而冷脸训斥。 “拼死一战?” “咱们拿什么拼死一战?那董虎手中有乌丸人!若驱使乌丸人俘虏,一准又阵前逃跑!没了那些俘虏,咱们就要拿族人的命去拼!咱们还有多少族人?两万!那董虎有多少兵卒?四万!是四万骑!平城兵卒还没算在内!” 步度根蹭得站起,怒道:“那三哥你说!咱们怎么办?咱们就这么舍下一切逃走?” 蒲头一阵沉默…… “俘虏全部杀掉,牛羊送给那董虎!” “三哥你……” “砰!” 步度根刚要开口,蒲头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一巴掌将仅是块木板的简陋小几拍断。 “你这蠢货!俘虏都是乌丸人,宰了他们,草原就还是咱们的天下,人丁不足的乌丸人就甭想与咱们争!若牛羊不扔给那该死的董虎,那些汉兵就始终跟在咱们背后!始终咬着咱们!咱们的族人若都死了个精光,族内老弱怎么活——” 乌丸人是俘虏,牛羊更是难以快速行进,面对蒲头的愤怒,步度根终于平静了下来…… “来人,立即把所有俘虏全部杀了!” 帐内无人开口,在步度根冷脸看向最边缘的将领时,在将领起身按刀离帐时,帐内十数披甲将领同样无一人开口阻止,所有人都知道,一旦犹豫不决,一旦被身后那群人数占优的该死汉兵缠住,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仅片刻,帐外想起震天惨叫哀嚎,但却无一人开口,全默默低头不语…… “那董虎太过狡猾,但我族还有一战之力,并未真正折损太多兵卒,来日再战亦无不可!” 耳听着外面惨叫哀求,见所有人情绪低沉,刚刚遭受惨败的扶罗韩还是开口激励士气,但也不再“小儿小儿”的羞辱董虎。 “诸位皆知那董虎本是凉州羌人,自凉州进入汉国中原时仅有万五凉州人,之后与中原黄巾贼厮杀,俘获了黄巾贼二三十万人,来了并州后,今岁春暖之时击败了匈奴人。” “诸位都知道,汉民俘虏还算老实些,然那匈奴人却与乌丸人等若,稍不注意就会杀人叛逃,那董虎想要真正让匈奴人归附尤为困难,即便今日咱们吃了些亏,只要返回族地,他也难以侵入咱们的族地!” 扶罗韩又说道:“咱们有万里草原,那董虎人丁稀少,很难控制住千里地域,而且汉国朝廷对他也有诸多不满,只要咱们回了族地,他就奈何不得咱们,唯一有威胁的还是与我族相邻的乌丸人。” “此次与汉国交战,我族折损了些兵马,但乌丸人的损失更多,在草原上,依然是咱们占据优势,而且柯比能、素利、弥加、阙机各部却斩获颇多,只要我鲜卑各部团结一心,远比那折损了些汉兵的董虎更为强大!” 众人默默点头,步度根猛然站起,看着所有人一脸郑重。 “二哥所言不错!” “咱们吃了亏,那董虎同样也折损了不少兵马!而柯比能、素利、弥加、阙机各部却增加了不少奴隶、人丁、牛羊,只要咱们合在一起,事实上比那董虎更为强大!” “哼!” “帐外俘虏杀了又如何?牛羊丢了又如何?只要鲜卑各部合在一起,那该死的小儿又岂会是我鲜卑人的对手?” 步度根极为骄傲,曾经强大无可匹敌的匈奴人都倒在了他们的脚下,一个小小的羌人部族又如何与他们相争? 听了扶罗韩、步度根话语后,所有人都振奋了些,就在一干人准备舍弃一切准备向东逃跑时,太原郡司马郭缊寻了过来。 “大人,外面来了个汉人使臣,说是朝廷派来调解我族与河湟羌纷争的。” “什么——” 一干鲜卑人全傻眼了,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文 第255章 鲜卑人的聘礼 司马郭缊先是将朝廷的“和平意愿”说了一遍,不仅希望弹汗山鲜卑与董部义从情若兄弟,更加希望弹汗山能够约束族众,不希望鲜卑人继续侵入幽州…… 反正都是一通屁话,这些话语根本约束不了鲜卑人,也拴不住董部义从,但平城一干老人的十万汉兵威胁却实实在在。 “十万汉兵,五万女人……” 步度根一脸的不屑,席间坐着的郭缊心下叹息,面上却一脸郑重。 “步度根头人可是觉得那些女人是匈奴人,皆是觉得匈奴女人不能为卒?” 十余鲜卑将脸上的不屑顿时一僵,身为草原强大部族,很清楚草原女人是怎么回事。 鲜卑、匈奴、羌人、乌丸人的女人差不多,归属感很低,谁抢到就是谁的,被抢了女人也很少会有反抗的事情发生,这与各部族的倔强男人有很大的不同。 郭缊是太原郡人,身边就有个强大的匈奴部族时时虎视眈眈,对匈奴人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见所有人全都阴沉着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诸位头人对董都尉的事情了解的少一些,或许诸位不知道,当年董都尉尚在临洮时,就曾征募过两千参狼羌女人为骑卒,就曾用过女人击败过同样强悍的凉州铁骑。” “董都尉不仅征募过参狼羌两千女人,也在凉州征募过数千汉民女人为卒,曾在河湟谷地用粮食、牛羊逼迫数十万妇孺老弱相互仇杀……步度根头人真的要冒险吗?冒着被数万女人击败的危险吗?” 步度根大怒,蹭得站起,一旁的蒲头大惊忙将他一把拉住,心下却将郭缊的威胁听到了心里,与董虎两倍兵力厮杀,即便吃亏、战败了也不会被他人耻笑,可若被一群女人击败了,他们也再也指挥不动任何人。 鲜卑人与传承久远且一直保持稳定的匈奴人不同,匈奴人的各部“大人”就是一个传承久远的部族族长,是与大汉朝的世家子弟一样性质,但鲜卑人不是,鲜卑人是各部族自己选出的勇猛善战的头人,就如檀石槐。 檀石槐的出身与临洮董卓有些相似,只是一个小部族头领家庭,自幼因为生母出轨而生下了他,他也不被生父喜爱,从小一直是在外公家中长大,因年幼时一人杀退十几人盗羊马匪而被族人敬重,在各部选举“大人”时,年轻的檀石槐逐渐成了鲜卑人的头领,在与匈奴人争斗中,檀石槐也成了所有鲜卑人的单于、大汗。 鲜卑人以及后来初期的契丹人、女直人的头领是“选举”出来的差不多,这与匈奴人黄金家族是不同的,匈奴人的黄金家族地位是夏商时就已经确立了的,是当是少康击败了荤粥族,并让祖迪做了五部荤粥族夷正,从那个时候,孪鞮氏(虚连氏)就已经成了匈奴人的黄金家族。 正因鲜卑人与匈奴人头领传承不同,匈奴人远比鲜卑人更加稳定,而鲜卑人若不能一直保持勇猛善战,不能一直为所有部族争取更多利益,各部族也就不再认可了檀石槐的子孙,各部族就会陷入当下的四分五裂情形。 可以不屑一干女人做兵卒,可若被一群牛羊一般的女人击败,那后果…… 扶罗韩见所有人阴冷着脸却不言语一句,心下叹息,看向郭缊时却面无表情。 “郭司马说的有些道理,我族一直都希望与汉国和平相处,只是素无恩义的乌丸人每每偷盗、劫掠我鲜卑人的牛羊,这才激起族人怒火,我等才不得不进入汉国境内惩罚乌丸人,并非真的想与汉国交恶,此等因果还请司马大人告知公主殿下。” 听了这话语,郭缊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面无表情点头道:“郭某会将扶罗韩头人话语转达给公主的,任何地方的人总会有些人触律犯法,乌丸人即便有些人充匪为恶,诸位头人也当禀明陛下,也当让陛下严加约束乌丸人,而不是各位头领轻言战争,让更多无辜身死战乱之中。” 听了他这么说,步度根心下恼怒,正待怒斥,蒲头再次将他拉住。 蒲头一手拉住步度根,一边开口道:“郭司马前来时也是见了,造反的乌丸人已被暴怒的我族儿郎斩杀殆尽,营内牛羊也是这些贼人去岁劫掠我族的牛羊,我族虽愿意与汉国相善,愿意与河湟羌人和平相处,但乌丸人劫掠我族的牛羊,也理应由族民带回族地!” 一汉子猛然站起,看着郭缊怒哼。 “不错!乌丸人抢掠我族牛羊,本就是我族的牛羊,凭什么不让我族讨回?” “就是!那些乌丸人最是奸诈、贪婪……” “哼!我族的牛羊,我族自然要讨回……” …… 蒲头一番话语让帐内无数人恼怒不满,更甚者将刀子砍在面前的小几上,郭缊却面无表情双手合拢在胸腹间,就在帐内争吵不断时,一人慌张闯入帐内,帐内刹那间无一丝声响…… “报!” “三万董字军进入了高柳城,另有一人双骑万骑正向我军快速杀来……” “什么——” 扶罗韩大惊站起,帐内一二十将领、头人轰然惊起,步度根更是大怒,举刀就要砍死了郭缊。 “奸诈汉人,老子宰了你——” “住手——” 步度根暴怒,心下认定了面色狂变的郭缊是在故意拖住自己,好让那该死的小儿全部砍了自己族人,就在所有人要乱刀砍死郭缊时,扶罗韩大怒阻止。 “退下——” “二哥……” “退下——” 扶罗韩大怒,上前一把将步度根推了个踉跄,指着所有拔刀族人。 “退下——” …… 扶罗韩暴怒,步度根和一干人不得不后退开来。 “哼!” 扶罗韩恼怒冷哼,心下却更多的是恐慌,向着后退了一步的郭缊抱拳深深一礼。 “还望郭司马勿怪族人的无礼,更勿用质疑我族的和平相处意愿!” 说罢,不等郭缊开口,扶罗韩转身看向自己儿子。 “泄归泥。” 泄归泥大步上前抱拳。 “孩儿在。” “我族与汉国亲善相邻,凉州羌人造反也不能不表示下心意,由你领三千儿郎与郭司马一同前往阴馆县,若敢对公主殿下稍有不敬,为父必斩你头颅!” “诺!” 扶罗韩摆了摆手,半大小子的泄归泥退到一旁,扶罗韩又向愣了一下的郭缊抱了下拳。 “郭司马无需疑虑我族的诚意,当年汉国欲要与我族结为一家,只因叔父大汉年岁已高,怕委屈了汉国公主,而今时我鲜卑大汗正值英雄壮年之时,扶罗韩想代大汗求娶贵国一女,而帐外百万头牛羊就算是我大汗的聘礼。” 扶罗韩抱拳,郭缊又是一阵呆愣,过了好一会才抱拳还礼,心下却有些不知该如何了…… “我大汉朝愿意与贵族和平相处,但公主下嫁之事还需陛下应允,至于百万牛羊……郭某以为两万马匹更显得有些诚意。” 众将听到“两万匹战马”时,全都是一阵恼怒,他们是杀入了乌丸人居住着的仇水谷地,但真正抢到的马匹却很少,毕竟想要抓住骑马的乌丸人是比较困难的。 听着郭缊话语,扶罗韩心下叹息,但他还是抱拳道:“我族穷苦,我族着实拿不出两万匹马,营外五千匹战马可以作为我族的礼物送给公主殿下。” 郭缊提起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抱拳道:“扶罗韩头人仁义,郭某会将贵族诚意转达给公主和陛下的!” 扶罗韩微微点头,看向儿子,正色道:“郭司马一路劳累,我儿先带着郭司马回去休息,吩咐下面族人,任何敢稍有不敬,一律砍脑袋军法!” 泄归泥郑重低身抱拳答应。 “诺!” …… 泄归泥带着郭缊离去,大帐内无人开口,气氛压抑的让人心慌。 “那董虎已经亲领万骑前来了,咱们已经没了任何退路,若能让汉国朝廷拖住那董虎,多付出五千匹战马也算不得什么。” 说罢,扶罗韩看向蒲头。 “咱们绝对不能继续犹豫、耽搁时间,那董虎领一人双骑万骑前来,此万骑肯定是精锐骑,无论他是想要拖住咱们,之后再用更多步卒围杀咱们,还是此万骑与咱们拼死一战,咱们都承受不起最后结果,所以,咱们必须尽快离开!一刻都不能在耽搁!” 蒲头心下叹息,知道扶罗韩话语是对的,所有人都知道董虎手里有三万骑马奔跑都能自己摔个半死的垃圾骑兵,但他们也知道董虎手里有两三万真正精锐骑。 一人双骑急行前来,此万骑又怎么可能是那三万汉兵骑? 想到鲜卑各部的混乱,想到弹汗山的衰落的威望,蒲头心下也不由叹息,面上却郑重点头。 “二哥说的没错,咱们绝不能继续折损了族人,一旦折损太多,各部必然不愿再尊奉我弹汗山……” “撤!” 步度根猛然冷喝。 “必须尽快撤离!” “现在就撤!” 步度根冷喝后,也不去看他人,转身大步离去,另有数名大将也纷纷跟在背后…… 仅片刻,弥漫浓重血腥味的天空又下起了大雪,无数战马嘶鸣轰鸣远去,鲜卑临时营地仅剩下三千鲜卑人和两千汉民俘虏,郭缊带着五千人看押过百万头牛羊…… 尚未等到第二日,天色暗淡后,无数挑着长长丝带状“董”字大旗铁骑闯入仅剩下牛羊的鲜卑大营,为首魁梧汉子双眸阴冷盯着面前男人。 “太原郡司马郭缊……” “你们真的很好!” 正文 第256章 安全锁 “百万头牛羊是鲜卑各部送给朝廷的礼物,董都尉你……” 整个羊腿被扔下。 “砰。” 董虎没有看向冷脸的郭缊,而是转而看向绑了死死的泄归泥,看向几个捆绑了的鲜卑将领。 “只要你们开口把太原郡当成礼物送给老子,老子就原谅了你们对本王的冒犯。” “董都尉你大胆……” “砰!” 董虎一巴掌拍断面前木板搭成的小几,肥美烤羊在地上滚落了一圈。 “鲜卑人把牛羊送给朝廷,牛羊就是朝廷,鲜卑人把太原郡、并州送给老子,整个并州就是老子的——” 董虎大怒,一脚将面前断裂的木板踢飞。 “来人——” “把他们都给老子拉出去,鞭五十——” 郭缊的话语不仅激怒了董虎,也把所有董部义从激怒了,张辽大手一摆,数十健壮兵卒上前,二话不说,拖着帐内一干绑了死死的将领离去,不一会就听帐外凄厉惨叫、大骂…… “哼!” 董虎大怒,所有人都不敢上前劝解,董重心下叹气,上前拉着董虎手臂坐下。 “鲜卑人很果断,咱们想要阻拦住他们逃离是困难了,营内牛羊不过是扔出的一个骨头。” 董虎深吸了口冰冷空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些,默默点头…… “那扶罗韩倒是个人物,先是在南仇水谷口断后阻拦,如今又果断放弃了一切,想要再抓住他基本上不大可能了。” “但也无所谓了,今次与我军交战的是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他们都是弹汗山一系,他们的兵马折损了些,又无功而返,弹汗山想要凭借威望让各部臣服就困难许多,鲜卑各部也只有通过战争才能统一起来,短时间内弹汗山鲜卑是不大可能与咱们厮杀了。” 董重、华雄默默点头,张辽端着个铁锅放到三人面前,在董虎招手示意下,张辽也拿着个木碗坐到一旁,四人如同冰天雪地吃火锅一般…… 张辽夹了一块肥美肉块,说道:“那帮鲜卑人太坏了,竟把咱们的战利品转送给朝廷,显然就是挑拨离间!” 董虎不屑道:“挑拨又如何?朝廷还能咬咱不成?” 董重将酒水送到董虎手里,不在意道:“一个凉州羌人造反就够朝廷挠头皮的了,还有那黄巾贼余孽……对了,还有那个跑到离石县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那帮坏鸟绝对不会老实趴着的!这些家伙都没清除掉,哪有资格跑来寻咱们的麻烦!” 华雄大大饮了口酒水,很是喜欢一口烈酒下去暖烘烘酒水,吐着酒气说道:“大汉朝远不止这些麻烦,前些时候就听说南蛮也有人造反了,就是不知能折腾多大而已。朝廷一腚屎,就算想寻咱们的麻烦也没法子,但他们却可以让鲜卑人寻咱们的麻烦,兴许将那万年公主送给鲜卑人也不一定。” 听着这话语后,张辽忙将嘴里肉块咽下,点头道:“前些年时候,辽就听说陛下要送与檀石槐一个公主,但不知因何,檀石槐拒绝了朝廷的请和,这次鲜卑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朝廷又想对咱们使坏,还真说不好陛下会不会把万年公主送给了那魁头。” 董虎眉头不由一阵紧皱…… “娘地……” “全他娘地一群混蛋!” 就在这时,斥候大队长董赤推帐走入,他也不与几人客气,也来到近前开始扒拉锅里的肉食,一边吃着火锅,一边说着最新探报…… “鲜卑人速度很快,连夜绕过了平城,若他们不愿与耀、信、胡三郎交战,估计咱们是不可能阻拦的住他们了。” 华雄叹气道:“那帮家伙都把牛羊送给了朝廷,还他娘地送给朝廷三千鲜卑义从胡,肯定也不会主动与我军交战的,这会给咱们继续开战的理由,对他们没半点好处。” 董虎、董重、董赤、张辽全都默默点头,此时已经进入了中平四年(187年)一二月份,顶多再过一两个月就进入春暖雪融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董虎若发狠,还真说不好谁倒霉呢! “唉……” 董虎犹豫良久,最后也没有太好法子,自己人丁不足、混杂,若真的发狠了,获利的一准是身在夹缝中的乌丸人,而且还会让整个鲜卑种族因为生死危机而相互联合。 “娘地,朝堂上都是一群坏的冒泡的家伙!” “文远,一会你让兄弟们把那群匈奴人全给老子绑紧了,他们杀了这么多乌丸人,若就这么被朝廷征募了,幽州境内乌丸人肯定不满闹腾!把这些鲜卑人扔给乌丸人,让他们动手全给咱宰了!” 华雄一愣,皱眉道:“主公,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咱们把人交给乌丸人,不仅弹汗山鲜卑恼怒咱们,朝廷也绝对不会满意的,而且乌丸人与朝廷不满闹腾,不是对咱们更为有利吗?” 听了这话语,即便是董重、董赤、张辽也是点头赞同,皆一脸不解董虎为何会这么做。 董虎皱眉道:“首先是咱很生气,心下有火撒不出来!该死的鲜卑人竟敢给咱上眼药水,咱若不将这些混蛋弄死,心下总觉得不舒坦!” 几人不由一阵苦笑,这很符合董虎的脾性,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死了这么多兄弟,哪里愿意让鲜卑人这么自在,即便转了八百圈,那也要想方设法寻回公道来。 “其次呢……这是自己人与外人的关系,朝廷与咱下绊子,甚至勾结外人与咱们下绊子,他们可以无底线,咱们却不能如此混账!” 董虎叹气道:“今次鲜卑人南下侵入幽州,倒霉的主要是乌丸人,乌丸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心下肯定是不满的,之前熹平六年时,护乌桓校尉夏育就把近万乌丸人丢了个干净,乌丸人本就心有怨气,若这个时候又偏向鲜卑人,吃了大亏的乌丸人肯定会把怒火放在朝廷身上的,谁也不知他们何时会转而杀入幽州境内。” “乌丸人本质与鲜卑人、匈奴人、羌人差不多,若是能打得过大汉朝,乌丸人肯定是不会与鲜卑人死磕的,肯定会向南侵入,侵入幽州、冀州……这基本上是所有放羊部族共同的意愿,想阻止是没太多的法子。” “但是呢,乌丸人若对朝廷怨气太深,他们就会把怒气撒在无数无辜的汉民百姓身上,咱将鲜卑人扔给乌丸人,让他们把这三千鲜卑人全宰了,虽不能说他们就不会彻底没了怨气,至少减少了些,将来他们若真的南向侵入幽州,无形中也能少屠戮些无辜汉民。” 董虎郑重了些,说道:“咱们可以不满朝廷的所作所为,可以将那郭缊抽成血葫芦,甚至一刀砍了他脑袋,即便砍了朝廷任何人,但有些底线是不能越过的。” “还有就是……咱想加深鲜卑与乌丸人之间的仇恨,” 华雄、董重等人皆是一惊,下一刻又都想明白了,也不由微微点头。 华雄说道:“主公说的是,鲜卑人一次性砍杀了数万乌丸人俘虏,乌丸人也把三千鲜卑人全都砍杀一空,他们之间就甭想放下了这个恩怨,就还会相会拼杀死磕。” 董虎点头道:“正是如此,咱们影响不到辽西、右北平、渔阳郡境内的乌丸人,毕竟咱们的手短了点,够不到他们,但咱们今时在塞外绕了一圈,代郡、上谷郡境内的乌丸人却可以通过借贷粮食、牛羊影响到他们。” “与咱借给蔡博士粮食差不多,借一还一,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你说会还就一定要还了?若借了咱的粮食,人却跑了没影,咱岂不是吃亏了?” “所以呢,咱们可以仁德借一还一,但他们必须拿人做抵押,必须要帮着咱做事,啥时候账还清了,他们才能自由,如此之下,咱们就能趁着他们困难时掌控三成代郡、上谷郡境内的乌丸人,咱们就把战线从强阴县推到了代郡境内,把战线推到了仇水谷地,把咱们的刀子挂在了弹汗山家门口。” 看着几人一脸震惊、骇然,董虎心下得意,脸上却满是奸诈。 “咱们在凉州,甭管是在河湟谷,还是在陇西郡、汉阳郡……咱们在凉州任何一处,那帮造反惯犯都得小心着咱!都怕咱与他们死磕,可咱们与匈奴、鲜卑、乌丸人打的交道少些,这些家伙不怕咱们!” “正因打交道少,不怕咱们,咱才先抓了些乌丸人,先打他们一棍子威慑一番,让他们知道咱们可不好惹!咱们再把三千鲜卑人扔给乌丸人,让这些乌丸人撒气,对咱们有些好感,之后再借给些粮食、牛羊收买些人心,代郡包括上谷郡的乌丸人才能成为咱们的忠心义从胡,成为咱们的刀子!” 董虎说道:“咱们的人丁少,要尽可能的给境内一个和平、安稳的环境,尽可能给境内百姓休养生息的安全环境,如此就要尽可能的把战线推到敌人家门口。” 董虎转头看向华雄,脸上郑重了些。 “能者多劳,你是咱手下最看中的将领,开春后,除了你领着的五千骑外,咱再给你一万汉军骑,此次斩获的俘虏全都给你,由你亲自在诸闻泽(黄旗海)屯田建城,调董信万卒入北舆。” “你依然担任云中郡将军,耀和信为你副将,两人分立镇守强阴、北舆,为你的后背。” 董虎心下叹息,重重拍打了几下华雄肩膀。 “仇水谷地在弹汗山南下必经道路上,就在弹汗山家门口,诸闻泽在弹汗山西百里,是鲜卑人侵入河套、雁门郡必经道路上,若咱们反了朝廷,占据了代郡,仅有一处仇水谷地,咱们也能虎视眈眈弹汗山,让鲜卑人不会轻易侵入河套三郡、雁门郡……” “但很可惜,咱们没有拿下代郡,即便想给予代郡乌丸人更多支持也极为困难,仇水谷地无法给予弹汗山更多压力,咱们就需要在弹汗山的西部大门上一把安全锁,需要在诸闻泽驻城以守。” “而这把安全锁……咱交给他人不怎么放心,由你亲自镇守!” 正文 第257章 虎娃,你不能凶人 大汉朝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王朝,仅从地域划分中就能看出,诸如司隶校尉部所属地域,雒阳如同八爪鱼将手脚伸入陕西、山西、河北、河南东部平原;诸如幽州、冀州整体性向西偏移,控制着太行山诸多险关重地,随时可以杀入并州;诸如并州向西偏移,借助本该属于陕西地域的“上郡”杀入长安三辅……诸如幽州借助代郡高柳县杀入平城。 而这种地域划分也给董虎的防御造成了极大隐患,偏偏他还没有太好的法子,除非他造反抢了半个代郡地盘! 过万乌丸老弱帮助董虎在谷口堵着鲜卑人,除了希望得到董虎的借一还一的牛羊、粮食,更多的还是想要救回鲜卑人俘虏的数万族人,结果却是看到了无数族人尸体,无数人哀嚎痛哭,让人闻之落泪…… 三千鲜卑人扔给乌丸人后,结果自不用多言,董虎心下断定扶罗韩等人不会再与董耀、董信、胡三交战,但他还是极为谨慎一人双骑追赶逃跑的两万鲜卑骑,直至探子送来确切消息后,他才有些失望带着精锐万骑回转平城。 双方真正交手的时间不长,但准备的时间和调动的人力、物力却不知多少,马邑至平城沿线的各处屯田军寨不得不合并,老弱不得不聚集到马邑、间城、平城三处重城躲避战乱,甚至平城开始征募五万兵卒家眷女人,虽然许多所做事情都成了无用功,但却不能不做,战争来临后,谁也不敢保证会是什么样子,做了总比不做要好些,权当一次大型军演了。 在确定了扶罗韩、蒲头、步度根等人安全逃离了后,董虎也只能传令董耀领兵回转强阴、凉城,而董信则领万卒折转前往北舆县,除了胡三领兵万卒回转平城外,原本设立的强阴、凉城防御重地将被华雄领一万五千骑驻扎的诸闻泽(黄旗海)取代。 自去岁十二月初出征,直至中平四年一月底,董虎才领兵回返,而这个时候,不仅三万汉兵骑先一步驱赶百万头牛羊回返,原本躲在阴馆县的小公主刘妍、尚书卢植、中常侍张恭、郭胜、奉车都尉何苗、并州刺史张懿、雁门郡校尉丁原、书佐吕布……一干人也在他回返之前进入平城,只不过这些人像是不被人喜欢的客人,即便是董旻,一干临洮老将也是爱理不理耷拉着张黑脸…… 裹着风雪,万骑精锐入城时,无数百姓出城迎接,究竟是不是自愿的尚不可知,但董虎看到无数百姓出城迎接时,心下却是颇为感动的,无数将士也从战马上跳了下来,步行走到无数百姓面前。 “大头领。” 姚山率先来到董虎面前,亲手为他倒了碗酒水,董虎举着酒水,他没有理会小公主和卢植等人,而是站在无数百姓面前。 “平城是一座军城,是十万在外征战、戍边将士们的母港,将士们能够安心在外与敌浴血厮杀,一大半的功劳归属你们!” “敬——” 董虎大手抬起,无数将士重重捶胸。 “敬——” “轰——轰——轰——” 低沉浑厚声震天,三声沉重捶胸礼敬让一干朝廷使臣面色大变。 董虎仰头喝尽酒水,姚山忙又倒上一碗。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每一日每一时每一刻,十万将士都要忍受刺骨寒风,每一夜都要睡在三尺冰雪之中……仅一个多月的厮杀,十万将士伤亡过万人,没有将士们的流血牺牲,家国何以得安?” “敬战亡将士——” “敬全体戍边卫国将士——” …… “轰——轰——轰——” “敬——敬——敬——” …… “敬我雁门军镇上下军民一心,同心协力共御外敌——” “敬——” …… “轰——轰——轰——” “敬——敬——敬——” …… 无数将士捶胸,无数百姓仰天怒吼,三碗烈酒水下肚后,董虎也有了些面红耳赤,向华雄招了招手,华雄忙上前,远比平日更为郑重。 “在外征战兵卒暂时不得入城,先在兵营里隔离七日,在兵营中休整七日……” “对了,除夕之时,将士们未能与家中妻儿团聚,这几日就在军营内热闹热闹,但暂时不允许家中妻小面见。” 华雄郑重抱拳。 “诺!” 董虎又向从事张辽招手,张辽忙上前。 “文远,你统计一下战亡的将士名单,战亡将士家中妻小要妥善安置,她们都是壮烈气节之士遗孤,过些时候让匠人铸造‘烈士’铁牌,有遇官不跪、万事优先权利,任何人不得折辱烈士遗孤,违令军法处之!” “诺!” 张辽退到一边,董虎这才走到有些紧张的小公主面前,向神色怪异的卢植和一干人抱拳见礼,相互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语后…… 看着一干将领带领无数将士开始转向,看样子是准备前往西大营,或许是郭胜想要缓和些气氛,开口笑道。 “虎娃你是不是太过严厉了,将士们在外征战良久,到了家门口,你却不让他们与妻儿团聚,是不是不妥啊?” 郭胜若不开口,以前这么做时,姚山、姚勇一干老将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也察觉董虎做的有些太过严厉了,正待开口时,董虎却向郭胜一瞪眼,把小公主前来并州的不满恼怒全砸在老混蛋头上。 “不妥当……那什么是妥当?学那皇甫嵩把外面的时疫带回雒阳就妥当吗?不懂就不要说话!你懂兵卒吗?你懂什么是战争综合症?” 董虎心下不满,不满已经塞入口袋的两万鲜卑人逃了,不满朝廷又要给自己整个“韩遂事件”来,不满一帮混账将小公主带到边地,更恼怒鲜卑人送牛羊战马,讨要帝国公主……太多的不满,战罢后,战场上的硝烟气息尚未平复,老混蛋一句话语就能触发他的恼怒、不满。 他人见董虎恼怒,一时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算卢植皱眉,有些不满他将矛头指向皇甫嵩,但这不包括当年“四个蚂蚱”的小公主刘妍。 “虎娃,郭公公也是好意,你怎么能这么凶人呢?” 董虎没由来的一阵气闷,恼火道:“公主你不好好待在皇宫里,跑来这里又做甚?咱虎娃要是想造反,你岂不是自投虎口?” “哼!” “还凶人……你个丫头知不知道,他们都已经把你卖给鲜卑人了!卖给那魁头做小媳妇了!” 郭胜大惊,抬手就要拉着董虎手臂,却被董虎一抬手臂吓住。 “你干哈?” “老子就没见过你们这般作死的混蛋!” 董虎指着郭胜大怒。 “老子不说你们带着小公主所为何,可正当两军交战时,你们派人去鲜卑人大营,又算是怎么回事?你这老混蛋知不知道这么做会有如何的后果——” “幸亏老子没有提前知道你们在阴馆县,若老子提前知道,老子绝对不踏过南仇水谷!老子就坐视那些鲜卑人杀向阴馆县!老子就让那帮混蛋杀入阴馆县,让他们把你们这群混蛋全剁碎!” “老子也有了机会全弄死了他们——” 董虎暴怒,又一把将郭胜推翻,也不理会任何人,跳上战马冲入城内,留下一群面色苍白的人…… “还真……还真如大头领所说……” 姚勇挠头看向眉头微皱的姚山。 “若不是那魁头跑得快,大头领肯定能砍了他头颅,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也被大头领堵在了高柳县,两万鲜卑人肯定是没法子从西面逃了的,只要强阴县三万儿郎回到平城,两万鲜卑人也甭想从东面逃了。” “西面逃不了,东面逃不脱,那帮鲜卑人手里有四五万乌丸人俘虏,有百万头牛羊,若不全部舍弃,这帮家伙肯定是跑不快的!只要虎娃不太过逼迫他们,咱们在外的三万儿郎就能及时赶回平城,加上咱们在城内又招募了七万人,那些鲜卑人就算舍弃了俘虏、牛羊也是晚了,他们也只能与咱们拼命。” “可若这个时候……那帮混蛋若是知道公主殿下在阴馆县,肯定会杀向阴馆县,肯定想着抓住公主殿下要挟……” 姚山瞪了老兄弟一眼,不由叹气一声。 “大头领逼迫的太紧了,吓的那些该死的鲜卑人不得不舍弃了所有牛羊逃跑,否则……他们又哪里会愿意丢掉好不容易抢到的牛羊?肯定会有万骑日夜南下强攻阴馆县的,不足千人的阴馆县根本挡不住一万成了困兽的鲜卑人强攻,他们只要抓住了公主殿下,不仅可以活命,百万头牛羊也能安全带走。” 杨义摇头苦笑不已。 “还真他娘地作死,两军正在激烈厮杀之时,就怕他人知道自己脆弱的中军所在,手段倍出还唯恐迷惑不住敌人,唯恐藏不住自己的脆弱,哪有这般糊涂透顶的统帅,竟让公主殿下暴露在贼人的刀兵下……” 杨义看向姚山,神色有了些郑重。 “幸亏大头领没给贼人任何机会,那帮贼人就算知道了公主殿下行营所在,他们也没有奔袭阴馆县的机会,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至于兵卒回营……也肯定有大头领的道理,左右不过是七日,想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姚山刚要点头赞同,一旁的姚勇突然开口。 “以往的大战,兵卒也是在军营待了一些时间才会被安置在各军屯,之前兵卒都是没有家小的,是俘获了一二十万匈奴女人后,兵卒才各自娶了匈奴女人。” “兵卒没有家小时,咱们也没有注意过这些事情,大头领年幼时就走南闯北,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中平二年雒阳大疫,十有八九与那皇甫嵩带着的兵卒有关系。” 正文 第258章 还愿意和亲弹汗山吗 “爹爹……” “啪啪……” “爹爹……” …… 苦娃抱着儿子站在门外,临走前时,儿子还只是“啊啊”叫唤,仅在外一两个月,竟开口学会了“爹爹”两字。 “爹爹……砰砰……” 儿子在外不住拍打房门,董虎最后也只得将房门打开,抱过儿子后却训斥起小混蛋的娘亲来。 “不是早就与你说了么,大军出征回来时,都是要隔离几日的,不仅是为了平复将士们的心境,更多的还是避免将士们从外面带回来一些不干净东西。” “虎……娃……娃……爹爹……” 苦娃像是没听到他的不满,而是说着自己的兴奋,董虎最后也不由笑了。 “小二子确实长本事了啊,竟学会了喊老子‘爹爹’了……” “哈哈……” 董虎举着儿子高高,小混蛋好像很喜欢他这么做,也跟着“爹爹”声不断,本来应该做个样子隔离几日的,躲着一些人几日的,但媳妇抱着儿子敲门,他也只能结束了仅半日的隔离日子。 此次作战都只是在平城周边范围,并未与皇甫嵩时那般转战数千里、横跨数个州地域,而且北方人烟稀少,不似中原易于发生传染性时疫的人口密集地区,从外面带回的疾病可能性很低,再加上出征作战以及回返时都是冬日。 抱着儿子,陪着不善说话的媳妇走在清扫干净的空荡荡院中,董虎说着这些日的事情,大半都是苦娃听不懂的战阵厮杀上的事情,但苦娃很是喜欢他与她说话,抱着他的手臂走向前厅…… “郭公公,虎娃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啊?” 不用看到人面,仅听着清脆声音,站在厅堂外的董虎就知道开口的是谁,正当他想听听一群老混蛋如何骂自己呢…… “爹爹……爹爹……” 儿子不配合,不住拍打董虎脸颊瞎叫唤,想偷听也没了法子,只能“吭吭”几声推门走入,而房内也有几人站起,但大部分都是坐在太师椅中,像是等着他上前抱拳见礼,董虎却像是没有看到,反正自己怀里还抱着个小混蛋呢! “公主说的没错,咱虎娃生气了!” 董虎也不搭理他人,抱着儿子走到董旻身边坐下。 “他人混账胡闹,以至于让公主身临险境,三叔你怎么也这么糊涂?正值我军与鲜卑人厮杀之时,公主就算不停留在更为安全的晋阳城内,那也不能在两军正激烈厮杀时,遣使入鲜卑人大营!一旦出了任何意外,三叔你承受得了这种灾难后果吗?董家承受的住吗?” 董旻张了张嘴,看向对面极为不安的张恭、张懿等人,最后也只能苦笑叹息,但他并未有任何解释,见董虎埋怨不满,即便是公主刘妍、尚书卢植、郭胜也都不敢轻易开口,做下如此愚蠢之事,还辩解个屁,难道对着董虎说,担心他真的把所有鲜卑人弄死了才如此愚蠢的? 董虎不满,其他人不敢开口,即便是刘妍也有些扭捏不安,也跟着低头不敢开口…… “即便你们不说,咱也知道朝廷想要再整一次韩遂那老小子事情,你们愿意那也随你们,但咱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谁敢送给鲜卑人一个公主,咱就敢抢人、开战!” “咱就敢舍下朝廷自己单干!” 听了这话语,小公主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猛然站起,三步两步来到近前,长高了些的她指着坐着的董虎大脑袋。 “虎娃你……你真的要造反吗?” “……” 若是他人说这话语,董虎一准恼怒,可一个十一二的小丫头指着自己大脑袋…… “梆。” 董虎可不在乎厅堂内坐着的是谁,反正此时的大汉朝也拿他没辙,看着一脸稚嫩小丫头竟指着自己大脑袋,抬手就是一指弹在小丫头脑门上。 “你个丫头愿意嫁给那魁头吗?” “他们为了拴住咱,为了给咱弄个死敌,可不会在意你一个丫头愿意与否,包括你爹也不会在意的,他们会用国家大义,会用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什么的哄骗你一个小丫头……” “但咱告诉你一些较为残酷的事情,首先是你一个十一二的丫头一旦嫁给一个成年男人,十个人会有五个……甚至更多的人死在第一次生孩子时,因为你们太小!从肚子里生不下……这么大的娃娃。” 董虎比划着初生孩子的大小,又看着一脸慌乱的小公主,又继续开口。 “首先你太小,一旦这个时候嫁人,十有八九会在生孩子时痛苦哀嚎中死去。” “其次是草原人的‘兄终弟及、父死子继’规矩,若你嫁给魁头,魁头若死了,你会成为他的儿子或兄弟们的女人,还有就是他们不爱洗澡,身上很臭。” “草原部族争斗频繁,檀石槐死后,其子和连继任,和连仅一年就死在了北地郡,和连的儿子骞曼却未能继承弹汗山大汗,而是由其叔父魁头继任,魁头若死,你会嫁给魁头的儿子,但弹汗山鲜卑大汗肯定会被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中一人继承,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你就算现在嫁给那魁头,十年后你也是个废物,即便你再如何尊贵、巴结、讨好那魁头喜爱,十年后你只会更惨,不是死在权利争夺中,就是成了你的新相公撒气的出气筒,会让你的小相公认为因为你给他带来的霉运,会将权利争夺失败的怨气强加在你身上。” 董虎看着小脸惨白的丫头,又伸手弹了下脑袋。 “和亲公主少有恩爱幸福一生的,自太祖与冒顿单于在白登山厮杀一场后,算上王昭君的话,大汉朝和亲了十三位公主,幸福一生者几人?可有阻止了大汉朝与匈奴人的战争?” “这些都不重要,对于政客来说,用一个女人可以争取一些时间还是可以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董虎叹气一声,看向对面,即便是面对卢植也不由有些失望摇头。 “咱就以今日之事而论,且不言你们这么做会激怒我军将士,这些咱虎娃都不提,咱就说鲜卑人与乌丸人的关系。” 董虎拿过儿子小手,在小手上一阵比划…… “弹汗山在高柳之北三百里,高柳……本与我平城是一体的,都处在一个平原上,自高柳沿着南仇水(洋河)或洪塘河谷北上,就进入了南仇水、西仇水、东仇水汇聚在一起的仇水谷地,而这里就是乌丸人的族地。” “弹汗山在东仇水的源头,在仇水谷地的北面,与仇水谷地比邻而居,所以呢,只要鲜卑人向南侵入幽州,就必须经过乌丸人的族地,两者也就成了死敌。” “乌丸人挡住了鲜卑人向南掠夺更多财富的脚步,毕竟大汉朝远比草原人更加富裕;鲜卑人却挡住了乌丸人向北放牧的脚步,北面是鲜卑,南面是大汉朝,两相比较,乌丸人只能与鲜卑人争斗厮杀,毕竟大汉朝太过强大,又不会侵入他们的族地,乌丸人反而可以依靠大汉朝的支持与鲜卑人拼命,这种厮杀不可避免,只有一方彻底臣服。” 董虎大致把双方的地势和相互的恩怨由来说了下,又抬头看向他人…… “鲜卑人与乌丸人的仇怨不可调和,此次鲜卑人侵入仇水谷地俘获了数万乌丸人、牛羊百万,而且他们还把所有乌丸人俘虏全部杀死了,这个时候……你们说和鲜卑与咱虎娃,会让乌丸人怎么想呢?会不会让他们觉得大汉朝是个不可信任的背叛者?” “熹平六年时,护乌桓校尉夏育征募了乌丸近万骑,夏育战败,近万乌丸骑死了七七八八;中平元年,黄巾贼造反,护乌桓校尉宗员领数千骑乌丸人相助朝廷平定冀州黄巾贼;中平元年东凉州羌人造反,二年朝廷征募三千乌丸义从随军征战,先是在榆中城下战败折损近半。” 董虎说道:“之前的事情就不提了,仅熹平六年之后,大汉朝有困难时,乌丸人也都应征加入汉兵军中,可现在你们却要在鲜卑人屠戮他们的族人、抢掠他们牛羊时,屁股坐在鲜卑人一边,换了公主是个乌丸人,公主会不会愤怒?愤怒大汉帝国的背叛?” “本来么,大汉帝国只要强大无比,就算背信弃义,就算落井下石,就算对乌丸人不屑一顾……强权即公理,只要强大无可匹敌,就算乌丸人不满也只能将委屈憋在肚子里,除非他们想被大汉帝国血腥屠戮。” “关键是……大汉帝国还那么强大吗?挡得住暴怒的乌丸人舍弃鲜卑死敌,或是因愤怒直接向鲜卑人臣服,转而杀入幽州吗?” …… “呵呵……” “在乌丸人遭受重大损失之时,说和鲜卑与咱虎娃本就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在鲜卑人正在大肆屠戮数万乌丸人俘虏之时,那郭缊出现在鲜卑人营帐中更是愚蠢中的作死鬼,陛下若将公主送入弹汗山……不出一年,必反!必暴怒屠戮能够看到的任何幽州人!” 董虎看向面色狂变的卢植。 “卢将军,你是幽州人,这就是你愿意看到的情景吗?” …… “呵呵……” “凉州羌乱尚未平定,乌丸铁骑又杀入了幽州,再加上各处黄巾贼余孽肆虐……哦对了,因你们的所作所为也激起了咱虎娃心下的不满恼怒,激怒了与侵入幽州的鲜卑人浴血厮杀的十万戍边将士……” “梆。” 董虎再次弹了下一脸惊慌的刘妍脑门上。 “还愿意和亲弹汗山吗?” 正文 第259章 父皇没说要杀你 “虎娃你……你听咱说……” 郭胜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个不停,但他才刚开口,看到董虎冷漠眼神后,顿时将所有话语堵在了嘴里,知道董虎是真的恼怒了,不敢在这个时候彻底激怒了他,就在这时,一旁坐着的张恭突然站起。 “董都尉说的是有些道理,但那乌丸人敢侵入幽州吗?在鲜卑人随时可杀入你说的那个仇水谷地时,乌丸人敢乱动吗?” “还有……本公就问董都尉一句话语,董都尉是大汉帝国的忠臣吗?” 这话一出口,郭胜面色狂变,蹭得转身指着张恭大怒。 “闭嘴!” 郭胜竟敢指着自己怒斥,张恭大怒,一巴掌拍掉面前手指。 “郭公公你也要造反吗——” “你……” 董虎一巴掌拍在太师椅扶手上。 “啪。” 声音不大,郭胜正待恼怒的话语瞬间堵在了嘴里,回头见到董虎愈发冷漠面孔,心下狂震。 “造反?” “本王今日就造反了,你们又能奈何的老子?” “鲜卑人……” “砰!” 站在丁原背后的吕布猛然一顿手中大戟,张辽大惊“当啷”拔刀,厅堂外数十兵卒轰然冲入厅堂…… “住手——” 卢植大惊暴喝,但所有人都没有收回刀剑,异变太过突然,吓得刘妍本能的躲在董虎身后…… “虎娃你……你可不能胡来!” 董旻吓得老脸惨白,忙拉着董虎手臂…… “爹爹……爹爹……” 怀里儿子没有感受到紧张气氛,反而以为他人是在玩什么游戏,一遍遍拍打自己腰腹上的大手,嘴里更是“爹爹”的瞎叫唤。 “五原郡吕布吕奉先……” “老子真想现在就弄死了你。” 董虎看向拔刀警惕的张辽,一脸的冷漠。 “文远!” “自现在起,旦有持刃入厅堂者,不用请示,一律剁下脑袋!” “诺!” 张辽唱喏答应,人却没有回头,依然怒视着持戟怒视的吕布。 “持刃入厅堂者……” “死——” 张辽怒喝,数人手持大盾上前,另有数人手持长槊在后,两个典型的小型军阵呈半弧状围着面色大变的丁原和吕布。 “轰!” 兵卒一手持矛一手持盾,连连上前两步,吕布也有了些紧张将大戟对着持盾兵卒…… “丁原——” “滚出厅堂——” 郭胜颇为惊恐,董虎一旦当着所有人杀人,不是造反也成了造反,而这后果却不是所有人能够承受的。不仅郭胜恼怒,并州刺史张懿也是面色狂变,指着同样拔刀的丁原。 “出去——” 张懿、郭胜大惊失色,他人亦是惊慌,之前的中常侍张恭更是将木椅撞翻。面对数十董部义从精锐逼迫、所有人的指责,丁原羞愤难当…… “走——” 丁原恨恨扔下利刃,转身走出厅堂,吕布唯恐背后大戟偷袭,跟在丁原背后时,手里大戟还在对着背后…… “虎娃你可莫要胡来。” 丁原、吕布退出了厅堂后,一时间无人开口,过了好一会,董旻才强压下胸中慌乱,装作若无其事开口劝解,董虎却转头看了眼,随手拿起两人之间小几上放置的茶水。 “三叔,真的是虎娃胡来妄为吗?” 话语问出,董旻顿时有些语塞,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董虎饮了口茶水,与这个世界有些不一样的清茶。低头饮茶,眼睛却看向面色苍白的张恭,不屑吐掉嘴里茶叶。 “公公是想说拿出一个公主,鲜卑人就成了条狗,朝廷上下嘴皮子一碰,鲜卑人就会为朝廷打生打死吧?” 董虎转而看向卢植,心下竟莫名的有些失落、失望…… “敢问卢将军。” “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可信吗?” …… 卢植看着低眉的董虎好一会,神色又颇为郑重。 “卢某心下并不赞同公主前来并州,正如董都尉所说,这会彻底激怒了乌丸人,于国并无多少益处,但朝廷对董部义从颇为忧虑。” “而且……公主趁着董都尉与鲜卑厮杀之时遣使,也并非如董都尉心下所想那般,道路不通,消息断绝,我等只能判断出将军必会遭受数倍鲜卑人围攻,所以……” 刘妍像是唯恐董虎生气恼怒,忙点头证明道:“卢尚书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没骗你,大家都怕你被鲜卑人夹击大败,这才……这才遣使的!” 董旻也苦笑点头道:“此事确实是个误会,虎娃你再如何胡闹,顶多也就说几句埋怨话语,而那鲜卑人却每每侵入我朝境内,三叔又岂能真的心向那些鲜卑人?” 听着三人开口,董虎算是听明白了,若真如他们所说,做了这么多愚蠢决定也就能说得通了。 别人不懂战阵厮杀,别人不知道乌丸人杀入幽州的后果,身为幽州人的卢植肯定是知道的,自己领兵堵住了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人道路,其余鲜卑人或许不会前往救援三人,魁头肯定会出兵营救他的三个弟弟,时间拖得越久,董虎可能面临的危险越大,朝廷一干使臣停留在阴馆县,别说他们无法得到准确信息,即便是平城也很难得知,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也算说的过去。 道理上是有些合理,无法得知真实战况,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董虎跑去了仇水谷地堵着两三万鲜卑人的后路,魁头肯定会夹击他,谁也无法断定他能支撑多久,无法确定他能否最终战胜对方,派出使臣居中讲和,“救出”被夹击的董虎,道理是挺合理的,可这真的能说服咂嘴不已的小子? 董虎咂嘴看向对面一干人,说道:“三叔绝对不会害咱,公主年幼单纯,他们的话语是可信的,但你们吗……估计用‘平衡’两字更准确些,你们心下更为担忧咱死了,仅剩下了鲜卑人一头饿狼而已。” 一干人沉默不语,董虎自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正待转头与董旻说话,一转头,正见刚刚被吓的躲在背后的小公主逗弄儿子。刘妍见他看向自己,将伸出的小手忙收了回来。 “虎娃你……你能不能别造反?” 董虎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气愤,瞪了她一眼。 “这样吧,你要是能举出咱虎娃造反的事情,若把咱说的哑口无言,咱让你做董部义从大总管,总管四五十万百姓,咱虎娃给你牵马坠蹬,咱跟着你混事。” 众人大惊,老混蛋郭胜精神抖擞,一副战斗鸡模样,小混蛋做了、说了太多混账话语,就是个娃娃也能寻出“造反”的意味来。 一见他人精神抖擞模样,董虎心下冷哼不断,若无其事拉过一张椅凳,示意小公主坐在一旁。 “咱虎娃也不欺负你一个女娃,只要公主你能让咱心服口服,咱就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咱就咋整,但是,你不能与咱说什么‘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屁话,也不能说咱必须忠心大汉朝这样的废话。” 即便是董旻、张辽都是一阵无语,更别说脸红脖子粗的他人了。 “为什么咱这么说呢,有两个原因。” 众人一愣,原本还要恼怒董虎话语的张恭、张懿等人,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小混蛋究竟会说了怎样的话语。 “第一个原因,天下是一人之天下吗?是一姓天下吗?” 董虎看向眉头微皱的卢植。 “卢将军是天下大儒,敢问先生,天下是一人、一姓天下吗?” “古有夏商周,有春秋战国,有秦始皇一统天下,先生还请教我,天下是一人一姓天下吗?” …… “孟子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何谓德?” “从人从直谓之德,即从天下人之正者,谓之德。” “何谓德?” “顺应天下民意者谓之德,得民心者得天下,盖因天下乃有德者居之。” “呵呵……” 董虎低头看着儿子瞪大的眼睛…… “爹爹是说了些混账话语,说了些大逆不道话语,可说了再多混账话语,爹爹也还是带着无数将士浴血守护边疆。” “参狼羌侵入临洮时,爹爹自募两千乡勇杀贼护土。”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造反之时,爹爹先以千骑败阎行小儿万五贼人,领过万人夺回榆中、勇士两城,领五千骑不顾自身凶险深入敌境……” “黄巾贼造反,爹爹领万五儿郎不远千里为国征战,领二三十万百姓寒冬腊月北上并州为国屯田戍守,仅一路冻死的人就有万人。” “匈奴人侵占了河套三郡,爹爹领兵夺了回来,鲜卑人侵入幽州,爹爹领兵北出塞外杀贼……” 董虎捏了捏儿子胖乎乎小脸,脸上又多了一丝笑意。 “爹爹为国戍边,征战数年,为将为官一任,爹爹守护了境内一方百姓,爹爹没让他们饿着,没让他们冻着,也没人敢对他们举刀相向,爹爹就算说了些大逆不道话语又如何?” 董虎看向面色有些郑重的卢植。 “敢问先生,以言而罪为国戍边有功大将,可否为有德之人?”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此君可否为有德之君?” …… 卢植不开口,刘妍心有不安,拉扯了几下董虎手臂后,本是天真烂漫的小脸,竟多了些让人诧异的成人般哀求…… “父皇……父皇没……没说要杀你……” 董虎对年幼的娃娃颇为亲善,见她如此,竟当着卢植和两大中常侍的面揉了下她的脑袋。 “咱这是说道理,就算陛下当着咱的面说要杀咱,只要没有动手砍咱脑袋的意思,咱也是不在意的,说与做是两码事……算了,咱不说了,这总成了吧?” 正文 第260章 你发誓 董虎话里话外都表明一件事情,皇帝刘宏就不是个有德的人,大汉朝是得了天下,让天下百姓归心,那是因为太祖刘邦是有“德”的人,这才能取秦而代之,若大汉朝“失德”而让天下大乱,被他人取而代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说不说这些话语,会不会让皇帝刘宏更为恼怒,董虎已经毫不在意了,反正皇帝也没办法出兵攻打。 小混蛋抱着儿子,带着小公主离开了厅堂,一屋子人却许久也无一人开口…… “唉……” 卢植苦笑叹息,他就是想违心回答董虎的问话也没办法,皇帝刘宏所作所为哪里符合一个有德的帝王。 “老夫……以为说和之事……还需稳妥些,正值国朝内忧外患之时,幽州不宜再发生变故。” 中常侍张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说和不说和都没了太大的意义,董虎重创了弹汗山鲜卑,不仅杀死了两三万鲜卑人,更为重要的是重创了弹汗山的威望,鲜卑人想要联合攻打董虎就会困难许多。 董虎呢?董虎没有足够的人丁掌控更大的地域,若不能杀入漠北草原,堵住鲜卑人后路,就算想北上继续与鲜卑人厮杀也没有太大意义,当下能做的只有压缩鲜卑人的势力范围,避免鲜卑人进一步做大,避免鲜卑人成了“五胡”那样的存在。 双方都没有太多实力更进一步,就成了即便不讲和也成了讲和的局面。 董旻见所有人又沉默不语,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虎娃说的有些道理,即便说了几句浑话,但他确实领着几十万人为国戍边,朝廷也着实不宜以言而罪功臣。” 中常侍张恭皱眉不悦道:“今日不反叛,谁敢言他日不反?” 董旻心下不悦,说道:“那以公公当如何?以言而杀有功大将?” “你……” “行了!” 张恭还要恼怒,郭胜不耐烦冷哼打断。 “早就说了,不让你们派那个郭缊,你们非要如此!不仅惹了虎娃恼怒不喜,更是让十万董部义从恼怒,原本咱还能说上几句,或许还能让公主做那个大总管,现在怎么办?” 郭胜心下气愤,他与董虎打交道较多些,知道小混蛋敢领兵堵着那帮鲜卑人,肯定就有应对的法子,这个时候给小混蛋抹眼药水,又如何不让无数将士恼怒? “哼!” 郭胜有些恼怒了一干人,起身一甩衣袖,大步走出厅堂,他是着实不愿意与这些人待在一起,越是与他们待在一起,越是让跑路的小子厌恶、排斥。 看着郭胜一撅腚跑了,董旻也站起了身子,向卢植、张恭抱了抱拳。 “两位大人是正副使臣,末将只是随同护佑公主安全之人,两位大人无论如何决定,末将听着也就是了。” 说着,又抱了抱拳,也跟着一撅腚跑了没影,厅堂内只剩下了卢植、张恭、张懿三人。 “唉……” 卢植苦笑起身。 “先把今日之事上奏朝廷,让陛下和三公决定好了。” 张恭、张懿想要开口,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答应,又苦笑不已。 “那小子也太气人,太混账了些,若不是总说些让人生气话语,陛下又怎会如此气恼?” 张恭苦笑,身为贪财宦官,他是很希望浑小子老实听话的,很希望浑小子四处砍脑袋为他们挣钱,可…… “唉……” 空荡荡厅堂内三人齐齐苦笑,他们却不知道董虎正被小公主烦着呢…… “父皇……父皇只是生气,真没有想要杀你……” “真的!” …… “虎娃……” …… 董虎身量高大,差不多有两米样子,年仅十一二的小丫头只有他小肚子高,再加上董虎一脸络腮胡须,两人站在一起更像是父女两人,在厅堂上时,或许有外人在旁,她还不至于叭叭说这么多话语,没了他人时,小嘴就没停过,董虎心下有些奇怪,她怎么就不怕自己呢? “虎娃……” “打住!” 董虎停住脚步,低头看着差点撞在自己身上的小丫头。 “咱先说明一点,咱没说造反……” “你刚刚在厅堂内说了。” “那不是被人气的吗?若他人不气咱,咱会说那样的话语吗?” “那……那你发誓!你发誓不造反!” “……” 董虎一脸的无语,发誓有个屁用,若真想造反,发一百、一千个誓言都没问题。 “你发誓!” 董虎“梆”的一下敲在小丫头脑门上。 “发誓有个屁用,再说了……咱不是已经说了清楚吗?咱不做‘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样伸着脖子让人砍的蠢货!他人若不逼咱造反,咱有病才造反呢!” “咱已经说了清楚,天下是有德人居之!” 听他这么说,小丫头顿时紧张,竟拉着他的衣襟不撒手,眼圈都红了。 “虎娃……你别造反,求你了……” “……” 董虎又一阵无语,大手举起。 “咱虎娃发誓,只要没人逼咱,咱虎娃就不造反。” “这总成了吧?” 小丫头一阵犹豫,最后还是盯着他的眼睛…… “你爹不是个有德的人,但咱是武将,一个武将的职责是什么?是保家护国,保家护国的意义所在是什么?是保护百姓,不让百姓遭受战乱之苦。” “武者,止戈,而不是妄动兵戈,不是以兵戈而乱天下,不是以兵戈制造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这就是咱不会造反的原因所在,但是呢,若陛下、朝廷不以天下为重,非得要砍咱的脑袋……” “这么说吧,咱虎娃伸头让陛下和朝廷砍,咱手下将领会怎么看待朝廷?手下将领会不会认为朝廷也会砍他们的头颅?天下各地将领会不会也担心朝廷砍他们的头颅?” 董虎叹气道:“此时的大汉朝不是太祖立国之时,也不是帝国鼎盛之时,而是四处叛乱不断时节,是内忧外困之时,一再逼迫咱,你自己说,这样合适吗?” “咱虎娃说了些混账话语是不假,但咱做的事情可有危害过天下?咱虎娃对朝廷总是有功劳的吧?咱在北面戍守,你爹和朝廷老老实实治理天下,天下治理的妥妥的,又有哪个人敢反叛?若把天下治理的民怨鼎沸,就算砍了咱又有个屁用,难道就不会有其他人让朝廷担忧了?” “你要杀别人,别人反抗举刀杀你,你若被人杀死,那也别怪他人,因为是你先起的歹心!” 董虎又说道:“咱虎娃现在有兵十万,朝廷觉得咱兵多,日后肯定是个小反贼,肯定会危害天下,为了天下无数百姓安定,就应该把这小混蛋弄死了事。” “可咱这个小混蛋并未造反,也没有造反的迹象,仅仅只是因为咱的兵多了,仅仅是因为咱的钱粮多一些,就要把咱弄死了事?” 董虎不理会跟过来的郭胜、董旻、卢植等人,盯着仰头看着他的小丫头。 “县官断案不以犯罪事实,不以犯罪证据,仅以他人钱财多、家境殷实,就能断定他人是个调戏良家妇人的无良纨绔子?” “这是什么?” “这是有罪推定!” “这是强权即公理!” “那么问题来了,强权即公理,咱虎娃手握十万、百万忠心耿耿将勇,那么咱虎娃是不是强权了?那么道理是不是在咱虎娃手里?那么是不是说咱想杀人就杀人了?是不是咱就算把你们全都弄死了,道理也在咱这一边?” 董虎不理会背后他人是何表情,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揉着她脑袋。 “天子……“ “何为天子?” “代天行天之道之人即为天子。” “何谓天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是有余之人吗?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百姓是有余的人吗?寒门士子苦读一生却埋没荒野,这些人是有余的人吗?” “陛下行的不是天道,而是人道,是损不足以奉有余!明明是天子却行人之道,岂不是违背天道?那还是天子吗?” “虎娃……虎娃……” “唉……” “你还太小,一些东西你不懂,也不是你应该背负的,干嘛非要背负?再说了,咱不是与你说了清楚吗,咱是武将,咱有自己的坚持与职责,只要他人不过线,咱就不会怎么样了他人,更不会主动造反!” 董虎从怀里拿出大丫织的粗布手帕,将手帕送到她面前。 “差不多就行了,好像咱偌大的汉子欺负你一个娃娃似的……” “咱在仇水谷地时,一些乌丸人头人、族长领着族人相助了咱虎娃,你们做的事情太浑了!这会激怒了乌丸人,会让他们与朝廷离心离德。” “早些年的咱在临洮时招募了些乡亲们,也就是两千营佣兵,当日咱说的是三成斩获归入公中,三成斩获是咱虎娃的,四成分给佣兵,此次乌丸人参战了,所以咱也算他们一份功劳,从今日起你就算咱的大长使,俘获的一两百万头牛羊就由你来分配。” “还有,咱答应了借给乌丸人一些粮食、牛羊,借一还一,此事就交给你去做,与咱借给蔡博士粮食、牛羊的规矩等若,咱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咱,粮食、牛羊可以借给他们,但必须要拿人抵押,这些事情咱都与他们说了清楚,你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 “但是,此事只能你自己去做,咱信不过你带来的那些人,坏心眼太多!咱让月妹帮你,两个公主安抚损失惨重的乌丸人,他们的怨气就会减少了许多。” …… “文远。” “一会你带着公主前往月妹的家院,从幼军骑抽调千骑,自今日起,你暂为公主行营亲军统领。” “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决定了!” 正文 第261章 违规者重处 借助乌丸人的手可以让自己减少来自鲜卑人的压力,让自己兄弟少死几个,付出的不过是一些粮食、牛羊而已,这么好的买卖哪里寻去? 董虎踢了张辽屁股一下,这才让张辽带着小公主前去寻另一个帝国公主,而他自己则抱着儿子返回后院,暗自决定好好过几日张嘴吃饭老爷日子。 父子两人跑了没影,郭胜、张恭、卢植、张懿四人却傻了眼。 “公主如此年幼,怎么能做如此大事?” 并州刺史张懿开口,郭胜恼怒看了他一眼。 “刺史大人是老成持重,可却让公主身临险境!” “哼!” 郭胜一甩衣袖,向着小公主离去的方向狂奔,身在权利争斗中打滚了多年的老混蛋,又担任了一段时间董部义从的大长使,那能不知道大长使拥有多大的权利吗? 看着老混蛋急匆匆跑了没影,张懿被一句话语挤兑的老脸涨红,转而看向卢植、张恭两人,至于董旻…… “卢尚书、张大使也是听了那小儿话语,先是分给乌丸人牛羊,又借一还一,那小儿显然是想要以钱粮控制乌丸人,这要是让他收服了乌丸人,岂不是更加做大难制?” 听着张懿如此话语,董旻有些不悦开口。 “张刺史是说让乌丸人怨气冲天,让乌丸人造反杀入幽州吗?还是说幽州和朝廷拿出钱粮救济乌丸人?” 中常侍张恭眉头紧皱,好一会才看向卢植。 “董都尉能拿出些粮食、牛羊安抚乌丸人也算是件好事,只是……公主年岁着实小了些,若是出了些差池,岂不是加剧了乌丸人的不满?” 卢植心下叹息,知道自己默许张恭、张懿所作所为让董虎心生不满,想了下还是默默摇头。 “公主殿下在颍川郡时的所作所为并无太大过失,想来是可以安抚了乌丸人的。” 董旻很有些意外看了眼卢植,但也默默点头赞同。 “公主年岁是小了些,性子却单纯、仁德,如此反而更能让乌丸人接受,再说了,不是还有月公主在旁辅助吗?月公主是老宗正亲孙,老宗正学问堪称大儒,又是忠贞之人,张公公又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卢植点头赞同道:“天下不靖,朝廷又正值内忧外患当中,一切还是以稳妥为先,小公主在颍川郡时所作所为颇为稳妥,有先例在前,想来今次也一样稳妥。当然了,此事还需告知朝廷。” 董旻心下暗赞董虎的手段,卢植是幽州涿郡人,初时他并未注意到乌丸人的怨气,只是觉得董虎的不受控制极为危险,能让鲜卑与董部义从两者达成一个平衡,两者相互争斗,从某种程度上也减少了鲜卑人侵入幽州的危险,这才默许了张恭、张懿、丁原等人的行为。 卢植没有考虑到乌丸人,或者说忽视了乌丸人心下的怨气,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仅是卢植,朝堂上任何一人都可能会本能的将乌丸人的感受忽略掉,盖因乌丸人不得不依靠大汉朝而生存。 乌丸人占据的地域其实是很大的,从辽西辽东一直到代郡都有乌丸人,但乌丸人与美稷匈奴是一样的,都居住在大汉朝境内。 美稷匈奴主要存在于西河郡、上郡,北面是大汉朝的直属河套三郡,东面是雁门郡,美稷匈奴已经完全被大汉朝包围起来了,也就是说,鲜卑人若要与匈奴人开战,必须先与大汉朝厮杀一番,鲜卑人只有突破了雁门郡或河套三郡,才会与美稷匈奴人直接接触并爆发冲突。 美稷匈奴人完全被大汉朝保护,相对安全环境也让匈奴有充足时间休养生息,人丁是在始终增长的,但乌丸人不一样,乌丸人是与鲜卑人直接碰撞在一起的,双方常年争斗不断,人丁不仅不增长,反而会持续减少,如此之下,乌丸人就不得不依靠着大汉朝的支持,不得不看着大汉朝的脸色行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若没有大汉朝的支持,乌丸人早就灭族或是被迫向鲜卑人臣服了。 正因为乌丸人需要大汉朝的支持,即便心下有些不满,也还是不得不依靠着大汉朝,所以朝堂上的大小官吏才会本能的忽视了乌丸人的不满,但有个事实却是无法忽视的,那就是乌丸人总数足有三十万之多! 乌丸人总数在三十万,整个幽州十郡八十四城有两百万人丁,几乎占据整个幽州的两成人丁的乌丸人,而且还相对集中聚集在一起,一旦造反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卢植不知道,但他知道,无论是怎样的造反,幽州都是最先倒霉的地方! 董虎不知道卢植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卢植的决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里的粮食、牛羊,是他可以通过粮食控制一部分乌丸人为己所用,而小公主不过是附带之物,是他向朝廷的一次示好,是他不希望乌丸人屠戮汉民,同样的也是他的一次利用,顺理成章的利用小公主合理合法侵吞代郡下的田地,合理合法的在代郡设立乌丸义从部。 抱着儿子回到后宅,一岁的儿子与他年幼时一样的健壮,比寻常孩童发育要快上不少,一岁的孩童几若两三岁的孩子,有学步车提前练习腿脚,在温暖房内四处乱跑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大头领,今次咱们虽杀敌两三万,但咱们的兄弟也折损了过万人,是不是用些女人填补一下?” 董虎翻阅刘月送来的一两个月中的备忘记事录时,姚山心疼折损的人丁,开口说起女人为卒的事情来。 “嗯。” “女人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月事来临,若为卒必须要有两万人才能维持一万人的战力,咱的意见是女人可以加入屯田兵卒训练,但有两件事情要确保。” 董虎抬头看向一干老人,神色郑重了些。 “第一件事,女人入了军营,那就是军中一员,任何人都不能有羞辱女卒的事情发生!” “第二件事情,女人因身体缘故,不宜随军出征在外,可以作为各塞城、军寨营地驻防兵卒。” 看着默默点头的一干将领,董虎沉默少许,再次开口。 “咱们的人丁较少,所有人只能抱团取暖,只能齐心合力抵挡匈奴、鲜卑人的进攻,不仅如此,未来十年内,咱们可能还要进入中原作战。” “诸位都是咱虎娃的心腹,有些事情咱也不用瞒着你们,天下将乱,是秦始皇死后那种天下争霸的大乱,天下争霸……那就是开国立朝,就是王侯将相。” 董虎又说道:“天下会在十年内大乱,大乱之前,谁闹腾谁先倒霉,谁就会在天下争霸之前消耗掉所有力气,就会成为最先倒下的那一个,所以呢,无论是因为咱们身为武将不愿制造战乱而让百姓流离失所,还是为了将来南定中原,咱们都不能在天下未乱之前闹腾。” “拌拌嘴,甚至把那丁原、吕布一刀砍了都无碍,但咱们不能举兵造反,不能让朝廷与咱们厮杀,这是底线。” “同样的,为了应对将来的天下大变,咱们就需要始终保持足够多的兵卒,不能是咱们的主力精锐南下后,背后的地盘就丢了个干净,所以咱赞同增加女卒,让女人帮着咱们守住后背,替咱们守着家小,所以,哪个混账若敢欺辱军中妇人,欺辱他们兄弟的女人,没有任何可以商议的余地,一律军法!” 董重、姚山、姚勇、杨义、董三、董四等人全神色郑重。 “哪个若敢胡来,咱第一个砍他们的脑袋!” 董虎默默点头,想了下又开口说道:“朔方郡一万骑两万步卒、五原郡五千骑、云中郡一万五千骑两万步卒,平城两万五千骑两万步卒,咱们一共有十万步骑。” “咱们需要防守的两三千里防线,十万兵马并不算多,但咱们的人丁太少了些,这么多兵卒就成了沉重的压力,但咱们不能不保持如此之多的兵卒,各营折损的兵卒,不足者就征调一些轮戍妇人顶替,不仅这部分兵卒需要习练刀兵厮杀,其余的人都要习练刀兵厮杀,尤其是军中将士们的家眷,但是妇人与男儿稍有些不同,要给予更多关照。” “人丁少,又身处常年厮杀边地,每个人都要是上阵厮杀的战士,各军寨、军塞都要重视起来。” 姚山点头道:“大头领说的没错,咱们人丁少,想要活命就要抱团拼命,等咱回去就通知各处军寨、军塞,严格五日一练兵。” 董虎犹豫了下…… “刚刚前来并州时,所有人都只能算是光棍一条,活下来算是赚了,死了也就死了,无牵无挂的,但日后不一样了,他们有了妻妾家小,若是身死战场,咱们就不能不管他们的家小。” “战亡的将士要统计了清楚,有些话语男人不方便开口,各军、各营都要与下面大小将领妻妾说了清楚,让她们与战亡将士们的妻小私下询问一二,若是愿意再嫁他人,可在军中再择夫婿,所有孩儿依然保留战亡将士们的姓氏!” “若是不愿嫁人,军中上下皆予以照顾,任何有欺辱自家兄弟的女人行为一律军法重处!无论愿不愿意再嫁他人,皆自愿选择,任何人不得强迫将士们遗孤的意愿!” “违规者,重处!” 正文 第262章 董虎是异族【很感谢兄弟们的支持、鼓励】 与一干老将稍微商议了下军卒招募后,董虎刚离开书房,正准备与董重一同吃个晚饭呢,董旻又寻了过来…… “三叔前来,咱们兄弟也陪着他一起吃个晚饭吧。” 董虎有些疲惫拍了拍董重厚实肩背,两兄弟走在黑暗下,守卫兵卒则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大兄。” 两人走了数十步,董重突然开口,董虎有些不解回头看了他一眼。 “咱们真的还要与三老爷他们在一起吗?” 董虎愣了下,没想到董重会问出这样的话语,沉默了片刻,嘴角露出些无奈。 “你们都觉得咱们应该舍弃了叔父单干吧?” 董重沉默不语,董虎抬臂搂住他的肩膀,脚步也停了下来,默默看向南方…… “咱不止一次与你说天下将乱的话语,天下一旦大乱后,天下就会进行重新洗牌,天下就会重新更改了姓名,姓袁?姓曹?姓吴?还是姓刘?或是姓了董?” “天下逐鹿,靠的是实力,也是靠的民心所向,正如咱与小公主所说,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之人居之,那么问题来了,咱们是有德之人吗?” 董重突然重重点头。 “是!” “大兄是有德之人!” …… “呵呵……” 董虎拍了拍董重肩膀,脸上满是笑意。 “你说大兄是有德之人,他人嘴里可不是这样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给咱使绊子、扯腿了……” 董虎轻声叹息…… “大汉朝自立国至今已有四百年,四百年来,大汉朝拳打脚踢东西羌、匈奴,四百年来大汉朝不知镇压了多少次南蛮、羌胡……” “重,你知道大汉朝有多少王侯吗?” 董虎突然开口询问,董重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默默摇头表示不知,见他如此,董虎无奈笑了笑。 “成千上万,四百年里不知册封了多少个郡国、县、邑公侯,几乎每一个州,每一个郡,每一个县、邑都有公侯……” “咱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大汉朝的骄傲,是四百年来大汉朝培养出来的汉民骄傲,他们可以认可四世三公的杨家、袁家,可以认可大儒卢家,可以认可宗室刘家,可以认可那并州刺史张家,认可了那丁原,但却不会认可咱们。” 董重一阵不服气。 “凭啥?” “他们凭啥不认可咱们?” 董虎又重重拍打了下董重肩膀。 “因为大兄是羌人,因为你是羌人,因为大兄是羌王!因为大汉朝的骄傲!汉民的骄傲!” 感受到董重的不乐意抖动肩膀,董虎用力晃动了下他的身子。 “你还别不服气!若你是中原世家豪门子弟,你会更加骄傲!” 说着,董虎又叹息一声。 “咱是有机会成为大汉朝名下将领的,但咱为什么要一再特意表明咱是河湟羌王、高原羌王呢?那是因为咱不想让朝廷插手咱们的事情,咱是羌王,咱有资格保留自己的兵卒、族人权利,甚至咱让你成为左贤王、右贤王都是可以的!” “咱成了羌王,大汉朝就没了理由插手咱们的军中事务,也没有理由插手咱的几十万人事务。” 董重皱眉道:“重不懂,之前朝廷与咱们下绊子、扯腿,今时不也与咱们下绊子、扯腿吗,不都是一样的?” 董虎说道:“你说的没错,都是下绊子、扯腿,但两者内在的东西是有区别的,咱们是大汉朝体制内一员,咱们死死抓着兵卒、人丁,那就是典型的造反者,是必须要清除掉的存在。” “可若是羌王呢,那就成了匈奴、鲜卑、乌丸人那般,是又打又拉的存在,下绊子、扯后腿,只是因为他们担心咱们强大了会侵入中原,更多的是想要打压、控制,而不是必须需要清除掉的存在。” “必须清除掉,双方没有妥协的可能,无论是哪一个主政都是一样的,咱们前来并州时,是什么样的局面?是夹在匈奴人、鲜卑人之间,那个时候的二三十万人可有正儿八经训练过军阵?在大汉朝必须要清除掉咱们情况下,仅咱们万儿八千的凉州大马,打得过匈奴、鲜卑人吗?” “打不过!” “所以咱只能是羌王!只能是大汉朝认可的存在!只能是大汉朝允许的可以拥有兵卒、族人的羌胡存在!” 董虎沉默数息…… “咱成了羌王,在大汉朝认可或是允许情况下,咱有了可以保留兵卒、人丁的权利,但也因此堵死了咱们参与天下争霸的道路,一旦以羌王,以河湟羌、高原羌名义争霸天下,对于天下来说,那就是异族侵入了中原,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所以呢,你我需要一个转正的机会!” 董虎拍了拍一脸惊愕的董重。 “你我都是临洮人,阿爹董大虽是羌人,但阿娘却是地地道道的汉民,在凉州,与咱这般的不知有多少,羌人、汉人不还是自己一张嘴?咱凉州人又有哪个人会在乎这些?” “今日咱说自己是羌人王,天下大乱后,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归汉机会,而这个机会就在叔父身上,叔父是咱从羌王顺利成为大汉帝国中一员的契机。” “由汉将而成为羌王,是让咱们合情、合理、合法拥有十万将士、四十万百姓。” “由羌王转而成为汉臣,让咱们有了征战天下的合理身份,而不是顶着让所有人都排斥的‘异族’帽子。” 董虎一脸微笑拍着有些晕乎了的董重,一脸的笑意。 “帽子有时候一无是处,可有时又极为重要,重新成了大汉朝的一员后,帮助朝廷平定天下也好,自己争霸也罢,咱们都能自如选择,但这话语不要与他人说,省的让叔父也忌惮了咱们。” “大兄放心,咱不与任何人多说一句。” “嗯,事情究竟走到哪一步尚还不清楚,所以咱们只有尽可能增强自身实力,大乱之下,力强者胜!民心所向者胜!” “重听大兄的,大兄怎么说,兄弟们就怎么做,只是……咱们让那小公主太过接触我军是不是有些不妥?” “小公主么……” 董虎心下对刘辩、刘妍极为同情,对那个董侯刘协却有些反感,若说大汉朝能容得下权臣的帝王,除了刘秀外,恐怕最有可能就只有刘辩了。 一个人的生长环境极为重要,刘辩自幼在道人史子眇家中,很少接触权利争斗,董虎与小刘辩短暂接触过,本心上有些喜欢怯怯懦懦的小家伙,但大汉朝刘氏是极为霸道的性子,大汉朝也是个掌控欲极其强烈的王朝,被弄死的权臣数不胜数,即便刘辩能够容忍董卓、董虎这样的人,日后他们的子孙也必然会被大汉朝夷灭三族,除非董虎功成身退,除非他转身跑到高原趴窝。 天下大乱后,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帝王来统御群臣,刘辩、刘协都不是这样的皇帝,皇帝不行,就必须要有一个权臣来掌控局面,没了权臣,朝廷也必然被争霸诸侯取而代之,但皇帝真的能与权臣相容吗? 董重的话语让董虎陷入了沉默与纠结中…… “走一步算一步吧……” 董虎苦笑一声,微微摇头,连连重重拍打了数下董重。 “小公主年岁还小,性子单纯、良善,让她做大长使的主要的目的是乌丸人,虽有替大汉朝安抚乌丸人的意思,但你也应该看到小公主主持乌丸人借粮事情所附带的好处。” “高柳本应与平城是一体的,都处在一个平原上,但高柳却隶属于幽州,而平城则在并州地界上,咱们想直接插手高柳或者说代郡是很难的,这会让朝廷觉得咱们不可控,会更加下绊子、扯后腿,但是让小公主去做这些事情就没了问题,咱们也就将手伸到了代郡,将咱们的防御漏洞彻底堵上。” “在高柳、仇水谷地设立南北两个乌丸义从部,此次乌丸人被鲜卑人祸祸的较为严重,缺粮是肯定的,以咱的估算,仅成为咱们的义从部应该有四五万人。” “四五万乌丸人堵在弹汗山南面,华雄领两三万人在诸闻泽(黄旗海)堵着弹汗山西面,只要那魁头四兄弟敢稍有异动,无论向南还是向西,另一方都能杀入他们的族地,弹汗山在两方威胁下,就不敢轻易乱动,这对于咱们来说是有诸多好处的。” 董重默默点头,说道:“大兄说的是,小公主去做这件事,比咱们自己去做确实有不少好处,只是……让文远主持乌丸义从部是不是不妥?文远还太年轻,是不是更稳妥些?” 董虎想了下,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董重的建议。 “文远生性稳重,是个大将的好料子,可若不多历练些,反倒不见得是件好事,待耕种、收了麦子后,你就带着忠孝节义他们一起前往朔方郡,与小乙、董骨、刘弃他们一起出塞,幼军骑、汉军骑一并带着,待在家里永远别想成才,多在战场上历练才是正途。” 董重点头道:“重听大兄的。” 董虎拍了一下董重后背,笑道:“走吧,听听三叔讲些雒阳的事情,咱现在还有些迷糊呢,三叔怎么也跟着跑来了咱们这里。” 董虎对董旻的前来不怎么在意,董重和临洮一系将领却颇为恼火不满,即便是董氏陪嫁的那些老将,对董旻合伙外人欺负自家人也恼怒不满。 朝廷的使臣跑到了阴馆县,阴馆县与马邑县只是隔了一座雁门山,朝廷有什么坏心思,董旻完全有时间、能力提前告知,偏偏却装聋作哑,而这显然就成了所有临洮一系将领们眼中的叛徒。 董虎将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堵在“大同镇”内,只要董耀、董信、胡三三员步将领三万屯田步卒进入平城,加上平城内两万步卒和五万能够张弓射箭的匈奴女人,十万步卒堵着平城道路,即便鲜卑人想逃都难以逃脱,一干临洮老将对此极为确信。 三尺积雪的大冬天,战马被积雪极大的限制了冲击速度,在斥候鹰隼指引下,在驴骡马匹拖拉着的雪橇车帮助下,步卒有时间提前堵着鲜卑骑逃窜的道路,步度根领五千骑杀入云中郡时,就是吃了这样的大亏。 董虎出关后,在看到华雄能够与魁头对峙,计算了刘弃偷袭弹汗山的时间后,果断的转道杀入仇水谷地,堵着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的退路,目的就是想要干掉三人,干掉魁头的亲兄弟,重创了弹汗山鲜卑的威望。 刘弃偷袭弹汗山,无论成功与否,消息只要传入正与华雄对峙的魁头耳中,魁头就只有两个选择,立即救援弹汗山或者和自己的三个兄弟汇合。 魁头退兵救援弹汗山,董虎毫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干掉扶罗韩三兄弟,魁头选择与三兄弟汇合他也不怕,因为地势缘故,董虎只需要分出万卒堵着南仇水、洪塘河两处河谷口子,剩下的兵力足以与魁头对峙厮杀,同样也可以将扶罗韩三兄弟堵在“大同镇”内,三兄弟同样难以逃跑。 华雄在魁头退走后,若鲜卑人前往弹汗山救援,尾随前往弹汗山就没了任何意义,华雄就会立即领五千精锐骑南下返回平城,自平城方向堵截扶罗韩三兄弟,三兄弟就成了必死的局面,若魁头转道欲要与三兄弟汇合,华雄就会先前往弹汗山,之后才会南下前往仇水河谷夹击魁头。 魁头若救援弹汗山,偷袭弹汗山的刘弃只有打了就跑一途,仅有五千骑的刘弃没有办法应对两三万鲜卑人和整个弹汗山数万老弱,不逃也要逃跑,华雄尾随前往弹汗山就没了任何意义,还不如转身南下参与围剿扶罗韩三兄弟更为实在些。 可若魁头转道与三兄弟汇合,华雄就要走一遭弹汗山,目的就是为了俘获弹汗山数万老弱,没了这些老弱,弹汗山就如同没了根的浮萍,只是华雄北上弹汗山后,弹汗山已经空无一人,也就只能转而就近与董虎一同夹击魁头,先干趴下魁头,回头再弄死了扶罗韩三兄弟,没了这四个家伙,檀石槐的子孙就算是彻底完了。 计划好好的,并无多少疏漏,董虎与华雄也顺利的夹击杀败了魁头,一战下来,三万鲜卑被砍杀俘虏了一两万,若不是突然杀出的柯比能,魁头身死当场都不稀奇。 杀败了魁头,正当董虎准备围剿了扶罗韩三兄弟呢,朝廷派了和谈使者,尽管后来他人证实了是扶罗韩三兄弟在朝廷使臣前来时,鲜卑人就已经做出了取舍,就有趁着董耀、董信、胡三尚未领兵合围前不顾一切逃跑的决定,可一干临洮将领根本不相信!不相信鲜卑人费劲巴拉抢了百万头牛羊会随手舍弃!更全都认为是朝廷使得坏水,董旻又与朝廷的人一起前来的,再加上董旻没有提前让人告知,可不就让一干老将恼火不满了么? 所有人不满,董虎却没有太大的感觉,罗马帝国的将军说的很清楚,不要期望一次性把敌人解决了,此次的战争主要目的是敲打弹汗山的威望,避免鲜卑人联合在一起,只要达到这个目的,他就认为自己是胜了一场。 目的达到了吗?显而易见,魁头战败,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将抢掠的百万头牛羊全部舍弃一空,四兄弟全遭受了重创,至少在威望上都遭受了重击,也更加让各部鲜卑人怀疑四兄弟的能力。 无法用嘴巴说服,最后的选择就是用刀子说服,各部鲜卑不服四兄弟,鲜卑各部就很可能会陷入上郡匈奴与西河弹汗山匈奴之间的激烈厮杀,越是在董虎的实力逼迫下,遭受挫折的弹汗山越会陷入焦虑当中,越是期望短时间内统合了鲜卑各部,手段也可能更为暴烈,而这对于董虎来说,反而更为有利。 正文 第263章 排座座分果果【感谢兄弟的支持,第一章】 董虎、董重兄弟与董旻一起吃了顿晚饭,两兄弟也因此知道了雒阳一些人事安排,对朝廷任命牛辅为长安令、董瑁为越骑校尉并未太过在意。 牛辅任长安令、董瑁任职越骑校尉本就有补偿和安抚、示恩董卓的意味,在董卓救回三万汉兵的那一刻,董卓就已经成了朝廷精锐兵马背后的隐形老大,就已经成了不是大将军的大将军,妥协也算正常。 董虎不会太过关注牛辅、董瑁的任职,但他却有些诧异内外廷的手段,竟又将皇甫嵩、朱儁等人从雒阳狱扒拉了出来,还送去了幽州抵御鲜卑人。 他不是个三岁娃娃,知道抵御鲜卑人只是个幌子,目的肯定还是想给皇甫嵩、朱儁一个跳台,重新树立皇甫嵩、朱儁在军中的威望,重新树立一个大汉朝军中一哥,目的肯定还是想以此压着董卓,关键是……他们压得住吗? 反正董虎是不信的。 事情也就那么回事,董旻说了些董卓、董瑁、牛辅的一些事情,隐晦的表达了些在“使者”一事上的歉意,当然了,董虎并不准备因为这件事而与董旻割裂、为仇,这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董旻唯恐继续激怒了董虎,没敢再掺和小公主的事情,但不代表郭胜、张恭、张懿一干人不掺和,关键是临洮一系将领尤为厌恶朝廷的所作所为,根本不理会他们,而得知了消息的乌丸人唯恐朝廷又使坏心眼,在董虎回家后的第三日,百十个乌丸人头人、族长就跑到城主府哭诉…… 厅堂内老老少少百十人,个个脸红脖子粗争吵,彼此相互争吵斩获牛羊所得,但只要朝廷的人插嘴,所有人又都一致对外,齐齐指着朝廷的人大骂,争吵怒骂声都能把董虎的虎堂屋顶掀翻了。 “大王到——” 张辽一声大喝,原本脸红脖子粗的老老少少全都站起,全都老老实实低头抚胸站在两侧,看到这一幕,席间坐着的卢植心下也不由一阵轻叹,但却没有太好法子。 董虎在前,素衣青衫的小公主紧跟在后面,除了她之外还有个头高挑的刘月在旁……在董虎坐下后,一干乌丸人齐齐抚胸躬身。 “见过大王。” 董虎摆了摆手。 “都坐吧。” 一干人再次抚胸躬身。 “谢大王。” …… “诸位前来,想来是有些担忧,担忧本王背信弃义。” 董虎话语说完,一名妇人站起,向着董虎抚胸低头后才张嘴开口。 “小人是烈乞部头人,小人不敢质疑大王的仁德,只是我族极为担心朝廷能否公正对待我族。” 董虎微微点头,他知道乌丸人看似与鲜卑人相差不多,但两族有极大的不同,最大的不同是乌丸人有极深的“母系社会”影子,而鲜卑人更倾向于父系社会。 乌丸人与鲜卑人样貌差不多,生活习惯也差不多,仅看着秃头扎小辫的髡发,仅看着他们的男人,一般很难分辨是乌丸人还是鲜卑人,这与披头散发的羌人有很大的不同,但却可以从女人的发型轻易分辨出是乌丸人还是鲜卑人。 乌丸人的女人,未出嫁前是髡发,出嫁后就会留有所有头发,不再是跟个孩子似的秃了一块的发型,但鲜卑人完全反过来,未出嫁的女人留发,出嫁后是髡发。 仅从头发上,或许他人还不觉得如何,但内在的隐意却不一样,孩子没出嫁时,一头靓丽的头发,男人看着喜欢,欢天喜地的娶回家了,然后整了个秃了一块顶的发型,变丑了,变丑的意义是什么?不让其他男人接触,隐含着女人是男人的附属,财物。 乌丸人的习俗,即便他人砍了对方的亲父亲、亲兄弟,那人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兄弟,也不会被族人厌恶、仇视、鄙视,但他人不能伤害他的母亲,为什么?因为他的父亲、兄弟不一定是他的父亲、兄弟,与他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但亲生母亲一定是亲生的! 乌丸人的女人除了打仗的事情不过问外,族内大小事情一律都归女人管着,乌丸人的女人并不从属男人,拥有很高的地位,鲜卑人就反着过来,就比如檀石槐一大家子。 檀石槐出生时,他的父亲在外两年未回家,回来时,见到檀石槐后极为愤怒、厌恶,檀石槐也就从小跟着外公长大,也因为这个原因,檀石槐死后,儿子和连继位时,堂兄弟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等人都不愿意支持和连,和连这才捡软柿子捏,带着兵马跑到北地郡耍威风,而不是就近杀入乌丸人的族地,杀入幽州、并州或河套三郡,而是绕了一大圈跑到北地郡,当然了,和连也死在了北地郡,也正因为檀石槐家族认为檀石槐不是“亲生”的,一干堂兄弟都不支持和连,也不支持和连的儿子骞曼,不仅仅只是因为骞曼年岁小。 在鲜卑部族中,檀石槐的媳妇出轨,他老爹还能气愤、恼怒,可若换成了乌丸部族里,敢气愤、恼怒?檀石槐的老爹不被大怒的老娘赶出家门就不错了,而且赶出去也没人同情的那种! 做乌丸男人可不容易,不仅媳妇能对别的男人抛媚眼、能给别的男人生娃,娶回家后,还要在娘家做几年的牛马,老老实实给娘家放羊干活,若董虎不跑去仇水河谷,若他不抓了些乌丸人,他也不知道这些事情的。 一开始的时候,董虎也考虑着是不是学着娶了苦娃、阿结的做法,也娶了个乌丸女人,以此拉拢住乌丸人,他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因为代郡的一半地盘隶属于“大同镇”的地盘,没了高柳县在手,平城的东面就始终有个防御漏洞,偏偏他还不能堵住的漏洞。 与乌丸人联姻,拉拢住乌丸人,他就能在高柳的北方,在仇水谷地建立起一道防线,可当他了解了乌丸人的习俗后,也只能放弃了做乌丸人女婿的打算,转而用利益拉拢。 砍乌丸男人不会结成死仇,可若羞辱他们的女人就会不死不休,见妇人起身开口,董虎的态度也很是温和。 “烈乞部头人的担心是有些道理的,想来诸位心下都对此担心不已……” 众人全默默点头,董虎继续开口。 “首先本王再次保证,只要本王之前答应的,一头羊、一粒粮都不会少了诸位!” “其次……本王是男人,是征战将领,本王的脾气暴躁、不是很好,之所以让两位公主殿下代替本王,就是希望能用女人特有的宽容、柔和来消减诸位的疑虑。” 董虎看向所有人,说道:“朝廷遣派公主前来,不是想要背弃诸位,乌丸人对大汉朝的贡献自不用多说,朝廷不会愚蠢到了自毁长城的地步,公主前来确实有说和鲜卑人的意思……但这种说和不是支持鲜卑人!而是因为鲜卑人势大,乌丸人无力抵挡,朝廷又暂时无法抽调出来更多兵力征讨,只是用‘说和’来减少诸位的损失,止住鲜卑人侵入乌丸人的脚步!” “支持鲜卑人,止住鲜卑人侵入脚步,两者有本质的区别!诸位还需明白这一点。” 一干乌丸人全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看着他们一个个全都皱眉不语,董虎知道,只要有了一次裂隙,再完美的补瓷技术也难以恢复之前的完美无瑕,更何况乌丸人本就不是老实耕种农夫。 “这样吧,本王今日就把牛羊斩获大致分配一下好了。” 一干乌丸人听了这话语,全都精神一振,齐齐坐直了身子。 “今次斩获一共一百一十万头牛羊,另有三万匹马和一些破烂皮子。” “此次参战的兵卒中,预备调动的兵马就不算在内了,本王只算真正参战厮杀的兵卒,我军一共七万五千卒,各部乌丸人一共有一万三千老弱,咱给诸位算一万五千兵马,也就是一共九万兵马。” “按照我军的规矩,三成归入公中,三成归属本王,四成归属所有兵卒,也就是有四十四万头牛羊分与九万兵卒,每个人可以获得五头牛羊……” 董虎回头看了眼正看过来的小公主刘妍,又看向所有眼巴巴的乌丸人。 “按照实打实的分配,每个人可以分配五头牛羊,但是公主不顾兵凶战危前来救诸位,不顾严寒风雪前来救本王,虽然是心好做了恶事,但本意是好的,本王心下也尤为感激、感动,所以……本王决定给你们每个人另外增加五头羊,算是本王感谢公主代朝廷前来救援的情谊。” “牛羊的分配就是这些,诸位族内遭了大难,若是需要向本王拆借牛羊、粮食,只需要将拆借的数目送到公主殿下手中,按照规矩出人给本王放羊、种地即可。” 听到董虎给他们每个人十头牛羊,百十个头人全都脸红脖子粗,一个人至少需要二三十头牛羊活命,只需要再借些牛羊粮食就能度过鲜卑人掠夺后的困境,只需借粮后需要拿出些人丁做抵押……百十个人巴不得董虎多替他们养些人吃饭呢,有董虎养这些老弱,仅老弱分配的牛羊就能养活族里青壮。 一干人不憨不傻的,在董虎话语说出后,唯恐他后悔似的,全都站了起来,向着董虎和刘妍、刘月两个公主抚胸躬身。 “乌丸人感谢大王、公主的仁德!” 正文 第264章 虎娃说了…… 拿乌丸人的牛羊分配给乌丸人,而且还是很少的一部分,而且还能获得他们的感恩戴德,以此获得所有乌丸人的好感,这么好的事情哪里寻去? 分配斩获不困难,借一还一也很容易,唯一麻烦些的是两位公主带着人前往代郡,前往高柳、仇水谷地建立两处乌丸义从部,实际就是让小公主前往那里帮着董虎建起两处牧场、军寨。 别的地方乌丸人遭受怎样的损失尚且不知,代郡的乌丸人却损失惨重,已经没了与鲜卑人抗衡的实力,百十个乌丸部族头人巴不得董虎派些兵卒帮着他们防御鲜卑人的侵入呢! 简单事情说罢,董虎带着一干亲随离去后,也不管两个小公主如何应对一干头领的争吵,与其被人吵的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更愿意走入隔离起来的军营清净些。 董虎为朝廷圆了几句谎话,一撅腚跑了没影,两个小公主成了虎堂内主事人,直至争吵了大半日,这才将十五万头牛羊分给参战的百十个头人,直至百十个脸红脖子粗的头人满意离去,厅堂内才清净了些,小公主刘妍像是很疲惫似的小手揉捏着眉心,她也没想到,不是每个人十头牛羊的吗,怎么就因多出来的两万头牛羊吵了大半日呢? “公主,此事能否暂缓几日?” 正当小丫头揉捏眉心时,并州刺史张懿开了口,也引起了他人的侧目,正当刘妍不在意摆手呢,中常侍张恭有些吃味开口。 “那……董都尉既然开口给每个人十头牛羊,此事也只能如此,但参战乌丸人仅有一万三千人,还有两千人的牛羊空了出来,公主应当谨慎些才是。” 刚过了年,刘妍又年长了一岁,可也仅有十二三岁,听了张恭有些不满埋怨话语后,不由一愣。 “虎娃不是说了么,一万三千人算他们一万五千人,都是分给他们的,给了他们,人心也能够尽快安定下来,这不是挺好的吗?” 一干朝廷官吏全一脸苦笑,守在小公主身边的郭胜犹豫了下,低着身子靠近了些小公主身边。 “回公主,张公公的意思是,他们有一万三千人,依照董都尉所说每个人十头牛羊,他们一共可以得到十三万头牛羊,还有两万头牛羊空了出来……” 刘妍不解点头道:“是多了两万头牛羊,但刚刚乌丸各部头人不是说了么,出兵多些的功劳就大一些,分的牛羊就要多一些,这没错啊?还有……虎娃多分给他们一些牛羊,是因为虎娃心善,若是哪一个部族家中妇孺老幼多一些,多占一些牛羊也没错啊?” 卢植微笑点头,余者全一脸苦笑哀叹,郭胜看了一眼张恭,再一次低头开口。 “公主公正、仁德,正因公主所言,功劳大一些的就要多拿一些牛羊,如此才能公平公正,有功赏有过罚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家中老弱较多无力活命,多拿些牛羊也能彰显公主仁德,他人也不会对此有什么意见……” “是啊!这不是很公平吗?难道还有什么不稳妥吗?” “不是公主做的不稳妥,是……张公公的意思是,公主应该……应该给忠贞的人多一些牛羊。” 小公主刘妍是真的迷糊了,都是参战的乌丸人,不都是忠心的人吗? “呵呵……” 卢植笑了,转头看向张恭、张懿,笑道:“公主殿下所作所为并无不妥,大乱初平,尽快安定人心并无过错。” 张懿起身向卢植抱了抱拳,说道:“卢尚书说的是,下官也以为公主殿下所作所为并无过失,下官只是觉得……借粮之事能否缓一缓。” 话语一出,刘月与张辽对视一眼…… “为什么呀?” 刘妍一阵不解。 “虎娃说了,眼看着就要开春了,百姓要尽快准备耕种事宜,牧人也会在开春后外出放牧,若不尽快借粮、借牛羊,他们就只能待在族地,若是将族地周边的草吃光了,族地秋冬就没有足够的干草,会饿死很多牛羊的。” 张懿嘴巴连张,郭胜再次低身解释。 “回公主殿下,张刺史的意思是,董都尉借给乌丸人牛羊、粮食,条件是他们必须拿出些人丁帮着董都尉耕种、放羊,代郡那里会建一些田庄、牧场……” 刘妍看着所有人,听着郭胜话语更加疑惑不解。 “这有什么不对吗?虎娃又不认识他们,若是借了牛羊、粮食,人都跑了,不还牛羊、粮食怎么办?再说了,虎娃借一还一又没有赚取他们的牛羊、粮食,只是让人帮着他种地、放羊,而且这些人还是虎娃养着的。” “这难道不对吗?” 郭胜低身道:“不是不对,只是……只是董都尉要在代郡种田、放羊。” 刘妍皱眉道:“放羊、种地的是乌丸人,他们本来就是代郡的人,原本就在那里放羊耕种,虎娃在代郡种地、放羊也是养活他们,而且虎娃也说了,乌丸人不能太过离乌丸人太远,就如子女不能离开父母太远,离的太远,父母会担心的,会担心子女吃不好穿不暖,会担心子女在外被人欺负。” “虎娃的田地、牧场在乌丸人面前,虎娃有没有欺负他们,他们都能用眼睛看到,想回家看望父母也很容易,无非是给虎娃种地、放羊而已,这不挺好的吗?” 即便是卢植听了这番话语,也是心下暗自苦笑,苦笑小混蛋几乎把所有人的反对堵了个死死,正如小公主所说,没有董虎的存在时,乌丸人也是在代郡耕种放羊的,有没有董虎都是这样的。 借一还一,给董虎耕种放羊的乌丸人都是人质,乌丸人质放在代郡,或扔到西河郡、上郡,二选一,换了任何乌丸人,那也希望还留在代郡,也是不愿意跑去生死两难的西河郡、上郡。 见刘妍一脸的不解,郭胜心下也是暗自叫苦,不由看了眼冷脸站在小公主背后的张辽…… “回公主,张刺史不是……那啥,张刺史担忧董都尉借给乌丸人牛羊、粮食,担心在代郡耕种放养,会……会把乌丸人……都拉拢到了董都尉身边。” 刘妍听了这话语后,也不由一阵皱眉…… “郭公公,那是不是说……不让虎娃借牛羊、粮食给乌丸人?虎娃说了,鲜卑人刚刚抢了乌丸人的牛羊、粮食,若不借给他们牛羊、粮食度过饥荒,他们就会杀人劫掠。” “鲜卑人刚刚杀了乌丸人很多人,乌丸人肯定是不敢攻打鲜卑人的,他们也不敢招惹虎娃,他们会攻打谁呢?会抢哪里的牛羊、粮食呢?” “幽州!” “他们没了牛羊、粮食,不抢掠就不能活命,不给他们牛羊、粮食度过饥荒,他们就会杀入幽州,会杀戮幽州百姓,抢掠幽州百姓的粮食。” 刘妍小脸有些郑重看向郭胜。 “郭公公,你愿意乌丸人杀入幽州,劫掠幽州百姓吗?” 郭胜忙低身道:“公主说的是,老奴绝对不愿意乌丸人劫掠幽州百姓!” 刘妍又皱眉看向并州刺史张懿,说道:“张刺史,虎娃若不借给乌丸人牛羊、粮食,太原郡可否借给乌丸人牛羊、粮食?借出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头牛羊?” 众人一惊。 “虎娃说了,自辽东至代郡都有乌丸人,乌丸人总数在三十万左右,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四郡的乌丸人距离虎娃较远,但上谷郡、代郡乌丸人距离虎娃较近。” “虎娃说了,此次南下侵入幽州的鲜卑人,不仅仅只有弹汗山的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还有侵入上谷郡的柯比能,还有侵入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的素利、弥加、阙机三部鲜卑,鲜卑人势大,率先被俘虏的都是些老弱,打不过鲜卑人的青壮会骑着马向南逃跑,看似乌丸人遭受重创,实际上遭受损失的都是些跑不快的老弱,还有就是牛羊丢了个干净。” “乌丸人的青壮向南逃了,他们不是杀不了人的老弱,若没有牛羊、粮食,他们就会杀入幽州,今日看似前来借粮的仅有过万人,可若消息传了出去,那些逃跑的代郡、上谷郡青壮就会跑回来借粮。” 刘妍皱眉想着董虎的话语…… “参战的一万三千乌丸老弱,他们因为参战了,虎娃能给他们分了每人十头牛羊,即便一头牛羊一粒粮食不向虎娃借,只要拿出一半老弱给虎娃耕种放羊,只要让虎娃帮着他们养一半的老弱妇孺,他们也能活下去,但是其他的乌丸人呢?那些只身逃跑的乌丸人呢?他们是没有一头牛羊的。” “一个人需要十石粮食活命,但这是活命,如果不再借给他们十头牛羊生养小羊,他们就只能永远需要借十石粮食,以五万人需要借贷算计,至少需要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头牛羊。” 刘妍看向面色大变的张懿。 “张刺史,若虎娃不借牛羊、粮食,太原郡能否借给乌丸人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头牛羊?” 张懿嘴巴连张。 “臣……臣……” “臣”了好一会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来,直至小公主转而看向卢植后,张懿才擦拭了把额头汗珠。 “卢尚书,幽州可否借给乌丸人五十万石粮食,借给他们五十万头牛羊?” 卢植心下苦笑,乌丸人挡在幽州面前是不假,但乌丸人并不是什么好鸟,时不时就会有三五百人跑到幽州抢掠一番,幽州百姓是很厌恶鲜卑人,但更厌恶临近的乌丸人,哪里会愿意借一分利钱都无的粮食、牛羊,更何况……万一乌丸人翻脸不认人,不还了怎么办? 正文 第265章 让皇甫将军做护乌桓校尉? 董虎为了清净些,一撅腚跑到了军营,还没刚巡视了一遍营地呢,张辽就送来了小公主一日来的所言所行,看的他大嘴咧的老大…… “小丫头不错嘛……” “嘿嘿……” 看着一群人被一个小丫头挤兑的哑口无言,董虎直乐,又仔细吩咐了张辽几句后,就不准备过问小公主的事情,库里粮食多的是,今次俘获的百十万头牛羊还在高柳关着呢,有这些做底,他根本不怕小公主有什么疏漏,也不怕她惹出什么事端来。 自中平元年冬北上雁门后,董虎就没放松过田地的耕种,在中原缴获的铁锭、残破刀剑什么的基本都被他熔炼铸造了农具,即便如此也是不够他人分配的,只能耕种时一起耕种。 跟随前来雁门郡的百姓大多都是些青壮,至少一半以上是拿过刀子厮杀的青壮,本就都是中原农夫,对耕种事情比董虎还要熟稔,只要有更多农具,耕种的事情并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两年耕种,董虎有足够粮食,俘获了匈奴人的牛羊、马匹,即便他没有一粒粮食产出,仅凭抢的千万头牛羊,他也足以养活几十万人,但这不是董虎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商贩往来如织,想要的是街道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想要的是他可以坐家里躺着张嘴,也会有无数铜钱哗啦啦往口袋里滚落…… 只是他与几十万人身边环境不好,不是匈奴就是鲜卑,或许还要算是乌丸人虎视眈眈,所有人即便分了田地也只能抱成团彼此取暖、抵抗,想要有什么经济活动基本上是不可能。 可现在不一样了,董虎趁着上郡、西河郡匈奴交战时一举干掉了美稷匈奴,尽管有一些残部逃去了北地郡,也有五万匈奴人被朝廷安置在西河郡离石县,但他们暂时都不敢招惹董虎。 匈奴人残了,弹汗山鲜卑人也在今次遭受重创,虽然杀敌、俘虏总数仅有两三万,但这也足以沉重打击到了弹汗山鲜卑,弹汗山鲜卑在没有吞下上谷柯比能,以及东部的素利、弥加、阙机鲜卑部族,弹汗山绝对不会再轻易与董虎交战,更何况董虎在仇水谷地、诸闻泽设置了两道安全锁,雁门郡、河套三郡以及上郡、西河郡都将迎来短暂的安全环境…… 董虎坐在营帐内,犹豫着是不是给兵卒发放一些月奉,是不是向辖地内撒钱,为没有丁点金银的金银河流投放一些钱财,发展发展一些经济什么的,可一想到自己兜里的钱财,一想到自己的十万兵卒,最后还是无奈苦笑。 “罢了……” “还是等咱真的有钱再说吧……” 不发钱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如同吃大锅饭一样,打仗一起上,吃饭一起吃,干活时一起干活,衣食用度都是一起动手,干啥都一样,人也就没什么可以埋怨或有其他心思,可若一旦给了人发了钱财,就夹杂了“私利”的问题,董虎有足够的钱财还罢,关键是他没有足够给兵卒发放数年的铜钱,哪怕每人仅三百钱的月奉,他也没办法养的起十万兵卒两年时间。 屯田兵自食自养是不假,可也不能丁点铜钱没有,即便有种出的粮食、放养的牛羊、自己晒的盐巴、自己织出的素布,难道就不需要其他的?不需要购买一些家伙什?难道连给自己女人买个头钗都不能? 显然是不成的,肯定是需要给些钱财的,无非屯田兵的钱财少给一些,但不可能丁点不给,董虎没有足够的铜钱,但不代表他没有足够支撑军队花费的财富,只不过这些财富都是些铜矿、铁矿、盐场、牧场内千万头牛羊、马匹以及仓库内的粮食…… 董虎有足够的财富支撑,但他没有货物与货物交易使用的货币,缺少的是百姓使用的铜钱。 二三十万中原汉民本是黄巾军俘虏,二十万匈奴人也是俘虏,这些人在被俘获的时候,董虎和他的兄弟们是不可能允许他们藏有金银铜钱的,几十万人也是屁个铜镚都无,董部义从在中原的俘获都变成了拖拉可以活命粮食的驴骡牛马、马车,前来并州时基本上都花费了一空,唯一幸运的是后来又干掉了美稷匈奴,从匈奴人手里抢了些钱财。 匈奴人比大汉朝崛起的时间还早些,在秦朝时候就已经崛起,匈奴人拥有马匹速度优势,虽然大汉朝数次大战击败了匈奴人,但匈奴在与大汉朝的厮杀过程中,往往是拥有优先进攻权的,是先打了一拳大汉朝后,大汉朝才会选择回击,而这个过程中,也会让匈奴掠夺了些汉人的金银铜钱。 自匈奴南下归汉后,美稷匈奴与大汉朝的关系还算是不错,多次与汉兵一起作战,与汉兵一同作战,那就是“义从”雇佣兵,朝廷是要给些钱财的,但匈奴人基本上用不到钱财,远不是后来有茶马、丝绸这样的往来贸易,匈奴人即便手里有些金银铜也只能扔在库里,只能当做首饰佩戴,而不是用来当做钱财花掉。 美稷单于庭发生对此反叛,无论哪一次反叛,最终还是匈奴人自己占着单于庭,不能吃又没地方花的金银铜也还是扔在那彰显自己的富贵和地位,而这些就全都被董虎俘获了,可这些也不足以支撑董虎十万兵马数年发放的,顶多也就能勉强支撑一两年而已。 董虎在城外军营待了三日,人前时候还好些,有说有笑的与人吹牛打屁,尽可能的制造一些轻松环境,让征战厮杀时的那根弦松弛一些,尽可能让兵卒能恢复平和心境,尽可能的避免兵卒得了战争综合症。 人前有说有笑,与将勇打成一片,甚至下场与董重角力,人后却忧愁不断,不是忧愁小公主的事情,而是愁着从哪里抢钱,即便回家时也是皱眉不散…… “虎娃——” 董虎刚进入府门,就听到一声清脆,仅“虎娃”两字,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也正是没大没小的小公主刘妍,正一身青衫白衣跑了过来,哪里有丁点公主模样? “虎娃——” 听到又是一声呼喝,董虎脸上又多了一丝无奈…… “事情这么多,虎娃你怎么能自己躲入军营偷懒呢?” 刘妍倒是学会了倒打一耙,率先将“不务正业的偷懒鬼”帽子砸在董虎脑袋上,气的董虎也不愿意搭理她,抬步走向自己的后宅小院…… “眼瞅着就要春暖雪融了,你不前往高柳县,怎么还留在咱的城主府?难道你就不怕雒阳内又流传无数流言蜚语?” 两年前,刘妍仅十岁,今时虚岁都有十三了,再过一两年就到了大汉朝法定强制出嫁年纪,虽还是个屁大娃娃,却也算是接触了这方面的事情了,听了这话语也不由小脸红了些。 董虎眼角余光看了有些扭捏的小丫头,心下暗自好笑,嘴里却“吭吭”两声…… “现在还未雪融,用驴骡拖拉雪橇车运粮也好,用马车拖拉也罢,都容易将粮食运入高柳城内,可若再过半个月一个月,一旦春暖雪融,仅泥泞道路就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 “虎娃你……你能不能荐举一下皇甫将军,让皇甫将军做护乌桓校尉?” “不能!” “为什么啊?” “因为他会与咱捣蛋!做匈奴中郎将时,他就杀了咱的大长使,而且还要把并州送给匈奴人!” “不是的……不是的……” 刘妍三步两步跑到董虎面前,而且还张着小手阻住董虎的道路。 “不是你想的那样!皇甫将军没有杀高公公,是匈奴左贤王杀的人,月……月姐姐也是匈奴单于提出的……” “真的!不骗你!” 董虎微低着身子,照着她脑门就敲了下。 “也就你这般憨丫头信了这话语,咱的一些奴隶可是在单于金帐内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若不是皇甫将军刻意把匈奴人的仇恨引到高公公身上,那於夫罗又如何杀了高公公?” “高公公是咱虎娃的大长使,是我河湟羌的使臣,若匈奴人不毫不在意这些的话,高公公也还是朝廷中常侍,是陛下身边近臣,是史侯身边大伴!” “无论什么原因,匈奴人杀了帝国重臣使节,那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如此才能熄灭帝国的愤怒!” 董虎的身量高大,想了下后,还是提着裤腿蹲下身体,认真盯着小公主,以往他没有太过注意她的样貌,女大十八变,即便小时候是个丑小鸭,长大后,长开了,兴许就变成了个大美女,但这个时候,董虎突然发现小丫头确实是个小美女…… “吭吭……” “咱虎娃问你,高公公死了,匈奴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熄灭陛下,熄灭帝国的愤怒?” “虎娃……不是这样的……” 看着头颅低垂的小丫头,董虎叹气一声。 “皇甫嵩故意激怒匈奴人,那於夫罗杀了高公公,肯定是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西面的上郡匈奴恼怒羌渠父子,北面、东面都有咱虎娃,这个时候美稷单于庭是不敢再得罪了朝廷的,甚至不需要朝廷愤怒发兵征讨,只需要与咱虎娃歪歪嘴,咱就能发兵杀入美稷单于庭,别以为咱没有这个实力。” “永和五年,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叛乱,左右两部仅五千匈奴骑就能杀入美稷单于庭,咱虎娃手里有精锐数万,上郡匈奴已经恼怒了羌渠父子,咱若攻打他们父子,那须卜、白马铜绝对会不管不问。” “皇甫将军若仅仅只是为了五千匈奴义从,在他故意激怒匈奴人杀高公公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成功了,真的需要送出一个公主和亲?用公主和亲,还不是想要让匈奴人在南面威胁咱的后背?” …… “虎娃……你能不能不造反……” 低头小丫头,憋了许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气的董虎抬手又敲了她一下。 “咱啥时候说要造反了?” 正文 第266章 风大沙子迷了眼睛 小公主整日胡思乱想,也不知她脑壳里咋想的,上一刻还说着皇甫嵩的事情,下一刻又变成了他要造反,气的董虎也不愿搭理她了,起身就走,而小丫头却提着衣裙脚步急切,像是担心他真的与一个丫头片子生气较劲似的,三言两语就把中常侍张恭给卖了个干净。 “虎娃……你……你走慢一些……你……你听我说……” “不是我怀疑你……真的……是张公公说……说虎娃你若愿意让皇甫将军……” 董虎猛然停住脚步,小公主一头撞在她的身上,吓得她又连退两步。 “朝廷要让皇甫嵩做匈奴中郎将时,咱虎娃有没有阻止不让他做?你个丫头觉得咱虎娃真的愚蠢,会愚蠢看不到他想用匈奴人看着咱虎娃吗?” 刘妍想也未想便是摇头。 “虎娃你很狡……很聪明的。” 小丫头虽然有时挺胡闹、气人的,但给董虎的感觉却很奇怪,这与年龄大小、身份高低无关,就比如眼前的小丫头,虽是公主,在他面前也是“虎娃虎娃”的没大没小,可她毕竟是帝国公主,想怎么叫他都可以,但反过来呢?董虎是不是可以敲几下帝国公主脑袋?是不是可以按着公主脑袋一阵乱揉? 能“虎娃虎娃”喊着董虎的人很多,但随着他的地位、实力发生了变化后,当着他的面喊“虎娃虎娃”的人也越来越少,可面前小公主第一次见面时,一路追赶,仅仅只是好奇他的鞋子是不是真的破了,是长了个很奇怪脑袋的小公主,当然了,他爹更是奇葩混账,世上能拿宰相当成生意贩卖的,古今几千年来,除了她爹外,再无他人。 听着小丫头差点说漏嘴的“狡猾”字眼,董虎就是一阵气闷翻白眼。 “昨日咱能让那皇甫嵩做匈奴中郎将,能让他借着匈奴人看着咱,今日同样也可以让他利用乌丸人对咱加以约束……” “但是!”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挑战了咱的容忍限度!” 董虎神色有些郑重,低头看着仰头看来的小公主。 “咱虎娃说了咱是羌王,这点是不假,但羌汉本就是一家,三皇五帝的炎帝是羌人,周武王是羌人,姜尚是羌人,秦始皇嬴政是羌人,羌汉本就是一家,你与咱的样貌没有区别,与任何一个羌人都没有太大区别,所以在咱心里,咱们是自己人!但匈奴人不是,鲜卑人也不是!” “匈奴人、鲜卑人是白胡!” 董虎不满道:“咱虎娃认同大汉朝是自己人,哪怕咱是羌王,咱也认同羌汉本是一家,朝廷担忧咱虎娃做大……就连你一个小丫头都担心咱造反,这些事情顶多是自家人闹腾,只要不是刀兵相向,咱虎娃都能容忍朝廷的扯腿、捣蛋,但咱不能容忍自己人勾结外人欺负自己人的行为!” “匈奴人四分五裂,咱可以允许皇甫嵩担任匈奴中郎将,可以允许朝廷的屁股坐在匈奴人身边,只要朝廷不愚蠢到了干掉咱的地步,咱都可以允许,但咱不能容忍匈奴人有做大并霸占并州的迹象。” “而那皇甫嵩已经挑战了咱这条底线!咱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朝廷,大汉朝还代表不了生活在这片天空下所有汉民,更代表不了千百年后所有汉民的意志!” 董虎低眉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咱造不造反,那是未来的事情,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当下咱却没有造反,咱顶多说了些浑话。” “咱造不造反是未来不确定的事情,至少现在你个小丫头都疑虑重重……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越是这样,越会加剧咱与咱的兄弟们的忧虑?毕竟你刘氏一门杀了太多太多的功勋大将。” 董虎深吸一口气,再次蹲下身子,看着有些苍白的小脸……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未来,但有个事情是可以确定的,若咱虎娃战败了,被匈奴或鲜卑人杀死了,咱背后会有一二十万人成了他们俘虏、奴隶、战士。” “咱虎娃心下认定羌汉都是一个老祖宗,都是一家人,匈奴、鲜卑人是白胡,是外人!你个小丫头可以不确定咱虎娃会不会造反,但你应该可以看到那些外人一旦做大的后果,他们一定会南下杀入中原!” “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造反。” “一个可以百分百确定的造反。” “你选哪个?” 小丫头小手不住揪扯衣角,低头了许久…… “虎娃……你……你发过誓的……发誓不造反的……” 董虎一阵好气,这丫头别的没记住,这件事情倒是记得清楚,不由戳了下她的脑袋。 “咱说的是你们不能逼咱造反,咱虎娃还不想做那甘愿受死的韩信!” 小丫头很是不服气,抬头看着他。 “光武帝……光武帝不是没杀功臣吗?” “嗯,光武帝没有杀功臣,可也没整日指着大将鼻子说造反啊?” 董虎想了下,说道:“佛有六因五果四缘,什么意思呢?就是种下什么因,遇到什么样的缘,得到的肯定是什么样的果。” “举个例子,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树苗,若在农人庭院中,时不时浇水呵护,为其修剪树枝,大树就会长成栋梁之才。” “本来很好的树,顺利生长的话,会长成参天大树,可你总觉得这棵树不好,总是觉得碍眼,生气时候就会踢一脚动摇其根茎,生气就用刀子砍一刀撒气,树苗就会生长的缓慢,就会长成了伤痕累累歪脖子树。” “同样的是一模一样的树苗,同样的开始,遇到的人……也就是遇到的缘不同,遇到善缘,树苗就会成长为栋梁之才;遇到恶缘,树苗就会长成歪脖子树,最后只能成为生火做饭的柴禾。” 董虎弹了下小丫头的脑门,脸上多了些笑意。 “咱虎娃不说在临洮自幼养活了一些兄弟姐妹,你是跟着咱去了一趟颍川郡的,咱做的虽暴烈了些,但咱是不是救活了一些百姓?咱是不是保住了他们活命的粮食?” “咱是一棵好树苗,还是坏树苗呢?” “小树苗原本的志向是想要长成参天大树,想要成为栋梁之才的,可总有一些人在耳边一遍遍提醒咱……你就是个造反的小贼,这些人是不是那个心有怨气就举刀砍一刀小树苗的恶缘呢?” “善因遇到恶缘,得到的会是善果吗?” 董虎说了这些话语后,刘妍小手更加揪扯衣角,见她如此,董虎只是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小脑袋…… “他人造不造反,根子不在他人身上,而是在你爹身上,在朝廷身上,若天下百姓人人吃得饱、穿的暖,若人人心向朝廷,拥有五千万人丁的帝国,又岂会害怕他人造反?” “可若你爹,若朝廷没有治理好天下,即便砍了咱虎娃一个,也还有凉州羌人造反,会有益州板楯蛮造反,会有荆州蛮、九江蛮、交州蛮造反,会有太行山黑山军,会有青州、衮州、徐州……黄巾余孽造反,会有鲜卑、乌丸人南下侵入幽州……会有无数人一个又一个跳出来造反,难道他们会与你一个小丫头这么讲理?会伸着脖子让朝廷砍脑袋?” 董虎站起身来,又揉了揉她小脑袋,毫不理会急匆匆跑过来的郭胜老混蛋。 “光武帝做事堂堂正正,如此才能在天下震荡之时力挽狂澜,若小心思颇多,又如何成就一代霸业?” “该做什么做什么,此去高柳县,是收拢乌丸人心,让乌丸人为国戍边,抵挡鲜卑人的侵入,此为天下计。” “与此同时,也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乌丸人转而南向侵入幽州,避免代郡乌丸人杀戮、劫掠幽州百姓,此为幽州百姓安定计,也是为国计。” 董虎叹气道:“无论是何种理由,都不能因一些私心、算计、忧虑而不顾天下,不顾百姓安危,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不要了,舍弃了……” “朝廷还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家,国,天下……” “孰轻孰重?” …… “虎娃……” “咱不会答应皇甫嵩为护乌桓校尉的,即便朝廷任命他为护乌桓校尉,也不得踏入代郡一步,否则咱先砍他脑袋!无论他有怎样的名望,无论他是忠臣还是奸臣,他若敢踏入代郡一步,咱就砍他脑袋!包括那朱儁!” 董虎突然有了些不想开口说话了,不仅如此,大手更是恶狠狠指了下老混蛋郭胜,大步离去。 郭胜被董虎威胁了一下,直至小混蛋没了踪影,这才低着身子,刚要开口又猛然闭嘴,惊骇看着两眼泪水的小公主…… “公主,虎娃他……” 刘妍猛然擦拭好几下眼睛。 “风大,沙子迷了眼睛。” “……” “郭公公。” “老奴在!” “你准备一下,今日本宫就前往高柳,前往仇水谷地,让人提前前往代郡各县……上谷郡那里也派一些人,若是咱们的人不合适,你就去寻那些头人、族人,让他们与所有乌丸人说,咱们借一还一,咱们借给任何一个前往仇水谷地的乌丸人,但规矩要说了清楚。”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郭胜刚要离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低着身子,不敢去看红着眼睛的小公主。 “刘刺史、皇甫将军、朱将军那里来信……” “不管他们!” 刘妍看向已经没了身影方向…… “以……以虎娃名义给朝廷上奏,虎娃推荐郭公公为护乌桓校尉。” “啊?” 郭胜大惊,不等他开口,小公主刘妍却向着董虎消失的方向狂奔…… “虎娃……虎娃……” 正文 第267章 都是穷鬼 小公主性子还挺犟,董虎从军营刚回到家中,正与儿子美美泡澡呢,她便跑到门前不住砸门,更是没大没小的“虎娃虎娃”不停,烦的他很是不行,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赞同了郭胜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至于朝廷答不答应…… 他才不管呢! 护乌丸校尉是乌丸人最高军事统领,与护羌校尉、匈奴中郎将的性质一样,但匈奴中郎将又有些不同,皆因羌人、乌丸人是散沙,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统一的王,羌人、乌丸人只是松散的部落集合,甚至连用“部落联盟”都不能使用,头顶上最大的名义头领就是大汉朝设立的“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官职,但这两个官职都是朝廷,是汉人设立的官职,又如何会让羌人村寨、乌丸部满意?也就有了多个部落联合推举一个勇猛善战且威望颇高的人担任部落联盟的“大人”一职,诸如辽东乌丸部大人苏仆延、辽西乌丸部大人丘力居、右北平乌丸部大人乌延、上谷郡乌丸部大人难楼,以及董虎俘虏了代郡过万乌丸人后,在他们低头“大王”的那一刻,董虎也成了代郡乌丸人的大人,除此外,还有渔阳郡的张纯,从某种意义上,在张纯造反后自立称王的那一刻,他也成了渔阳郡乌丸各部落的大人。 “大人”不是官职,是各部落私下里推举出来的头人,这与强大的部族头领、族长不同。 游牧部落的首领以及下面的大小头领们,在子女成年后都会得到一些奴隶、牛羊甚至族民,这些子女成了独立的存在后,也就形成了一个个小部落,而这些小部落的本族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部落,双方形成了主次关系,在人丁生养以及四处征战壮大后,形成一个强大的部落。 这种分裂、征战壮大下的强大部落,他们有着直接内在联系,诸如强大的匈奴王,根本不需要无数部落选举,若说选举,那也是匈奴王姓内部之间的选举,但鲜卑、羌、乌丸人不同。 匈奴部落的前身是屠何部,是夏朝少康击败的荤粥部,少康千百年前就给匈奴人设立了“夷正”王,在千百年前匈奴人的核心就是一个整体,鲜卑人、乌丸人都是东胡人,也就是隶属于东屠何部,但鲜卑人、乌丸人一直都居住在辽东辽西,是最初的丛林部族,而匈奴人在离开辽东辽西,成了北屠何后,成了后来的匈奴后,一直都在草原上游牧。 丛林狩猎远比耕种、游牧更为落后,所获食物也更为稀少,部落与部落之间为了生存而相互厮杀激烈,很难形成一个强大凝聚的部落,直至匈奴与大汉朝爆发了战争,匈奴人势弱后,鲜卑人、乌丸人才从丛林迁入草原,直至檀石槐成了鲜卑人的王,鲜卑人才真正取代了匈奴人的地位,但即便如此,檀石槐也是鲜卑人推举出来的王,本质与各部落推举的“大人”是一样性质,鲜卑各部落并不是匈奴人那般,由最开始的部落分离出去的无数小部落以及武力强行征服的,这也是为何檀石槐一死,鲜卑人立马陷入散沙的原因。 乌丸人没有统一的王,是相互间无太大联系的松散部落,甚至连部落联盟都算不上,而且鲜卑和大汉朝也不允许乌丸人出现一个部落联盟,不允许出现一个王,在乌丸人不得不向大汉朝低头,不得不借助大汉朝的力量来抵挡鲜卑人时,护乌桓校尉的权利就大了许多,就成了乌丸人的王一般存在。 护乌桓校尉潜在的权利很大,只要能打消乌丸人各部的不满,那就是乌丸人的王,小公主开口,想让董虎同意皇甫嵩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经历过“护匈奴中郎将”一事后,董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不仅因为他本人担忧忠贞大汉朝的皇甫嵩借着乌丸人再给他弄出不可控局面,下面的董部义从大小将领们也绝对不会同意!绝对不允许皇甫嵩借助乌丸人实力,屯兵高柳县时时虎视一马平川的“大同镇”平原腹心! 皇甫嵩也好,朱儁也罢,董虎都不会允许他们担任护乌桓校尉一职,但中常侍郭胜可以担任,即便他也是个贪财的捣蛋家伙,也是可以的,不仅因为郭胜是宦官,自身根本没有能力让乌丸人低头,更为主要的是郭胜了解董虎的性子,不会主动做过火的事情,这点极为重要。 董虎可以容忍他人将自己当成天下的威胁,毕竟他用的是“羌人王”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外族的一员,大汉朝戒备、警惕也再正常不过了,但他绝对不允许他人因戒备、敌视自己,而创造出另一个难以控制的外族! 董虎是羌人王,在河湟谷地内可以说是名至实归,因为河湟谷地内就是羌人的天下,但他跑到了并州后呢? 他从河湟谷地出来时,只有一万步骑,一万步骑的主体是烙了字的羌人,而五千临洮儿郎都是地地道道的汉民,与黄巾军交战时,除了孙牛在定颍城下折损了一两千步卒外,即便是夺回河套三郡时,董虎也未折损多少本部精锐,只有在上郡、西河郡匈奴混战之时,董虎精锐本部折损的多一些,一战折损了四成精锐,紧接着又与鲜卑人争斗…… 屡屡大战,原有的一万烙字羌人精锐折损了半数,仅存的尚不足五千人,而董虎现有的人丁有多少?四五十万!四五十万人当中,即便算上俘获的西河、上郡羌人,也不足一成,在并州的董虎还能算上羌人王吗? 身上的血是不是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下认定自己是什么人,灵魂上的烙印也不是这么轻易磨灭的。 郭胜担任护乌桓校尉对“大同镇”没有太大影响,而且还能减少一些皇帝和内廷的忌惮,董虎也就捏鼻子认可了不住砸门骚扰的小公主提议。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小公主也不再烦董虎,但她却把董虎的羌王仪仗大车拉跑了,当他得知是卢植建议的,又气的他一阵肚子疼。 小公主前来并州是有自己马车仪仗队的,可那又如何?别看董虎的大车不咋滴,拖拉着的还是些怪腔怪调的骡子,关键是董部义从两年来打了数场大战,已经打出了董虎的威风,其他地方的乌丸人或许不会给他一个面子,代郡的乌丸人绝对不敢招惹,小公主使用董虎的仪仗大车,可不就是代表了河湟羌王吗?也气的大小混蛋一阵肚子疼。 “啥都没学会,竟然学会了狐假虎威……” 小公主抢了自己的大车,董虎也只能抱着儿子不满嘟囔一句,之后又继续头疼去哪里抢钱的问题。 “儿子,你说……那韩遂老小子有没有铜钱?要不咱爷俩把那老小子抢了?” “啪啪……” “算了,你小子都不赞同这么愚蠢的事情,老子自也没了法子去做,还是……还是再等两年吧……” 小二子还不住拍打他老子的脸颊…… “唉……” “要不咱把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都抢了?上党郡有铁矿,垣曲、汾阳、新绛、曲沃、翼城、闻喜、谢县、平陆、夏县、广昌可都有大汉朝的铜矿啊……” “啪啪……” “好吧,咱继续憋着,跑去离石县那帮匈奴人绝对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等他们造反了,干死了那给咱小鞋穿的张懿老儿后,咱就把那儿抢了,咱爷俩就躺在钱堆里,天天数钱玩……” 董虎怀搂着不老实的儿子,躺在床上自言自语,不远处的苦娃正在为父子两人缝制春夏单衣,听着父子两人在床上玩闹,偶尔才会抬头看了父子两人一眼,脸上也带着满满的幸福…… 董虎愁着上哪扒拉铜钱,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给十万兄弟发钱,忧愁着该如何搞活经济,他却不知皇帝比他还要头疼,自己好不容易卖官整了些钱,好不容易罚款了皇甫嵩、朱儁等人不少钱,可钱财还没在衣兜里捂热乎呢…… 新上任的车骑将军何苗伸手要钱! 各地围剿黄巾贼余孽的太守要求减赋,朝廷官吏要钱发俸禄! 跑到幽州抵御鲜卑人侵入幽州的皇甫嵩、朱儁,更是要再次扒拉他的小金库募兵! 皇帝刘宏气的肚子疼,可满朝文武全都劝谏,就是新贵盖勋也上表劝谏减赋募兵…… 何苗要钱是为了抵御凉州羌人,凉州一群混账整日要跑到美阳扒他刘家的祖坟,不想掏钱也不成!董虎在西线与魁头四兄弟干了一场,侵入代郡、上谷郡的鲜卑人是逃了回去,可侵入渔阳、右北平、辽西的鲜卑人却像是打了鸡血、抢上瘾了,至今还在肆虐不断,幽州刺史刘虞一封又一封求援信,都是刘家子孙,就算皇帝刘宏再如何不喜皇甫嵩老是扒拉他的小金库,多多少少也要给些支持,可汉阳郡讨要钱粮是怎么回事? 刚看了几眼新任凉州刺史耿鄙、汉阳郡太守傅燮的奏表,皇帝刘宏气的直接将竹简扔在德阳殿上所有大臣面前…… “哼!” “杀人造反,抢掠了无数百姓牛羊、钱粮……还要让朕再养那群混蛋吗——” “是不是今日养了他们,明日就又举刀来杀朕——” 皇帝大怒,汉阳郡太守傅燮招降了好几万羌人,招降就招降好了,暂时稳住那帮反反复复造反、投降的羌人不是不可以,可凭啥又问自己要钱粮养他们? 一干大臣全低头不语,看的皇帝更是心下火气不断上涌…… “哼!” “饥荒……他们若不造反,若不围城,若让百姓老实耕种放羊,又哪来的饥荒?” “哼!” 皇帝恼怒,他人皆不开口,张让一看这么冷场也不是个事儿,低头上前应和。 “陛下所言甚是,那帮贼人若不造反,自也不会有饥荒之事发生,况且……就算有饥荒,也是尚还坚守的城池内百姓,而那帮贼人不知抢了多少人的牛羊、粮食,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有饥荒?” 韩遂、边章等人造反的借口就是“宦官为恶”的借口,张让等人也最是恼怒、厌恶,趁着皇帝恼怒,顺便也隐晦的给耿鄙、傅燮抹了几下眼药水。 正文 第268章 陛下当厚恩以待 他人不开口,司徒许相无奈,上前抱拳一礼。 “正如陛下所言,饥荒非朝廷之过,实乃贼人肆虐凉州九郡才致使民生凋零,才致使的百姓无粮可食,然……若朝廷不赈济一二,若让凉州百姓心生怨念,臣心忧凉州动荡稍平又起祸端。” “还请陛下明鉴。” 许相抛砖引玉,一个又一个大臣上前,所说大差不差都是一个意思,担心朝廷若不救济一二,反贼韩遂尚未剿灭,刚刚有了点平静的凉州又呼啦啦造反了,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原有的那些羌人,没了吃喝的无数汉民也会跟着加入反叛当中…… “臣以为当趁着此时,尽快剿灭那韩遂反贼!” 正当众人劝解皇帝拿出些钱粮救济凉州时,猛然听到这么一句,皆是心下一惊,不由齐齐看向冷脸抱拳的何进。 “正如诸位大人所言,若朝廷不救济一二,饥荒百姓恐有被贼人蛊惑而反叛,当此之时,只有立即将贼人剿灭,断了作乱源头,再与百姓救济之粮,动荡不安的凉州才能逐渐平静下来。” 皇帝有些怪异深深看了何进一眼,过了好一会才默默点头。 “爱卿的意是令美阳之卒讨贼吗?” 何进想着昨日府内一干幕僚的商议,摇头说道:“臣以为美稷兵卒不宜妄动,正值朝廷困顿之时,若美阳数万汉兵稍有意外,长安三辅必因空虚而遭大难,臣以为当征募凉州境内之卒以讨金城之贼。”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以贼杀贼,驱狼与虎斗…… “陛下,臣以为此计可行!” 太尉崔烈出列抱拳,一群大臣相视后,齐齐上前。 “臣等附议。” …… 凉州羌人造反是很奇葩的事情,造反的同时一准想着如何投降的事情,每次造反时候,除了带头大哥倒霉外,余者跟着摇旗呐喊的小弟往往都会得了不少好处,一反一降,手中却多了不少钱财和牛羊,也因这个原因,每次造反时候,都会有不少羌寨跟着造反,一起抢掠汉民村寨、城池,一起发财致富。 羌人太多了,凉州十郡到处都有羌人,无论造反闹腾的多大,只要最后选择了投降,朝廷都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而予以安抚,而且一反一降过程中,手里多了不少抢来的钱财和牛羊,又为何不跟着造反呢? 只要对凉州过往较为了解的人,大差不差都知道凉州羌人的脾性,知道傅燮安置的四十个营的羌人并不穷,远比困在冀县城内出不去的百姓富裕的太多,这也是皇帝极为厌恶、恼怒的地方,明明那帮投降了的混账们手里有很多牛羊,还他娘地整日哭穷问自己要好处,抠门的皇帝能不恼怒吗? 昨日是杀人抢掠的反贼,投降后不仅没有悔改心思,反而如同功臣一般问自己要好处,换了谁也是气的肚子疼,偏偏又无可奈何,谁让朝廷战败了呢?谁让朝廷没能施加更多威严?谁让老祖宗自己拉的屎没擦干净,让原本仅河湟谷地内一处羌人散落到了整个凉州了呢? 羌人原本只是居住在河湟谷地内,因为战争缘故,大汉朝把投降、俘虏的羌人安置在整个凉州境内,羌人爱造反闹腾,越是闹腾,凉州汉民越少,不仅凉州境内的汉民会逃离,生养的汉民会死在战乱中,中原、关中汉民也不会跑去混乱的凉州居住,随着羌人的人丁增长,大汉朝也越来越难以应对凉州羌人造反…… 董虎是凉州人,知道凉州境内的羌人与并州的匈奴人情形差不多,原本匈奴人是居住在河套三郡北面的漠北草原,在南匈奴归顺大汉朝后,南匈奴就被安置在了西河郡、上郡,在曹魏之时,曹操又将五部匈奴安置在太原郡,把匈奴人安置在了整个并州。 羌人从河湟谷地内安置在凉州各郡之初,正是大汉朝极其强盛的时候,一开始时,一个个也都挺老实的,感恩戴德的好话也是说了一大堆,这与匈奴五部刚刚被曹操安置在并州腹心时一样,都挺老实的。 可后来呢? 后来咋就成了“五胡”了呢? 羌人从河湟谷地内散落于整个凉州,以至于凉州起起复复造反不断,成了大汉朝始终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匈奴人从漠北草原进入漠南草原,继而再次被曹操扩散在了整个并州所有地方,致使匈奴人凭借着并州地理位置,向西虎视关中,向南俯视河南,向东觊觎整个河北,以至于成了屠戮天下的五胡急先锋…… 董虎先知先觉,本身就是凉州人,身体里也有高原羌血脉,对凉州羌人了解更多些,若不是后来石虎把一二十万羌人迁入河北枋头,若不让本来松散的羌人成了一个拳头,羌人哪有资格成为五胡中的一员。 对于董虎来说,始终都有一个统一王的鲜卑人、凭借背后万里的鲜卑,远比松散如沙的羌人威胁大了太多,别看於夫罗、呼厨泉兄弟领着残部跑去了离石,董虎的一只眼睛也还盯着他们兄弟,也还盯着跑去了北地郡的匈奴残部,还在等待着下一次干死或弄残他们的机会,反倒对凉州羌人的闹腾不是太过重视,松散如沙的羌人,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混战杀的血头血脸。 但对于大汉朝上下臣子们来说,羌人造反才是最大的威胁,仅剩下数万残部的匈奴人,被乌丸人阻拦在大汉朝之外的鲜卑人反而威胁性小了太多,毕竟匈奴人、鲜卑人都有他人牵制住,对于皇帝和朝廷内外大佬们来说,董虎的威胁比匈奴、鲜卑、乌丸人的潜在威胁更大,至于董虎有没有将羌人、匈奴人改了汉姓…… “哼!” “幸亏那小混蛋没有打死那些鲜卑人,要不然……弹汗山肯定也会被那小混蛋占了去!” 三公刚刚确定了先揍趴下韩遂的战略方针后,皇帝刘宏心下对汉阳郡羌人的恼怒还没平息了呢,小公主的奏表就又送到了朝堂上,看着小混蛋竟又要用钱粮收买乌丸人,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恼怒。 御书房内跪坐着好几位朝廷重臣,皇帝阴沉着脸,提前知道了消息的司徒许相、司空丁宫、司农曹嵩、太尉崔烈、大将军何进等人全都一脸的苦涩,小混蛋也太难缠了些。 司空丁宫抱拳道:“正如陛下所说,董都尉在击败了魁头后,若再围歼了那扶罗韩、蒲头、步度根,那华雄绝对不会仅在诸闻泽屯兵过万,而是在弹汗山屯兵驻扎了……” “哼!” 刘宏一阵不满冷哼。 “那还用说?小混蛋不让那华雄守在强阴县,却跑到诸闻泽,又逼近了弹汗山一步,若将那魁头四兄弟全打死了,自是跑去弹汗山!” 一屋子人听了皇帝这话语,全都暗自苦笑叹息,原本以为匈奴人、鲜卑人能死死拴着爱闹腾的董虎,可这才两年,匈奴人被小混蛋打残了,不得不逃亡离石、北地郡舔舐伤口,而现在弹汗山鲜卑人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上,不仅损兵两三万,更是被迫将抢掠的百万头牛羊扔给了小混蛋。 一口吞下了百万头牛羊也就罢了,可小混蛋偏偏又拿乌丸人的牛羊收买乌丸人…… 一想到羌人造反尚未平定,北面又迅速崛起一个强大的羌人王,崔烈心下就是满满的苦涩无奈…… “董都尉虽年仅二十,从公主来信来看,董都尉用兵之老辣不输于朝廷宿将,臣以为……陛下当厚恩以待。” 三公许相、丁宫、曹嵩以及大将军何进相视后,即便是张让、赵忠一干十常侍,本应该立即反对的他们也全都沉默不语,看的皇帝刘宏一阵气闷…… “朕又岂能不知那小混蛋会打仗?可那小子就是个天生脑后长骨的家伙!” 说着,刘宏又重重拍打面前一堆竹简奏表。 “你们也都看了那小混蛋说了些什么?说朕不是有德之人!说朕不配做天子!” “这是一个忠贞臣子说的话语吗?” 小公主没敢在竹简上说这样气恼刘宏话语,卢植、张恭能不写吗?刚看了竹简上后,刘宏差点没气炸了肺,在皇宫内撒气了好几日,这才将几个重臣提拎到面前商议。 一干人心下无奈,但他们也能看到董虎对公主、卢植等人跑去阴馆县的不满,不满一干人遣使鲜卑,可……可他们也能看到小混蛋虽说了些混账话语,但所作所为却没有危害大汉朝的地步,甚至还有相助大汉朝安抚乌丸人不满。 崔烈心下叹息,面上却有些郑重,说道:“董都尉是说了些浑话气恼了陛下,但董都尉的所作所为确实尚未有任何危害大汉朝的事情,不仅未危害大汉朝,反而还有功于社稷。” “公主遣使入鲜卑人大营的时机不对,鲜卑人不仅劫掠了乌丸人的百万头牛羊,更是砍杀了乌丸人数万老弱俘虏,此时朝廷若说和鲜卑人,必然会激起乌丸人的愤怒,董都尉却能让公主安抚乌丸人,还有就是华雄领过万兵卒驻防诸闻泽一事,臣以为……董都尉还是忠心大汉朝的。” 崔烈又说道:“从公主和卢尚书的信件中可知,董都尉所立重城有三处,三座重城皆在雁门郡境内,从南至北的马邑县、间城、平城三处重城,三处重城都是依照十万人的聚居点,期间还有十余座万人军寨以及一些用于临时耕种的小型村寨……” 何进突然插嘴道:“崔太尉,那小子要建的三座重城每一座都堪比雒阳,先不言未经陛下允许便要私自建城之事,仅如此三座堪比帝都之城,又岂是人臣之为?” 正文 第269章 皇帝说漏嘴了 小公主尚未前往并州时,皇帝和朝臣们就知道董虎在“大同镇”内扩建马邑、平城以及新建一座“间城”和大小无数军寨、军屯,但从没有哪个人对此有任何意见,都想着让董虎多耗费些民力,让跟随的百姓逐渐对浑小子的沉重劳役不满,将来朝廷也有机会一举拿下浑小子打下的一切。 可当卢植、郭胜、张恭、张懿等人送来竹简,知道董虎欲要打造三座比雒阳城还要庞大的边塞重城后,几日来就被朝堂上下争吵不断,全都认为小混蛋有不臣之心。 今日崔烈再次提起,大将军何进也率先站出来质疑董虎的建造长宽十里巨城的用意。听了何进的反对,看着皇帝刘宏的不喜,崔烈心下也不知是何种心情…… “大将军说的是,别说是董都尉要建造三座如此巨城,任何一人想要建造一座比雒阳、长安还要庞大的巨城,臣心下也有怀疑其不臣之心,但这是一座巨城,若是一次性建造三座如此巨城,臣……臣反而不认为董都尉有不臣之心。” 刘宏一愣,皱眉不解道:“且不言那小子能否建造的出如此庞大巨城,仅他有这种心思,那也是脑后反骨的小子,怎么到了崔爱卿嘴里,那小子反而成了忠臣?” 崔烈眉头微皱了下,还是抱拳躬身回答。 “回陛下,长宽各十里巨城,仅此一座就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不知需要多久才能建成,我朝凭借天下之财方能建造长安、雒阳一处巨城,除此之外,纵使中原富庶州郡,亦不能建造如此巨城,更何况还是三座?” 崔烈又说道:“按照公主上奏话语,从南至北依次是马邑、间城、平城三座巨城,每座巨城以十万人坚守一年为准而建,每一座巨城都储存着超过百万石粮食、百万头牛羊以及所需草料,是一座可以让超过十万人临时躲避战乱一年的巨城。” “因建造时间太短,三座巨城也只是如同一座一二十万军队驻扎的营寨,但从董都尉对三座巨城,以及河套三郡、西河郡、上郡的安排来看,董都尉确实没有与大汉朝为敌的征兆。” 崔烈继续说道:“西河郡美稷单于庭、上郡匈奴兵败后,原匈奴人族地被董都尉划入私人牧场,留守之人皆是没了手指的奴隶,除了两万奴隶外,就只有看守牧场的三千骑。” “雁门山以北,距离雁门关最近的马邑城虽是董都尉设立的军塞重城,然而马邑城却皆是老弱妇孺,其次就是间城,间城以及间城附属军塞、军堡的青壮也很少,董都尉几乎把所有青壮男丁、妇人全都聚集在了平城,除此之外就是河套三郡数万屯田民壮、兵卒,以及那华雄领过万卒屯驻的诸闻泽,陛下可从公主来信中清晰看到一件事情,就是董都尉几乎把所有的青壮、兵卒都聚集在了平城以北。” 说到此处,崔烈心下叹息一声,再次向着皱眉的皇帝抱拳。 “当日董都尉领二十万黄巾贼俘虏自豫州北上冀州,二十万大军一共分成前中后三军,前中两军各五万,董都尉本应是三军主帅却居于后军十万辎重营。” “三军主帅是董卓董中郎,监军长使是郭公公、清河郡王刘胜,前军、中军领军将领皆是董中郎名下将领,而董都尉名下将领则居于次,初时臣只以为董都尉虽是董部义从统领,是董中郎名下之将,居于董中郎名下也算正理,直至董都尉在广宗城下当众大怒,臣这才发现是错了……” 朝廷上下真正忌惮董虎的事件就是“上中下亡国三策”事件,就是董虎在广宗城下大怒说了“三策”话语后,此事传扬的天下尽知,崔烈提及此事时,不仅皇帝皱眉,其余等人也是皱眉不悦。 崔烈好像没有感受到他人的不喜,苦笑道:“前中后三军共有二十万,前中两军是俘获的黄巾贼主力青壮,董都尉不亲自看押,而是让朝廷重臣看押,自身居于后军辎重营,若董都尉不言雒阳帝都空虚,臣也未有察觉二十万黄巾贼俘虏北上冀州所带来的隐忧、危险,而董都尉亲自留于后,也确实向朝廷表达了诚意。” “正如今日公主所奏,马邑、间城虽是董都尉欲要设立的军寨重城,除却一些老弱妇孺却空虚无兵,雁门校尉丁原若愿意,领千卒甚至可直接杀到平城之下,董都尉虽年轻却惯于征战厮杀,若真有心南下侵入并州腹心,若真有心反叛,又怎会将脆弱的后背留给朝廷?” 小公主在信件里已经详细说了董虎与魁头兄弟厮杀的全过程,几个大佬在府邸不知与属僚商议了多少回,就算不想承认小混蛋“惯于征战”也不能,如此狡猾的小子又如何看不到背后的空虚? 刘宏听了明白,心下想生气却又无奈,沉默了好一会…… “那小混蛋若不是每每混账胡言,若他真的愿意为国征战,朕又岂会真的气恼?” “朕相信爱卿所言,相信那小子今日尚无反意,可那小混蛋手中有十万敢战精锐却是真的,今日无反叛,谁敢言日后无反意?” 皇帝说了这等话语,崔烈自己心下也是担忧不断,又如何辩驳? 看着低头不语的崔烈,看向一干沉默不语重臣,犹豫了好一会,刘宏才再次开口。 “若那混账小子真的忠心耿耿,即便说了些猖狂话语,朕也不会怪罪,即便担任八营校尉主将,朕……朕也允了他……” 听了这话语,不等何进、张让大惊跳出来反对,由中常侍担任上军校尉的蹇硕慌忙站出来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啊!那小……董都尉在并州已有十万大军,若再执掌守卫京师安全的西园兵马,臣……臣担心恐有灾祸啊!” 何进跟着上前道:“还请陛下三思,若董都尉愿意入京任职,陛下可让董都尉任西园一校尉,却不可让他统领西园兵马!” 蹇硕、何进上前,内外廷一干大佬,即便是太尉崔烈也不得不站出来反对。 “还请陛下三思。” 刘宏哪里想让董虎担任刚刚成立的西园八校统领,他也就这么说一说,见他人起身劝谏,摆了摆手。 “若那小子真的忠心,真的愿意做韩信,朕效仿太祖,即便让他做大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事后……那啥……” 刘宏差点说漏嘴了,房内一干大佬全一脸无语,那小混蛋每每拿太祖杀韩信的事儿说事,自是不愿去做甘心受死的韩信。 “唉……” 刘宏一阵头疼,那小混蛋太过狡猾,让他去揍凉州造反羌人,他就自比韩信,就把太祖杀韩信的事情搬了出来,虽说韩信是死在吕后手里,可若没有刘邦点头,萧何他长了几颗脑袋敢与吕后勾结杀韩信这般功臣? 事情都是明摆的,小混蛋不愿意做伸着脖子让人砍的韩信,也让皇帝、朝臣认为他不忠的最大原因,也就成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头疼。 出兵攻打,用武力强迫着董虎低头,甚至直接砍了脑袋了事,可此时的大汉朝内忧外患,张燕带领的黑山军还没解决呢,汉阳羌虽然投降了,那韩遂还领着五六万羌人趴在金城塞,趴在凉州西北四郡…… 张温一战丢了数万汉兵,本应该招募一些兵卒补充进入美阳,紧接着汉阳郡羌人投降了,凉州羌乱对长安三辅的威胁等级骤然由S级变成了d级,美阳汉兵大营就不再需要这么多兵卒,再加上皇帝抠门不愿多掏钱,让赵忠做了两三个月的车骑将军,不仅没有征募一个兵卒补充进入美阳汉兵大营,而且还克扣了阵亡将士的抚恤,本来是三四千钱抚恤金的,结果就给了每个阵亡将士千钱,也让阵亡将士家属极为不满哭诉,皇帝也以此为由,趁机罢去了赵忠的车骑将军,但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还是千钱,并未因此而补足。 皇帝抠门,没有继续募兵送入美阳汉兵大营,甚至克扣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却用这些节省下来的钱财征募了西园八营兵卒,并以此设立了西园八营校尉。 西园八营校尉是两千石营将级别,营将的编制是五部十曲,一部其实就是一校尉或司马……那么问题来了,西园八校尉是校尉,名下“五部”兵马的五个统领也是校尉或司马,这岂不是多此一举,直接把八营校尉变成八营将军岂不是更好些? 看到这里,看客们可能就迷糊了,可若知道“将军”只是个虚职或是临时职位,平时并不直接统领兵马,直接统领兵马的是校尉,就不会奇怪为何会这样了。 直接统领兵马的官职不能太大,一旦越过了“校尉”成了将军后,直接统领兵马的将领就能登殿议政,就成了既直接统领兵马又参与政治的存在,这会由此转而成为真正权倾朝野的权臣,也因为这个原因,直接统领兵马的最高官职定格在“校尉”一级,参与朝廷政治的只能是虚职将军,当然了,大将军这样的帝国总司令是特殊情况。 大汉朝实权营将级别的校尉不是很多,除去帝都北军五营以及刘宏新设立的西园八营校尉,以及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这些司隶校尉部嫡系营将校尉外,剩下的都是隶属于边军营将校尉,诸如控制羌人的护羌校尉、控制乌丸人的护乌桓校尉、渔阳营校尉,若不是美稷匈奴较为特殊,有匈奴王的缘故,“护匈奴中郎将、度辽将军”都可能会被降格成两千石营将校尉。 营将校尉虽是“校尉”却与“将军”等若,与“陇西郡南部校尉、益州蜀郡北部校尉、丁原的雁门校尉”这样的州郡校尉有很大区别,州郡校尉与营将编制下的“五部十曲”的一部校尉等若,或者等级稍高一些,皆因州郡校尉若无上面旨意,并不从属于哪个营将校尉,而营将编制下的“五部”校尉则直属于营将校尉。 正文 第270章 还是大将军吗 董虎动不动就拿雒阳空虚说事,动不动就要捅空虚的雒阳,而他也确实善于做这样的事情,就比如今岁冬日的厮杀,他就让刘弃领五千骑捅了弹汗山,虽斩获不是很多,一共也就抓了数千鲜卑人老弱妇孺,可皇帝、朝臣们都知道他喜欢捅他人空虚的老巢。 张温冒进,六路大军五路惨败,董虎就又拿此事一通叭叭,皇帝刘宏又惊又怒,不仅将张温、皇甫嵩、袁滂、周慎四人关了起来,更是提前弄了西园八营校尉,即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下军校尉鲍泓、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军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 据董虎所知,西园八营校尉是皇帝刘宏病逝前新立的八营汉兵,目的应该是担心儿子刘辩太过年幼,担心大将军何进权势太大的制约行为。 大将军本应该掌控京畿兵马,继而才能节制天下,北军五营精锐跑去了美阳汉兵大营,京畿空虚无兵,重新设立一个西园八营兵卒也算合理,关键是八营统领不是大将军何进,这已经让何进极为不满了,而现在皇帝刘宏又说什么让北面的小子担任“大将军”一职,心下即便知道此事绝无可能,可他还是有些恼火。 御书房商议了半日,屁个事情也没有决定出来,幽州刺史刘虞推荐皇甫嵩担任护乌丸校尉、朱儁担任渔阳营校尉,小公主、卢植却推荐中常侍郭胜担任护乌桓校尉,但在御书房内商议了半日,最后也没决定下来最后结果。 大将军何进没有返回府邸,而是直接出城来到了西园八营驻地,刚见到袁绍、曹操两人就是一阵唉声叹气。 “唉……” 袁绍、曹操相视,一阵细细询问后,两人全都皱眉思量…… “公主、卢尚书皆提议郭公公出任护乌桓校尉,肯定是因那董虎阻挠缘故。” 提前知道了董虎与魁头四兄弟交战的全过程后,素来不屑董虎的袁绍,也不再开口闭口“羊杂汤小儿、那小儿”什么的了,也便成了“董虎”全称,甚至连曹操也将“虎娃虎娃”改成了“董都尉”称呼。 袁绍开口,曹操默默点头赞同,但还是说道:“公主信件中已经明确说了清楚,董都尉恼怒皇甫将军在美稷单于庭的所作所为,担心皇甫将军再用乌丸人挟制董都尉也算合理。” 袁绍皱眉不悦道:“那董虎先是趁着匈奴人内乱时,落井下石干掉了匈奴人,去岁冬月又出兵先后与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兄弟交战,弹汗山遭受重创,若不能统合了鲜卑各部,鲜卑人实则已经落于下风,若不让乌丸人在旁挟制,日后那董虎必成另一个强盛匈奴部族。” “若我大汉朝正值国泰民安鼎盛之时,即便那董虎成了当年盛极一时的匈奴,朝廷也不用太过担心,然今时朝廷阉宦居于庙堂为祸于内,外又有黄巾余孽占山肆虐州郡,有凉州韩遂造反,若不以乌丸人挟制那董虎,终究是不妥的。” 何进叹息道:“本初所言有理,可那小子就是油盐不进,就是不愿意让义真出任护乌丸校尉,朝廷也是无可奈何。” 曹操叹气道:“正如大将军所言,乌丸人损失惨重,若无牛羊、粮食救济,乌丸人不敢主动攻打鲜卑,不敢攻打大胜后的董都尉,却敢南下劫掠幽州百姓,在董都尉用牛羊、粮食收买下,即使董都尉不杀皇甫将军,皇甫将军即便做了护乌桓校尉也只是个虚名。” 何进点头道:“本初、孟德,你们可有应对良策?” 沉默许久,袁绍、曹操相视一阵苦笑,无论他们想的何种法子,最终还是需要董虎点头认可,若他不认可,任谁出任护乌桓校尉一职,只要董虎随意丢个眼色,皇甫嵩也好,朱儁也罢,都得被乌丸人砍了脑袋。 在公主刘妍、尚书卢植、中常侍张恭、并州刺史张懿等人跑到阴馆县,并遣郭缊进入鲜卑大营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朝廷牺牲乌丸人利益来讨好鲜卑人,而这对于乌丸人来说就是背叛! 在乌丸人最困难时候,朝廷背叛了曾经的盟友,乌丸人心下自是恼怒、怨恨,在吃了董虎的牛羊、粮食后,只要董虎开口,肯定会有不少乌丸人举刀剁人脑袋,不管是谁出任护乌桓校尉,只要这个时候董虎开口,那都是个死字。 曹操叹气道:“董都尉亲近年幼孩童,不仅在临洮收养一些失孤孩童,在雒阳时亲近史侯、公主,在颍川郡时更是征募了个三岁孩童为从事,大将军也能从公主、卢尚书、郭公公奏表中看出一二,虽董都尉不满他们妄自遣使入鲜卑营帐,虽说了些恼怒话语,但也并未趁机打击朝廷威严,反而让公主成了其大长使,让公主督理乌丸人事宜……” “如此之下,公主若开口推荐皇甫将军出任护乌桓校尉,董都尉也未答应,恐怕此事只能作罢,只能缓缓图之,若是太过急躁反而会激怒了董都尉,于国于天下都非善事。” 袁绍不悦道:“以阿瞒话语,难不成就任由那董虎做大难制?” 曹操心下不悦,反口问道:“本初兄可有良计?正如公主所言,太原郡可否拿的出五十万石粮食、五十万头牛羊?幽州可否拿的出如此之多粮食、牛羊救济乌丸人?太原郡、幽州拿不出,朝廷可否拿的出百万石钱粮收买乌丸人民心?” 袁绍张了张嘴,百万石粮食价值三万万钱,袁家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三万万钱对于袁家也算不得什么,可要拿出百万石粮食,那就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了。 见袁绍不开口,曹操叹气道:“董都尉能让公主督理乌丸人借粮之事,能让郭公公出任护乌桓校尉,就已经说明董都尉还没有想要吞下乌丸人的想法,只是收买、结好乌丸人而已,那华雄在诸闻泽筑城以守,虽看似有威胁弹汗山的意思,但以操看来,董都尉更多的是被动抵挡。” “董都尉自冀州入并州时,所领凉州兵马仅万五,万五却押解二三十万黄巾俘虏,仅两年时间便又吞下二十万匈奴人,所占之地却有千里之广!” “以万五凉州之卒,控四五十万之人,本初兄若是董都尉,可否再吞得下四十万鲜卑人,可否吞得下三十万乌丸人?” 袁绍皱眉不语,何进却微微点头,董虎蹿起的太快,急需稳固根基,若不是鲜卑人率先发动战争,董虎也不会集结主力全力一战。 “董都尉亲善史侯、公主,操以为大将军不宜太过得罪董都尉,正如董都尉所言,即便嘴里说了些浑话,然他确实在边地戍边守国,所作所为并无危害朝廷之事,以未来可能之事而罪他人,而激怒十万戍边将士,既无智亦无仁德。” “操还是认为先彻底平定了那韩遂作乱,只有彻底平定了凉州羌乱,朝廷才能腾出手来清除掉黄巾贼余孽。” “彻底平定了各处反叛作乱,大将军只要清除掉陛下身边蛊惑小人,还天下安定平和,三五年休养生息之后,即便董都尉心生异志,也只是另一个匈奴、鲜卑之流,我煌煌大汉又岂会惧之?” 曹操低身抱拳,何进心下叹息,知道曹操是对的,朝廷正值内忧外困之时,即便想出兵弄死了那小混蛋也不可能。 无法出兵征讨,就只能不断给董虎制造一个又一个敌人,先是匈奴人,匈奴人却因内乱给了董虎机会,也一举彻底击败了匈奴人,解决了后背的敌人。 匈奴人倒了,寻到了鲜卑,结果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四兄弟先后战败,弹汗山遭受重创,虽然折损的兵马也仅两三万,对于四十万人丁的鲜卑来说,两三万控弦卒的损失并不是不能承受,可此时的鲜卑并不是檀石槐活着时候的强大鲜卑,四分五裂的鲜卑各部还是不是董虎的敌手? 弹汗山遭受了重创,朝廷派出使者就是不想让董虎真正击败了鲜卑人,从小公主的奏表上可以清晰的得知董虎的不满,但朝廷上下却不认为遣使错了,若没有遣使,董虎所领的一人双骑万骑精锐就会缠住仅剩两万骑的鲜卑人,侵入代郡的扶罗韩三兄弟真的可能会全死在万骑董部义从手里。 遣使不是为了营救董虎,而是为了避免董虎真的干掉了弹汗山鲜卑,至于鲜卑人侵入幽州……鲜卑人侵入的也只是居住在幽州境内的乌丸人地盘,幽州汉民遭受的损失并不是很大,即便真的遭受了些损失,与董虎做大后南下侵入太原郡、河东郡来说,幽州这点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一个强大堪比曾经的匈奴人的河湟羌才是真正威胁。 与雁门郡相邻的弹汗山鲜卑遭受了重创,在没有统一鲜卑各部前,魁头已经没了太大能力威胁到了董虎,朝堂大小官吏们知道,只有弹汗山鲜卑、仇水河谷乌丸人联手,还有可能再次与董虎形成一个相互牵制的平衡。 可现在…… 谁也没想到,董虎会用“借一还一”的方式收买乌丸人,即便收买不了渔阳郡、右北平、辽西、辽东境内乌丸人,但却可以收买代郡、上谷郡的乌丸人,把他们变成为董虎手里的刀! 正文 第271章 父子相见 大将军何进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兵权、权利,北军五营成了个空壳,所有精锐全被皇甫嵩带去了美阳汉兵大营,之后又都成了董卓的兵马,好不容易劝说皇帝弄了个西园八营,结果却是中常侍蹇硕成了上军校尉…… 离开了西园,何进一个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上目光涣散不言不语,马车何时停顿下来的也是不知…… “老爷。” 赶车中年打开车门,见到何进毫无任何反应,弓着身子轻声呼唤,也惊醒了心情杂乱无比的何进。 “唉……” 何进长长叹息一声,但他并未急着走下马车,而是看着跟了自己好几年的马夫。 “阿福,没有任何兵马的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吗?” 马夫阿福愣了下,弓着身子道:“袁公子、曹公子不是老爷的府掾吗?右校尉淳于琼与袁公子相善,助军左军校尉赵融与曹公子交好,八营中老爷是占了半数的。” 听了这话语后,何进不由一阵苦笑。 “呵呵……” “袁本初、曹孟德又岂会真的是人下之臣?” 何进苦笑后,又是一声轻叹。 “说了这些你也不懂。” …… 自己心下苦楚自己知晓,何进更愿意自己亲弟弟成为西园八校中军校尉,而不是袁绍,不是四世三公的袁家,看似何进占了西园八校的四个,实际上他屁个兵卒也未得到,正如他所说,袁绍、曹操又岂会真的愿意成为屠夫子的门徒? 何进看似成了大将军,实则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他的弟弟何苗呢?成了美阳数万汉兵的统帅,真实情形又如何? 董卓在临洮时,虽是白丁,实际上却是陇西郡南部校尉,而临洮校尉刘胜不过是个泥菩萨,但刘胜却能在临洮做了好些年的校尉,也由此可见,董卓并不是不能与一个愿意做泥菩萨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的。 何苗的性子与董旻差不多,在家里都是万年老二,头顶都有个强势霸道的兄长,每次军议,董卓开口说这么整,军帐内大小将领全点头赞同,何苗心下就算有异议也无可奈何,也只能按照董卓的话语整事。 当然了,董卓在校尉一职上待了一二十年,对军中大小事情尤为熟稔,安排的也算中规中矩,他人就算想挑毛病也寻不到…… “何将军,你看这样可否稳妥?” 何苗走神了,董卓将各营轮流值夜顺序安排了一遍后,主动开口询问时才将他惊醒。 “呃……” “董将军安排甚是稳妥,就依董将军之法。” 董卓很是满意点头。 “既然将军应允……” “董将军。” 正在董卓起身对一干将领严厉训话呢,何苗突然开了口。 “董将军是凉州人,在凉州羌人中也有诸多威望,正值凉州作乱羌人内乱之时,此时可是朝廷一举剿灭那韩遂之时?” 董卓想也未想摇头,正待开口,一小将突然闯入中军大帐。 “报将军,董校尉前来请见。” 小将突然闯入军帐,正待董卓不喜时,听了“董校尉”三字又是一愣,弟弟董旻是奉车都尉,董虎是属国都尉,能用“董校尉”三字的只有儿子董瑁一人。 愣了下,董卓又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 “本将军正在军议,让人领着我儿去本将军军帐就是了,此等之事还要前来汇报?” “下去!” 小将正待抱拳答应,何苗突然开口阻止。 “董校尉不顾艰辛自高原前来,本将军又岂会轻贱忠贞将士?” “将董校尉请来此处。” 小将忙抱拳唱了个“诺”后,慌忙去营地外传令,一干凉州将领全都有些莫名相视,但他们也都没有多说什么,但因何苗的开口,军帐内也有了些异样的沉默…… “将军,董校尉请见。” 刚刚那名小将再次进入军帐,董卓不耐烦摆了摆手。 “将军开了口,直接领我儿进来便是!” 董卓不悦,小将不敢多言,仅数息,青衣白衫一人掀帘走入,拄着拐杖的青年不是董瑁又是谁? 董瑁不认识何苗,但他在前来之时大概了解了些最近两年的事情,知道坐在主位上的是新任车骑将军何苗,来到人前先是与何苗抱拳行了一礼,这才与董卓见礼,只是他还没有刚开口,就被董卓不耐烦摆手打断…… “刚刚何将军询问为父,此时正值凉州贼人不和内乱之时,朝廷若此时征讨那韩遂老小子,可否平灭了那帮反贼?” “为父现在考较你,正值贼人军心不稳之时,朝廷可否一举平灭了那些贼人?” 董卓甚至没让董瑁自己寻个位子坐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起之前的何苗问话。 董瑁刚刚从临洮折转汉阳郡前来的美阳大营,许多事情并不能全部了解,但他毕竟在河湟谷地做了两年的大总管,略微思索了后…… “孩儿以为更稳妥些为好。” “韩遂杀边章、李文侯,傅太守顺利招抚了汉阳郡、安定郡、北地郡先零羌人,从现在情形来看,东羌分成了两部分,一部是霸占金城塞的韩遂所领数万羌人,另一部是投靠了傅太守的汉阳郡、北地郡、汉阳郡的数万羌人,两部羌人因韩遂酒宴上诱杀了边章、李文侯而生出了间隙,即便日后联合在了一起,也必然相互戒备,按理说此时正是一举干掉那韩遂之时。” 董瑁说了这些话语后,即便是董卓也不由默默点头,何苗也不知何时坐直了些身子…… 想着一路前来所见情景,董瑁心下叹息,还是一脸平静继续开口。 “贼人有了间隙,被傅太守招降的数万羌人绝不会轻易再信任那韩遂话语,依照常理,此时确实是朝廷出兵攻打的时候……” “父亲跟随过段颎太尉,跟随过张奂将军平定过羌人造反,知道羌人造反后会是怎样的情形,凉州地贫人穷,此次羌人造反不是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当日的造反,当日虎娃领兵抢夺榆中塞时,虽各郡也多有动荡,然真正动乱的仅有金城郡一地,而今日却是凉州九郡。” “当年北宫伯玉造反之时正是冬日,与此次韩遂、边章等人造反之时相若,虎娃千骑奔袭阎行万五大营辎重之时是三四月之时,虽因虎娃后方辎重行军较缓,但虎娃还是领着过万人在十万贼人面前耕种了一季豆子、高粱。” “一者是虎娃领兵抢占了榆中塞,将十万贼人锁在了金城塞以西的金城郡境内,二者是贼人作乱虽让凉州各城百姓不敢出城耕种放羊,但虎娃却在三四月时就已经将贼人压缩在了金城塞以西,虎娃即便因等待后方辎重兵卒而耽搁了半月,但还是耕种了些粮食,凉州其他郡县百姓同样可以耕种田地,并未因此误了天时而引发凉州饥荒。” 董卓和一干凉州将领纷纷点头,贼人冬日造反,而在冬日之前,百姓应该种下的冬小麦也早已种下,只要能在来年五月份之前干趴下贼人,只要给百姓足够时间收割麦子,百姓就不会触发大规模饥荒。 在没有化肥时候,一块地不可能年年耕种,需要歇茬、换茬,所以也会有许多百姓不会种植冬小麦,而是选择来年种植养田、肥田的大豆,若要引发饥荒的也只会是准备来年种植大豆换茬的百姓,但当年董虎带着过万人杀向榆中、勇士两城时,并未真正错过百姓种植大豆的时节,也就是说,除了一些被贼人抢掠的百姓倒霉外,大部分百姓并未真正遭受到太大影响,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的造反也没能真正引起太大饥荒。 一干将领也算是听明白了董瑁想要表达的隐意,纷纷点头……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等人造反的时间较短,造成的灾祸也仅金城郡一地,然今日韩遂、边章等人却引发了凉州九郡造反,不仅范围广,更是动荡了凉州长达一两年之久,凉州百姓已经成了赤贫、饥荒情景。” 董瑁转而看向主座上的何苗,抱拳一礼。 “敢问将军,此时若要剿灭金城郡贼人,当选用何处兵卒?征讨贼人所用粮食辎重由何处所出?” 何苗皱眉了好一会,暗自叹息了后,面上却无太大异样。 “朝臣们皆言可选凉州境内忠勇将士平贼,而粮食辎重……凉州各郡自募。” 不等董瑁开口,人群中的李傕不由开口不满。 “这不是胡闹吗?现在的凉州正穷的咬人呢,哪有粮食供应兵卒?” 汉兵一系将领还不觉得如何,凉州一系将领全都一副不满恼火的样子。 董瑁心下叹息,脸上却极为郑重。 “若依将军所言,大军征讨之时,就是傅太守招降的羌人造反之时……” “行了!” 董瑁还要继续开口,董卓冷脸一摆手打断。 “朝庭持重老臣无数,所思所虑又岂是你一娃娃能够比得?若再胡言乱语,岂不是让他人以为你一娃娃不够顾全大局?” 说罢,董卓又向神情凝重的何苗抱拳,叹气道:“我儿年少,又哪里知道朝廷的难处,若能尽快剿灭贼人,凉州也可就此安稳,只是……正如我儿所担忧的那般,还需谨慎些,勿使那些贼人再次反叛作乱才是。” 董卓不愿意儿子当众把话语说了清楚,但一干汉兵将领却与何苗一般,全都神情凝重看向拄着拐杖的董瑁,唯恐他的话语成真,若再让汉阳郡羌人造反,事情可就真的大条了。 正文 第272章 董瑁是质子 何苗自是不愿意让汉阳郡羌人再次造反,再次开口询问董瑁,但因董卓的开口训斥后,董瑁也不愿再开口多言,该说的内容其实已经表达了出来,说与不说也就那回事情,剩下的就只能是朝廷的事情了…… 董卓没想到董瑁会这么快前来了美阳,按照他的估算,两三千里的高原路程至少需要半年时间,也正如董卓所想,高原人丁稀少,千里无人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就需要一边赶着牛羊一边行走,如此就需要很长时间,但在苦娃领着百十女人和五千幼军骑进入参狼谷后,为了更好的对参狼谷进行增援,沿途就设立了一些补给性质的部族村落,如此反而可以让董瑁领千骑轻装急进,沿途所需的时间不仅少了很多,也不至于餐饮露宿。 董卓对李家的所作所为极为恼怒,见到李氏时就是一声恼怒冷哼。 “李家与我董家再无任何联系,若让老子知道你敢与李家稍有联系,老子立即打杀了你!” “哼!” 董卓冷哼,吓得董白小丫头躲在李氏背后不敢出来,看的董卓又是一声恼怒不满。 “白儿!” 见董卓恼怒了,董白吭吭唧唧好一会才从面色苍白的李氏背后走出…… “父亲……” “你闭嘴!别以为老子不知道那该死的李相如所作所为!” 董卓胸口一阵鼓荡,阴狠指着儿媳李氏。 “幸亏老子没有随军前往狄道,否则……不用那韩遂动手,老子亲手屠了你李家老少!” “哼!” 董卓心下恼怒,伸手将董白提起抱着走入中军大帐内,亲生的终究还是亲生的,再如何恼怒李氏,对小董白还是很疼爱的。 董瑁知道徐荣肯定会将李家的要挟告诉父亲的,而这必然更加激怒了本就怨恨李家的父亲。心下叹息,还是拉着李氏手臂低声劝解。 “阿爹恼怒也就这几日……” “给老子滚进来!” 董瑁连一句话语还没说完了呢,中军大帐内就又是一声狮吼般怒哼传出,董瑁无奈,只得牵着有些畏惧的李氏走入帐内。 “哼!” 看着儿子当着自己面牵着李氏,董卓就是一阵不悦冷哼,但也没有继续恼怒训斥。见此董瑁心下也暗自松了口气,牵着李氏在董卓面前跪下,夫妻两人郑重叩了三头。 “孩儿两年来未能父亲膝下行孝……” “行了,都起来吧。” 董卓摆了摆手,但也因夫妻两人的跪拜叩头,对儿子护着李氏的不满也减少了许多,直至夫妻两人坐下后,这才开口询问河湟谷地内的情况。 “河湟羌还算安稳吧?” 董瑁将河湟谷地内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后,这才笑道:“原本孩儿是有些担忧大丫能否镇压的住咱们临洮人的,但孩儿在回到临洮时,得知了虎娃竟干掉了匈奴人,而且还击败了弹汗山鲜卑,孩儿就彻底放下了心来,大丫那里当不会出了太大事情。” 董卓默默点头,心下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年轻的时候他是在雁门郡做过广武令的,自是知道匈奴人的强大,又哪里能想到董虎能一举干掉了匈奴,不仅如此,还差点把魁头四兄弟弄死了…… “唉……” “咱若早知道虎娃还有这般打仗本事,哪里会让他在外与一帮盐贩驼帮胡闹……” 董卓一阵摇头叹息后,随意问道:“依照你的意思,汉阳郡短期内会再次造反?” 董瑁低头沉默,脾气暴躁的董卓反而有了耐性…… “孩儿从临洮前来时,曾听闻刺史耿鄙正准备征调包括金城郡河湟谷地在内六郡兵马,孩儿不知是真假,但孩儿自临洮途经汉阳郡时……确实感受到了些汉阳郡百姓怨气颇多。” 董卓不屑撇了撇嘴,朝廷的旨意就是从美阳送入汉阳郡冀县的,他自是知道耿鄙的征募令,对此也更是不屑,若征募汉阳郡、陇西郡两郡兵马,董卓还认为有些看头,可耿鄙却除了两郡外还征募了北地郡、安定郡、武都郡、金城郡四郡兵卒。 武都郡比陇西郡还要偏僻,是与汉中连在一起的,征募金城郡兵卒更是扯淡,即便没有董虎霸占着河湟谷地,只要韩遂霸占着金城塞,朝廷就休想征募到金城郡的人为卒,北地郡、安定郡都在陇山东侧,别说征募了多少兵卒,仅兵卒跑到汉阳郡,一路上就不知花费多少粮食,而被造反羌人祸祸了一两年的北地郡、安定郡有粮食走这么远的路吗? 听着儿子话语,董卓不屑撇嘴道:“就那般蠢货也配统兵?” 董瑁心下暗自苦笑,低头说道:“若是凉州平静三两年,待百姓恢复了些民力,刺史耿鄙再征募各郡兵卒,各郡尚有些许钱粮供应,今时正值凉州饥荒之时,若钱粮自司隶校尉部供应,孩儿尚以为是善政,尚可以朝廷之粮养凉州饥民之事,然却以凉州自征自养,只会加剧百姓怨恨朝廷。” “今日汉阳郡若再反叛,很可能会是汉阳郡、陇西郡城内将领一同反叛,如此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羌人造反了。” 听到“陇西郡造反”时,李氏本能的一阵紧张,但在董卓面前,她不敢稍有异样,唯恐脾气暴躁的公公更加恼怒李家。 董卓对儿子的话语很是认同,也很满意儿子有这种见识,默默点头…… “他们这么想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但这些话语就不要与他人乱说了。” “孩儿知道了。” 董卓咂巴了下嘴,犹豫了好一会,这才轻声叹息。 “前些时候,这里发生了些事情……” 董卓将朱儁、孙坚等人要杀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董瑁心下波涛翻滚,面上却无太大异样,远比面色惨白的李氏更加沉稳。 “虎娃来信说那朱儁宽于贼人却苛于己民,言那朱儁年轻之时乃游侠儿取巧之人……虎娃说这些时,咱是相信的,可仅凭这些就能断定那朱儁要杀咱?” 董卓一直没能想明白这件事情,董瑁沉默数息…… “想来虎娃也无法断定朱儁将军要杀父亲,当是想让父亲小心此人,父亲看似仅一人,实则父亲一人事关无数人的性命,虎娃紧张一些也是正理。” 董卓默默点头,又苦笑叹息。 “虎娃有时确实谨慎小心,可有时……也着实让人生气!就比如在广宗城下说的那个‘上中下’屁话,前些时候,小混蛋又说什么……天下惟有德之人居之,说什么陛下若是无德,天下被人取而代之也是活该,说什么陛下所行是人道而不是天道……” “唉!” “这样的屁话能当着小公主,当着那卢植的面说吗?” 董瑁看着老爹一脸的无奈哀叹,也是一阵呆愣傻眼了,一旁的李氏更是被吓得捂住嘴巴,唯恐惊呼激怒了董卓。 “虎娃聪明,能打仗,就是太浑了!能说不能说的,他都敢说了出来!” “唉……” “原本咱想着让你来美阳,就待在咱身边,但那朱儁要杀咱,咱偏偏又不能将他们全一刀砍了……” 一想到皇甫嵩、朱儁等人又被皇帝放了出来,心下就没由来的一股邪火。 “哼!” “咱是不能一刀全将他们剁了,但他们也休想管着老子,原本咱是推荐我儿任长安令的,但朝廷认为我儿太过年轻,便让牛辅担任长安令,我儿则前往雒阳担任越骑校尉一职……” “哼!” 董卓冷哼不满。 “我儿可知‘越骑校尉’是何意?” 董瑁默默点头。 “是要孩儿做质子么?” …… 父子两人突然陷入一阵沉默当中,河湟谷地被韩遂堵了个死死,董瑁无法得知外面更多消息,就算得知了一些也是半年以前的消息,直至重新回到临洮时,才陆续得知了一些实情。 原以为自己从河湟谷地内出来,再如何不济也当成为父亲董卓身边一个从事什么的,可他又哪里想到,刚一日就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成了质子…… “呵呵……” “七百越骑也算是不错了。” 董瑁笑了笑,心下却知道,越骑校尉别说七百善骑射越人了,能有三五个亲随就不错了。 “孩儿何时前往雒阳?” 董卓心下一阵犹豫,正待开口时,门外守门卒推帐走入。 “将军,徐荣将军有事请见。” 董卓眉头微皱了下,向着小卒点头。 “让他进来。” “诺!” 小卒出帐,仅数息徐荣便走入帐内,与董卓、董瑁、李氏见了礼后,这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 “主公,刚刚董都尉的信使送来的信件。” 董卓一愣,忙接过信件,三下两下将信件拆开,一目十行看罢…… “虎娃那小子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董虎将信件扔到董瑁怀里,又叹气一声。 “虎娃确实是统兵大将,几乎把那弹汗山四个小子算计的死死,若让那小子继续待在并州,不出十年,整个鲜卑族都得被那小子干掉了!” 董卓是大领导,若是无法影响天下大局的人,董虎可以耍滑头,可事实上董卓却是影响天下局势最关键的一个人。 正文 第273章 第三把锁和躲避小公主 董虎将自己与弹汗山的厮杀经过大致说了一下,又将自己为弹汗山上的“两把锁”的事情讲了一遍,以及他想要让儿郎们出塞打草谷,先把陇右草原西部鲜卑、漠北中部鲜卑干趴下,再在北匈奴单于庭姑衍山另设一营,在弹汗山北面再设第三把锁。 西部、中部鲜卑远比弹汗山东部鲜卑弱了太多,不仅两部鲜卑实力较弱,陇右草原、漠北草原所有部族都很弱,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与当年北匈奴西迁有很大的关系。 北匈奴拖拖拉拉西迁了将近百年,西迁的原因还是与大汉朝、鲜卑人交战的结果,最后一次西迁是在檀石槐还活着的时候,距今也仅有十来年的时间,而这么短的时间里,几若真空的漠北、陇右草原的部族不仅人丁少,而且还极为松散,是最佳出塞打草谷的时机。 廉县将军董小乙、临戎将军董骨、五原将军刘弃各领五千精锐骑,重骑将董重亲领三千重甲骑,并且随同五千幼军骑,以及“忠孝节义”四个侄子带领的两万汉军骑,总兵力四五万骑出塞,随同的还有两万随同奴隶驱赶牛羊辎重…… 捉到多少奴隶,俘获多少牛羊且不管,董虎让四大骑将领着六七万人出塞就是为了宣誓主权,让各部族认清谁才是草原霸主,哪个不服就全部俘虏,全部剁手指、盖大印! 董虎所处的时代不是最好的时代,却也不是最坏的时代,至少这个时期是草原各部族最虚弱的时期,北匈奴西迁了,留下了一个万里空虚草原,鲜卑王檀石槐病逝了,弹汗山鲜卑在幽州的北面,而不是居于漠北草原,不是居住在万里草原的心脏位置,陷入四分五裂的鲜卑对万里草原的掌控力降到了冰点,除非他们舍弃部族兴盛的弹汗山族地。 在华雄屯诸闻泽,限制弹汗山向西虎视眈眈,断绝他们向西进入河套三郡,断绝他们介入万里草原的争夺,在此等情形下,董虎率先动用数万骑自鸡鹿塞杀入漠北草原,摧毁看到的一切部族,臣服一切看到的人丁。 董卓看了董虎送来的信件后,苦笑连连,发觉让那小子跑去并州就是个错误,也太能折腾了,自己还没成为帝国太师呢,浑小子就要依托四五十万人丁成为草原霸主。 偏偏他还够不到浑小子,无法敲浑小子的脑袋,董瑁没有他老子这么多忧愁,自己兄弟混的越好,对自己越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董瑁、李氏在百余骑护卫下前往了雒阳,至此他将成为雒阳的质子,这不仅仅是董卓与大将军府之间的妥协,也是三公与董卓的妥协,是董卓从地方派系到京畿帝都将领的过渡,但夫妻两人却将小董白留了下来,让人将六七岁的闺女送去“虎娃叔叔”身边。 董瑁心大,也不怕自己闺女出了意外,仅让董虎送信的兵卒带着十余骑护送爱女,还极为高调似的挑着董部义从特有的长条旗子,当小董白自北地郡北上进入廉县,见到躲避小公主骚扰的董虎、苦娃夫妻时,董虎很是将心大的董瑁夫妻埋怨了一通。 二三月时,小公主刘妍带着三大保镖尚书卢植、中常侍郭胜、张恭前去了高柳县主持借粮乌丸人事宜,正如董虎所料,在他“吃亏”给了一万三千乌丸人十五万头牛羊后,只要这些老弱有一半人愿意成为董虎的一年佃户,即便一头牛羊、一粒粮食不借,他们也能顺利度过困难。 但这些人只是个引子、诱饵,是董虎通过他们的嘴将消息放出去,引诱所有代郡、上谷郡的乌丸人,甚至汉民都跑过来向他借粮食、牛羊。 乌丸人的总数在三十万人左右,主要分布在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六郡内,若按照每郡五万人来算,上谷郡、代郡境内应该有十万乌丸人,但事实上两郡乌丸人要超过另外四郡的总和,原因就在于“仇水谷地”事实上就是后来的“宣府镇”辖地,除了仇水谷地,还有桑干河谷地、妫水谷地(上谷郡治所沮阳)等地,这些都是谷地平原,适合耕种养民,人丁就要多一些。 打不过鲜卑人,那就只能向南奔逃,逃入六郡南部的汉人聚居点,与汉人一同分摊遭受的损失,借助汉人的力量共同抵挡鲜卑人的掠夺,乌丸人做这种事情又不是一次两次,而且也是极为有效且聪明的做法。 青壮能骑着战马一溜烟跑了没影,老弱妇孺呢?冬日里的牛羊可是逃不掉的,按理说,牛羊是牧人的命,没了牛羊的牧人,要么饿死,要么自此沦为奴隶,一般的牧人是很难轻易舍弃牛羊而选择逃了没影的,关键是乌丸人居住在大汉朝六郡境内,算是大汉朝的一部分。 乌丸人没了牛羊,没了吃的,朝廷若不救济、幽州若不救济,就算他们拿刀子抢了汉民也是理直气壮,谁让官吏贪婪无视遭灾百姓死活呢,而且抢了汉民后,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最后还是派个仁德官吏安抚了事,这与朝廷每每招抚造反的羌人做法是一样的。 居住在大汉朝境内的羌胡都是一样的尿性,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要干趴下大汉朝,只要造反的借口不是黄巾军那样的“改天换地”借口,甭管是什么样子的造反,双方打了一场后,朝廷最后都会招抚了事,此时的大汉朝是如此,另一个车轮下的称霸河北的袁绍是如此,即便董卓从雒阳退入长安三辅后,也同样的默认了马腾、韩遂霸占了东西凉州,还有后来的曹操将屠各匈奴安置在并州腹心太原郡…… 乌丸人损失惨重,即使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一旦幽州刺史刘虞不拿出些钱粮救济,乌丸人一准南下先抢一通幽州,正因为知道这些事情,卢植即便知道董虎想用粮食、牛羊收服乌丸人,为了幽州百姓遭受二次伤害,也选择了默许。 正如董虎与小公主所说,南下逃跑的乌丸人在得知了董虎愿意借一还一后,尽管有些人更愿意用刀子抢不用还的粮食,可还是有更多的乌丸人跑到高柳县借粮。 代郡、上谷郡大部分乌丸人选择了借粮,少量的不愿意借,而选择用刀子抢掠幽州汉民,可他们却一头撞在了极为强势的公孙瓒刀子上。 不仅有公孙瓒,还有戴罪立功的孙坚、刘关张三人,还有皇甫嵩、朱儁两大中郎将,还有十几个戴罪立功的悍将,有这些家伙趴在幽州,一些游兵散勇的乌丸人还真占不到便宜,吃了几次亏后,还是不得不跑去高柳县借粮。 借粮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任何借粮都需要拿出等价东西来抵押,若无抵押就用人来抵押,若没有家人,只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那就只能自己拿自己做抵押,给董虎放羊、种地、打仗,挣了可以活命的粮食、牛羊后才能离开,即便如此,也还需要所在的部落头人为其担保,万一放着羊却把羊牵跑了,跑了没影咋整? 借粮的目的不是一些充当质子的老弱,老弱妇孺顶多也就能放放羊,董虎的真正目的是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而这些家伙大多都是青壮,是可以打仗的青壮,也是最容易拉拢成为死忠的一群人。 借粮的程序不复杂,按了手印,有各部族头人做保后就可以借出粮食、牛羊,一个质子名义上可以借给一家人,但这个一家人不能超过五人,超过了就需要再拿出一人给董虎放羊、种地,各乌丸部族也都认同,小公主只需要按照规矩借出即可,这些都无任何意外,借粮也极为顺利,只是在屯田耕地时,麻烦来了。 不是因为董虎趁机霸占高柳县、仇水谷地的耕地带来的麻烦,董虎耕田也是为了养活借贷的乌丸人,产出的粮食也将全部存放在高柳县城内,这些事情都是说好了的,日后只要有乌丸人陷入困难,都按照借一还一借贷。 麻烦不是董虎霸占田地的行为,而是两刀、三刀……五刀犁子进入高柳县、仇水谷地耕种时的效率,先是数百架犁子在前,后面是一架架两米长的梯形耙子,再后面就是耩子耩种春麦,虽说春麦子因不分蘖,一粒种子只能结一个麦穗,远不似冬小麦一粒种子能结出几十个麦穗,但有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 犁子、耙子、耩子齐上,排列成数里横截面,一日间驴骡牛马都不带回头的,除了一些人跟在耙子后面清理一下杂草外,所有人只是一个劲的向前,一日间能耕种出二三十里,这可就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住了,结果就是……近千个大小部族跑到小公主面前哭诉,期望能借些董部义从的农具使用,不仅乌丸人想要借董部义从的农具,就是卢植、张恭同样也想讨要一些。 大汉朝有耕种的单刀犁,有易于播种的耩子,以及将大块土块破碎的耙子,这些大汉朝都有,甚至连类似风扇吹去麦子壳皮的“鼓风车”都有,但这些农具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农具,许多百姓使用的还都是木头农具。 乌丸人见到这么多好用的农具后,全跑到小公主面前哭诉,想借着使用,可姚山、姚勇兄弟哪里愿意借出去,自家的钢铁产量还不足呢,自家的田地还缺少农具呢,万一弄坏了咋整? 主管内务的一干老将说啥也不愿意借出去,小公主不得不带着人跑回平城,而董虎好像知道小公主要寻他麻烦似的,带着媳妇、儿子跑去了朔方郡,刚来到廉县,就见到了小侄女董白,也对董瑁夫妇的心大颇为不满。 正文 第274章 炼铁和娃娃【第三章】 董虎对董瑁夫妇的心大有些不满,但他却尤为喜爱活泼可爱的小董白,将小丫头衣兜里的信件看罢后,目光也不由看向汉阳郡的方向…… “虎……” 苦娃有些担心看来,,董虎只是朝她笑了笑。 “没什么,估计又有一个凉州霸主要横空出世了。” 苦娃对这些事情不敏感,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男人心下的担忧。 “没多大的事情,人心思乱,只有大乱后,都倒了霉,都得不到好处后,他们才会渴望平静的耕种、放羊日子,乱一乱有时也不是件坏事……” “哦对了,白儿的爹娘去了雒阳,你是她的婶娘,平日里就当是自己的孩子照顾着,莫要让白丫头受了委屈。” 苦娃见他站起,忙拿起一件大氅,点头答应。 “嗯。” …… 苦娃还是不大会说话,但也能听懂他的话语,夫妻两人刚钻出大车,就见到外面一大一小俩娃娃正在玩闹…… “虎娃叔叔……” “爹爹……” 董白很懂事,牵着小二子小手跑到近前,董虎提了两下裤腿蹲下,一边从怀里掏出哄小孩的麦芽糖,一人塞了一颗。 “吃了糖后要漱口。” “嗯嗯……” 一大一小还都是孩童心性,抢了糖后就又跑开玩耍,董虎又与苦娃仔细交代了下,这才带着一干亲随前往炼铁高炉,是真正的炼铁高炉。 汉朝炼铁的炉子有很多种,甚至出现了炼铁“高炉”来,但这种“高炉”只是与后世的高炉样子相像,如同个烟筒似的,有一人多高,而董虎所建的高炉要高大的太多。 廉县有品质很好的铁矿石,有品质最好的煤炭,也有制造高炉所用的顶级耐火砖泥土,具备了建造高炉炼铁的所有条件,但他一直没有真正开始大规模炼铁,只是让人挖矿挖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河套三郡周边的安全性问题。 一个孩子若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在杂乱的角落里,把自己整成一个泥猴子、脏娃子,可若是屁大娃娃手捧着让人眼红的大金块,那就是在自己找死。 董虎进入并州的时间短,根基不稳且不说,周边还有匈奴、鲜卑一干强大部族,尽管两大部族四分五裂相互争斗不断,可若面临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时,并非不能凝聚在一起。 在董虎没有干掉匈奴人之前,在没有重创鲜卑人之前,没有给内部创造一个基本的安全环境之前,无论河套三郡有多么巨大的财富,他都不能轻易碰触,高炉不能大肆建造,盐田不能大肆开发,百姓更不能四散开来…… 但现在他可以腾出手来,专心打造他的河套明珠! 建造高炉的是一名叫“老蔫”的四十岁汉人,名字很朴实,是董虎从下曲阳俘获的俘虏,之前就曾是个炼铁的铁匠,有制造“高炉”炼铁的经验,但董虎建造的高炉与他之前建造的不大一样,也不知高大了多少,他也有些拿不准究竟能不能煅烧出铁汁来。 远远就看到了董虎的到来,老蔫带着一群老少工匠迎了过来,双方一番见礼后,老蔫才有些担心开口。 “主公,这么大的炉子,老蔫也不知道会不会把炉子烧炸了,也不敢肯定能不能烧出铁汁来。” 董虎对匠人的态度更为和善,他也不在乎他人如何看待自己,很是随意搂着比他矮小了一大头的老人。 “能不能烧出铁汁来,一个原因是铁矿石的含铁量不足,含铁量不足的矿石煅烧后也只是一堆无用炉渣,另一个原因是炉温够不够,至于炉子能不能承受的住高温……这反而是件小事了,了不起咱们再把炉子建造的厚实些。” 老蔫和一干老人相视苦笑,但他们也算听了明白,事实也就是如此,烧出铁汁有两个最重要的条件,一个是原矿石有没有铁,含铁量能不能达到出铁的程度,另一个就是火力够不够,能不能把铁从石头里烧出来。 大汉朝的炉子大多都是先选土,将土筛细,加水弄成一个个柔软泥砖一圈圈围成炉子,在外面用泥巴仔细涂抹,逐渐做出个下阔上窄的烟筒似的炉子。 汉朝的炼铁炉子种类很多,但大差不差都是这么弄成的,是在土坯还未干燥时做出来的,但董虎的炉子所用的耐火砖是提前做了出来的,与烧制砖石差不多,但为了进行比较,提前进行了两组对比,一种耐火砖所用泥土是没有经过煅烧,一种是煅烧过后进行碾碎筛选。 两种泥土做成的土坯耐火砖后,经过长时间阴凉脱水,慢火烘烤……逐渐适应更高温度的火焰,凡是有任何因高温损伤的砖石一律淘汰不用。仅一个耐火砖就是一个细致活计,然后才是如同盖房子一样,建造十五座大小不一的高炉。 董虎在临洮有自己的铁匠作坊,也有炼制少量铁矿石和废铁,但这都是在原有的技术上炼制,无非就是在去除杂质上有所改进,之前并未做过高炉,他的心下也没有底,也不知道高炉的直径与高度、厚度最佳比例,只能多做几个炉子进行比对。 炉子建造好了,还有铁矿石破碎、焦炭、石灰石的比例……老蔫炼铁经验丰富,但他只是凭借着原有的经验,董虎多多少少知道些炼铁原理,更愿意推动炼铁技术的进步,对炼铁的事情介入的也多一些。 董虎前来廉县,名义上是为了躲避小公主的纠缠,他可以借粮给乌丸人,但他不愿意让乌丸人的农业更进一步,除非乌丸人愿意彻底融入大汉朝,彻底成为汉民的一员,否则他更愿意用经济手段死死捆住乌丸人,用经济手段彻底摧毁乌丸人原有的一切。 有些阴暗的事情他不愿意与他人说,更不愿意与一个屁啥都不懂的小丫头胡咧咧。 明着是躲避小公主、卢植,实际却是专门跑来炼铁、晒盐,将河套三郡的金娃娃真正吐出金银来! 炼铁看似只是董虎来了就点火、填料,实际上却足足用了两年时间准备,是数万人足足准备了两年时间,挖矿、矿石粉碎、耐火泥土的筛选、高炉的建造…… 一座高炉足足准备了两年。 “点火——” 随着老蔫一声大吼,无数人开始动了起来,一字排开的十五座高炉几乎同时冒出浓烈黑烟,方圆几十里的牧人、农人全抬头看向高炉方向…… “狗娃子,那里是咋了?不会是失火了吧?” 听到老人开口询问,正欠着双脚去看浓烟方向的半大小子也不由回头。 “那里是大炉子的方向……可能是虎娃大王要烧铁……” 老人一阵无语,在廉县放羊也有一年了,他是知道那个大炉子的,可谁见过那么高大的炉子?也因这件事情,不少百姓私下里都是嘀咕不断,炼铁是好事儿,可这么大的炉子能炼出铁来吗? 百姓不敢在烙了字的董部义从面前嘀咕,也只能相互嘀咕不靠谱的“虎娃子”瞎整胡闹。 老人嘀咕了几句后,心想着一会羊儿吃饱了后就往回赶,他要看看那个“虎娃子”究竟能不能整出个事儿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狗娃子。” 半大娃娃回头去看老人。 “阿翁,又咋了?” 听着孙子有些不耐烦话语,老人心下有些不满,拾了块土疙瘩扔了过去,但并未砸在娃娃身上。 “又咋了……前日你三叔说,虎娃大王又要胡整了,说是虎娃大王要在平城教授娃娃读书,阿翁寻思着……虎娃大王虽然有些胡整了些,但打仗的本事却不比咱凉州三明差了,明日你就去寻你三叔,让你三叔与黑牛大人说一说,兴许也能去了平城,也能学了虎娃大王的本事……” “阿翁你说的是真的?咱这就寻三叔……” “羊还没赶回寨子呢!” 在董虎前来廉县时,随同的就有五百年仅十二三的汉民幼军骑,董虎他不是个小气的人,自己和一干兄弟们可以穿的破烂些,但给幼军骑整出的衣甲装备却是全军最好的,实用不实用的且放在一边不提,但有一点,那就是要足够的拉风。 量身定做的皂黑色小皮甲,红缨头盔、白色披风,再加上刀弓箭失样样不缺,看着就是一个个英武小将军。 在董虎进入廉县时,狗娃就极为眼馋那些幼军骑,听了老人话语,那还哪里坐得住,拔腿就要去步军大营去寻三叔,直至老人气急,这才想起牛羊还没赶回牧场寨子呢,忙又提着鞭子要赶羊回去…… “你急个甚?牛羊还没吃饱呢!” 老人一通训斥,狗娃心下却有些忐忑。 “阿翁,咱们……咱们是牧场佃户,虎娃大王……收不收咱啊?” 爷俩是牧场的人,北地郡太守蔡邕借粮,不少老弱妇孺就作为质子抵押给了董虎,一部分成了矿工,一部分在富平县、廉县耕种,真正的老弱就只能成为牧场中的牧羊人,而说话的爷俩就是北地郡抵押给董虎的两万人中的一员。 老人听着孙子的担忧,咂巴了两下嘴唇,这才敲了下伸了过来的小圆脑袋上。 “阿翁已经仔细问过你三叔了,你三叔说了,虎娃大王是咱凉州人,虽说杀人无数,但那都是杀的哪些人?” “杀的是那些抢掠杀人的羌人,杀的是匈奴、鲜卑人,只要咱凉州人不在虎娃大王地盘上惹事,虎娃大王就当咱们凉州人是乡亲们,就愿意借给咱们粮食,给咱们分地,若要读书、学本事,学堂也收你这般娃娃读书……” 正文 第275章 步兵的一线地位 爷孙俩说的没错,董虎不仅愿意收养凉州娃娃,汉民、羌人、匈奴、鲜卑、乌丸……只要是娃娃,他都愿意收养,就不怕养的多了。 内部逐渐稳定,娃娃们的教育,百姓的民生经济就成了头等大事,董虎也在进一步扩大培养娃娃们的范围。 平城是十万屯田兵的母港,手下大将、兵卒带着妻妾在外征战、戍守,孩子基本上都留在平城,由一些先生教授读书识字,年岁稍大些就会被送入军事化管理的“董家学堂”中分科学习。 跟随着董虎前来并州的二三十万汉民中有各式各样的人,仅寒门士子就有数百人,这些人大多都成了各个军塞、军寨、军堡中的长使、主事、从事性质的内政人员,但不管他们如何的繁忙,都必须每五日腾出一日时间走入学堂做先生,这个学堂不一定是平城董家学堂,也可能只是几百人的军堡的学堂,学堂也可能只是个牛棚,但是,只要是主管内政的官吏,无论官职大小都要每五日抽出一日时间,都要老老实实教授娃娃们读书识字,与军中将领升降考核一样,一旦发现没有教娃娃读书,立即就会被划拉到了降职序列之中。 董虎尽管忙碌,很难腾出更多时间亲自教授娃娃们读书,但他对娃娃们教育尤为重视,一有时间就会与普通先生一样走入董家学堂。 董家学堂是一座综合学堂,农工商兵政是主要分科,与后世大学差不多,农工商兵政五大分科之下又有诸多分科小学堂,主要还是看孩子们的兴趣程度,当然了,受到他们父辈的影响,兵政两科的娃娃也最多。 董虎很想将“董家学堂”更改成什么“大学、学府”什么的,主要还是担心雒阳方面的忌惮,还有就是他的小心思,想用师生关系凝聚人心,增强所有人的向心力。 十五座高炉点火,仅小半个时辰就传来一声欢喜惊呼,紧接着就是不断有欢呼声传出…… “主公,十五座高炉,除了一座有了裂隙停了下来,其余的都很正常,也都烧出了铁汁……只是有些多些,有些有点少了。” 老蔫难掩脸上的兴奋,将十五座高炉的情况报告送到了董虎手里,董虎大致翻看了几眼后,大大深吸了口气。 “火炉不许停火,直至将所有矿料全部烧完了,要将所有炉子的产出铁量详细报告送来,一些不合适的炉子淘汰掉。” 董虎重重拍在老蔫肩膀上,郑重道:“匠人与大匠是有区别的,大匠会在原有的东西上精益求精、更近一层,甚至突破原有的限制,创造出新有的东西。” “咱不怕你们浪费人力、物力,不怕你们失败,或是给咱弄出华而不实的东西,但咱怕你们不用脑子去想、去做!” 老蔫忙点头道:“主公训斥的是,小人……小人一定会努力!” 董虎连连拍了老蔫数下肩膀,看着无数人全力往高炉中倾倒矿料,即便如此也难以压住窜出的火头,感觉焦炭的比例可能大了些,但这也只是之后慢慢调整的事情…… “哦对了,炼铁炉渣给咱留着,将炉渣与石灰石、黏土混在一起煅烧,若能烧制出来水泥,建造房屋、巨城就简单多了。” “此事很重要,你们这些老匠人要重视起来,尝试着烧制,尽可能做到烧制出来的泥土加了水后就变成了石头,此事若做了下来,咱给你们树碑立传!咱向朝廷给你们请功,给你们封侯!” 一干老人大惊,老蔫更是激动的手脚颤抖。 “主……主公放心,小人……小人一定……一定努力!” 董虎又重重拍了老人一下。 “咱虎娃说话算数,只要你们给咱弄出水泥来,咱就为你们请功封侯!” “决不食言!” 一干将领听他这么说,全有些不明所以,难道将炉渣、石头、泥土混在一起烧就能封侯了? 身披甲胄的孙牛可不管这些,将他人挤到一边,凑到董虎身边…… “主公,能不能……能不能让胡三那守在廉县,让咱黑牛跟在主公身边,他都跟着主公与鲜卑打了好几场,咱黑牛却连贼人一根毛都没碰到,兄弟们都快闲疯了!” 孙牛、胡三都是临洮雇佣兵出身,雇佣兵最是喜好财货,在得知廉县有照壁山铜矿、麦垛山铁矿后,两人在杀入河套三郡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而现在…… 看着有些发福了的孙牛,董虎用着马鞭轻点了下他胸口。 “怎么着,让你整日睡在金山银山,你黑牛还不乐意了?” “主公……咱黑牛是真的不想再挖石头了……” 孙牛掰着手指说道:“刑勇跟着蔡老头去了富平县,虽说还没能与人干仗,但咱黑牛听人说蔡老头对他很是宠信,让他看管着一群爱闹腾的匈奴人,日子可比咱黑牛强多了!” “华雄、董耀、董信……还有那胡三!他们跟着主公与鲜卑人干仗了好几场!今岁主公又让小乙、董骨、刘弃、董重他们领着好几万人出塞……两年来,就咱黑牛和兄弟们毛都没捞到一根,兄弟们骨头都快生锈了,咱黑牛是真的不想再挖石头了,铜山再多,兄弟们也不想挖了……” “哈哈……” 看着孙牛一脸的苦涩,董虎和一干将领全都轰然大笑。 董虎一把搂着满脸哀叹的孙牛,别人都是干仗吃肉,就是最差的刑勇也领着五千卒又跑去了富平县,帮着蔡邕镇场子屯田,这样一直以步兵一哥的孙牛极为受伤。 在临洮最初征募的两千佣兵一共有四个大队,除了董虎直领本部大队外,孙牛是第二大队长、老将姚山是第三大队长、华雄是第四大队长。 按照当日董虎与大公子董瑁的议定,第一大队、第二大队都是董虎名下两个大队,第三大队是董瑁直领的监军大队,第四大队长华雄是董卓手下将领,事实上第三、第四大队都算是董虎给董瑁的兵马,狄道危急时,也是第三、第四两个大队前往狄道救援的,只不过后来被饿的只剩下一个大队的编制,而董虎从白马羌回来时,孙牛的第二大队却扩编了两千卒。 自一开始时,孙牛就是董虎手下步兵大将,半年时间里也将扩编的两千佣兵训练的很好,在皇甫嵩招降了韩遂等人时,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佣兵的使命也完成了,停留在榆中城的佣兵事实上就已经算是解散了,也因这个原因,当时的华雄以及姚山、姚勇一干老将就回到了董卓名下,成了河东太守董卓名下河东军一员。 但孙牛,以及隶属于华雄名下的胡三却没有成为董卓名下将领,而是在三丫带领下,与董耀、董信、刑勇等人一同领三万董部义从前往了河湟谷地,至此彻彻底底成为了董虎名下九副将一员。 孙牛、胡三两人是同乡,每每相互对怼、打小报告、告黑状,孙牛不敢与小乙、董重、董耀、董信这些董虎亲兄弟比,但却一直以老佣兵营老大自居,可现在他这个小老大却被闲置了两年,成了挖矿的矿工头子,这让他哪里受得了? 历次步兵对攻大战,董虎都以孙牛为攻坚先锋大将,最大的一场战役就是孙牛亲领五千步卒围歼近十万波才所部,本来是步兵统领一哥的地位,如今却成了闲置养老人员,也让黑铁塔似的汉子有些焦虑不已,再没了刚得知廉县有铜矿的兴奋。 董虎搂住孙牛脖颈,与他一同走向炼铁作坊大门,后面一干将领全有些好笑看着两人…… “咱手下十副将当中,骑将就不说了,但在步将当中,就算耀、信是咱亲兄弟,他们也不如你黑牛努力,不如你学了更多的排兵布阵本事。” “你黑牛是咱名下步兵第一大将,这也是为何咱让你和小乙独立守西线最主要原因,有你和小乙守着西线,咱可以无忧!” 董虎拍了拍孙牛肩膀,听着这些话语,孙牛原本有些浮躁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重重拍打着胸口。 “主公放心!但凡有咱黑牛在,任谁也甭想破了咱的军阵!” 董虎微笑点头道:“当年咱前往白马羌,你黑牛不仅将第二大队五百人整成了两千人的一个营,更为重要的是你没有丁点偷懒,将两千人训练成了两千精锐,咱就知道你是个可以独领一方的大将,胡三……甚至姚山叔他们在这方面都不如你,都需要咱在旁看着些。” 董虎又说道:“按照咱们的形势来看,南面太原郡,或者说朝廷那里不需要太过理会,他们没有威胁咱们的能力,咱们外在的敌人只有东面的弹汗山鲜卑,以及西面的凉州正在造反的羌人,至于北面的漠北、陇西草原胡人,咱让小乙、董骨他们领数万骑出塞,就是为了敲他整个漠北草原,敲打之后,他们也就没了能力威胁了咱们。” “所以咱们的威胁只有东面的鲜卑和西面的凉州羌人。” 董虎笑道:“河套三郡是草原,草原上是骑兵的天下,步卒的地位就要稍次了些,即便是董耀、董信、胡三居于东线,他们也只能居于二线,但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相比整个天下来说,河套三郡的重要程度同样是二线,真正的一线是哪里?” “是中原!” “步兵的一线地位在中原!” 董虎又拍了下孙牛有些凸起的小肚子,脸上笑意更重了一些。 “咱今次前来廉县,主要是为了炼铁、晒盐事宜,炼铁是为了什么?是想为你打造一支五千全铁甲重步兵精锐……” “主公!您咋说咱黑牛咋做!咱黑牛绝对不敢有任何偷懒!” 正文 第276章 凉州王霸争夺的开始 孙牛一听到“五千全副重甲”重步兵,老脸瞬间涨红,胸口拍的咚咚响,一再向董虎保证他两年来绝对没有偷懒。 董虎一直都极为重视兵卒训练的事情,虽然孙牛远在平城千里之外,却也知道黑铁塔汉子的话语里真假,要不然他是不可能成为西线两万步兵的主将的。 西线朔方郡有两个统兵大将,一个是统领万骑的董小乙,一个是统领包括刑勇在内的两万屯田步卒大将孙牛。 河套三郡是草原,骑兵为主步兵为辅,朔方郡是西线的最西端,与南面的北地郡相连,而北地郡现在只是个空壳,造反的先零羌跑去汉阳郡,在韩遂杀边章、李文侯时,先零羌与汉阳羌一同投降了汉阳郡太守傅燮,被傅燮设营安置在了汉阳郡。 傅燮一共设立了四十多个羌人营寨,仅被安置的羌人就高达八万,在羌人自渭水道进入汉阳郡后,原本被北地郡、安定郡造反羌人裹挟的一些老弱就又沿着陇山北上了安定郡、北地郡。 能够重新返回安定郡、北地郡的老弱妇孺,重新造反的意愿就低了很多,这些人对朔方郡的威胁很低,但从上郡逃入北地郡的一些匈奴人却有些危险,不是这些匈奴人的“武力值”让董虎担忧,而是这些匈奴人足够的凝聚,有吞下北地郡羌汉老弱妇孺而壮大的隐忧,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刑勇再次领着五千屯田兵进入富平县,再次帮着蔡邕镇场子。 北地郡本身对朔方郡的危险较低,有威胁的是陇右草原、漠北草原的各部族,同时又是进攻凉州的桥头堡,而且朔方郡本身还有铁、铜、盐以及肥沃的田地,董虎自然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董虎搂着孙牛,先与他画一个大饼,之后又轻声叹息…… “大公子前往了雒阳,你也是知道了些送与咱信件上的内容的,你在廉县驻扎,最是清楚北地郡发生的事情,当能判断出大公子话语里的真假,汉阳郡恐怕是真的要乱了……” 孙牛不屑撇嘴道:“那耿鄙老儿在找死,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那帮羌人绝对会再次造反!” 董虎笑了笑。 “从现在开始,凉州有王了!” “凉州……再不归朝廷所有!” 孙牛陡然一惊,一干将领齐齐停住脚步,董虎却只是拍了拍孙牛肩膀,像是累了,也像是厌烦了,只是拍了孙牛几下肩膀…… “冀县陷落之时,就是凉州真正脱离大汉朝之时,也是凉州各诸侯争霸凉州王之时,但一开始时咱们还不能入场,至少一两年内咱们还不能入场。” 董虎皱眉道:“选择入场的点很重要,是从汉阳郡杀入?还是沿着黄河从安定郡北面杀入?或是从酒泉、敦煌杀入,从西域杀入?” “咱认为是双管齐下,小乙从西域向东,你黑牛从安定郡向南,小乙从韩遂老小子背后杀出,那老小子就没了退路向西奔逃,你从安定郡北面向南杀入榆中、勇士、金城塞,两相夹击率先干掉韩遂,与此同时你们就与河湟谷地内数万兵马连成了一体,总兵力共计十万,十万大军向东横扫陇西郡、汉阳郡,拿下陇山以西全境。” 董虎笑道:“今岁小乙他们领数万大军出塞,不仅仅是解除河套三郡北面威胁,也是为将来奔袭韩遂背后做准备,小乙是将来攻打凉州的西路统帅,而你则是东路统帅。” “胡三在平城与鲜卑人干仗,那都是小打小闹,而你黑牛是什么?攻占一州之地统帅!他们能与你比吗?” 孙牛大嘴咧的老大,看的一干跟随的将领全都暗自好笑,但也都暗自心惊不已,董虎话语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知道,两三年内,董部义从肯定会刀兵西向,而眼前咧着大嘴的憨大个很可能是凉州督将。 人在政在,人离政息。 中平元年(184年)冬月,北地郡先零羌、金城郡太守韩遂、汉阳郡羌人首领王国、积石山枹罕宋建……齐齐反叛,因凉州各部羌人在冬月造反,朝廷无法第一时间内平乱,致使凉州九郡各郡县先后陷落,但也并非所有城池全都陷落,诸如陇西郡治所狄道、汉阳郡治所冀县这样的坚固大城还在坚守。 中平二年(185年)三月,皇甫嵩领数万雒阳精锐进入美阳大营,七月三辅蝗虫灾,皇甫嵩被大怒的皇帝去职,由司空张温接任美阳大营主帅,直至中平三年(186)春月张温六路大军皆败,敌我双方共计二三十万人皆在陈仓、郿县、武功、美阳等地对峙,双方彼此对峙了一年之久。 敌我双方在右扶风对峙,但在造反羌人的背后冀县并未陷落,羌人怎么还敢跑去右扶风对峙?原因很简单,冀县的兵力不足,在句就种羌滇吾全歼了盖勋三千兵马后,冀县兵马就不敢跑出来送死,狄道与冀县差不多,都只敢躲在城内。 敌我双方在右扶风对峙了一年,狄道、冀县等尚未沦陷的城池就坚守了一年,城内能吃的也都吃了个精光,甚至发生了吃人死尸情形。 张温六路大军杀入了渭水道,数万汉兵更是杀到了榆中城下,坚守了一年的城池也终于松了口气,可谁曾想希望会破灭的如此之快,十余万汉兵仅一个月就只剩下了五万残部,也幸好十余万汉兵从渭水道杀入,冀县多多少少还因大军过境获得一些粮食辎重,也正是这个时间段,新任太守以及一些新任命的凉州西北四郡太守进入的冀县,可随着六路汉兵惨败后,冀县、狄道又被无数贼人围困了个死死。 依照董虎的估算,若是这个时候,汉阳郡羌人不投降,继续困着冀县,冀县绝对撑不过半年,即便城内兵卒不反叛,饿的受不了的百姓也一定会反叛,只要造反的汉阳羌人继续困着冀县,半年内冀县一定会沦陷。 董虎无法得知傅燮招抚数万汉阳羌的真实意图,究竟是因为傅燮与以往汉臣一样的因为“仁德”才招抚的,还是因为被迫,或是想为朝廷争取战场主动权的缘故,他没有办法得知冀县真实情形,想来也就只有这几个原因。 因“仁德”而招抚几乎是无数朝廷大臣共有的特征,隶属于朝廷文臣武将与董卓、董虎、公孙瓒这样的地方派系将领有很大的区别,地方派系因为有切身疼痛,只要抓住机会都会把羌胡按着往死里打,眼睛盯着的是杀戮劫掠的贼人,他们可不会认为造反惯犯是什么好鸟,抓住机会就往死里狠揍,但“中yang”一系文武却会考虑“大局”的问题,会考虑造反羌人与整个羌人群体之间的问题,会考虑整个羌人群体会不会全都不满的事情,就会选择“仁德”招抚。 真仁德也好,假仁德也罢,只要造反羌人愿意投降,朝廷一系文武大多都会选择招抚。 冀县被汉阳羌人围困了一年,城内所有人都很难继续坚持下去,傅燮被迫选择招抚,解除冀县被困的危局也算合理,还有就是十余万汉兵大败后的战争主动权的丢失问题。 在不考虑兵卒本身战力强弱情况下,战场三大定律第一个定律就是“二打一,二胜”。敌我双方在右扶风对峙时的兵力相当,都在十万人,是“一比一”兵力对比,但在十余万汉兵仅剩下五万残兵后,敌我双方兵力对比就成了“二比一”情形,残存的五万汉兵就完全丧失了战场主动权。 汉阳太守傅燮招抚数万造反羌人,无论这些羌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招抚的数万羌人也就成了汉兵中的一员,还在高举“造反”大旗的也只剩下了韩遂一人,敌我双方的兵力就成了“一比二”情形,原本汉兵丧失的战场主动权就又回到了汉兵手里。 彻底拉拢住了被招抚的数万羌人,汉兵就掌握了绝对的进攻主动权,没能拉拢住,或者说这些数万羌人不可靠,不足用,也会因为“一比二”兵力对比缘故,韩遂不敢轻易妄动,凉州境内就会暂时稳定,五万汉兵与韩遂的兵力对比也是“一比一”情形,整个关中危局也会暂时稳定下来,剩下的只需要维持这种脆弱平衡,趁着这个时间段,尽快耕种田地增加粮食辎重,尽可能的整顿兵马加强兵卒战力,尽可能增强自身实力,以及尽可能的将招抚的数万羌人打散开来,让其相互猜疑和不信任…… 中平元年冬月至中平四年,凉州遭受了两年的战乱,百姓正是饿的咬人时候,不仅凉州百姓饿的急眼,关中右扶风也因战乱而耕田荒芜,再加上关中需要供应朝廷平乱十余万大军粮食辎重而萧条,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耿鄙还要征募凉州六郡兵卒,还要逼迫刚刚被招抚的数万羌人与韩遂死磕…… 正如人离政息俗语,凉州自中平元年冬月至中平四年的两三年战乱中,凉州就成了无政府状态,汉阳郡太守傅燮好不容易招抚了数万造反羌人,明明可以趁机恢复有政府状态,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能暂时稳住局势、稳住民心,可这个节骨眼上,一旦再让汉阳郡造反,成了真正无政府状态,只需要数年,朝廷想要再恢复之前的秩序…… “凉州进入了真正争霸时代……” 想着凉州当下的情形,董虎拍着一无所知的小董白脑袋轻声叹息。 正文 第277章 董虎的实力 董虎带着妻儿在廉县炼铁,顺便又一一视察了一遍各营,正如监军长使汇报的样子,孙牛并未疏忽军卒训练,也让他很是夸奖了一番咧嘴得意的黑大个。 孙牛、胡三两人是一对活宝,两人若一起出现在董虎跟前,一准成了争宠的娃娃,敲了这个一下脑袋,就要也敲打另一个一下,要是不敲一下,偌大的汉子能难受好几日。 胡三被董虎留在了东线平城,成了董虎身边大将,孙牛却被扔在廉县一两年不管不问,铜矿产出再多的铜钱又如何?又没人夸赞他一句“不错不错”的,也让黑大个不愿意再在廉县发霉,可不就跑到董虎身边哭诉委屈了么,很想让胡三在廉县挖矿,很想董虎调自己在东线与鲜卑人死磕,直至董虎与他说了那番话语,让他成为西线杀入凉州主将,要给他装备五千全铠甲重步兵,这才得意起来,得意自己才是主公名下第一步将。 董虎名下十副将都是中规中矩的战阵将领,让他们与敌正面厮杀没问题,任何一个将领扔出去都可以用步骑与同等敌人厮杀,但若指挥各路大军征战厮杀,他们还是差了些,主要是战略格局不够,需要董虎在战前将战略意图仔细交代清楚。 战术的实施是为战略目的服务的,廉县将军董小乙、临戎将军董骨、五原将军刘弃各领五千精锐骑,董重领五千幼军骑、两万汉军骑、三千重甲骑,连同驱赶牛羊放牧辎重兵,踏出鸡鹿塞的兵马有五六万之多,对敌战术上不需要董虎过多干涉,即便出塞的青海大马仅有万匹,余者都是草原山地矮马,即便如此,在马镫帮助下,数万骑也拥有更大的速度优势,再加上随同的有三千人马俱甲重骑。 打游击,出塞数万董部义从骑有战马速度优势,有精良武器、甲胄优势。 攻坚破阵,有三千人马俱甲重骑破阵攻坚。 阵地防御,两万汉军骑的骑射差了些,暂时只能充当“龙骑兵”般存在,是骑马的步兵,下马就是严整的两万精锐步兵军阵。 数万骑出塞,攻防一体,兵卒数量可以碾压漠北草原任何一个大部族的人丁数量,又正值各部族分散放牧之时,安全性根本不需要董虎过多担忧,对阵厮杀皆有各将自主决定,这些都不需要董虎过问,但事前却不能不与他们仔细讲明出塞的战略目的。 想取代匈奴草原霸主的地位,想要成为漠北草原霸主,就要占据姑衍山,占据匈奴漠北单于庭,不仅如此,还要占据燕然山、涿邪山。 河套三郡距离正北漠北匈奴单于庭(乌兰巴托)直线距离一千五百里,距离西南燕然山(杭爱山)两千里,想要成为漠北草原的霸主就必须占据这里,很大的原因是这里是整个草原的心脏,而且这里有弓卢水(克鲁伦河)、余吾水(土拉河)、安侯河(鄂尔浑河)、郅居水(色楞格河)、匈奴河、姑且水、蒲奴水、龙勒水等较大河流,是水草肥美的地方。 若将整个草原比作大汉朝,漠南草原比作是富裕的江南的话,漠北匈奴人故地就是土地肥沃、人丁众多的中原之地,但也与四战之地的中原一样,匈奴人故地也是四战之地,是各部族都想争夺霸占的地方。 匈奴与大汉朝的战争持续了三百年,仅北匈奴西迁就断断续续持续了百年之久,最后一次西迁是在熹平六年大汉朝与弹汗山大战之前,是鲜卑人给了匈奴人最后一击,仅俘获的匈奴人俘虏就有十万之多,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大汉朝才在熹平六年与弹汗山鲜卑进行一场草原霸主决定性一战。 檀石槐最终击败了匈奴人,迫使最后一批匈奴人被迫西迁,整个草原再也没了敌手,没了漠北匈奴人牵制住鲜卑人,那么鲜卑的刀锋会向哪里呢? 这与董虎击败了漠南匈奴、重创了弹汗山魁头兄弟的性质是一样的,一旦董虎最终击败了鲜卑人,董虎的背后没了鲜卑人的牵制,那么董虎的刀锋又砍向哪里呢? 朝堂上大佬们又不憨不傻的,自是知道一旦董虎这头小老虎没了对手,肯定会南下攻打大汉朝,自然也会想尽办法给他找麻烦,这种担忧不是你说“忠心”就能消减的,除非董虎自己绑着双手跑去雒阳,除非他的军队全部被大汉朝掌握,否则就不可能真的对他放心。 有些矛盾、忧虑根本没办法消除,董虎不憨不傻的,知道无论自己表现的多么忠心,只要自己还掌握着让雒阳朝廷担心的实力,他就不可能让皇帝和朝廷放心,但朝廷也拿他没法子,只能一边给他制造各种麻烦,同时又让小公主对他施展“美人计”拉拢。 在熹平六年汉兵大败后,皇帝刘宏就有用“和亲”方式稳住弹汗山鲜卑,只不过檀石槐没有答应,不愿意要一个汉国公主,正在大汉朝担心鲜卑人南侵时,檀石槐病逝了,鲜卑各部族率先陷入了“三国”争霸之中,鲜卑对大汉朝的威胁也由S级降到了d级。 鲜卑人的危险等级再如何陷入“三国”争霸,再如何变成了d级,都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北匈奴最后一批人已经全部西迁了,漠北匈奴故地成了一片真空废土,弹汗山鲜卑的背后没有任何威胁,再如何彼此混战,哪怕混战数十年,空虚的漠北草原也无力威胁鲜卑人,鲜卑人也还是草原的霸主! 董虎知道,此时是他最佳霸占漠北草原的时机,可他的人丁太少,所占地域已经是他能够控制的极限,想要再次扩张极为困难,但必须要扫荡聚集在柔然山(杭爱山)南面的拓拔部,他绝对不允许任何鲜卑部族在整个草原之心休养生息。 此时的漠北草原是历朝历代最为空虚、虚弱的时候,几乎所有鲜卑人都聚集在了幽州北面五百里内,草原所有部族的八成人丁几乎都聚集在了万里草原的东南一角,董虎在重创了弹汗山魁头四兄弟后,又如何愿意放弃如此天赐良机? 董虎不担心数万精锐出塞会遇到危险,若他们在如此空虚的漠北草原遭遇到兵败,不管董小乙、董重他们是不是自己亲兄弟,日后都甭想再碰触任何兵事上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战场上谁也不敢保证一定就会获胜,未虑胜先虑败,万一遭受了兵败,万一数万兵马折损殆尽,又会对董虎造成多大影响? 东面诸闻泽还有华雄领着的五千精锐骑、一万汉军骑,还有董信、董耀两万屯田步卒精锐,“借一还一”之下,小公主在高柳县、仇水谷地“招募”了三万乌丸人,虽然三万乌丸人有不少老弱,但也有万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青壮乌丸义从骑,小公主身边有尚书卢植在旁辅佐,凭借万人乌丸义从骑,小公主足以在仇水谷地自保。 雁门郡东面有小公主刘妍、卢植所领乌丸万骑义从驻防仇水谷地,北面有华雄领万五骑驻防诸闻泽,华雄背后亦有两万屯田步卒给予支持,东线虽不能说具有绝对优势,毕竟弹汗山四兄弟手中还有三万鲜卑控弦卒,但短时间内自保稳固防线还是没问题的。 西线有孙牛统领的万五步卒,另有帮助蔡邕镇场子的刑勇所部五千步卒,西线有两万精锐步卒,足以堵住漠北草原自鸡鹿塞、高阙塞杀入河套三郡的通道。 也就是说,即便出塞数万骑全部战死,东西两线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太大的变故,但董虎也会由进攻转而进入防御,折损了四五万精锐后,他在数年内就会失去了进攻主动权。 领着二三十万汉民进入雁门郡时,看着董虎南拳北腿的乱打,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战场主动权,一直都是被动防御的那一个。 利用“屁股”在哪一方时,董虎镇住了美稷单于庭,阻住了羌渠救援河套三郡匈奴。 利用西河郡、上郡左右两部匈奴的矛盾,刺激两郡匈奴相互厮杀,趁机一举干掉了漠南匈奴。 此两战都是取巧,若他真的拥有战场主动权,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直接上去一通砍杀就是了,用得着连哄带骗吗? 董虎一直都没有战场主动权,直至重创了魁头、扶罗韩、蒲头、步度根四兄弟后,当他在诸闻泽、仇水谷地屯兵后,他才真正有了战场主动权,有了能够抽调四五万精锐主动进攻的能力。 出塞四万三千骑,真正精锐骑只有两万三千骑,两万汉军骑的训练时间太短,随军出塞就是另一种形式的高强度实战拉练,想要最短时间内培养出精锐汉军骑,就只有让二吊子汉军骑不断在战场上锤炼。 在击败匈奴人后,董虎可以从俘虏中挑选出两万、三万精于骑射的人,这些人包括匈奴人、羌人、龟兹人以及为祸中原的羯族人、河套汉民,这些人都是可以迅速转变成精锐骑的人,但董虎仅抽调了其中万余人补入了董部义从,组建了河套三郡两万骑精锐。 除去从参狼谷前来的五千幼军骑外,董虎一共组建了五万骑,两万河套三郡精锐骑、三万二吊子汉军骑,他有能力将三万汉军骑全部用俘获的草原族众取而代之,其中就包括匈奴人名下的河套三郡汉民奴隶,但他并未这么做,哪怕大量使用河套汉民做骑兵精锐,他也没有这么做,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些人不可靠! 哪怕河套三郡的汉民奴隶,即使他们是汉民,也不可靠! 正文 第278章 初见小文姬 董虎是凉州人,是边地百姓中的一员,自幼生存在混乱的边地,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边地人都是什么性子。 凉州羌人造反,难道十余万人都是羌人?反贼里面同样有大量汉人! 边地人现实,羌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一个样的性子,在利益面前都很容易左右摇摆,若不能满足这些家伙们的胃口,很容易反噬自身,反倒是中原汉民的性子就稳定的多,服从性、纪律性都很好。 董虎更愿意使用中原汉民为卒,而不是增加太多性子现实且易于反噬的边地人,无论是羌胡还是汉民,只要是自幼生长在混乱的边地,都很容易反咬自己一口,也正因这个原因,哪怕他人劝解,他还是极为倔强的培养二吊子汉军骑,一万汉军骑扔给华雄,让华雄领着他们与鲜卑人厮杀,两万汉军让董重带着出塞实战拉练,让三万汉军骑在腥风血雨中不断锤炼。 数万骑出塞,即便是放羊的奴隶也都是骑着马匹,即便董小乙、董重、董骨、刘弃四大骑将无能至极而战败遭受重大损失,逃回来的也应该有半数兵马,若都是骑马的,他们还能把轻重四五万骑丢了个干净,即便逃回来,估计董虎也会愤怒剁了他们的脑袋。 兵马撒了出去,董虎也不会将太多精力放在他们身上,至于小公主……平城送来了消息后,他也只看了一眼就扔到一边不理不会,皇甫嵩、朱儁、卢植再如何有本事,借粮的却是董虎,他们想真正掌控三万乌丸义从部那是别想了,顶多借助小公主的“大长使”名头指挥三万乌丸义从部与鲜卑人干仗,而这对董虎也只会有更多好处。 董虎任由小公主刘妍在高柳县瞎整胡闹,对张辽送来的信件也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将全部精力放在了炼铁和晒盐上。 大汉朝有精湛的炼铁技术,无非炼铁炉子各式各样,炉子也只是小作坊式的小炉子,不似高炉这么庞大。 高炉炼铁仅数日就不得不熄火,董虎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高炉不高炉的根本就没有太大的用处,一日间产出的生铁再如何多,没有足够的原材料矿石,没有足够挖矿石的人丁,高炉再好也是个废物! 仅数日,十一座高炉便将两年挖的矿石消耗一空,面对此时此景,董虎也只能徒呼奈何,只得让人将五六千吨生铁送往平城库存起来。 挖矿的人丁不足,两年才挖了五六千吨生铁的矿石,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董虎也只能无奈转而改进晒盐的法子。 大汉朝还没有晒海盐的技术,只会用“煮海”方式获得盐巴,后来才有了更为先进的晒盐法子。 传统晒盐法子是整出一块晒盐田,一遍遍的往沙粒上泼洒海水,为了获得高产,盐农会与晾晒麦子一样用着耙子将沙粒上层耙松,目的是让沙粒在高温下更快的晒干,让沙粒变成含盐量很高的沙粒,将这些含盐量很高的沙粒收集堆起来…… 这些含盐量很高的沙粒若是再进行泼洒海水,用稻草什么的过滤后,几乎就成了饱和盐水,直接放在太阳下晒也好,再用柴禾去煮也罢,都很容易析出盐巴,但不能把所有水全部晒干或煮干,要不然,盐巴的质量会很差,而且吃这种盐还能中毒。 董虎知道些晒盐的法子,廉县东南百里的昫衍县(盐池县)盐、临戎东两百里的青盐泽,还有廉县与富平县(庆阳市)之间的三水县,这些地方都有盐巴,但董虎不可能跑去三水县晒盐的,青盐泽在库布齐沙漠里,让少量人去晒盐是没有太大问题,想要大量晒盐就要困难些,但“盐池县”的盐巴却容易获得。 小侄女董白带回来一封董瑁信件,看了信件后,董虎就知道凉州完了,只要汉阳郡羌人再次造反,陇山以西的各郡再也不属于大汉朝,凉州将进入马腾与韩遂争霸的时代,再没人管他挖不挖盐巴的屁事。 铁矿石没了,董虎在孙牛军营中处理了三日军务后,就带着数千百姓进入“盐池县”开始晒盐,大西北干燥,比海边还要适合晒盐巴,法子传授下去,道理讲明白了,即使从没有做过这种活计的老农也能轻易掌握,无非就是勤快些,当他带着妻儿和小侄女跑到“盐池县”晒盐时,也不知道是蔡邕好奇心很大,还是想看看董虎是不是又寻到了金矿啥的,这老儿也带着个人跑了过来。 董虎对蔡老头不感冒,但却对跟着他的少女有了兴趣,不是他有什么坏心思,而是怀抱着张七弦琴的丫头太出名了,不是别人,正是十四五岁的蔡琰。 蔡邕的心老大了,对浑小子很是无礼盯着自家闺女根本不在意,反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如同晒麦子似的盐工身上…… “虎娃……” 蔡邕看着盐工晒盐,他有些没明白为何他们将水泼在地上,正待询问浑小子,却见他用着异样眼光盯着躲在背后的闺女,终于有些不乐意了。 “你小子想要做甚?老夫可警告了你,小女已经许配给了河东卫氏!” 看到蔡琰时,董虎心脏如同遭受了重击,不是他有什么贪婪或是什么占有欲,而是如同骤然听到认下的妹子刘月和亲给了羌渠时一样的心情。 董虎轻声叹息,面上却极为郑重。 “先生,若你真的想自己闺女好,就别将自己闺女往火堆里推,那卫氏不仅是个短命鬼,河东郡也不是个世外桃源……” 说到“世外桃源”四字时,董虎又不由一阵轻声叹息,天下大乱后,哪里又是世外桃源? 蔡邕皱眉道:“你小子话里有话,不会有什么事情想隐瞒老夫吧?” 董虎皱眉想了片刻…… “先生觉得……逃去离石的数万匈奴人会真的老实吗?” “这个么……” 蔡邕没想到董虎会跳跃性说了这么一句,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董虎只是不屑笑了笑。 “不管先生信是不信,於夫罗、呼厨泉兄弟绝对不会甘心的,他们一定会攻打太原郡!” 董虎身量高大,一脸的络腮胡须,估计他的模样有些凶悍吓人,让怀抱古琴的少女有些畏惧,与他拉开的距离有些远了点…… “小子南拳北腿一通,先是打了美稷匈奴人,又打了弹汗山鲜卑人,手握十万兵马,雁门郡、河套三郡、西河郡、上郡有民五十万,比之前的匈奴人人丁还要多一些……” “先生。” “离石县匈奴一族仅存五万老弱,兵不过数千骑,先生若是那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可否有胆与虎娃生死一战?” 蔡邕眉头更加紧皱,犹豫了好一会…… “正如你小子所说,离石匈奴一族已经无力一战,可他们就仅存这么点兵马,又如何有胆与大汉朝一战?如何敢侵入太原郡?难道就不怕朝廷恼怒吗?” 董虎微微点头,按照常理,确实如蔡邕所说,如同丧家之犬的於夫罗哪有向大汉朝挑衅的资格,但事实呢? 事实却是在另一个车轮下,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比现在情形还要不如时,联合了白波军杀入了晋阳。 若没有董虎这个扑棱蛾子出现,当中山相张纯、张举勾结辽西乌丸首领丘力居祸祸幽州时,大汉朝所有精锐都在美阳大营,根本抽调不出精锐北上幽州平乱,就想借助匈奴人的手干掉造反的张纯、张举。 正如“屁股”的问题,匈奴中郎将张修酒宴上诱杀了前任单于呼征,羌渠这才成功的成了匈奴单于,也正因这个问题,导致了匈奴各部族极为恼怒羌渠勾结汉人杀害了他们的单于。 羌渠成功的成为了匈奴单于,但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在大汉朝借兵时,犹豫再三,还是派了自己儿子於夫罗、呼厨泉,主要还是考虑“屁股”的问题,希望获得大汉朝的支持,压着下面不服气的各部族,可当於夫罗、呼厨泉刚带着兵马离开,右部醢落部须卜、屠各部白马铜立即领兵杀入了弹汗山,直接宰了羌渠单于,於夫罗、呼厨泉兄弟自此领着数千匈奴人成了流浪狗。 正如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极为恼怒皇甫嵩借醉酒,刺激匈奴人杀了董虎的大长使高望,以及“晋国公主”和亲的事情,这才彻底激怒了董虎并一举干掉了美稷匈奴。 若没有皇甫嵩跑去美稷单于庭醉酒,就没有董部义从大长使高望身死的事情,也没有和亲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给董虎借口,美稷单于庭也就还存在,而这一切都因皇甫嵩而触发的,所以两兄弟极为愤恨皇甫嵩。 与这些事件的道理差不多,另一个车轮下,若朝廷不借兵,就不会坐实了羌渠勾结张修杀害呼征单于,也不会彻底激怒了匈奴各部,不会发生须卜、白马铜十万匈奴人造反,他们兄弟也不会沦落成了流浪狗,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大汉朝身上,即便仅有数千匈奴人跟随,兄弟两人还是联合了白波军攻破了晋阳。 两兄弟与白波军攻破了太原郡,朝廷这才调动正在美阳汉兵大营的董卓担任河东郡太守,用以抵挡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和白波军继续侵入河东郡,但在之后,董卓就跑去了雒阳,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以及白波军摇身一变,成了关东诸侯的一员,成为伐董的各路诸侯一员,之后两兄弟就在中原之间转悠,再后来就投靠了曹操,因为美稷单于庭被人占了,兄弟俩是回不了河套草原了,这一部分匈奴人就被曹操安置在了太原郡兹氏、祁县、蒲子、新兴(忻州)、大陵五地,以至于让於夫罗的孙子刘渊灭亡了西晋,成为了“五胡”的第一个为祸天下的胡族…… 正文 第279章 雷迪嘎嘎 被族人放逐了的数千流浪狗,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仅领着数千匈奴人都敢攻打太原郡,在中原四处流窜了好些年,最后还制造出来了一个为祸天下的“五胡”第一胡来,别人不清楚,董虎却对此甚是了解,又如何敢轻视这群混蛋? 董虎他没有机会,头上有个大汉朝廷,在天下没有真正大乱前,他不能提前把自己变成大汉朝的叛逆者,不能成为天下共敌,不能在自己尚还幼小时就成了大汉朝的敌人,所以他只能强压着自己的欲望,只能等待两兄弟对太原郡动手。 同样的是丧家犬,另一个车轮下,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敢联合白波军攻打太原郡,董虎还就不信了,历史痕迹稍微变动了下,他们的心性就此改变了?就真的变成了个好人? 董虎看似像是彻底遗忘了两兄弟,对逃去了离石县的兄弟两人不理不会,对逃亡了北地郡匈奴人也不去搭理,看着董虎像是彻底忽略了残余的匈奴人,事实上呢? 一想到“五胡”对中原汉民的伤害,董虎心下便是冷哼不断…… “虎娃……” 过了许久,蔡邕也没听到董虎继续开口,看着他盯着远处晒盐的盐工,嘴里的草根却被他嚼了又嚼,老头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开了口,也惊醒了暗恨走神的董虎。 “哼!” 董虎吐掉嘴里草根,还是没能忍住冷哼了声,但他也向失去了继续开口匈奴人攻打太原郡的事情,万一说了太多,眼前的迂腐老头再把自己的话语传给了朝廷,若是改变了匈奴人攻打太原郡,自己还如何南下弄死那对兄弟?如何趁机干掉离石所有匈奴人?再说了,若自己弄死了那些匈奴人,也就应该没了匈奴人掳走蔡邕闺女的事情。 “那姓卫的是个短命鬼,你这老头爱信不信!” 董虎没了谈兴,正待一撅腚跑了没影,蔡邕却一把将他拉住。 “小女的事情就不用你一个浑小子担心了,但这晒盐的事情你要与老夫说了清楚!” 董虎毫不在意道:“有什么好说的,你自己回家,抓一把盐扔碗里使劲搅动,水里没了盐巴就再加盐巴,直至你如何搅动,水里的盐巴也还能用眼睛看到,这就说明盐水是饱和状态。” “饱和状态下的盐水是无法再溶入哪怕一丁点盐巴的,而那些盐工不断在沙粒上泼洒湖里的盐水,太阳暴晒下,沙粒上的水少了,有了盐粒,这样的沙粒就与盐粒差不多,再用盐水去泼……” 董虎指向一块盐田上正在低洼处取水的人,说道:“那人所取的水是盐田最低洼处的水,是无数饱含盐粒的沙粒冲刷下的盐水,就是咱之前所说的完全饱和的盐水,这样的饱和盐水,只要太阳晒掉哪怕一口水,水里就会有一点盐巴冒了出来,晒去一百旦水会有三十旦盐巴产出,可若直接晒那盐湖里的水呢?晒一百旦水也只能有一旦半旦的盐巴产出。” 蔡邕大惊,继而又莫名的大怒。 “你知道这种法子,为何不早早告知朝廷?” 董虎揉了揉鼻子,不满道:“告诉了朝廷……陛下会给咱虎娃封侯吗?还是说朝廷不再给咱捣蛋?” 蔡邕一阵无语…… “鲜卑人侵入幽州,本来是没咱啥事儿的,魁头领三万控弦卒跑到了强阴县百里外,他想在那吹冷风咱让他吹就是了,反正华雄那里有两万五千兵马,反正刘弃领着五千骑坐镇云中,那魁头还能杀进去云中郡?还是说魁头欺负华雄仅有五千骑,绕过华雄攻打咱六万大军驻扎的平城?找死不是?” “魁头不敢越过华雄数万大军,打不进去云中郡,不敢进入雁门郡,进入代郡的扶罗韩三兄弟就敢跑到平城了?若不是公主、卢尚书他们派人跑去鲜卑人大营,若不是公主暴露了自己的踪迹,若不是咱担心扶罗韩三兄弟跑去阴馆县而率兵急进,若不是那三个混账丢下百万头牛羊,他们都得把命给咱留下来!” 董虎满嘴胡咧咧,他是不知道小公主跑到了阴馆县,更是不知道使者郭缊跑去了鲜卑大营,他只是担心董耀、董信、胡三未能汇合平城兵马而提前遭遇到了两万鲜卑胡骑驱赶的数万乌丸人俘虏,他只是担心三万步卒遭遇了危险,这才领一人双骑的万骑精锐步步紧逼。 董虎胡咧咧说瞎话,蔡邕是不知道的,但老头能根据战后的战果进行分析,知道面前小混蛋若是领着六万步骑在平城趴着,扶罗韩三兄弟也好,魁头也罢,他们都不敢进入雁门郡一步。 董虎白了蔡邕一眼,不满道:“咱领兵北上赶走魁头,继而向东杀入仇水谷地,杀到侵入代郡的扶罗韩三兄弟背后,你这老头不会以为咱虎娃跑出去是为了自己吧?咱牺牲了过万兄弟性命,不还是为了逼迫侵入幽州的鲜卑人退走?” “可结果呢?朝廷竟又要拿一个公主送与鲜卑人!” 董虎又是不满一声冷哼。 “哼!” “朝廷遣使……说是说和咱虎娃与弹汗山鲜卑,可你莫要忘了,是鲜卑人侵入的幽州,是鲜卑人抢了乌丸人的牛羊,杀了乌丸各部族人!” “熹平六年,大汉朝要揍鲜卑人,乌丸人有没有出兵帮助大汉朝?” “黄巾贼造反,乌丸人有没有出兵帮助大汉朝剿灭贼人?” “凉州羌人造反,那公孙瓒有没有带着三千乌丸人前往美阳助战?” “大汉朝每次困难了,乌丸人都出兵帮助,现在鲜卑人抢了他们的牛羊,杀了他们的族人,羞辱了他们的女人,而大汉朝却要与鲜卑人眉来眼去,换了是你蔡伯喈,咱虎娃抢了你闺女,朝廷却在一旁鼓掌说抢的好抢的妙,你是啥心情?” “是愤恨咱虎娃抢了小昭姬,还是恨不得拿刀子砍死那鼓掌看哈哈的混蛋?” 蔡邕气的脸红脖子粗,董虎也不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少女。 “昭姬妹子莫怪,咱就这么一比,日后你要是被哪个欺负了,告诉虎娃哥哥,哥哥帮你出气,咱揍他丫的!” 说着,又看向吹胡子瞪眼的蔡邕。 “公主年幼,即便出了再大岔子咱也不怪罪,可卢尚书、张刺史他们总不会还是个年幼娃娃吧?” “想要给咱使绊子,想要救弹汗山四兄弟,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是陛下和朝廷三公的事情,这些咱可以捏着鼻子不恼怒他们,可正当两军交战时,主动暴露公主行营所在,这个过失总要落在他们头上吧?若扶罗韩三兄弟南下攻打了阴馆县,若真把小公主俘虏了,真把小公主掳去了弹汗山。” “咋整?” 董虎俩眼瞪得溜圆,蔡邕也不吹胡子瞪眼了,嘴巴连张数次,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 “为了减少些乌丸人对大汉朝的怨恨,咱虎娃借一还一借给他们粮食、牛羊,而且还让小公主做咱的大长使,让小公主主持这件事情,甚至咱虎娃都从平城跑来了朔方郡……” 董虎一指远处晒盐的盐工,说道:“就这么点道道,咱虎娃打小就跟着他人往来青海贩盐,难道咱就不能随意寻个兄弟前来晒盐?非得咱虎娃带着媳妇孩子跑来朔方郡?” “借一还一……说咱虎娃收买乌丸人,咱离得远远的,全让小公主去做,难道还不够吗?” “哼!” “你这老儿也是借了咱的粮食的,你应该很清楚,借粮也就那么点屁事,小公主身边有中常侍郭胜、张恭、尚书卢植,两个是花花肠子一大堆的宦官,一个是天下名士,难道这三人辅佐小公主还不够?用得着那皇甫嵩、朱儁两人又从蓟县叭叭跑去高柳吗?” “他们跑去高柳又想干嘛?是不是再给咱整出个晋国公主的事情来?” “哼!” “不告诉朝廷晒盐法子……” “哼!” “凭啥咱要将自己赚钱的法子告诉他人?凭啥要告诉朝廷?” “告诉了你,你给咱一文钱吗?说咱一句好话没?还不是与咱吹胡子瞪眼?” “告诉了朝廷,朝廷会给咱封侯吗?会给咱食邑多少多少户吗?还不是整日给咱气受?” “哼!” “若不是因为盐巴事关百姓生计,若不是咱可怜吃不上盐巴的百姓,你这老儿连靠近咱的盐田十里都不能,早被咱的兵卒用鞭子抽跑了!哪里轮得到你与咱吹胡子瞪眼?” 小混蛋连连气哼哼,蔡邕想要辩驳几句,最后却只能嘴巴连张…… “唉……” “虎娃你……你的脾气得改一改,不能……不能总是这么火爆……” 听了这话语,董虎气的起身拍屁股就要走,边走边摇摆身躯,或急进或闪躲后退,每一次闪动都会伴随着挥拳踢腿,每一击都像是对虚无中的敌人发起致命的一击…… 董虎对着虚空打出一连串组合重击,即便如此,也难以发泄出来心下的郁闷,竟对着正骑马走来的苦娃“ohoh”一阵雷迪嘎嘎,然后转身就向河堤下的盐湖狂奔,看的骑在战马上的苦娃和她怀里的两个娃娃一阵呆愣…… 众人一阵呆愣看着董虎偌大的汉子向着盐湖狂奔,还未跑到湖边呢便将外面衣衫脱了个干净,只穿了里面的贴身短衣短褂,一个猛子扎下,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露头,就在苦娃有些急了,湖心才露出个脑袋,而且还有“ohoh”的鬼哭狼嚎…… “唉……” “果然是个浑小子……” 蔡邕一脸的苦涩。 正文 第280章 天要下雨了……【第三章】 按照罗马帝国对精锐战士的要求,游泳是每一个战士必须要学会的技能,不仅步卒要学会,骑兵包括战马都要学会游泳,像黄河这样的大河,只要不是太过湍急河段,骑兵牵着战马游过河根本算不得什么,若是河面不是几十米宽,体重较轻的人甚至骑着战马游过河也不稀奇。 董虎善游,董部义从所有战士都要进行这方面的训练,遇山开山,遇水搭桥,要有三分之一以上会制造、使用攻城器械,每个人都要掌握营地建造知识,要知道如何防火、游泳,要有相当的兵卒看天知阴晴,要能够使用各种兵器杀人,要能够随机三五个人组成一个小型军阵,要每日进行体能训练、日复一日练习刺杀,每个月至少进行两次全副武装越野拉练…… 人丁少,想要在困境中生存下去,就不能对兵卒的训练有丝毫放松,就要走罗马精兵的路子,只是董部义从是半农半兵性质的屯田兵,只有服役正兵才能做到一段时间里的全天候训练,军屯辅兵只能在农闲时进行训练,而在家的役兵则每五日聚在一起习练一日,大多数还都是在家自己习练,定期考核一下而已。 但不管如何,服役正兵都是严格按照要求习练各种技能,杀人技能,辅助技能,生存技能……都要学习。 正值天热的夏季,董虎也不怕一岁多点的儿子会不会冻病了,连同小侄女董白在内,一手怀抱着一个,三人在盐湖里游玩了好一会才爬上岸来…… “虎娃,你的晒盐法子……老夫……可能真的会告诉朝廷。” 见蔡邕犹豫忐忑的样子,董虎知道他确实是个实诚君子,换了他人,即便自己在如何不满牢骚,那也绝对是另一个样子,一副百姓福祉、国家大义什么的砸在自己头上。 与两个孩子胡闹了一番,董虎的心境也平和了许多,一手怀抱着大氅包裹着光屁股的儿子,一手拉着蔡邕,像是担心蔡邕摔倒了一般。 “先生前来盐池,不会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吧?” 蔡邕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放手盐巴的事情,先是愣了下,又莫名的轻声叹息。 “老夫心有不安。” 董虎不由转头看了蔡邕一眼,以为他又要说几句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呢…… “凉州遭灾两年,正值百废待兴、暂息战火之时,耿刺史却要在此时再次征募各郡讨贼,老夫担心百姓不满,贼人再起啊……” 听了这话语,董虎才算明白老好人跑来寻他的意图,不屑笑了笑。 “忧国忧民是不错,可有些人是作死鬼,这种人根本劝不得,为这样的人操心担忧最是不值,轻者被讥讽两句,重着遭其嫉恨,甚至为此丢掉性命。” “他人一心求死,先生又为何非得自招因果是非?” 董虎不可置否劝了句,蔡邕苦笑一声。 “若是一人生死,老夫又何须担忧?” “先生以为蝼蚁可否撼动的大树?” “你……” “话粗理不粗,先生当知,即便你我再如何劝解,那耿鄙也不会听进去一句。” 有些人,你就是心脏掏了出来给他,他也会觉得脏,这样的人根本没办法劝解。 “先生,听虎娃一句劝,别管别问,这世道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董虎看向雒阳方向,嘴角若有若无翘起。 “先生在虎娃面前忧国忧民,耿鄙却要趁着余波未定再起风波,毫不顾忌朝廷内忧外困的事实,但先生也当知一个事实,那耿鄙只是一个刺史,先生是天下名士,当世第一史官,不可能不知道‘刺史’的职责是什么吧?” “凉州动荡余波未平,当此之时征募六郡兵马,筹调六郡钱粮,真的是他一个刺史能够决定的?” 蔡邕一愣,心下又陡然一惊,一脸惊骇看向董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天下姓刘,不姓蔡,也不姓董,咱们在这再如何忧国忧民也是无用,一个蝼蚁是不可能阻止一辆拼命冲向悬崖的马车。” “强行阻拦,蝼蚁被疯子碾成肉渣,马车依然冲入山崖之下摔了个粉碎,结果并不能有任何改变。” 董虎一脸的笑意,很是无良拍了拍蔡邕的肩背。 “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秦两汉。先生是天下第一史官,当能看得开才是。” 蔡邕惊骇,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心下一直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冒了出来。 “虎娃你……你……” “先生是想说虎娃造反吧?” 董虎轻笑摇了摇头。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先生读书无数,敢问先生,陛下是有德之人吗?” “君昏臣良,以臣代政治理天下亦不失是条明路,然君可否尽授君权于良臣?” 董虎笑道:“比如当今天下,忠贞贤良臣子劝谏陛下别卖官,陛下会老实听话不卖官吗?劝谏是不成的,要避免陛下不卖官,那就只能是陛下失去了权利。没了权利,陛下就是说要卖官也卖不出去,官吏的选拔就还是以才能而论,而不是以钱财多寡而论。” “陛下昏庸无能,无力治理天下,若要避免妄为胡来,就只有失去权利,由才能之人代之治理天下,如此才不至于君王无能而害天下,然……君若尽授君权于下,下臣者可否为王莽取而代之?” 蔡邕被董虎一通话语说的迷糊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就在这时,远处数名探子狂奔而来,看着探子背后的旗子颜色,董虎的神色凝重…… “主公,金城塞军情。” 探子送上信件,董虎拆开一目十行大致看了一眼…… “凉州乱了,先生也不用在虎娃这里忧国忧民了,还是赶紧回富平县吧,安定北地郡人心才是正理。” 蔡邕大惊,哪里还管小混蛋造反不造反的问题,忙接过信件,刚看了几眼…… “耿鄙老贼该死——” 蔡邕刚看了几眼后,猛然一跺脚,顾不得与董虎告别,向着远处停顿的马车便是狂奔。看着老好人急切模样,董虎却没心没肺狠狠啃了儿子一口。 “呵呵……” “天要下雨了……” 苦娃牵着换了干净衣物的小董白来到近前,听了这话语时,不由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脸上满是疑惑。 “呵呵……” “就算下雨,也淋不到咱们头上。” 听他这么说,苦娃就放了下心,一手挽着他手臂,另一手牵着年幼的小董白,走向远处巨大马车,他们却不知,此时的狄道城内正在上演一场杀戮。 正如董瑁来信上的担忧那般,凉州混乱了两年,百姓已经穷的要吃人了,这个时候若朝廷从中原征调粮食,想要招募凉州兵卒不仅不是件坏事,反而可以极大的缓解凉州的饥困。 征调六郡钱粮、敢战兵卒,即便凉州真的穷的叮当响,里面的油水还是有不少的,油水不是饿的吃人的百姓,而是凉州各郡名望家族,是投降了的小十万羌人。 冀县、狄道都坚守了一年多,城内饿的人吃人,即便是狄道李家这样的家族,府库里也是空空,但不代表这些大家族手里就没有铜钱,也不代表向汉阳郡盖勋投降的将近十万羌人没有牛羊。 谁都知道凉州羌人起起复复造反,知道盖勋招抚的羌人不可能支撑太久,一旦汉民百姓稍微耕种出了点粮食,一旦有了继续造反的粮食后,这些人肯定还会再次造反。 正因这个原因,朝堂上诸多大臣认为当趁着汉阳郡羌人低头的时候,率先干掉韩遂,用投降的数万羌人与韩遂老小子血拼一场,无论胜负如何,遭受损失了的羌人即便下一次造反,危害性也要小些。 用投降羌人的牛羊,用投降羌人的人命与韩遂死磕,想法是挺好的,即便董虎也是这么认为,关键是他人愿意做个傻子吗? 狄道城被贼人围困了一年,也几乎把狄道李家的家底掏空了,董瑁不愿意搭理李家任何事情,但李氏还是与叔父李参写了封信件,只是李太守不愿就此舍下一切,可这还没几日呢,凉州治中程球跑来了狄道,逼着李参拿出五千万钱募兵…… 太守李参眼珠子都红了,仅一年时间,为了安抚城内所有人,李家几乎倾尽了所有,眼前的混蛋还要落井下石…… “杀——” “给老子砍死他们——” 李参愤怒暴吼,无数人举着刀枪上前,手臂挨了一刀的程球惊恐,指着不远处的狰狞老混蛋。 “李参……你敢谋反……” “给老子杀——” 李参暴怒。 “杀死这些贪官——” …… 毫无意外,耿鄙、程球仅有百十人,又哪里杀的过到处挥舞的刀枪? 看着一地尸体,太守李参却陷入了恐慌、迷茫当中,不知道接下来该面对怎样的未来,李家又将走向何处…… “爹。” 幼子李尚轻声呼唤了一声,也将李参惊醒了过来。 “爹,城外宋建、韩遂再次叫城,咱们是开城还是不开?” 李参苦笑一声。 “咱们李家可还有退路?” 又指向一群杀了人的兵卒、百姓。 “若不开城,他们又如何会答应?” 李尚有些后悔,后悔没能劝解父亲立即舍下一切前往长安,现在都把那该死的耿鄙、程球杀死了,就算想要舍下一切也已晚了。 “爹……” “那帮贼人真的可信吗?真的能答应爹做五将军吗?孩儿……孩儿还是觉得,即便咱们李家没有法子退入长安,退入河湟谷地也是不错的,至少……至少那虎娃还能看在姐夫面子上,收留我李家的。” 李参心下极度后悔,后悔与董瑁、董虎兄弟闹腾的太狠了,可现在想要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退入河湟谷地……” “如何退啊——” 正文 第281章 热烈欢呼与一地愁眉苦脸 狄道仅被数万贼人围困一日,太守李参提着刺史耿鄙、治中程球脑袋开城投降,陇西郡沦陷。 无论之前被贼人内外夹击攻破的城池,还是坚守了一年多的城池,在耿鄙征募六郡兵马时,不仅仅只是陇西郡一地,几乎整个凉州都绝望了,在韩遂领着小将阎行一路杀过来时,几乎没有人做任何反抗。 守城官吏、将领要么开城投降,要么被城内所有人杀死,无论汉民,还是之前心向朝廷的羌人,在毫无任何希望面前,毫不犹豫选择了低头,任何坚守城池的人都会被无数人乱刀砍死。 冀县,尚未聚集起六郡兵马,尚未等到韩遂杀来,副将王国、督管诸军从事马腾领数万“汉兵”造反,将空虚无兵的冀县围困了个死死。 城内无数人手举刀枪棍棒,城外无数披甲兵卒,无数人无人开口,全都仰头看向城头一个清瘦汉子…… “呵呵……” 看着城内、城外无尽反贼,傅燮突然笑了,没人知道他为何要笑,转身看向儿子离去的方向,一路“呵呵”下了城头,无数举着刀枪棍棒的叛兵在这一刻像是遭到了惊吓,纷纷向后退却…… “开城——” 傅燮突然仰天怒吼,看守城门的数十兵卒无人应答。 “开城——” “杀贼——” 傅燮猛然拔出腰间汉剑怒吼,一披甲将领钢牙紧咬,猛然转身看向数十兄弟。 “为太守大人送行!” “开城!” 披甲将领怒喝,数十兵卒相视后,齐齐打开沉重城门,“嘎嘎”刺耳声让人烦躁、压抑。 “呵呵……” 傅燮突然笑了,缓步走出洞开的城门…… “凉州无一男儿……” “呵呵……” “无一男儿……” …… “杀贼——” “杀——” …… 一人拔剑。 一人怒吼。 一人义无反顾冲入漫天箭雨…… 看着怒吼的汉子身中几十箭栽倒,看着洞开的城门,数万人竟没有一人开口。 “哼!” 副将王国突然冷哼,数百各式各样的人全都转头侧目。 “入城!” 王国猛然踢动战马,数百大小将领、头领相视后,齐齐踢马跟在王国身后,数万“汉兵”极为突兀,毫无征兆的突然爆发出震天欢呼。 “入城——” “入城——” …… 无数贼军入城,却如同胜利凯旋的英雄,在王国、马腾等人进入城门后,城内爆发出震天欢呼,无数百姓夹道欢迎,数十锦衣罗缎老者有说有笑将一干披甲将领迎入刺史府。 如同过大年似的,无数人杀鸡宰羊,街道上数百近千个大锅煮着一锅锅大块羊肉,无数人端着个木碗蹲在角落…… 外面热闹非凡,刺史府厅堂内却显得有些怪异,即便是大头领王国也换成了一副愁眉苦脸,见无人开口,把所有人扫视了一遍后,目光最后还是盯在了一名文官人身上,不是别人,正是被刺史府征募的从事阎忠,曾是照顾过董虎的“阎叔”阎忠。 “阎老。” “当此时,咱们又该当如何?” 众人看来,阎忠脸上却无任何异样,起身向王国抱了一拳。 “下官就算不说,诸位也知那韩遂不是个可信的人。” 众人一阵点头。 “韩遂不可信,诸位头人才选择了投靠了朝廷,但朝廷显然是要让咱们与韩遂死战一场……” 说到此处,阎忠心下一阵苦笑,面上却更加严肃。 “若朝廷自长安三辅征调粮食,调美阳汉军大营兵卒与我等一同攻打金城塞,这说明朝廷还有些诚意,并不是想要让咱们与那韩遂拼了个同归于尽,可朝廷并未从长安三辅征募钱粮,也未调动美阳汉兵大营兵卒。” 句就种羌王滇吾皱眉道:“这些事情咱们早已知晓,关键是日后之事,韩遂已经吞下了陇西郡,咱们若回头与韩遂拼杀,背后怎么办?咱们已经造反了,朝廷肯定会调董卓打过来的!” 先零羌王点头赞同道:“那韩遂肯定想学着那临洮虎娃,定然是想让咱们与董卓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在后面占咱们的便宜,要咱说,咱们就应该先打那韩遂!” 马腾突然站起身,不悦道:“先打韩遂?若是真的能先攻打那韩遂,咱们早就打了,也不至于成了这般被人夹击情形。” 听了马腾这话语,一干人又都愁眉苦脸起来…… 阎忠叹气道:“无论那韩遂可不可信,咱们都已经没了任何退路,都需要与那韩遂合兵一处,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共同抵挡朝廷的兵马。” 阎忠又说道:“不仅仅只是抵挡朝廷兵马,还有……还有各郡县活不下去的百姓,凉州各郡县已经没了粮食,除了诸位手里还有些牛羊外,各郡县都已赤贫如洗,咱们与韩遂的兵马相差不多,想要短时间内击败那韩遂几乎是不可能……” 王国突然说道:“阎老,能不能让彦明相助一二?” 众人精神一振,他们都知道韩遂能杀边章、李文侯,依靠的还是那小将阎行,只要能让阎行趁机反叛,他们就有很大的机会一举砍了那韩遂的人头。 阎忠叹气道:“那逆子根本不可能听从下官的话语,但诸位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被人夹在中间,那韩遂同样也是危险重重,河湟谷地内可还有数万董部义从呢!” 马腾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听了这话语,不由皱眉道:“河湟谷地两三年也未有任何异动,他们真敢招惹那韩遂?” 阎忠看向王国,说道:“大头领是否也觉得河湟谷地不敢与韩遂一战?” 在上一次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时,王国与一干汉阳郡羌人一直待在金城塞,并未真正与董虎正面厮杀过,但他是在榆中城下亲眼见识过三万董部义从军阵过的。 听了阎忠话语,王国心下一阵苦笑,看向马腾时神色极为郑重。 “马将军万万不可轻视董部义从,更不可轻视那临洮董虎!” 堂上大小头领、将领百十,听着“董虎”两字时,不少人一脸苦涩点头。 “临洮虎娃极为隐忍,看似他跑去了并州与匈奴人、鲜卑人死磕,河湟谷地内也极为平静,可若咱们稍有破绽,他一准连皮带骨将咱们全都吞了!” “刘头领说的没错,那虎娃都他娘的跑去了中原,跑去了并州,若不是朝廷兵败,谁他娘地又能想到他竟然还在临洮藏了五千骑?在临洮藏了这么多兵马,可不就是想抽机会捅咱们一刀子吗?” “说的是,那虎娃极为奸诈,稍有不注意就会倒了大霉,就比如那匈奴人,他就趁着匈奴人自相残杀时,一举将所有人干掉了……” 马腾是扶风人,在张温六路大军杀入凉州境内后,耿鄙征募敢战兵卒时,他才正式成为汉兵中一员,但他蹿起的极快,仅数月间就成了数千兵马的头领。 蹿起的时间太短,没有与董虎或董部义从打过交道,对羌人嘴里的“禁忌”也多有怀疑,但厅堂内却有不少人吃过董虎的亏,并不相信河湟谷地内数万董部义从会那么老实。 听着他人低声说着“董虎”的狡猾、奸诈、隐忍……阎忠心下感慨不断,他也未能想到那娃娃会走到这一步。 “咱们担忧背后的韩遂,那韩遂同样担忧背后的河湟谷地。” “咱们没有更多的粮食、牛羊救济百姓,那韩遂难道就有足够多的粮食、牛羊救济百姓了?” 阎忠开口,所有嗡鸣声全都一静。 “诸位手中还有些粮食、牛羊,但汉阳郡境内却有无数百姓没有粮食,若咱们不能尽快寻到粮食,不能与那韩遂讲和,咱们就始终没办法耕种,没有粮食活命的百姓就会对咱们不满,诸位名下的族人也会空耗牛羊而不满。” “现下……只有立即与韩遂讲和,只有合兵先击败了美阳数万汉兵,只有击败了朝廷兵马,让朝廷承认了大头领成为凉州刺史或汉阳郡太守,凉州才会暂时安定下来。” “击败了朝廷之后,咱们与那韩遂以黄河为界,各自分立两处也算不得什么。” 阎忠开口,众人纷纷点头,凉州境内情况不是很好,两年的战争消耗掉了凉州所有战争潜力,急需停住战火放羊耕种,要不然,本来还跟着他们混事的无数羌人也会不满,更别说已经开始吃人的无数百姓。 见所有人相互低声赞同,王国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起身向阎忠抱拳。 “事关所有百姓和兄弟们的生死,一切都拜托了阎老!” 阎忠起身,百十个头人相视后,也都起身向阎忠抱拳。 …… 刺史耿鄙身死,太守傅燮一人出城与敌厮杀,太守李参杀治中程球后投降韩遂,各郡县城池全都杀官、抢掠、造反…… 仅一个月,陇山以西所有城池全部沦陷,无一城可避免,汉阳郡、陇西郡发生变故后,陇山东侧的安定郡、最为偏僻的武都郡也没能避免无数饥民杀官造反,而最为穷苦的北地郡虽也有些动荡不安,却并未发生打砸抢掠之事。 临近的安定郡发生了民变后,北地郡无可避免会有些动荡不安,不是因为北地郡百姓想要跟着抢掠造反,而是担心安定郡的饥民跑过来抢夺自己借的牛羊、耕种的粮食。 借了牛羊的放羊娃在安定郡发生了变故后,不是赶着牛羊往北面廉县跑,就是向东进入上郡,只要跑到董虎的地盘,他们就不会担心他人抢夺自己的牛羊,种了地的百姓则自发的组成数千乡勇,唯恐安定郡饥民越境抢自己的秋粮。 正文 第282章 董卓的算计 “啪!” 董卓将竹简重重扔在桌案上,中军大帐内各将全都一阵心惊,就是主座上的何苗也是心脏陡然一紧。 “哼!” 董卓冷哼不满,但他还是再次拿着扔下的竹简起身,将探子送来的最新凉州情形送到何苗面前,又一脸阴沉走回座位…… 众人相视,知道肯定是凉州的事情又惹了他不高兴,齐齐看向面色大变的何苗。 “狗贼……狗贼……” 何苗骂了几句,却又不知该骂谁,骂反复造反的汉阳羌人又再次反叛?还是骂那耿鄙愚蠢激进? “董……董将军,当下又当如何?汉阳郡羌人又与那狗贼韩遂等人合在了一处……” “轰——” 帐内众将全都惊骇站起。 “什么?汉阳郡贼人与韩遂合在了一起?这怎么可能……” 李傕惊呼,董卓却一阵不悦瞪眼。 “怎么就不能合在一处?” “哼!” 董卓不悦冷哼,一干将领也都老实坐了下来。 …… “朝廷要我军趁着贼人立足不稳之时,立即出兵剿灭贼人,可……可今日贼人已经合兵一处,董将军可有他法?” 董卓皱眉不语,他人也不敢轻易开口,何苗无奈,只得主动询问。 “唉……” 想了好一会,董卓最后还是苦笑叹息。 “贼人已有十数万,我军仅有五万,敌人两倍于我军,虽末将也以为朝廷‘立足不稳’之言,但将军也知,贼人造反之初皆是士气正旺之时,而且……那耿鄙更是作死的在凉州民力尚未恢复之时征募六郡钱粮、兵卒,百姓正值饥困食人之时,还要征募钱粮,百姓正是怨恨朝廷之时,这个时候若我军入凉州平乱……” 董卓苦笑叹息,汉军将领也好,凉州将领也罢,全都默默点头,汉阳郡反贼是与金城郡韩遂有了间隙,但双方既然合兵在了一处,也肯定达成了某种交易,这些不重要,但凡凉州将领都知道,只要迎头重创了十余万凉州反贼,那帮混蛋一准再次四分五裂,关键是,此时十余万反贼正怨恨朝廷,正上下一心要与朝廷拼命的时候。 董卓又叹气道:“盖校尉在长安征募了五都万人,陛下也在雒阳西园征募了八营校尉,但这些兵卒仅征募了数月,若咱们美阳大营出了意外。 “正值凉州饥困易子而食之时,一旦我军稍有意外,杀入长安三辅贼人就不是十万人了,而是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更多饥民,整个长安三辅都会成为一片废土,将军真愿意看到这般情景吗?” 何苗陡然挺直了身体,郑重点头。 “董将军所言不错,我军此时绝对不能轻易乱动,等待贼人士气衰弱时才更为稳妥!” 董卓点头赞同道:“将军说的是,只有那帮贼人气势衰减时,我军才能出兵。” 凉州的反叛太过突然,陇西郡太守几乎毫无征兆的突然杀了刺史耿鄙、治中程球,短短时间里,陇西郡、汉阳郡全部反叛沦陷,连一座城池都未能保存下来,朝廷在凉州所有残存的势力被摧毁一空。 说是毫无征兆,但董卓知道,在耿鄙征募六郡钱粮、兵马的那一刻,汉阳郡造反就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没人能在凉州动荡了一两年后,还能拿出数万大军所用的粮食,更何况耿鄙显然是要逼迫投降的数万汉阳羌与韩遂拼命,这只会逼迫汉阳羌提前造反。 不仅董卓能够看到这种情形,身在长安的司隶校尉盖勋也能看到此种情形,但他们都没有想到凉州会这么快造反,按照羌人的尿性,即便造反,也会选择秋粮之后,会获得一些粮食辎重后造反。 董卓知道,因耿鄙的所作所为,此时的凉州反叛已经变了,已经不仅仅只是羌人造反,而是凉州羌、汉一起造反,是耿鄙没有给凉州任何休养机会,致使整个凉州上下无以计数的人不得不造反,而这才是真的灾难。 一干将领默默跟着董卓返回营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凉州变故带来的沉重压力,帐内服侍的姬女全都不敢大气喘息,唯恐激怒了脾气不好的凉州将领…… “唉……” 即便董卓有着自己心思,可看到凉州糜烂至此,沉默许久,还是深深叹息。 “全他娘地是一群混蛋……” 徐荣见无人开口,犹豫说道:“凉州虽糜烂至此,主公也不用太过担心,董都尉今岁令数万精锐出塞,想来是已经锁住了弹汗山鲜卑,若主公令董都尉领兵来助,想来是可以短时间内清剿了那些贼人的。” 董卓眉头不由皱了下,看了一干将领的反应后,又不屑笑了笑。 “这还用说,凉州十郡,之前的武都郡并未因贼人造反而动乱,今岁却动乱了,没有任何动静的是哪里?是北地郡!只有北地郡没有任何贼人!” “哼!” “能让北地郡安稳的,不是那蔡邕,而是虎娃在北面趴着,是虎娃手里的牛羊、粮食!你们信不信,只要虎娃跑去凉州,就虎娃喜欢养人的性子,一个月内能有几十万人跑到他那里,给虎娃三两年,那帮反贼都得死!” 一干凉州将领纷纷点头,即便是被董虎揍过的李傕、郭汜等人,他们也都知道董虎喜欢养着他人,而凉州最大的问题就是穷,是没有粮食、牛羊活命,而董虎现在却有无数粮食、牛羊。 董卓叹气一声。 “咱不担心那帮反贼,他们再如何闹腾,只要咱们将他们堵在凉州境内,不出一年,那帮混蛋还会再次举刀相互拼杀,他们可没有虎娃那种养活几十万人的本事!” “咱担心的是那盖勋弄出的五个都尉,是陛下弄出的八个营校尉!” 众人心下一惊,又不由默默点头。 张济皱眉道:“那傅燮招抚那帮反贼的时间太短,陇西郡、汉阳郡百姓尚未真正收获一季粮食,此时的他们并无多少粮食可用,他们若想获得粮食,就只有再次杀入右扶风,只有杀入三辅之地才能获得足够的粮食,而我军兵力又不足……主公,是不是向何将军建议一下,让长安五都兵马前来助战?” 众人精神一振,“长安五都”就是司隶校尉新招募的鹰鹞都、破敌都、威虏都、鸟击都、清寇都,除此之外,皇帝在雒阳也招募了西园八营过万兵马,这些都是董卓控制之外的五都兵马。 听着张济话语,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但董卓只是笑了笑。 “张济你还是想的简单了,朝廷对咱们一直都不怎么信任,若咱与何家兄弟说调动长安五都兵马,他们会怎么想?朝廷会怎么想?那盖勋又怎么想?” “呵呵……” “凉州饥民无数,那帮贼人手里虽有些牛羊,之前他们只要自己管着自己即可,凉州无数饥民是朝廷养着的,无论朝廷是不是养的起无数饥民,那帮反贼是不管这些的。” “可现在呢?整个凉州都反了,都成了反贼,那帮混蛋难道还不养?可他们有那么多牛羊养活这么多人吗?” 董虎看着所有人,笑道:“那帮反贼肯定是要再次攻打三辅的,无论咱说与不说,他们都是要打过来的,长安三辅情况危急,又哪里需要咱主动开口?何家兄弟自己就会将那五都兵马调了过来。” 众人一阵点头,正如董卓所说,十好几万反贼在此杀过来,美阳大营就那么点兵马,兵力不足以抵挡,根本不需要董卓开口,身为主将的何苗就会火急火燎的把盖勋的一万新兵调入美阳大营。 一万新兵进入美阳大营,来了董卓的眼前,那还是盖勋的兵马吗? 董卓根本不担心这些,他担心的是朝廷调他去前沿,担心朝廷把美阳五万兵卒拼了个精光。 凉州再次造反,皇帝刘宏得知了消息后大惊失色,想也未想就要立即调董卓杀入汉阳郡,正如“立足不稳”四字,朝廷想趁着贼人内部不稳时夺回冀县,但之后何苗的反对奏表很快就送入了德阳殿上。 整个大殿上争吵不断,争吵了数日也未能最终争吵个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分裂的东羌再次“精诚合作”在了一起,众贼推举王国为大头领,自称合众将军,金城郡太守韩遂任二头领以及先零羌王、句种羌王、汉阳郡汉民统领马腾、枹罕宋建、陇西郡太守李参、酒泉太守黄衍……大小头领五百余众设坛盟誓共进退。 连同饥民在内,将近二十万凉州贼自渭水道杀入右扶风,整个关中大震,司隶校尉盖勋想也未想,立即令鹰鹞都尉孙瑞、破敌都尉魏杰、威虏都尉杜楷、鸟击都尉杨儒、清寇都尉第五儁各领所部前往美阳救援,惊慌失措的何苗更是八百里不断向雒阳求援…… “二十万”贼人杀入长安三辅,三辅惊恐,天下震动,得知了消息的董虎却悠哉悠哉带着儿子、小侄女北出鸡鹿塞,只给火急火燎赶来的小公主一个潇洒的背影…… 正文 第283章 漠北万里草原的王(上)【感谢兄弟的支持。】 大地震颤,数里外突然越出一道黑线,很突兀,如同潮水汹涌,看到这一幕情景,数千老弱妇孺惊恐,为首一名羊皮袄汉子一脸绝望凄厉。 “走——” 汉子猛然狂踢战马,数百脸上留着不死不休仇恨刀疤汉子,一阵鬼哭狼嚎凄厉,轰然舍下族人向北奔逃,不逃也不能,双方已经纠缠了半个月,五千骑只剩下了数百青壮。 “此仇不报——” “誓不为人——” “走——” …… 绝望凄厉,数百骑舍下数千仅存族人,向着北方绝望狂奔,数千老弱妇孺更加绝望恐慌,拼命驱赶仅存的牛羊四散奔逃,可他们又如何逃得掉无数汹涌的洪流? 一声又一声尖锐哨音,千骑越众脱离滚动洪流,向着疯狂奔逃的数百青壮追杀…… “杀——” “杀光他们——” …… “射箭——” 狂奔在前的令旗手挥动旗帜,无数铁骑举起弓箭,刚刚进入箭射距离,一声割裂空气“嗡”鸣声炸响,密集箭矢射出。 “射箭——” …… “射箭——” 在第一箭雨扑向大乱的数千老弱妇孺后,无数人疯狂踢马向两翼展开,形成一个围猎巨大雁形阵,后面铁骑依然拉弓抛射…… “杀——” “杀光他们——” …… 无数铁骑毫无任何怜悯,一次又一次围猎射杀营地内每一人,直至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全部屠戮一空…… “呸!” 刘弃吐了口没了多少水分的痰水,眼前的混蛋彻底激怒了所有人,万余董部义从精锐竟然足足追杀了他们半个多月。 董骨随手将一袋水扔到刘弃怀里,知道这群大鲜卑山野人的顽强、凶悍,更知道他们已经彻底激怒了所有兄弟。 “人都砍杀了一空,你怎么还这么恼怒?” 刘弃先是一阵牛饮,干燥的喉咙舒服了些后,这才气愤道:“为了彻底干掉他们,咱们竟然折损了两千兄弟,若不把这帮混蛋全都剁了头颅,咱的心下总是不觉得爽快!” 董骨却不怎么在意,人都杀了,恼怒也没了意义。 “为了追杀他们,咱们已经偏离了燕然山太远,再向北可就到了丁令族北海了啊!” 刘弃却一脸的无所谓道:“大兄让咱们出塞就是为了杀人、抓奴隶的,跑去哪里都无碍,再说了,小乙和重不是还在燕然山那里吗?他们有那么多人,对付一些零散的部族是足够了。” 董骨默默点头,董小乙、董重有三四万骑,自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们的确偏离预定目标太远。 “干掉了这些大鲜卑山的野人,咱们是该回家了!” 刘弃拍打了董骨肩膀两下,又不由咧嘴笑了。 “虽损失了些兄弟,斩获却是不少,够兄弟们过个好年了!” “哈哈……” 一干大将全仰天大笑,毫不在意满地血腥,一个个就地扎营,一口口铁锅架起,一头头死在箭矢下的牛羊需要更多的处理,牛油羊油熬制出来,上好的羊肉要让人花些力气烘烤成肉干储存,所有人尽可能的使用更差一些的骨头、清理干净的内脏…… 节省一直都是董部义从的传统,不仅偏离了千里外的董骨、刘弃他们要节省些,董小乙、董重所领数万人同样能节省就节省,只不过此时的他们不是吃骨头、牛羊内脏,而是无数人正在围猎庞大的野马群。 小公主不在高柳县好好放羊耕种,竟带着郭胜、卢植进入了云中郡,在董虎收到探子送回的消息后,二话不说,带着儿子、小侄女北出鸡鹿塞,等他用了半个多月进入燕然山下时,正见到军营内正拴着一匹匹野马,看的他心花怒放,哪里还愿意理会凉州发生的破烂事。 看着兄弟们抓的无数野马,董虎心花怒放,第一斥候大队长董赤更是宝贝似的让人拖出一匹极为壮硕的战马,比董虎经常骑乘的青海天马还要高大一分的大黑马。 “大兄你是不知,咱是追了它七日七夜,用了几百个兄弟才把它抓住!” 四个人生拉硬拽才把一匹大黑马拖拉到董虎面前,董赤、董厚都是斥候大队长,性子极为沉稳,很少会有今日这般兴奋,可见他是多么自豪抓住的眼前的大黑。 大黑鬃毛杂乱且卷,显得特邋遢,除了嘴和四蹄是白色外,周身都是黑色,虽说样子黑丑,但大黑身量却很高大,看着四个汉子生拉硬拽才拖得动,听着董赤述说抓捕大黑的全过程,董虎竟生出些怪异感来,感觉大黑与自己绑着自己小手的小庞统有些相似来。 董虎将怀里儿子交给董赤,自己则走到不住打着暴躁响鼻的大黑脸前一步,俩眼与大黑直视了好一会,这才摆了摆手,将死死拽着的绳索的四人挥退。 四人刚犹豫松开绳索,大黑一声嘶鸣,仰蹄就要踏死面前站着的董虎,就在众人欲要惊呼出口,董虎整个身子略微偏转,重重侧身撞在大黑身上,仅有两个后腿支地的大黑遭受重击,若是寻常战马,遭受董虎这么一撞肯定会侧身栽倒,大黑却骤然扭动脖颈反撞了董虎一下,就这一下,竟然让它调整了下身体。 大黑没有栽倒,但也没能逃脱董虎的魔掌,一手拽着杂乱鬃毛跳到了马背上。 身上有个人,大黑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又是仰蹄又是后蹬,左冲右突乱蹦乱跳,折腾了好一会也没能甩下背上的可恶混蛋,气的它撒蹄子就向着营地大门狂奔…… 董虎像是故意的,两腿用力夹住马腹,一手生拉硬拽长长鬃毛,另一手不时照着乱跳乱甩的大脑袋敲打,看到这一幕,董赤、董小乙、董重等人全都是一脸无语,知道大兄又拿不老实的马匹当成脾气够梗的娃娃调教。 大黑拖着董虎一溜烟跑了没影,除了百十个亲随纵马狂奔跟随外,余者皆都不怎么担心,发了疯的大牦牛都能抱摔制服,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群兄弟没有想错,董虎就是当大黑是个倔强的娃娃,两条大腿死死夹着大黑的胸腹,让大黑极为难受,大手扯住长长鬃毛,与生拉硬拽他人头发差不多,只要暴躁的大黑想要乱蹦乱跳,董虎就会毫不客气照着大脑袋梆梆几下,直至两人较劲了整整一日,究竟跑出多远……董虎也是不知道,除了头顶有鹰隼盘旋外,百十个亲随却没了踪影。 一人一马较劲了整整一日,直至大黑不再乱蹦乱跳,董虎才让大黑舒服些,两手也不再又扯毛又敲脑袋激怒它。 马匹是极为灵性的动物,但凡灵性动物都与人类差不多,就如老实下来的大黑,样子长得丑,尽管跟着野马群狂奔,哪怕跑在所有野马群最前方,它依然不是所有野马的王,哪怕董部义从抓捕了数千匹野马后,这家伙单枪匹马想要营救它的族人,它也还成不了野马群的王,还是马群中的异类…… 董虎与手下亲随走失了,一人一马躺在土坡上看了一夜星星,直至第二日临近午时,百十个亲随才在鹰隼的指引下寻了过来,而一人一马周围则散落着十几头狼尸。 “主公!” “我等来迟,还请主公治罪!” 看到十几头狼尸和董虎身上暗黑色血液,亲随吴霸心下一惊,与百十个亲随一同单膝跪在董虎身前,董虎只是拍了两下原黄巾军小帅的汉子。 “走了。” 董虎没有说太多,一干亲随也不多言,随着董虎翻身上马后,纷纷踢马紧跟在后面,“阿丑”好像知道来时道路,向着百里外的董部义从大营狂奔。 昨日“阿丑”发脾气,又蹦又跳的,尽管马速很快,将百十个亲随远远甩开,但实际并未跑出太远,只是董虎和一干亲随只能算是二吊子草原人,对漠北草原不熟悉,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在“阿丑”平静下来后,一人一马并未胡乱走动,而是静等一干亲随在鹰隼指引下寻来。 “阿丑”像是为董虎天生准备的,一般的战马很难驮着董虎奔驰一日半日,平日里他都是有三匹战马轮换骑乘,而阿丑竟能驮着他奔驰一日,即便是董虎在青海得到的天马,在耐力、负重、速度、爆发力都要差了“阿丑”一筹。 一日夜未有回营,原本并不担心的董小乙、董重、董赤等人也有了些不安,正准备让人去寻时,阿丑驮着董虎狂奔回了营。 一干兄弟都知道董虎有个怪癖,喜欢欺负倔强娃娃的怪癖,娃娃越是倔强,他越是有事没事欺负几下,直至把人欺负的没了脾气,任他欺负为止,看到卷毛大黑马老实跟在他身后,全都一副摇头感慨。 董重摇头感慨道:“咱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世上就没有大兄制服不了的倔强娃娃……” 董虎一把搂住他脖颈,摇晃了两下后,笑道:“你小子再感慨也没有用,咱是绝对不会给你找回场子的机会的。” 董小乙、董赤不由相视笑了,他们最是清楚当年董重被欺负成了什么模样,听了董虎话语,董重一阵脸红脖子粗,最后也只能无奈苦笑。 “若不是大兄救命,重早死了好几年……” 董虎重重拍打了董重厚实肩背,咧嘴一笑。 “你是咱兄弟!” “亲生的兄弟。” 正文 第284章 漠北万里草原的王(中) “报!” 守在帐外的吴霸推帐走入,手里还拿着封信件。 “报主公,董骨将军刚刚让人传回的消息。” 吴霸弓着身子将信件送到董虎手里,这才又抱拳退出大帐。董虎没有第一时间内拆开信件,而是看向董赤,示意董赤继续之前的话语。 董赤继续说道:“此次我军一共出兵四万三千正兵骑,随军辎重两万人,自出塞后五个月来,大小厮杀不知多少,一共俘获奴隶三万七千四百余,斩获牛羊一百四十七万八千三百头,马匹五万四千六百匹……” 董赤有些犹豫,就在董虎眉头微皱时…… “我军出塞时,正值草原各部族四处放牧之时,本不应该出现太大的抵抗,只是我等也没想到拓拔部竟在夫羊句山狭聚集了过万人,虽然我军最终击败了他们,但那些拓拔野人极为悍野,我军仅战死就有三千之多,轻重伤超过五千。” 董虎默默点头。 董赤又说道:“除了拓拔部外,余者抵抗要弱的许多,我军基本上并无多少战损,骨、弃他们领万骑一路追杀拓拔部残部,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折损,我部五个月来一共战亡了四千一百一十七人,伤六千三百余。” 听到两三成的战力折损,董虎心下一阵肉疼,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有时候,一些牺牲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董虎一一将所有人看罢,正色道:“折损了两三成战力,所获的三四万奴隶和百万头牛羊,从斩获和付出来看,咱是认为亏了的。” “首先是咱们原本人丁就不足,其次是咱们并不怎么缺粮食,有无百万头牛羊,对咱们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仅从斩获与付出相比,咱是认为此次打草谷是亏了的,但是!这只是财货上的事情,而不是先后手主动权的问题。” 董虎说道:“此次出塞,一个原因是训练汉兵骑,让汉军骑更快的成长,而真正能稳固咱们根基的,就是这些看似二吊子的汉军骑,而不是诸位手里的精锐骑,至于为什么咱会这么说,你们自己去想原因。” “除了咱想加速训练汉军骑外,就是先后手主动权的问题。” 董虎站起身,用着小竹竿指着悬挂在中军大帐的粗劣地图。 “诸位从这张地图就可以看出,鲜卑人虽然击败了匈奴人,成了万里草原的霸主,但他们的目光却很短浅,他们选择弹汗山为单于庭,实际上只是草原这个天下的一角,而且还是四战之地的一角。” 董虎用着小竹竿在弹汗山四周画了个圈,继续说道:“弹汗山鲜卑人与乌丸人为仇,又每每与大汉朝交战,同时各部族又四分五裂,但凡……这里有个稍微强大的部族。” 董虎在北匈奴单于庭方圆千里画了一个圆圈,郑重道:“但凡这里有个稍微强大的部族,只要威胁到了鲜卑人的背后,鲜卑人就是必败的结局!只是很可惜!匈奴人西迁了,他们没能坚持到檀石槐病死的那一刻。” “北匈奴单于庭成了一片空白,成了弹汗山鲜卑人的万里草原的后路,若要真正干趴下鲜卑人,就只能占据了这里!占据了这里,咱们才能真正掌握了击败鲜卑人的主动权。” “与此同时,咱们占据了此处千里草原,就可以……从居延属国挥刀杀入凉州西北四郡,也就是河西四郡,自居延属国向南,一刀将河西走廊斩成两段,从而堵住韩遂那老小子的后路,拿下河西四郡,与河湟谷地内族人连成一片!” 董虎用着小竹竿在“草原之心”方圆千里画了个圈,又向东南、西南画出两个箭头,所有将领全都神色凝重。 “用一万人死伤,甚至更多人的命来换取干掉弹汗山鲜卑、干掉韩遂老小子的进攻主动权,咱认为是值得!” 董虎又轻声叹息,他的可用人丁不足,“草原之心”几若于土地肥沃的河南之地,任何人想要称霸草原,就必须占据北匈奴单于庭至燕然山方圆千里草原,之所以鲜卑没有占据草原之心,却能够称霸草原,这与匈奴西迁有很大的关系。 匈奴人西迁与檀石槐没有太大的关系,是匈奴人与大汉朝相互交战造成的结果,而檀石槐最后击败的匈奴人,不过是北匈奴最后一次西迁的残余势力,这些残余都是些老弱,真正能拿出的青壮战士也不过数千人。 最后一次西迁后,整个漠北草原几乎就没了多少人丁,整个草原的七八成人丁都集中在漠南草原,是四十万南匈奴、四十万鲜卑、三十万乌丸人。 草原之心成了一片真空之地,董虎就想霸占了真正称霸草原的草原之心,只是他手中真正忠心汉民人丁不足,他更想让汉军骑占据这片真空之地,而不是让羌人、匈奴人、河套三郡汉民占据草原之心,对于董虎来说,这些人都不是真正可靠的人,哪怕他们是河套三郡的汉民! 心下叹息,用着小竹竿在简易地图上比划着数下,董虎这才重新坐回座椅。 “咱与你们说了这些后,你们就应该知道这里的重要性。” “董赤。” 董赤一脸郑重站起。 “董赤在!” 董虎郑重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漠北草原总管,咱给你五千幼军骑、一万汉军骑,包括此次斩获的奴隶、牛羊都留给你。” 董虎沉默少许,说道:“自从咱们来到并州后,咱们的防御重心都是在危险的前沿。” “在咱们夺回河套三郡时,云中郡向南距离美稷单于庭仅有百里,向东北距离弹汗山仅有三百里,故而云中郡是三郡兵力最多的防御重地,其次就是为了应对漠北草原以及凉州羌人北上的朔方郡,而五原郡的五千骑只是随时应对东西两郡可能发生的危险,是两郡的后备兵。”。 “但是,在咱们干掉了美稷匈奴后,在华雄领兵驻扎在诸闻泽,以及咱们在仇水谷地设置乌丸人义从部后,咱们就已经把战线推到了弹汗山家门口,但咱们还未威胁到弹汗山的后门。” “咱们堵着了弹汗山鲜卑侵入河套三郡、雁门郡、幽州的前门,整个河套三郡的危险性就都降到了最低,但这不代表云中郡、朔方郡就不需要屯驻重兵,因为此时的咱们已经由被动防御转而拥有主动进攻的优势。” 董虎站起身来,用着小竹竿指着背后悬挂着的地图。 “东线战争主要是针对鲜卑弹汗山,一共三个进攻方向,其一是西面华雄所领诸闻泽所部,包括董耀、董信所领两万屯田步卒,其二是南面高柳、仇水谷地乌丸义从部,其三是北面,是自北匈奴单于庭姑衍山(乌兰巴托)向弹汗山鲜卑发起进攻。” “西线战争主要是针对凉州正在造反的羌人,若不包括河湟谷地的配合,仅咱们并州所部,一共有两个进攻方向,其一是自朔方郡沿黄河杀向金城塞,其二是自漠北草原杀入张掖居延属国,自北而南斩断河西走廊,自韩遂背后杀入。” 董虎在简易地图上一阵比划,说道:“东线战争一共有多少兵马?华雄所部一共有一万五千骑、两万步卒,乌丸义从部应该可以拿出一万控弦卒,北面姑衍山将由刘弃统领五千骑,也就是说,东线至少五万至六万卒,另有平城后备兵力,极限可拿出十万卒。” “西线战争有孙牛、刑勇所部两万屯田步卒,有小乙、骨所领万骑,自漠北草原方向将有至少万骑杀入张掖,另有河湟谷地内三万董部义从和一万幼军骑,可以聚集起七万精锐。” 董虎分别介绍了东西两线战争可以动用的兵力,又说道:“东线极限可以拿出十万,若仅对付弹汗山一处的话,咱们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 “同样的,那韩遂看似拥兵十万,但咱们都知道,那韩遂不可能有十万兵卒的,至少会有半数是跟随放羊的老弱妇孺,而且那韩遂还要面临多个方向夹击,在兵力对比上,咱们同样占据兵力优势!” 董虎说着这些话语时,所有人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强大了,竟可以动用了十七万兵马,而且从他话语里,这还没算上董赤驻扎草原上的一万五千骑。 听到自己这么强大,一个个将领也不由鼻息粗重,董虎心下却有些感慨、苦笑,自己的所有兵力看似临近二十万,然而却是并州、河湟谷地将近八十万人丁的极限战力,而且还要抽调一些女人参战才能达到的极限战力。 东西两线极限战力一共有十七万屯田兵,这些多吗?董虎并不认为很多,后来的大明朝九边屯田兵肯定超过这个数字,只有达到这个数字的兵力,才能确保九边足够的安稳。 董虎用着小竹竿轻敲了两下桌案小几,将有些嗡鸣的低声交谈打压了下来,直至所有人全看过来,这才再次开口。 “由被动防御,转而进入战略进攻,河套三郡万骑也将逐渐向外围扩散,将向漠北草原扩散,华雄所领五千精锐骑驻扎在诸闻泽,刘弃的五千骑将被安置在原匈奴单于庭姑衍山。” “之所以要如此做,原因就在于漠北草原才是咱们由防御转而进攻的关键,趁着漠北草原空虚,咱们若不在这个时候吞下漠北草原,万里草原就始终是鲜卑人的战略后撤之地,咱们就会始终与他们拼消耗!” “拼消耗算不得什么,若不趁机占据漠北草原,这里很可能会再次诞生出一个强大的匈奴部族,拼掉了一个弹汗山鲜卑,又会再次与另一个强大部族再次消耗,会永无止尽的消耗咱们的兵卒、人丁、钱粮!” 正文 第285章 漠北万里草原的王(下) 董虎善于奔袭他人脆弱的后背,而鲜卑人的短视也给了他最大的机会。 对于董虎来说,包括檀石槐在内的鲜卑人都是极为短视的,他可以承认檀石槐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但那也只是因为檀石槐处于一个最佳的时期,即便没有檀石槐,鲜卑人崛起也是必然,原因就在于大汉朝与匈奴持续的三百年的战争。 鲜卑人的崛起,不是因为鲜卑人真的击败了匈奴人,而是北匈奴从百年前就被大汉朝打的开始西迁了。 西迁是一种战略转移,尽管这是因为大汉朝的进攻缘故,但不可否认,这种西迁是匈奴人主动放弃的万里草原,檀石槐击败的只是北匈奴西迁过程中的最后一支队伍,这如同非洲草原动物大迁徙,檀石槐击败的只是落在最后的老弱妇孺,而且还是在大汉朝的支持下。 南匈奴被大汉朝的河套三郡包裹在内,为了控制住南匈奴,度辽将军顶在美稷单于庭的北面门口,护匈奴中郎将更是直接居于单于庭内部,北匈奴西迁留下的真空漠北草原,南匈奴就算想进入都不可能。 丁令族就是高车族,居于北匈奴单于庭的北面,仅从“高车”两字就知道,这个部族人丁是很少的,他们没有族地,一辆高车就是一“帐”家庭,走到哪,哪里就是族地,这与漠南草原的低矮些的马车不一样,低矮马车只是迁徙时才使用,他们是需要过冬时返回族地,会全都聚集在一起,也因此漠南草原部族往往冬日里可以聚集起足够多的人丁进行劫掠,而高车族没有具体族地,很难聚集起足够多的人丁进行对外战争,他们也一直是草原的弱势群体,只能居于最北面、最寒冷的草原,以此躲避他人的劫掠。 丁令族一直都是松散且弱小,乌丸族总共有三十万人丁,但却夹在鲜卑与幽州之间,这与南匈奴向北的道路被河套三郡堵住了是一样的性质,乌丸人若不能击败鲜卑人,他们就永远进入不了漠北草原发展壮大。 回头再看,除了鲜卑人外,还有哪个部族在北匈奴西迁后,能够拥有真空一样的万里草原? 没有。 除了鲜卑人外,没有人占据万里草原,这几乎就是命中注定的,在匈奴人百年前决定西迁的那一刻,鲜卑人的崛起就是命中注定的,与檀石槐的关系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熹平六年那场战争的获胜者是大汉朝,一旦皇帝刘宏病死,一旦大汉朝陷入三国争霸之中,鲜卑人依然是草原的霸主。 檀石槐和他的子孙极为短视,鲜卑人成为草原霸主的根本原因是北匈奴的主动西迁,是匈奴人与大汉朝三百年来战争的结果,这与鲜卑人自身关系不大,而真正称霸草原的强大部族就必须占据草原之心,必须占据姑衍山至燕然山方圆千里肥沃之地,匈奴人如是,后来的突厥、鞑靼无不是以此称霸万里草原,而檀石槐和他的子孙却不是,他们选择了弹汗山这片四战之地,以至于弹汗山最后没落,被辽东辽西鲜卑取而代之,而大鲜卑山迁入漠北草原的拓拔部,在经过数十年的吞并后,成为了漠南草原的霸主,檀石槐和他的子孙、家族连撑到司马氏篡魏都未能撑到。 对于董虎来说,鲜卑人的命好,或是说他们捡了个便宜,北匈奴与大汉朝持续了三百年战争,以至于北匈奴西迁,将万里草原几乎白送给了鲜卑人,之后大汉朝进入几十年的三国诸侯争霸之中,司马氏篡魏仅几十年,又发生八王之乱,即便是五胡肆虐天下之时,鲜卑人也是在匈奴、羯族人之后才乘势崛起的,而这已经过了多少年? 百年,中原天下百年动荡不已,石勒石虎两个混蛋更是把长江以北变成了千里赤野,即便这种境地下,鲜卑人也还是趁着石虎死后,石赵发生内斗厮杀时才进入的中原。 鲜卑人与匈奴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等量级对手,与大汉朝更是没得比,只不过是命好,这才让竖子猖狂。 董虎看似很好相处,即便小公主也能“虎娃虎娃”的瞎叫唤,回到临洮,在墙角晒太阳的小乞儿也能“虎娃”打趣几句,实则他是极为骄傲的,对檀石槐和他的子孙的短视也极为不屑。 鲜卑人不要争霸草原之心,董虎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勒紧裤腰带也要强占漠北草原。 将大致的战略意图与手下亲信爱将讲了一遍后,这才将董骨、刘弃送来的信件翻看了一遍,看罢后,既觉得欣慰、满意,又是肉疼不已。 欣慰的原因是两人领兵追杀拓拔部两千里,虽折损了些兵马,但也差不多将拓拔部全部干掉了,肉疼的是此次出塞折损的兵马达到了万人,尽管汉军骑折损的较少,主要还是河套三郡精锐骑,而这些精锐对董虎来说并不是太过重视,但还是让他肉疼不已。 河套三郡精锐骑有两万骑,主要的成分是董虎自凉州带入的一万五千凉州人、匈奴人、西河、上郡羌人、河套三郡汉民,这些人都是生长于混乱的边地,只要稍微训练,就是精锐骑,虽然折损了些,但也容易补充,从俘获的漠北草原各部族抽调一些烙了字的青壮补充,只需要数月调教就能重新恢复两万精锐编制,这要比汉军骑更加容易恢复战力。 战力的补充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边地人的忠诚问题,是边地人的“超现实”性子的问题,若是兵卒新陈更替太过频繁,很容易出现问题。 可董虎暂时也没有太好法子,他手里的中原汉民太少,相比边地汉民,他更为喜欢性格稳定的中原汉民。 军议过后,董虎与一干亲信、兄弟们一同吃了顿火锅,小酒三杯下肚,各自也成了相互调侃的对象,小董白如同个小姐姐牵着儿子小手,一会跑到这个人面前甜甜喊几句叔叔,一会又坐到董虎怀里,帮着他倒酒,一干兄弟笑谈着董虎这么喜欢小董白,干脆与董瑁成为儿女亲家算了。 还别说,董虎还真有这个打算,小董白比长子董宁年长四岁,这不是问题,即便年长十岁,董虎也不认为有什么障碍,他更愿意儿子都能娶个年岁稍大些的女人,如此也不至于在生孩子时发生危险,他的心下也不至于有什么梗。 董虎有这个心思,在董瑁将闺女送过来时,他相信大公子也应该有这个心思,亲上加亲也好,政治联姻也罢,董虎都认为这是件好事。 出塞时没有带着苦娃,董虎将她留在了朔方郡,让她暂代自己充当个泥雕木塑,多多少少可以安定些人心什么的,到了晚上,他也不太在意小董白是不是六七岁,一大两小躺在一起,他会与两个娃娃讲一些小故事,讲一些他们还无法理解的人生哲理,直至将孩儿们哄睡下…… 董虎在燕然山下汉军大营停留了小半个月,每一日都带着没个安静时候的娃娃四处游山玩水,让他没想到的是,在游玩时后,竟然发现了几处铜矿山,这才突然想到,草原是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地方,也一下子引起了他到处扒拉石头寻矿的兴趣。 中原对铜的需求几乎是无底洞,若能在草原寻到大量铜矿,依照中原对铜钱的贪婪……是不是可以利用这种贪婪,彻底让中原持续掌控草原呢? 自从发现了一些发绿的石头后,董虎就在考虑这个问题,虽然他也不能确定,但对于一个缺钱的穷鬼来说,发现了铜矿确实是极为让人兴奋的事情,直到董厚、刘弃驱赶着百万头牛羊斩获回返后,他还在四处游山玩水,带着数千人寻找铜矿…… “哈哈……” 见到胡子拉碴的董骨、刘弃,董虎大笑重重与两人来了个拥抱。 “不错不错,咱们的英雄们终于回来了!” “哈哈……” 之前再如何心疼此次的战损,董虎也知道两人究竟干掉了一个怎样的存在,别人不知道拓拔部的事情,他可是很清楚的。 “大兄,那些大鲜卑山野人极为凶悍,兄弟们折损……” 刘弃有些担心开口,董虎却重重锤了他胸口一下。 “相比你们的斩获,这些损失根本算不得什么,你损失了多少,大兄给你们补充多少!” 听了这话语,刘弃、董骨两人也彻底放下了心来,但董骨却说了句让他有些呆愣、犹豫不决的话语。 “大兄,骨前来时寻大兄时,兄弟们与咱说了些大兄的话语,咱也觉得大兄话语是有些道理的。” 董骨指向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说道:“这里几乎是千里无人之地,正是咱们占取此处肥沃土地最佳之时,也能从北分别攻打弹汗山和凉州,所以骨和弃兄弟都认为大兄的话语是对的。” “只是……咱们是不是先把凉州夺回来了啊?骨听说汉阳郡的羌人又造反,又与那韩遂联合在了一起,估计他们肯定又要攻打了长安三辅,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正是空虚的时候,即便咱们一时间拿不下整个凉州,也应该先夺回河西四郡,如此咱们就能与河湟谷地连接在了一起。” 董虎默默点头,他知道董骨的话语里的意思,河湟谷地与他们已经隔离了三年,若是隔离的时间太久,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打通了道路,谷地内数万董部义从就能成为董虎手中的利刃,会对他的根基稳固有着更多难以言喻的好处。 只是…… 此时真的是最佳时候吗? 正文 第286章 宫门前的质子 中平四年第一场大雪降下,董瑁窸窸窣窣摸索着衣物,或许是他的动作稍大了些,惊动了正在熟睡中的李氏。 “相公……天还没亮呢……” 李氏还在恍惚间,一手拉着董瑁手臂,一手撑着床铺就要坐起,董瑁却反手将她按住。 “天挺冷的,你的身子不大好,就不要起来了。” 或许是自河湟谷地一路折转的劳累,也或许有些水土不服,抑或是陇西郡李家的投敌降贼,自打李氏进入雒阳帝都不久后,她就得了场大病,至今也没有完全病愈…… “咳咳……” 一串低沉咳嗽,李氏还是摇头拒绝了董瑁,支撑着身子坐起,见她坚持,董瑁犹豫了下,还是在黑暗中随意摸了件袍子为她披上。 “幼娘……幼娘……” 李氏连连轻呼两声,不远处的隔帘有一女清脆答应了声,不一会就有一青衫婢女端着个油灯走到床铺前,先是将床头油灯点亮,上前帮着董瑁穿戴衣物…… 李氏看着年轻的婢女许久,就在董瑁将衣物穿戴了整齐,青衫婢女出屋准备热水后,李氏突然开口。 “相公,一娘恐怕是活不了太久了,相公……再寻个女人吧……” 董瑁一愣,拉过她有些凉意的手掌,轻捏了数息才轻笑开口。 “一娘还记得当年咱们成亲的样子吗?” 听了这话语,李氏眼前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又看到一个噘嘴不愿的小丫头和一个憨头憨脑的少年…… “一娘一直以为,嫁给相公就是一娘最大的罪,后来……后来才发现,相公才是最好的相公……” 眼中突然泛起一汪雾水,李氏用力眨了两下。 “娘在时,娘不许爹纳小妾,一娘若不死,相公也不许!” “相公娶一娘时答应的,一娘不许相公后悔!” 董瑁忙举起手臂,神色郑重。 “相公保证!绝不纳小妾!” …… “相公,一娘想白儿了。” 看着董瑁双眼好一会,李氏鼻头更加酸涩,说了句分散注意力的话语,董瑁却将她拥在怀里,脸上满是温和。 “放心吧,虎娃会照顾好白儿的。” 李氏嫁入临洮董家已有十年,很清楚两兄弟的感情,知道董虎对自己闺女的喜爱,犹豫了下…… “宁儿若不是小了白儿四五岁,两个孩子倒也是合适的……” “呵呵……” 听着她说了这些话语,董瑁不由轻拍了手中的纤手,脸上笑意更加浓重了三分。 “除了阿结是没法子拒绝外,大丫、苦娃、三丫,哪个不比虎娃年岁大些?一娘真的以为虎娃会愿意让宁儿娶一个十四五岁女娃?” “放心吧,等到相公见到虎娃时,就与他将白儿与宁儿的事情定了,想来父亲也更为希望如此。” 在狄道李家降贼后,李氏像是彻底放弃了李家,得了一场病,感觉自己要死了,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自己的男人和女儿…… “有虎娃照顾着白儿,一娘……一娘就放心了。” 听着她这么说,董瑁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感伤,但他面上却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微笑与她说着一些琐事,直至青衫婢女端着个木盆走入,他这才起身洗刷一番,又随意吃了点东西,与婢女仔细交待了些照顾李氏话语,这才离开了房门。 董瑁在雒阳的临时住所是当年郭胜送给董虎的府邸,隔壁人家被大怒的董虎一把火烧了后,至今也没人重新建起房院。 天上飘起了大雪,董瑁来到府门前时,两个凉州壮硕亲随就已经牵着头骡子在等待了,而骡子还是董虎送他的那头温顺马骡。 按理说,董瑁只是个利益交换下的越骑校尉,他是没资格进入德阳殿的,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自打来了雒阳后,除了每日前往大将军府和城北军营点卯外,他就一直待在府邸照顾李氏,老老实实做个质子,并无一次登上德阳殿面见皇帝的机会,直至昨日,大将军何进让人与他说,今日大朝面见皇帝。 董瑁心下若有所觉,不是凉州羌人再次造反的事情,就应该是中山相张纯、张举联合乌丸人的造反,心下知道是一回事,脸上却无任何异样,在两名亲随护佑下一路来到宫门前,而此时的皇宫门前也有了不少马车…… “玉圭兄!” 不等亲随将董瑁搀扶着下了骡子呢,头戴武冠的曹操便上前帮忙,嘴里还极为热忱“小心”些话语。 董瑁来了雒阳后就成了越骑校尉,但他同时还是大将军府掾,与曹操也算是同僚,但两人的地位却有着千差万别,越骑校尉所领的兵卒一共有定制七百越骑,是南方越人中善骑兵卒,但这些兵卒早就跟着皇甫嵩跑去了美阳大营,在张温六路大军战败后,究竟还能剩下多少,那就只有天之道了,总之一句话,北军五营只是个空壳,而曹操却成了新设立的西园八营的典军校尉,是西园军的军法从事。 曹操极为热情,热情的董瑁都有些不好意思,而他的到来也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 “唉……” 曹操将董瑁搀扶着下了骡子,又一阵摇头叹息。 “凉州羌乱尚未平复,渔阳张纯、张举又勾结乌丸人造反……” 曹操苦笑摇头,董瑁也一脸担忧。 “正如孟德兄所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我虽忧心国事,却也只能无奈叹息。” 董瑁轻声叹息,曹操眉头微皱了下,又要继续开口,正在这时,一队披甲兵卒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走来…… “大将军来了!” 人群中一人突然开口,董瑁与曹操抱了一拳,默默让到一旁等待何进前来,曹操见如此也只得一般无二站到一旁…… “大将军。” 何进刚下了马车,董瑁、曹操齐齐上前,与他这般的还有人群中的袁绍,见到仅有三人上前,何进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不喜,对那蹇硕夺了本属于自己兵马的权利尤为恼怒,对三人的低身抱拳也只是摆了下衣袖。 “唉!” “那程球太过该死,凉州遭了两年兵灾,正值百姓困顿之时,怎能还如此贪婪无度?” 袁绍抱拳道:“正如大将军所言,正值国困民忧之时还如此贪财无度,纵使那程球不被贼人杀死,亦难逃国法严惩!” 何进默默点头,心下却是苦笑连连,当日就是他力主要趁机干掉那该死的韩遂,而现在却成了这般,原本陇西郡、汉阳郡还有几个城池在坚守的,现在却全丢了个干净,多日来也被皇帝大骂了好几回。 在袁绍开口时,董瑁、曹操皆是不言不语,两人都知道凉州是因何成了这般境地。 何进心下烦躁,正待再一次交待一遍董瑁不要在大殿上胡乱说话时,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面前,仅看着马车样式,所有人就知道是太尉崔烈。 一辆又一辆马车前来,何进也不得不上前与大佬们多亲近些,而袁绍、曹操则跟在身后,不时与人抱拳见礼什么的。董瑁腿脚不好,拄着个拐杖本就有些碍眼,他也不跟着两人与人话语,只是站在道路一旁,默默等待着中宫谒者开口什么“开门、上殿”的…… “贤侄……” 董瑁腿脚不好,自幼也习惯了“边缘人”的角色,正当他在愣神想着跑去了漠北草原的董虎呢,一声招呼将他惊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本与何进、许相、丁宫、袁隗等人客套的崔烈,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前,不仅有崔烈,几位大佬全都站在了面前。 见到这么多人站在面前,董瑁愣了下,又忙抱拳低身。 “下官见过太尉。” 或许是崔烈之前做了很长时间伺候皇帝的太仆关系,要比他人更显得亲和些,见董瑁夹着拐杖抱拳,忙伸手将他拉住,脸上多了些笑意。 “贤侄腿脚不甚好,些许虚礼就不用了。” 说着,崔烈与之前的曹操、何进一般无二,也跟着一声轻叹。 “凉州贼乱尚未平复,幽州乌丸人又起反叛,国事艰难至此……” 崔烈苦笑叹息,下一刻又有些郑重。 “公主前往平城之时……” 说到此处,崔烈心下对卢植、张恭等人就是一阵失望,就算为了给那小子弄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那也没必要惹怒了乌丸人吧?心下不满却没办法说出来,崔烈只能苦笑不已。 “唉……” “渔阳张纯、张举勾结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四郡乌丸人造反,贼众十数万肆虐幽州各地,皇……卢尚书上表言,可征募代郡乌丸义从、匈奴人前往讨贼,只是此时董都尉前往了漠北草原。” 董瑁在夏秋时就知道董虎跑去了漠北草原,更加知道朝堂上下对“小混蛋”的不满,董虎惯于奔袭他人空虚背后,朝廷在乌丸人身上给他捣蛋,他就跑去了漠北草原,跑去那里还能做什么?根本不用细想也知道他又准备自漠北草原捅弹汗山。 小公主跑去雁门郡,明着说是为了“天下太平”,目的不还是希望董虎能与魁头四兄弟打了个平手? 大汉朝与匈奴人打了好几百年,知道草原部族是如何的难缠,尽管他们不敢相信董虎能干掉了匈奴人,但也能最后想了明白,趁着匈奴人内乱时,一举干掉了匈奴人的主力,没了万里草原可退的匈奴人能往哪里跑?想跑都没得跑!最后也只能被小混蛋合围干掉。 正文 第287章 质子董瑁的谋略 没了万里草原的匈奴人,那就是没了根的草原部族,河套三郡被董虎占了,雁门郡被他二十万人堵着,没了主力的匈奴人只能被合围干掉。 朝臣们尽管有些不敢相信匈奴人就这么完了,但也能够想的明白,可他们不相信小混蛋还能轻易弄死了鲜卑人,毕竟弹汗山鲜卑背后是有万里草原的,可他们又哪里想得到,董虎竟然自鸡鹿塞跑去了漠北草原,数万骑杀入空荡荡的漠北草原,虽然现在还没有进一步消息传来,朝堂上下却本能的担忧,担忧小混蛋真的把强大一时的鲜卑人给捅死了,担忧小混蛋成了另一个强大的匈奴…… “唉……” 崔烈暗自苦笑,面上却极为严肃。 “陛下已经令人前往离石,征募三千匈奴人前往幽州缴贼,若贤侄愿意出任护乌丸校尉,老夫可以向陛下荐举!” 前面还说着匈奴人的事情,下一句就跳跃似的要他做护乌丸校尉,但董瑁却是听了明白,人也陷入了沉默…… “唉……” 抬眼见到所有人全都看着自己,董瑁不由一阵苦笑。 “汉阳郡、陇西郡再次造反,继而又引发了安定郡百姓杀官造反,处于凉州最边缘、临近汉中的武都郡本不应该发生反叛的,今次也发生了劫掠、反叛。” “凉州十郡,独独最为贫困的北地郡没有发生反叛。” “乌丸人居住在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六郡之境内北端,渔阳郡张纯、张举勾结辽东乌丸大人苏仆延、辽西大人丘力居、右北平大人乌延反叛,杀渔阳营校尉公綦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聚贼众十数万,然上谷、代郡乌丸人皆平静如初。” 董瑁叹气道:“仅以北地郡、上谷、代郡之平静,太尉大人也当知晓,出兵剿贼并不是最好的法子,这只会更加激怒了乌丸人……” “袁某不赞同董校尉话语,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等地乌丸人已经反叛,若不出兵清剿,他们又怎知大汉威严?若是招抚,岂不是与凉州反复造反的羌人等若,岂不是养虎为患之举?” 董瑁沉默少许,向袁绍抱拳一礼,脸上多了些惭愧。 “本初兄教训的是,是董某思虑不周……” 崔烈心下有些恼怒袁绍的插嘴,不等董瑁话语说完,像是担心董瑁站着就能摔倒似的,一手搀扶着他手臂,一边笑道。 “闲聊而已,贤侄就算有些疏忽也算不得什么……哦宫门开了,贤侄陪着老夫一同吧。” 正值关键时候,袁绍却突然开口打断,不仅让崔烈心下极为不满,司徒许相、司空丁宫同样心下有些恼火,凉州十几万人反叛尚未平定,幽州又冒出了十几万反贼,这还没算上趴在太行山上的黑山军张燕,还没算上各地占山为王的黄巾贼余孽,这么多反贼一一冒出来,三公和群臣全都无可奈何。 不仅朝臣们面对一再造反的人头疼,皇帝刘宏更是上火,打仗是要花钱的,府库里没钱,朝臣们就会扒拉他的小金库,眼睁睁看着他人扒拉自己好不容易卖官赚的铜钱,这种痛又有谁能体会? 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听了董瑁话语,那能不知道董瑁话里有话吗? 董瑁腿脚不好,尽管董虎为董瑁做了腋下拐杖,而且为了防滑,还特意在拐杖底部用制造甲胄硬化皮甲方式加了个六公分大的防滑垫,但现在正飘着大雪呢,脚下还是挺滑的。 很怪异,一个质子般的废人,偏偏一左一右还有两个三公大吏在旁搀扶,一个是太尉崔烈,另一个则是司空丁宫,一旁还跟着司徒许相、司农曹嵩、大将军何进、太仆袁隗……就是曹操也有意无意靠近了些,想听一听董瑁究竟有什么法子平定幽州变故。 董瑁心下苦笑,尽管他一再表示不用搀扶,崔烈、丁宫还是一左一右搀扶着…… “刚刚袁校尉说招抚乌丸人与凉州羌人相若,实则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正如虎娃在对待羌人与对待黄巾贼汉民时是不同的一样。” 或许董瑁脸皮还是薄了些,被两个大佬这么无微不至照顾,若一句话语不说,心下总觉得怪怪的。 听他开口,崔烈、丁宫等人的脚步不由一顿…… “虎娃在河湟谷地时,可以推动着无数羌人相互厮杀,自临洮领万五将士出凉州,途径汉阳郡时,仅毫无理由的抓羌人在脸上盖大印就不知多少,在蔡太守借粮时,虎娃虽然是借一还一,却要北地郡百姓必须拿自家人做抵押,除此外,还有代郡乌丸人。” “但虎娃在豫州时,虽用了些手段吓唬颍川士子,然也只是因百姓收割麦谷、耕种之事,所用手段也仅以势压人,在雁门郡为人分田、耕种,建巨型营寨护佑所有百姓。” “虎娃因何会有区别,盖因凉州、幽州……甚至河套三郡、雁门郡百姓,哪怕没有造反,他们与中原百姓也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董瑁叹气道:“同样的,凉州羌人与幽州乌丸人也有很大的区别,他们的区别在于……凉州羌人本身是没有外在的敌人,他们的造反纯粹是为了自己,为了抢夺他人的东西,而乌丸人是有强大的死敌的,就是更加北面的鲜卑人,朝廷不会抢乌丸人的牛羊,汉人不会主动屠戮他们的族人,但鲜卑人会!会屠戮他们的族人,会抢掠他们的女人、牛羊!” “招抚羌人,确实是养虎为患,因为他们本就是为了自己,而乌丸人不同,从虎娃对待乌丸人的态度时,太尉大人就应该有所悟。” 崔烈一愣,一时间并未能理解董瑁的话语。 “乌丸人与羌人有很大的不同,他们虽然造反了,但他们夹在大汉朝与鲜卑人之间,实则乌丸人是大汉朝外在的屏障,如同鸡蛋外面的壳,若朝廷出兵攻打,把乌丸人打残了,就如同自己把这个鸡蛋壳敲了个孔洞,苍蝇就会不断的从这个孔洞侵入。” 丁宫皱眉道:“贤侄话语有些道理,可他们毕竟与那张纯、张举等人一同造反了,若不出兵围剿,岂不是让他们更加以此相挟?岂不是更为肆无忌惮?” 董瑁点头道:“正如司空大人所说,恩威并施才足够稳妥,大人可遣一使臣,将利弊说与那苏仆延、丘力居、乌延,只需告诉他们,大汉朝不需要彻底击败各郡乌丸人,只需要重创他们,鲜卑人就会趁机把他们连皮带骨吞入肚中,正如下官刚刚所说,大汉朝不会抢夺他们的牛羊、女人,大汉朝不会主动屠戮他们的族人,鲜卑人却会!会把他们变成一无所有的奴隶,会砍下他们的头颅做酒盏!” “只要态度强硬些,那些乌丸人会退缩的。” “因何?” “因为此次造反的不是苏仆延、丘力居、乌延等人为主,而是那张纯、张举,因为乌丸人明明在叛军中实力最强,可三郡乌丸大人却甘心落在后面,就是因为他们同样担心,担心真的激怒了大汉朝,担心大汉朝拿他们乌丸人开刀,担心自己的族人遭受重创后,会被背后的鲜卑人再次南下劫掠、屠戮。” “所以,大人只需要派人走一遭,甚至只需要一封严厉书信,那些乌丸人会冷静下来的。” 众人一震,全一脸震惊看着面色淡然的董瑁。 “大人也知去岁冬日的事情,公主北上之事做的有些露骨了,这会激怒了所有乌丸人,严厉可以阻止乌丸人造反,但下官还是觉得……事后需给予乌丸人一些恩惠,若朝廷无钱粮救助,可以适当的开放一些市易,让民间百姓以粮购买些乌丸人马匹,消减些乌丸人的怨念。” “以言语击退乌丸人并不困难,毕竟鲜卑人才是他们的真正的死敌,但对于张纯、张举却需要出兵攻打,但只要没了乌丸人掺和,仅凭张纯、张举两人……下官并不觉得需要调动匈奴人或是代郡、上谷郡乌丸人义从,仅凭幽州一处,当可轻易平定他们的反叛。” 董瑁犹豫了下…… “公主调动不了仇水谷地、高柳两处的乌丸义从部,不是因为公主只是个泥雕木塑,而是因为公主是董部义从大长使,而不是乌丸义从部大长使。” “虎娃让公主主持乌丸义从部借粮之事,是屯田耕种内务,而不是征战之事,两者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还有……虎娃令华雄于诸闻泽驻寨屯兵,在仇水谷地设乌丸义从部,今岁又领数万骑出塞,针对的是鲜卑人,即便瑁不说这些,司空大人也当能看的明白,所以……公主要调动乌丸义从部,不仅会让虎娃的防御链断裂,更是会让幽州和雁门郡同时处于弹汗山鲜卑的刀锋之下,这么做会激怒了董部义从上下,也绝对不可能调动得了任何人。” “公主是董部义从大长使,能调动的只能是董部义从的兵马,而且还不能对整个战线有任何影响的兵马,所以……公主能调动的,只能是平城那三万屯田汉兵。” 说到此处,董瑁又微微摇头,没有看向一干面色大变的众人。 “公主若是没有调动乌丸义从部的想法,可以调得动平城三万屯田汉兵,现在却是没了可能,不是因为‘大长使’不够这个权限,而是因为公主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调动乌丸义从部会让雁门郡、幽州暴露在弹汗山鲜卑刀锋之下,若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能看透,又如何统领兵马征战?大山叔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当然了,下官也不认为需要调动平城兵马,仅仅只是对付无根的张纯、张举,幽州有皇甫将军、朱将军,仅凭幽州一地也足以应对。” 正文 第288章 朝廷可以让人信任吗 董瑁说这些话语时,太尉崔烈嘴巴连张,余者众人也差不了多少,他们不了解董部义从,做了好几年大总管的董瑁能不清楚里面的道道吗? 董虎跑去了漠北草原,苦娃身在朔方郡,各大副将皆在外镇守、征战,平城仅留有一些老将留守,可这些老将只是督管雁门郡和其他各地的耕种内务性质的文官,虽他们也曾在凉州征战过,但毕竟是督管民务的文官,与小公主身上的“大长使”不同。 大长使与皇帝身边的宰相差不多,董部义从各营、各训练营上下都有“长使”一职,诸如各大队、中队所属的左右副队,他们就是军中参谋性质的长使,“左右”副队与战斗“一二三……”副队不同,上面的主将意外阵亡,能够继承主将位子的,只能是战斗副队,而不是参谋性质的左右副队,左右副队是没有资格成为战斗一线将领的,除非左右副队降级转职成战斗副队。 但这只是直接指挥军队的一线部队,而不是“总参谋部”性质的大长使。 大长使等若于董虎的总参谋长,董虎这个总司令官不在,突发情况发生了后,总参谋长当然有临时调兵处置权。 别人不知道董部义从的事情,董瑁自是一门清,若不是这些日里,他人动不动就拿小公主调动不了乌丸人的事情做文章,他也不会说了这些话语。 大朝之所以让董瑁出现在德阳殿上,主要还是所有人想趁机逼迫董瑁低头,想要拿到乌丸义从部的掌控权,可当谒者高呼上殿后,皇帝刘宏却感觉有些怪异,竟没有一个人开口逼迫坐在最末位的董瑁。 自坐在大殿上后,刘宏就注意到了董瑁,整个大殿就他一个人拄着拐杖,那能不被皇帝看在眼里吗? “吭吭。” 刘宏捂嘴“吭吭”两声,这才开口。 “蔡博士前些时候上表说……说董都尉晒盐之法与我朝煮盐之法颇为不同……” “张让。” 张让忙弓着身子上前。 “老奴在。” “立即遣人去北地郡学习晒盐之法,然后在我朝各处海边设立盐场。” 张让心下狂喜,不等他开口答应,司农曹嵩、太仆袁隗齐齐上前反对。 “陛下,董都尉晒盐之法若能十倍、百倍产出盐巴,老臣以为当是天下大利之事,然……老臣以为当遣清正廉洁之人主持此事。”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还需稳妥些,凉州再次发生变故皆因那程球贪婪无度之故,盐巴事关国计民生,当需稳妥。” 曹嵩、袁隗出列反对,一干大臣此起彼伏站起,纷纷反对由宦官插手晒盐,气的一干宦官全都跑出来与外廷文武打擂台,看的董瑁一阵错愕、呆愣…… 看着这么多人反对,刘宏气的脸红脖子粗,那小混蛋好不容易整出个来钱的门路,一个个竟全都跑出来反对。 “朕意已决,诸位不用再说了!” “张让,你做晒盐大使!” “陛下圣明!老奴一定不让他人贪了陛下钱财!” 张让大喜,不等跪下呢就高呼皇帝英明,好像很担心他人又半路截胡似的。一干大臣相视后,齐齐上前,董瑁见此,也不得不跟着上前跪倒在地。 “还望陛下三思!” 百十个大臣齐齐反对,皇帝刘宏更加恼怒,猛然站起。 “朕再说一遍……” “朕意已决——” …… “哼!” 见所有人还低头跪着,刘宏猛然一甩衣袖,带着一群宦官一撅腚跑了没影,竟然连凉州羌人、幽州乌丸人造反的事情也不顾了,看的董瑁再次呆愣无语…… “阉宦奸党该杀!” 袁绍在德阳殿内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百十个大臣竟然无一人开口,但看着他人样子,并不像是反对什么的。 皇帝跑了没影,董瑁暗自苦笑,这是他第一次上朝,哪里想的到这没刚开始呢,就要退朝了,这也太那啥了吧? “唉……” 崔烈一声叹息,想要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摇头苦笑。 “因财而忘国事……” 崔烈感慨,盛夏之时蔡邕就将晒盐之事上告了朝廷,内外廷为了“盐利”相互争夺了数月也未能分出胜负,仅看现在的情形,估计还要继续争夺下去,可乌丸人又造反了啊! 听着崔烈的感慨,一群大臣全都摇头苦笑,更甚者对张让等人极为恼怒不满,但这对董瑁来说都不重要,正待与一些人一同离去呢,一小宦官脚步急匆匆寻来,也引起了不少人转头侧目。 “董校尉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小宦官话语较为精短,董瑁也没有多想,他们董家就是拜在何皇后门下的,也就拄着拐杖跟在小宦官身后,一路来到皇后寝宫,而何皇后身边还有一个半大童子,不是别人,正是史侯刘辩。 在董瑁走入时,何皇后就在上下打量董瑁,正如外面人所说,眼前青年长相还算不错,就是腿脚有些可惜…… “来人,给董校尉赐座。” 一青衣小宦官低头拿了个草团子放在董瑁身后,董瑁与何皇后抱了一拳,又与小宦官点头道谢,这才默默坐下。 “刚刚在陛下那里听了些董校尉一些宫门前话语,陛下对董校尉的良言颇为赞赏,本宫寻你前来,是想知道董校尉可有解决凉州之法?” 在小宦官叫住自己时,董瑁心下就有所觉,但他知道,此时的凉州造反已经与之前有了千差万别,沉默了好一会,正待开口时,一小宦官急匆匆走入。 “回皇后娘娘,大将军和三公前来求见。” 何皇后眉头微皱,心下没由来的对兄长何进有些不满,但还是默默点头。 “允。”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何皇后却再次看向依然面无任何变化的董瑁,好像在等待期望的答案……仅数息,何进、崔烈、许相等人走入,与何皇后见了礼后,全都跪坐在草团上,没人主动开口,气氛也显得颇为怪异,这让年幼的刘辩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频频看向眉头微皱的董瑁…… “回娘娘,此时的羌人造反……已经不能算是羌人造反了,而是……而是整个凉州造反,是羌人、汉民一同反叛,从傅太守出城一死时,皇后娘娘当能看出,朝廷想要短时间平定凉州造反基本上不大可能,除非朝廷拿出五百万石粮食救济凉州饥荒百姓,即便如此,凉州民心也会混乱数年。” 董瑁叹气道:“羌人反叛,四处劫掠良善百姓,百姓无法耕种牧羊而赤贫如洗,究其根本,还是因造反贼人劫掠缘故,然朝廷一再招抚,犹如犯罪触法者不仅未能获得应有的罪责,反倒是丢了牛羊、亲人的弱小者成了无处申冤的罪人。” “被劫掠而成了一无所有的百姓本就心有怨气,在这个时候,朝廷即便无法拿出更多钱粮救济百姓,也不当进一步将心有怨气的百姓变成仇视朝廷,进而转变成彻底加入造反中的一员,可……” 董瑁轻轻摇头,知道朝廷想要趁着平静期先干掉韩遂,用以震慑住所有人,想法是没错的,关键是朝廷并未拿出无数钱粮,并未趁机救助易子而食的凉州,而是竭力搜刮本就赤贫如洗且心有怨气的无数百姓,这就成了火上浇油。 朝堂上大佬不懂这个道理吗?不是不懂,而是内忧外困的大汉朝根本拿不出五百万石救济粮食,兵灾不仅影响了长安三辅的耕种,长安三辅还要为美阳汉兵提供粮食辎重,而且大乱之下各大家族都在囤积粮食,又能拿出多少粮食救济凉州呢? 仅凭长安三辅一处,根本不可能拿出五百万石粮食,雒阳人丁众多,自身产粮尚不够食用,还需要自汴渠敖仓供应。 五百万石粮食,几乎是让整个长安三辅的每一个人去养活凉州境内的一人,这怎么可能? 董瑁知道不可能,看似那耿鄙、程球做的愚蠢事情,实则却是朝廷在赌,赌汉阳郡羌人刚投降不会这么快反叛,赌凉州百姓能够承受得住朝廷的一次冒险,只要赌赢了,只要干掉了韩遂,只要让汉阳郡羌人与韩遂拼了个两败俱伤,凉州即便易子而食,即便再次造反,朝廷也认为是可控的。 凉州羌人反反复复造反,若朝廷没有重创贼人主力,投降了也是为下一次反叛积攒力气,事实却是张温所领的六路大军全部战败,不仅没能施加足够的震慑,反而自身折损惨重、威严尽失,所有人都知道,汉阳郡羌人的投降只能维持一两年,即便没有耿鄙、程球的所作所为,一两年内必反! 董瑁也无法置评朝廷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他知道朝廷赌输了,把原本还有一丝期盼的人最后希望掐灭了,把凉州所有人都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这种情形下,无论朝廷做如何的努力,效果都不会太好,只有使用屠戮、血腥、暴力强力摧毁一切,用原始的生存法则让凉州人低头,可现在朝廷还有这个实力吗? 无一人开口,房内气氛压抑,崔烈一脸正色看向董瑁。 “河湟谷地内尚有数万董部义从,并州亦有十万精锐,若老夫荐举仲颖为车骑将军,可否平定了凉州贼人?” 董瑁一愣,下一刻突然笑了…… “太尉大人。” “朝廷……可以让人信任吗?” 正文 第289章 驸马都尉和凉州牧? 董瑁话语一出,房内所有人全都面色大变,小刘辩极为不安挪动了下屁股…… “父亲为国征战了二十年,再与贼厮杀二十年也算不得什么,但虎娃能否相信?相信朝廷不会将他当成淮阴侯韩信?” “贤侄,朝廷怎会做下如此之事?” “酂侯萧何是开国之相,与韩信亦师亦友,若崔太尉身在太祖之时,可否相信萧何会诱杀韩信?” “……” 董瑁低眉说道:“五六年前时,不用朝廷花费一文钱一粒粮,虎娃一人就能弄死了金城塞内十万贼众,一战可让凉州二十年无战事。” “虎娃领兵北上雁门郡后,根基不稳时,若非迫不得已,想来是不会如此急迫干掉匈奴人的,这对他并无太大的好处,不仅会让自身因吞入的匈奴人而更加根基不稳,也会更让朝廷对他忌惮,事实也是如此。” 董瑁抬头看向崔烈,说道:“父亲那里没有问题,即便不用父亲调令,若无乌丸人的事情,公主亦可调动平城一两万兵马,只要不对虎娃对鲜卑人的压制产生影响。” “可仅凭一两万人是无法真正击败凉州贼人的,必须要让虎娃全力以赴,就要让虎娃在凉州与鲜卑人之间做出选择,甚至让雁门郡境内几十万百姓面临危险。” “除此之外,虎娃与凉州贼人拼了个两败俱伤后,如何确保朝廷不会一刀杀了他?甚至……朝廷逼迫父亲杀他,如同当年……萧何诱骗韩信。” 董瑁嘴角微翘,说道:“虎娃不蠢,他能看到朝廷对他的敌意,公主北上雁门郡,与当年皇甫嵩招抚韩遂又何其的相似?朝廷如此作为,又如何让虎娃放心朝廷不会杀他?” 一屋子人全面色不悦、阴沉,正如董瑁所说,董虎可不会相信他们,大汉朝杀的功勋还少了?利用他人的信任而诱杀的事情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哪里会愿意将自己小命交出。 董虎不信任朝廷,朝廷更不会真的信任他一个每每要“造反”的小子,双方就此僵持不下。 董瑁沉默片刻,看了眼何皇后身边的刘辩,这才抱拳一礼。 “虎娃有时会说了些大逆不道话语,看似是个莽撞冲动的小子,实则虎娃做事极为谨慎,他不可能为了干掉韩遂等人而不顾雁门郡几十万百姓安危不顾的,而且他也担心在即将干掉韩遂等人时,朝廷再做一次当年金城塞、美稷单于庭、弹汗山之事,朝廷若不能打消他的顾虑,他是不大可能全力攻打凉州贼人的,如果要打的话,也只会攻打河西四郡,继续躲在凉州贼人背后……” “混账!” 听到董瑁这么说,何进没能忍住心下的怒火,蹭得站起,指着董瑁就要训斥…… “敢问大将军,虎娃就是要夺河西四郡,就是要躲在二十万贼人背后,逼着他们与朝廷拼命……或者说,虎娃现在也跟着那些羌人、乌丸人一起造反了,朝廷可有法子平叛?” “你……” “够了!” 何进恼怒,何皇后猛然冷声喝止,房内气氛陡然一凝…… “那孩子若真的想要造反,也不会跑去了草原,更不会每每说了那样的话语!” 董卓、董瑁、董虎……或者说临洮一系拜的是何皇后的码头,原本双方的关系应该更加紧密,毕竟临洮一系实力越强,代表着未来的何太后权势、地位越稳,刘辩成为皇帝也就无可置疑,而不是由现在的蹇硕统领西园八营情形。 何进是大将军,大汉朝又有太后临朝的惯例,依照常例,大将军是要掌握京畿所有兵马的,可现在掌控京畿兵马的却是宦官蹇硕,如此就让刘辩的“顺理成章”帝王路成了摇摆的未知。 自从蹇硕成了西园上军校尉后,何皇后就心生不安,很需要董卓、董虎这样的实权大将的支持,可何进总跟个没事人似的,总是与董虎下绊子,也让何皇后这段时间里极为不满。 “本宫相信虎娃是个忠心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领兵出塞,更不会在鲜卑人侵入幽州之时,领兵与鲜卑人连连厮杀。” 想到董瑁的直白话语,何皇后心下就是一阵无奈,正如董瑁所说,董虎就算造反了,此时的朝廷也是无可奈何,并州羌人造反尚未解决,幽州十数万乌丸人又造反了,若是董虎也跟着造反,那就是“九边将领”全部造反,而且大汉朝内部还有诸多战山为王的黄巾贼余孽…… “唉……” 何皇后心下叹息,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异样,看着董瑁反而有些温和。 “虎娃那孩子对朝廷有诸多功劳,从平定凉州羌人造反,到平定黄巾贼作乱,以及为国戍边……虎娃对大汉朝都有诸多功劳,一些人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过了。” 不仅何进,即便是崔烈、许相、丁宫、袁隗、曹嵩等人全都微张了数下嘴巴,最后又都低声轻叹不言不语,他们能看到董卓、董虎对天下安定的威胁,但此时的天下却难以承受将他们逼反的后果。 打压不下去,那就只有合作、同化。 想着何苗送来的一再求援信件,何皇后心下叹息,说道:“前些日,刘宗正以为天下不靖,当设立州牧以守天下,而且妍儿……妍儿年岁也大了,那孩子也还算不错,若那孩子愿意成为驸马都尉以镇守凉州,想来朝臣们愿意让那孩子成为凉州牧的。” 董瑁心下震惊,一脸难以置信看向面前的女人,不仅是他,余者一干重臣也一副惊骇…… “皇后……” 何进大急,大嘴刚张开,何皇后不悦瞪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董瑁。 “虎娃那孩子年轻性直了些,心性却是好的,由他镇守凉州,陛下和朝廷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忧得了,至于雁门郡……董中郎若是愿意,可以做并州牧。” 原本何进还有些不满何皇后话语,但听了这话语后,不由与一干大臣相视,竟齐齐点头,董瑁却将眉头微微皱起…… “娘娘可能多虑了,臣是看着虎娃长大的,也确如娘娘所说,虎娃是有些年轻,说的话语直了些,但他却不会因某些事情不满而动乱天下,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若能让虎娃做凉州牧……虽然朝臣们可能觉得虎娃年轻了些,然臣却知,当下的凉州,朝堂上任何一人做凉州牧,即便是父亲也无法让整个凉州安定下来,然虎娃却可以。” 何皇后和一干大臣神情有些郑重,继续听着董瑁不紧不慢开口。 “自光和四年至今已有六年,虎娃虽年岁不大却已南北征战了六年,自招募了两千佣兵后,六年来大战连连却无一败。” “虎娃自丁点大之时,他就开始养一些城外破庙里乞儿,整个临洮……甚至整个陇西郡都知道虎娃的仁善,由几个娃娃到两千佣兵,再到河湟谷地内三四十万百姓,到现在并州五十万人,六年来虎娃养活了近百万人,除了战场俘获外,他几乎没问过朝廷讨要过钱粮,可他却养活了将近百万人丁。” “整个凉州人丁也仅五十万(纳税汉民),现在的凉州最大的难处是饥民无数,是无粮养民,任谁做凉州牧,若无钱粮养活数十万百姓,想要安定凉州境内几乎是痴人说梦,即便那些正在造反的贼人也不可能。” 董瑁正色道:“虎娃善征战厮杀,但他也极善耕种养民,仅看到现在的北地郡情形,皇后娘娘就当知道,若非虎娃借给蔡太守粮食,北地郡也绝对不会平静若水,就当知虎娃入凉州后的情景。” “当此之时,若要让凉州平静下来,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虎娃一人,余者皆不可能,即便朝廷征募十万兵卒,即便击败了王国、韩遂、宋建、马腾等人,也不可能让凉州平静下来。” “但臣并不认为虎娃会愿意做驸马都尉,不是因为公主不够好,而是因为公主的年龄太小……” 董瑁说到此处,感觉这话语又有些不对,解释道:“虎娃当年前往白马羌时,主要是因为虎娃击败了烧当羌,虎娃在河湟谷地大肆屠戮时,引起了白马羌的不安,为了避免白马羌再次动荡河湟谷地,虎娃这才不得不前往白马羌,为了两族和平,他这才娶了白马羌老王的孙女阿结。” “阿结年幼若公主殿下,但这只是无奈之举,若是可能,他是绝对不会娶了这般女娃的,皇后娘娘从‘晋国公主’一事上便可看出虎娃的态度。” 董瑁又说道:“若皇后娘娘以为虎娃可以做凉州牧,臣心下是赞同的,但娘娘也当知,即便虎娃做了凉州牧,短期内他也不可能跑去凉州的,在未能彻底击败弹汗山鲜卑之前,他是不可能离开并州的,虎娃是绝对不会允许身边始终有个敌人时时威胁并州几十万百姓的。” “当然了,娘娘也莫要太过担心,虎娃领数万骑自鸡鹿塞出塞,不仅仅是为了击败河套三郡北面的鲜卑,也不仅仅是为了弹汗山,若仅仅是为了弹汗山,他会从华雄将军驻扎的诸闻泽北上匈奴人故地姑衍山,只有如此才能更加威慑住弹汗山鲜卑,而不是自鸡鹿塞出塞。” “以臣对虎娃的了解,数万骑自鸡鹿塞北上,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河西四郡,是虎娃欲要从河西四郡杀入,堵住那韩遂的退路,以及打通河湟谷地道路,让河湟谷地与并州通过草原连接在一起。” 正文 第290章 凉州牧和右车骑将军的归属 听到那小混蛋竟要将河湟谷地与并州连接在一起,房内众人全都大惊失色,董瑁却若无所觉,低眉继续开口。 “虎娃的重心肯定是并州,没有别的原因,皆因并州境内不仅有西河郡、上郡羌人,还有逃入离石县内数万匈奴残部,同时还有北面的鲜卑人,以及寄居在幽州的乌丸人,换了他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诸如皇甫嵩在金城塞、在美稷单于庭、在高柳县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卢植先生在阴馆县、高柳县时,在面对鲜卑、乌丸人时也多有摇摆。” “虎娃绝对不会轻易离开雁门郡的,对于他来说,一个凉州牧还比不得按着这些羌胡更为重要,因为凉州境内的羌人也就那回事儿,无论如何闹腾也不可能真正危急天下,只需要夺了河西四郡,只要断了他们的退路,将他们压缩在汉阳郡、陇西郡境内,父亲堵在渭水道东面出口,虎娃堵着金城塞西面出口。” “若想要彻底弄死他们,只需要彼此对峙一两年,只要朝廷不招抚,他们无法安稳耕种,在无法冲杀出去后,他们就会相互厮杀在一起,会死掉不少人,但也因此,凉州隐患可以解除。” “若想要暂时的安定,只需要让造反的家伙砍掉他们首领的脑袋,诸如那王国、韩遂、宋建、马腾等人的脑袋,只需要借给汉阳郡、陇西郡境内几十万人一些粮食活命,凉州就可平定。” 董瑁叹气道:“凉州境内看似局势很乱,甚至一再威胁三辅,然却难以做大威胁天下,盖因凉州人穷,难以凝聚在一起,可并州境内的匈奴、河套草原的羌人、北面的鲜卑人、乌丸人却有可能真正威胁天下,因为他们背后有万里草原,他们可以凝聚为一体。” “这就是虎娃的道理,也是因何他极为不满朝廷的所作所为原因。” 董瑁站起身来,拄着拐杖向神情凝重的何皇后抱拳一礼。 “虎娃自鸡鹿塞肯定是为了夺回河西四郡,有无朝廷的旨意,他都会去夺,若朝廷想尽快平定凉州,臣以为让虎娃做凉州牧是可行的,但即便朝廷以虎娃为凉州牧,他也绝对不会亲自前往凉州的,顶多遣数员大将,诸如驻扎在廉县的董小乙、孙牛,驻扎在临戎的董骨,他们是最有可能杀入凉州境内的大将。” “虎娃即便成为凉州牧,顶多也只是个虚名,他不大可能亲自前往凉州主持凉州事务,若……若娘娘愿意相信虎娃,臣以为可以给虎娃这个虚名,让公主任右车骑将军、蔡先生、郭公公任左右大使,由公主领虎娃大军入凉州,想来虎娃是不会拒绝的。” “臣若言语有些失礼,还望娘娘恕罪。” 董瑁躬身抱拳,何皇后却不知该说什么,自己闺女才十二三,连达到十五岁“成年”待嫁都没到呢,董瑁却开口提议“右车骑将军”一职,这让她如何开口? 董瑁表达的信息很多,可若去掉杂七杂八的,就是他不赞同何皇后想要让董卓从美阳跑去并州,董卓跑去并州,肯定是要掌管着董虎在雁门郡扒拉来的几十万百姓,不仅如此,华雄所在的诸闻泽,高柳、仇水谷地的乌丸义从部,以及云中郡的兵马、刘弃即将在姑衍山驻扎的五千骑、董赤在燕然山驻扎的一万五千骑,这些都是董虎没办法抽调带走的,这些兵马都是为了压制住弹汗山鲜卑,即便干掉了鲜卑人,这些兵马也不能调动,一旦调动,就意味着董虎要放弃真空一般的万里草原,就意味着万里草原在未来肯定还会诞生一个强大的部族。 归拢几下后,一旦董虎跑去凉州担任凉州牧,他能动用的还只有朔方郡以及一万汉军骑,一共能调动的仅有两三万兵马,这是他能调离并州的所有兵马,剩下的就全都要丢给“并州牧”董卓。 且不言董虎乐不乐意,跟随董虎的底下大将们愿意吗?愿意将打下的“天下”送给董卓吗? 董瑁心下知道,董家退出临洮对临洮一系将领的伤害很大,自己父亲若不碰触董虎建立的一套升迁体系还好,一旦让牛辅、徐荣、李傕……他们插手董部义从的内部事务,一定会引起整个董部义从的反抗。 董虎是董卓名下将领是不假,但却从一开始就自成一系,可以听令调动,却不能插手其中。 董瑁不憨不傻的,自是不愿意让父亲与自己兄弟之间有了裂隙,自是反对董卓跑去并州,至于用一个十二三小公主收买董虎,那更是有些扯,两兄弟对彼此的性情太了解了,董虎若是真的贪恋美色,那也不会娶了苦娃、大丫、三丫这样大龄女子。 两兄弟对彼此太了解,董瑁仅看了董虎的调动和兵力部署,他就能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董虎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并州的,但他对小公主却极为大度,至于为何会如此,董瑁心下也有所觉,主要还是何皇后身边的十来岁的小刘辩,是未来的皇帝,当然了,董瑁也认为这是件好事,毕竟董家子只是临洮一个小地方的豪强,与世家豪门的威望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借助皇帝的大义名分而成为顶级权臣,好处自是不知多少,从董虎在颍川郡的所作所为中,董瑁就能看出这种好处来。 董虎是不知道自己兄弟把他剥成了个小白羊,对他的意图看的如此通透,当然了,他也不在乎这些,有些事情,只要精明人去细想,大差不差也能猜测出个一二三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即便知道他的意图,也是没有太好的法子,谁让整个凉州已经脱离了大汉朝了呢? 对于董虎来说,在耿鄙、程球死在陇西郡的那一刻,在傅燮身死在冀县城下的那一刻,陇山以西所有州郡就不再属于了大汉朝,若没有董虎这只扑棱蛾子掺和,从现在起,陇右之地成了韩遂、马腾两人争霸之地,即便后来的曹操入场,那也与大汉朝没了丁点关系。 凉州不再属于大汉朝,董虎即便在凉州争霸,那也是没有丁点心理负担的! 董瑁来了雒阳数月,做了数月质子的他第一次入宫就惹了不小的风波,他的话语不仅很快被皇帝刘宏得知,就是朝堂大小官吏们也都知道了,不等皇帝恼怒,太学生就都怒了,纷纷寻到紧闭的董府门前大骂,或许上一次董虎做的太狠了,这一次没人往院子里扔石头、往门上泼屎尿什么的,只是指着大门大骂祸国殃民什么的。 小公主一个屁大娃娃,而且还是个女娃,让这样的女娃跑去并州就已经是骇人听闻之事,更何况还要做“大将军”事情,难道大汉朝就没有能打仗的男儿了吗? 反对!必须反对!必须弹劾蛊惑皇后的佞臣! 董瑁开口小公主出任“右车骑将军”就已经是大逆不道、王莽之流,更别提让那小混蛋做凉州牧了,小混蛋是羌王,吓唬匈奴人时就满世界咋咋呼呼要做凉州羌王,这要是让他做凉州牧,凉州还是大汉朝的凉州吗? 朝堂上反对者不在少数,可一干花钱买三公的奸臣们却有些诡异,竟向皇帝荐举董虎任凉州牧、小公主任右车骑将军,统领董部义从兵马征讨凉州贼…… 董虎这只扑棱蛾子确实影响了些历史轨迹,原本应该再过一年才会被刘焉提出掌管一州军政民大权的“州牧”的,因董虎的大嘴巴胡言乱语,不仅把“西园八营校尉”提前了,等若于唐末刺史的“州牧”也提前冒了出来,也让一些未来的诸侯们提前进入了战斗状态,正从漠北回返的董虎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感慨成了什么样子。 当着皇后的面,董瑁把事情说的很清楚,无论朝廷答应还是不答应,董虎从鸡鹿塞跑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跑去凉州争霸的,惹恼了那小混蛋,即便真的造反了,朝廷也奈何不得他。 董虎就是要抢凉州,朝廷答不答应,他都要去抢,而且他还要霸占大半个并州。 咋整吧? 答应了,朝廷多多少少还能插手凉州一些事情,不答应,屁个手也伸不进去! 何进拖着疲惫回府,府邸正有几名属僚正在等待,不是别人,正是长史王谦、东曹属掾伍孚、东曹掾蒯越、掾袁绍、刘表、曹操、韩卓、令史边让以及质子董瑁等人。 长史王谦是兖州山阳名士,父亲是“八俊”之一的王畅,而王畅又是刘表的老师,伍孚是汝南名士,蒯越是襄阳名士,韩卓、边让是陈留名士,袁绍、曹操、刘表、董瑁自不用多说,尚未等到何进前来时,一干人就都坐在大将军府厅堂上,只是气氛颇为沉闷,坐在末位的董瑁不言不语,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似的,直至何进一脸疲惫走入,一干人这才齐齐起身抱拳。 “我等见过大将军。” 何进只是摆了摆手,直至他坐了下来,一干属僚这才默默坐下。 “唉!” “陛下已经同意了公主担任右车骑将军平叛,同意了那……同意了虎娃出任凉州牧……” 话语尚未说完,刘表忙起身抱拳。 “大将军,公主出任右车骑将军虽有些惊世骇俗,然正值我朝内忧外患之时,事急从权亦无不可,然董都尉出任凉州牧却是万万不可啊!” 袁绍也跟着抱拳反对道:“董都尉是河湟羌王,我朝尚无一部族羌胡王出任如此大吏,这……这是亡国之兆啊!大将军绝不可答应此事啊!” 何进不由看向末位低头不言的董瑁,看着所有人一阵苦笑。 “玉圭。” “你怎么说?” 董瑁正要拄着拐杖站起,何进摆了摆手。 “你腿脚不好,不用如此多礼。” 正文 第291章 小泥鳅变成了潜龙 何进虽然这么说,董瑁还是站了起来,抱拳深深一礼。 “当年在临洮征募两千佣兵时,连同虎娃的那些乞儿兄弟姐妹在内,一共有两千佣兵,也就是四个大队的兵力,第一、第二大队由虎娃亲领,第一大队长由董小乙亲领,第二大队长是临洮人孙牛,第三大队长是姚山,第四大队长是华雄,两千佣兵,由下官督管一千兵马。” “在榆中城下,虎娃亲领五千骑奔袭河湟谷地时,末将任榆中、勇士两城大总管,督管三万董部义从、过万陇西郡招募的辎重老弱。” “黄巾贼造反之时,虎娃曾与下官两个选择,其一是由下官领一万步骑精锐跟随父亲征讨贼人,其二是虎娃亲领一万兵卒跟随父亲征战中原,由下官留守河湟谷地,担任河湟谷地大总管,督管包括两个万帐部在内的河湟谷地三四十万军民。” “只是因我董家将临洮田地售卖给了狄道李家,这才致使前任陇西郡太守李宽太过压榨临洮百姓,致使百姓造反,致使临洮百姓对我董家不满,下官也不得不留守河湟谷地,由虎娃领兵前往临洮,继而跟随父亲前来中原平乱。” “虎娃领兵前往颍川郡时,因行事暴烈,却为朝廷征募了五万颍川兵卒,征募到了兵卒征战一年的粮食,但为了避免军心动荡,虎娃与公主一同回返雒阳,并且辞去了骑都尉一职,一万五千凉州卒由父亲统领。” 董瑁抱拳,向着神色怪异的何进又是一礼。 “下官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将军一件事情,虎娃根本不在乎凉州牧一职,下官之所以赞同皇后娘娘‘凉州牧’的原因,只因此职可以让更多摇摆不定的凉州反贼可以低头臣服。” “虎娃的信誉一向很好,汉阳郡百姓或许只是听过虎娃的事情,但陇西郡百姓会在虎娃进入凉州后,会在第一时间内臣服,陇西郡百姓可以不信朝廷任何一人,但却信任虎娃,有无凉州牧一职都是如此。” “虎娃自鸡鹿塞北出草原,目的肯定是为了扫平进入张掖居延属国道路,武威郡十四城一万户,丁三万四千;张掖郡八城六千五百户,丁二万六千;酒泉郡九城一万二千七百户,丁四万一千;敦煌郡六城七百余户,丁三万……” “河西四郡共有三万户,丁十万,然自中平二年韩遂领五千众杀入河西四郡后,仅四郡从贼者五万众,四郡中几乎已经没了多少青壮。” 听着这些数据后,所有人全都心下一阵叹息,在大汉朝的人丁计算中,从五岁男娃时就需要缴纳人头税,也就是说,五岁男娃就被计算在了“丁”的序列中,十万人丁,去掉娃娃的“丁”外,去除跟着韩遂造反的五万人外,尽管这些五万人中也有不少老弱妇孺,并不是全都是男人丁壮,可若再去除掉凉州四郡造反时屠戮的男丁,河西四郡还剩下了多少青壮男丁? 董瑁继续说道:“按照虎娃的兵力部署来看,东线兵马肯定是针对弹汗山鲜卑,西线的兵马则是为了应对漠北草原以及凉州造反的羌人,然而虎娃今岁领数万骑出塞,自然是为了清除河套三郡的北面威胁,为进入凉州做准备,也就是说,在虎娃扫清了漠北草原的威胁后,西线朔方郡的兵马只剩下了凉州一个目的,而朔方郡有多少兵马?两万屯田步卒、一万精锐骑。” “三万精锐步骑杀入河西四郡,另有河湟谷地内四五万董部义从屯田步骑,八万精锐杀入河西四郡,仅剩下一些老弱的四郡之地几乎毫无意外的会被虎娃夺回,在八万精锐步骑威胁下,陇西郡肯定会率先臣服,如此就只剩下了汉阳郡一处,有无‘凉州牧’一职,只需要给虎娃一两年时间,虎娃仅遣一将就可夺回整个凉州,让虎娃做凉州牧,无非是让平定汉阳郡贼人时更为容易一些罢了。” 董瑁平静道:“虎娃不在乎朝廷给不给他官职,也不在乎官职大小,虎娃自身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但却关乎着下面将领们的态度,关乎着下面将领是否认同朝廷。” 董瑁向何进抱拳一礼后,又看向袁绍,面无表情道:“袁校尉说的对,虎娃是河湟羌王,但羌汉本就是一家,三皇五帝的炎帝是羌人,周武王、姜尚是羌人,秦始皇、老秦人同样是羌人,可他们也都是汉民,虎娃趁着美稷单于庭内乱之时,一举俘获了二十万匈奴人,然却将之全部改了汉姓,而不是将其并入羌人之中,袁校尉就应该知道,虎娃虽有羌人血脉,实则是我临洮汉民的娃娃。” “河湟谷地几十万百姓也好,雁门郡数十万人也罢,无论是羌人、匈奴人娃娃,还是汉民的娃娃,都有一些书生教授娃娃们汉家儿郎诗书礼易。” 话语说罢,董瑁也不再多言,默默坐回自己的草团子,而脑中却更为怀念虎娃做出的舒适藤椅…… 董瑁这番话语说出,袁绍、刘表等人皆是一阵脸红脖子粗,仅仅只是“羌王”的话,袁绍、曹操、刘表等人还不怎么担心,毕竟“羌王”是没办法争霸天下的,可若从“羌王”摇身一变成了大汉朝的“州牧”大吏,那就不同了。 董虎一在强调自己是“羌王”的身份,那是因为大汉朝的特殊兵制,是大汉朝不允许将领统领太多兵马,再如何牛皮的将领,常兵上限也仅两千卒,想要始终掌握数万乃至更多兵马,就只有成为大汉朝管不到的羌胡王。 可现在不一样了,刘焉上表“州牧”了,是掌管一州军政民律的“节度使”存在,只要你能养的起兵马,你就是养五十万兵马,理法上也是被允许的,也就是说,董虎摇身一变成了凉州牧,也有了统领十万兵马的权利,而且还正式的成为了大汉朝正规编制中的实权大吏! 袁绍气的鼻孔粗气直冒,曹操心下苦笑连连,他们一直都只将董虎当成了池塘里的乱翻花的小泥鳅,即便手握十万精锐,那也顶多是另一个强大的匈奴,只要大汉朝解决了自身存在的问题,凭借着大汉朝的国力、强大,也足以应对另一个强大的“匈奴”部族,可现在,那个乱翻花的小泥鳅摇身一变,竟真的成了深渊中的潜龙,而且还是不让那小子成为潜龙也不成! 一干人脸红脖子粗,何进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正如董瑁所说,无论朝廷愿不愿意,那小子都有足够力量占据整个凉州,给个虚名凉州牧,多多少少还能示恩一下,还能收获些董虎名下将领的好感,还能插手一下凉州的事情,否则,朝廷就会被那小子踢到一边单干。 何进在与三公商议后,他就知道朝廷实际上已经没了太多选择的机会,而且内心已经妥协了,已经愿意与董家绑在一起,借此登上真正大将军的宝座,而不是如今的徒有虚名。 过了片刻…… “玉圭所言不错,越早平息凉州动荡,对天下稳定越是有利,本将军也是赞同董都尉担任凉州牧的,只是……蔡太守、郭公公任公主左右长使是不是不妥?是不是应该更为稳妥一些?” 何进说出这些话语时,一干属僚就知道了一干大佬最后的决定,想要阻止董虎已经不大可能,但听到最后一句时,全都陡然坐直了身体。 董瑁眼角余光扫了一干人神色后,抱拳道:“大将军可能不太了解虎娃的性子,公主的左右长使是谁都无任何关系,怎么说呢……诸如虎娃在广宗城下当着皇甫将军、卢将军所说的那般,他们的道与虎娃的路是不同的,公主身边的属吏、幕僚不能阻碍虎娃的路,一旦阻碍了,就只会让虎娃反感厌恶。” 众人一阵无语,朝廷让小公主领着人去雁门郡,可不就是为了堵路的吗?若啥事都按照那小混蛋的路走,那还要让小公主冒险做甚? 董瑁也不理会他人如何作想,想了下说道:“就比如当年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造反的时候,同样是为了天下,虎娃认为把所有反贼弄死、烙了字、剁了手指,如此才算是稳妥的,而皇甫将军却将之招抚,招抚羌人有安抚凉州羌人、避免凉州因造反而动荡之意,但同时也有避免虎娃做大难制之嫌。” “有功赏有过罚,无论是何种原因才造反的,只要造反劫掠、杀戮百姓、羞辱妇人之举,那就要严厉惩戒,只有如此才能惩恶扬善,才是给百姓以公平公正,才能彻底让凉州安稳,凉州安稳,就无空耗国帑国赋之事,于国于民皆有益处。” “同样的,招抚作乱羌人,安抚凉州境内无数羌人,让凉州短时间内平静下来,亦是保持凉州安稳,而且为了避免虎娃尾大不掉,用那韩遂牵制一二,避免凉州日后虎娃造反作乱,亦有安定天下之意。” 董瑁这话语说的公允,所有人也不由默默点头赞同,但却无人开口。 董瑁说道:“同样是为了百姓、朝廷、社稷、天下,尽管道路不同,但目标却是一致的,虎娃尽管心下不甚赞同,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恼怒,即便里面有针对他的隐意或是算计。” 正文 第292章 大将军的合作 “在凉州时,皇甫将军、朝廷算计虎娃,虽然理由各有不同,最终目的却是一样的,都不希望凉州动荡,都不希望天下动荡,即使虎娃心下有些不满、不赞同,但他却不会多说什么,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厌恶、恼怒了皇甫将军。” “在豫州围剿黄巾贼时,有人言皇甫将军即便没有虎娃相助,也可一把火烧死贼人,正值麦谷成熟之时,确实可以设计一把火将人烧死,虎娃南征北战数载无败绩,自是知道此种阴损算计,然却不愿去做,而是声张虚势将贼人逼退,而是将保住麦谷之事放在首位,将百姓收割麦谷、耕种之事放在首位,对待黄巾贼也以逼降为主,而不是皇甫将军、朱将军那般严厉屠戮以威天下。” “放火短时间内剿灭贼人、严厉屠戮以震慑贼人,尽快平定贼乱还天下太平,同样是为天下计。” “虎娃逼退贼人,保护百姓生计粮食,逼降贼人并将之送入边地屯田守边,亦是为天下计。” “道虽不同,同样是目标一致,虎娃同样不会因这种事情而恼怒不喜,但在广宗城下时,在并州之时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董瑁神色郑重。 “在临洮时,在豫州时,虎娃没有开口言‘越线’之事,但在广宗城下,在并州时,虎娃却开口言‘越线’两字,因何?” “广宗城下,无论皇甫将军有何种理由,无论是不是因为‘天下’两字,但他却在逼迫虎娃和二十万人造反!而二十万人一旦真的造反,那就不是当日的天下能够承受的后果!” “逼迫二十万人造反,是为了天下吗?” …… “在并州时,皇甫将军出任匈奴中郎将,虎娃可以允许皇甫将军看着他,但他绝对不允许皇甫将军将四分五裂的匈奴人捏合在一起,更加不允许让匈奴人真正威胁到河套三郡的后背。” “可以担心虎娃造反,但却不能因为担心而不顾天下安危,虎娃领二三十万人北上并州是为国戍边的,是为了夺回丢失的河套三郡,是为了抵御匈奴人、鲜卑人劫掠并州的,他若真想谋反,在途径太原郡时,就凭太原郡三五千兵马,根本挡不住虎娃所领二三十万人强攻。” “没有事实造反,领二三十万人为国戍边,皇甫将军却将朝廷屁股坐到匈奴人身边,帮助美稷单于庭捏合四分五裂的匈奴各部族……” “这又是不是为了天下呢?” “除此外,还有去岁冬日鲜卑人侵入幽州之时,虎娃正与鲜卑人激烈厮杀时,还有今岁乌丸义从部之事,这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为了天下安稳计。” 曹操突然皱眉开口。 “玉圭说的有些道理,可若董都尉若无节制,将来真的造反了呢?” 董瑁眉头微挑了下。 “若瑁反问孟德兄一句,将来孟德兄若是造反了,本初兄也造反了,又当如何?” “若无节制……节制就是如皇甫将军在广宗城下,以‘造反’两字逼迫吗?还是说培养一个与大汉朝打生打死三四百年的匈奴人,以此从背后捅自己人刀子?” “敢问孟德兄,怎样的节制才是节制?” “是派个无能将领统领董部义从,也整出六路大军几尽全军覆没的事情吗?” “还是说把本就不怎么根基稳固的董部义从肢解的四分五裂,让匈奴人、鲜卑人把几十万汉民砍杀殆尽,把几十万人变成胡人的奴隶?” “敢问孟德兄,虎娃在豫州征战时,在下曲阳厮杀时,郭公公、高公公、刘校尉可有督管过董部义从军中律法?前往并州时,郭公公、高公公可有出任董部义从大长使?” “敢问孟德兄,怎样的节制才算是节制?” 董瑁瞬间把曹操和所有人都问住了,郭胜在榆中城时就出任董部义从的监军长使,除了高望死在了匈奴人后,董部义从才没有朝廷的人出任大长使一职,直至小公主前往并州后,小公主才成了新一任的监军大长使。 让他人指挥董部义从打仗?董虎自出道数载无一败,参狼羌、凉州造反羌人、黄巾贼人、匈奴人、鲜卑人都曾在他手里吃过大亏,曹操即便再如何自大,此时的他也不敢说强过董虎,也不敢说皇甫嵩在广宗城下砍了十万农夫脑袋,功勋上就超过了董虎。 所有人更愿意肢解了董部义从,可这话语却不能在董瑁面前说,董虎领二三十万人北上并州的时间太短,本身就只有一万五千本部,一万五千本部却领着二三十万人,根基已经不能用一个“稳”字来形容了,更何况之后又吞入了二十万匈奴人,若真的肢解了十万精锐,雁门郡立马就会崩塌了。 董部义从崩塌了,董虎潜在造反隐忧是没了,可鲜卑人呢?鲜卑人南下并州,杀入空虚的并州,谁来抵挡? 肢解了董部义从就是为了“天下”两字?换了个无能将领,是为了天下? 袁绍、曹操等人对视一眼,突然发现,拄着拐杖的废人,同样是个极为难缠的家伙! 董瑁也不理会他人心下如何想,见无人回答,又说道:“虎娃从始至终都没说不让他人监军,也不在意小公主身边的人是皇甫将军、朱将军或是卢尚书,更不会在意是任何人,但他在意的是……这些人的越线行为!在意的是这些人为了对付虎娃而不顾天下安危行为!这是虎娃极为厌恶的事情!” “公主是帝国的嫡长女,蔡太守蔡先生、郭公公都是朝廷的人,还是说他们没有他人足够的忠贞?” “瑁之所以推荐两人任公主左右长使,皆因为两人虽同样有诸位心下这般担忧,然他们却不会越线,不会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不可控地步。” 董瑁说道:“虎娃若要造反,无论是在河湟谷地,还是身在豫州、下曲阳,或是在并州,朝廷都奈何不得他。” “在河湟谷地内,即便朝廷百万大军杀入谷地内,虎娃也可带着人退入高原,虎娃就是另一个烧当羌,而烧当羌自太祖之时就已存在,若虎娃待在高原,任朝廷雄兵百万,朝廷也奈何不得他。” “在虎娃领兵进入中原之时,即便他手中没有二三十万黄巾贼俘虏,朝廷也奈何不得尤善千里奔袭的虎娃,正值黄巾贼肆虐之时,朝廷顶多将他击退,但却奈何不得他一万五千精锐,更别提他俘获了二三十万黄巾贼人之后的事情。” “虎娃若反,此时的朝廷奈何不得他,奈何不得却要越线激怒他,逼迫他造反,真的明智吗?” 董瑁的话语很伤极为骄傲的汉人自尊,可事实还就是如此,当日被人泼门屎尿时,他虽然手中仅有五百精锐骑,那也不是光屁股的雒阳能够应对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对于拥有马镫的精锐骑,别说此时的大汉朝了,就是一两千年后的大明朝在应对越过山海关的骑兵也是无可奈何,更别说金人在南下时,几乎将大宋朝捅了个对穿。 精锐骑兵若想要奔逃,若不硬啃骨头,即便战败,顶多也就与宋朝、明朝那样的几十、几百、几千人头颅的战绩,超过万人头颅斩获的,几乎不可能。 伤人自尊是挺伤人的,可事实就是如此,若朝廷真的能轻易砍了董虎脑袋,就凭他大嘴巴说皇帝刘宏无德不配做个皇帝话语,极其强势的大汉朝早把他剁成好几块了,哪里需要又是匈奴又是鲜卑的。 一干掾吏全暗自苦笑,何进心下无奈,彻底放弃继续扯腿的心思,因他每每不满董卓、董虎,也让临洮一系将领疏离起何皇后来,若是皇帝支持大将军何进还好些,还不至于让何皇后心生危机感,可现在……何皇后更为担心董卓、董虎转而支持刘协,毕竟刘协是董太后养着的,董太后可是姓董呢! 想着妹妹的不满,弟弟何苗的来信劝解,何进也终于放弃了,对付不了,那就合作好了,借着董家一系实力,先登上名至实归的“大将军”的权利宝座再说,想到此处…… “玉圭说的有些道理,本将军明日就荐举伯喈、郭公公任公主左右长使,希望凉州可以尽快平静下来。” 袁绍、曹操、刘表等人嘴巴连张数次,最终也没能想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来,但他们也将董瑁的危险等级拔高了数分,他们也没能想到,董瑁会如此帮助董虎。 按理说是不应该,董虎手中精锐兵马足有十万之多,不算上河湟谷地,仅并州一地,董虎极限兵力可以达到十五万,而且还都是精锐步骑男女兵卒,如此之多的兵马早已超过了董卓,董瑁是董卓的儿子,应该多方面打压那个小子才对,怎么可能会帮他呢? 不仅想不通董瑁为何要如此帮着董虎,更想不明白董虎是如何整出的如此之多的兵马。 董虎的极限兵力可以达到十五万,甚至更多一些,一般情况下,四五十万人丁是不可能达到这个兵力的,只是董虎手下的人丁与寻常百姓人家不同,二三十万汉民是造反的黄巾贼,除了在豫州乡野间游骑抓获的黄巾军多是些老弱妇孺外,在定颍县、下曲阳战场上抓获的俘虏都是青壮汉民,若不是送给成了清河郡王刘胜五万青壮,董虎手中仅青壮就将近二十万。 十来万青壮基本上都是光棍一个,与他们搭配的是十余万匈奴妇人,不管带不带娃,匈奴妇人几乎都成了他们的媳妇,而这些匈奴妇人也可以是“控弦卒”的一员。 董虎在并州的人丁中,青壮男女占据大多数,老弱妇孺却少,而河湟谷地几十万人却完全颠倒了过来,河湟谷地的青壮很少,一共也就五万屯田董部义从青壮,而且其中还有两三万是董虎在榆中城下俘虏的东羌青壮男丁,当然了,河湟谷地内是有不少青壮女人的。 正文 第293章 离石匈奴的反叛(上) (下雪了,今岁的第一场雪,兄弟们多穿些衣物。) …… 雒阳朝堂上整日争吵不断,为了盐巴,为了凉州羌人反叛,为了乌丸人的反叛,为了各地黄巾贼余孽…… 董虎是不知道董瑁几乎将他扒了个干净,自从出塞避开小公主后,他就一直待在草原,直至第一场大雪降下,这才带着一两万骑和一些伤兵回返朔方郡,除了董小乙、董骨、董重等人所领骑军外,大多数都留在了草原,除了带回三万匹马儿外,能留给董赤、刘弃的,都留给了他们。 五六万人出塞,回返的尚不足两万人,但这是掌控万里草原的必须付出的代价! 董虎在降雪后回返,而河套三郡、雁门郡、西河郡、上郡并无任何意外,所有人都是该干嘛干嘛,要说一定有些变化的就是留守廉县的孙牛又收留了两三万人,是从安定郡逃难过来的百姓。 此时的凉州成了真正无政府情形,烧杀劫掠无处不在,若是五六年前,董虎一准会第一时间领兵杀入凉州,一准想着尽可能的避免人丁死伤太多,但现在……他更愿意推动凉州更加混乱、萧条,更愿意凉州境内羌人大量死去。 凉州羌人较为特殊,与匈奴、鲜卑人有很大的不同,匈奴人、鲜卑人是白胡,他们与汉人样貌有着很大的不同,每每屠戮汉民、抓捕汉民为奴都有很强烈的自身民族目的性,但羌人没有,羌人与汉人没有什么民族仇恨,就如韩遂是汉人,却能成为羌人的头人,劫掠甚至杀戮汉民,只是因为汉民手里有粮食、牛羊,而这无形中就会极大的减少了凉州“汉人”这一群体的数量,凉州汉民数量的减少也愈发加剧了凉州的混乱。 羌人本身是不会刻意大肆屠戮汉民,但现实情形却在一次次造反的过程中,凉州羌汉人丁的占比都在一次次拉大,但当凉州混乱到了一定程度后,当凉州羌人因为粮食、牛羊不足而内斗厮杀时,大量死于战乱的就不再是汉民了,而是各部内斗厮杀的羌人。 战乱一开始的时候,是汉人村寨死伤最多的时候,凉州已经动乱了两年,再继续下去,就该是羌人大量的死伤,正当这个节骨眼时,董虎更愿意将凉州混乱推到一个新高度,而不是想着如何平定、招抚什么的。 董虎不愿意太早插手凉州,太早的介入只会让本该大量死于战乱的羌人躲过一劫,但他可以考虑夺回河西四郡,没有别的原因,皆因河西四郡实际上是一处相对封闭的地方,韩遂老小子在杀入河西四郡时,跟随着造反的有将近五万人,这些家伙大多数都是羌人,将这些闹腾混蛋堵在汉阳郡黄河之东,将一二十万羌人全都压缩在汉阳郡境内,在粮食、牛羊不足时,羌人之间的相互厮杀只会更加血腥、残忍,会进一步加剧羌人的死伤。 在燕然山下时,董虎一边到处寻矿,一边犹豫着是不是杀入河西四郡的问题,但在不久后,幽州就送来了张纯、张举、丘力居等人造反的事情,他也只能暂时强压下河西四郡的问题。 董虎对张纯、张举、丘力居等人造反的事情并不是太过重视,即便他确实记不得这些人的事情,可三国诸侯争霸之时,幽州霸主是公孙瓒、冀州霸主是袁绍,之后又是曹操击败了袁绍而占据整个河北之地,根本就没有乌丸人啥事儿。 既然没乌丸人啥事儿,乌丸人也就没法子影响到天下,那还要担心什么呢? 董虎不在意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乌丸人的事情,只要“宣府镇”所属的上谷郡、代郡的乌丸人不跟着捣蛋,只要乌丸义从部还在仇水谷地威胁着弹汗山鲜卑的南部,他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不担心乌丸人,但董虎却不能不关注离石匈奴人!不能不俩眼盯着於夫罗、呼厨泉两人! 在另一个车轮下的董卓人生轨迹中,有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因於夫罗、呼厨泉勾结白波军攻破了太原郡,正因这个原因,朝廷才将董卓自美阳汉兵大营调任并州牧。 因张纯、张举、丘力居等人造反,朝廷征调美稷匈奴义从,於夫罗、呼厨泉领兵尚未跑到幽州呢,上郡的须卜、白马铜就叛乱砍了匈奴单于羌渠,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也成了被匈奴人流放的流浪狗,两人在中原流浪了好些年,最后臣服了曹操,所部也被曹操分割五部安置在太原郡境内,以至于於夫罗的孙子刘渊领着这些休养生息了几十年的匈奴人灭亡了西晋,致使匈奴人成为五胡中的第一胡。 董虎知道这些因果,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凭借着几千流浪狗都能成为五胡中第一胡,离石县有逃跑的五万匈奴人,两兄弟领着这么多匈奴人残部,董虎又哪里敢大意,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将两兄弟忽略了,不过是等待最佳时机而已。 张纯、张举、丘力居等人的造反算不得什么,匈奴人才是董虎的大敌,幽州送来消息后,董虎并未第一时间跑去平城,并未就近俩眼溜圆盯着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而是磨磨唧唧等到下了雪后,这才领着一两万精锐骑回返,自鸡鹿塞原路回返后,他也像是没事人似的,回到临戎接回了苦娃,又带着妻儿跑去了廉县,而不是返回平城。 去岁冬日,弹汗山鲜卑遭受了重创,董虎自北、南、西三个方向剑指弹汗山魁头兄弟,今岁冬日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很低,董虎不担心魁头四兄弟找事儿,但他却需要给离石匈奴造反的机会,这与警察不能瞪大眼睛趴在坏人的脸前一样,若董虎带着精锐跑去了平城,甚至跑去了马邑,两个大坏蛋就算有坏心眼,那也不敢轻易妄动。 看着董虎抱着儿子,牵着侄女游山玩水,不时走访视察一些村寨,对投靠过来的凉州百姓嘘寒问暖,好像根本不搭理外面事情似的,实际上呢? 一直唠唠叨叨要打仗的孙牛,在不知不觉带着一万精锐步卒跑去了平城,不仅步将孙牛,骑将董小乙、董骨、董重全都在不知不觉中前去了平城,一万汉军骑和补充了折损的一万精锐骑全都跑去了平城…… 董虎带着俩娃娃还在磨磨唧唧待在朔方郡,他却不知离石县再次迎来了一批陌生人。 大雪再次飘下,簌簌大雪下的可见度很低,直至一行人来到一二十步外,守在茅草屋门前的汉子方才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但他并未迎上前来的一群汉子,而是轻敲了几下破木门…… “单于,客人来了。” “把客人请进来。” …… 守在外面的汉子对着门外十余汉子抚胸一礼后,这才伸臂邀请。 “尊贵的客人,请!” 十余汉子衣衫褴褛,为首的黄头巾只是默默点头了数下,这才抬步走入低矮茅草屋内,里面像是早有准备,正有十几人坐在左侧默默饮酒,为首的年轻人,不是於夫罗又是谁? 董虎霸占了美稷单于庭,逃入离石的五万匈奴人又选出了一个匈奴单于,不是别人,正是於夫罗,而头戴黄头巾的汉子则是白波军渠帅郭太,身后带着的则是杨奉、韩暹、李乐、胡才一干亲信。 郭太等人像是不止一次前来,也不与於夫罗等人客气,来到右边准备好的蒲草团坐下,伸手就撕下面前烤羊一条羊腿…… “单于可否考虑好了。” 郭太毫不在意开口。 “是前往幽州与十余万乌丸人厮杀,还是与我等兄弟一同杀入太原郡?” 随着郭太话语,对面一干匈奴人全都停下了饮酒,又齐齐看向主座上的於夫罗。 於夫罗看着狼吞虎咽的郭太,脸上却满是郑重。 “朝廷无道,我匈奴族愿意与诸位兄弟共举大事,只是……诸位兄弟也知,雁门郡还有一个该死的混蛋呢!那该死的混蛋手下有二十万人与诸位兄弟却是同宗同源,郭帅又如何能让我族相信,相信诸位不会临阵捅了我族一刀?” 郭太笑了笑。 “郭某带着兄弟们前来离石,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等的诚意?” 说着,郭太又一脸的郑重。 “单于应当知道,即便没有凉州羌人起事反抗汉庭的残暴不仁,一二十万乌丸人也不是汉庭能够轻易对付的!左贤王若带着五千儿郎前往幽州,不言那临洮虎娃会不会再次趁机落井下石杀入离石,若左贤王所领族人在汉庭逼迫下折损大半,诸位日后又当如何?” “要知道,那皇甫嵩、朱儁一干恶贼正在幽州呢!难道单于还想再次上了那恶贼的当?” 郭太提到“皇甫嵩”三字,不仅於夫罗,十余个匈奴人全都鼻息粗重、大手青筋暴起,一副随时要砍人架势。 郭太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人的愤怒,再次正色开口。 “单于当知,你们没有退路,若是不前往幽州,汉庭狗皇帝必是恼怒,你们自此也不能居住在离石,不能居住在离石,你们又能前往何处?” “若是前往幽州与乌丸人交战,其中有何凶险……单于自知。” “郭某也不怕告诉单于,即便晋阳内没有郭某数百兄弟,仅凭晋阳那些兵马,也抵挡不住我军十万兄弟的狂攻,至于雁门郡的临洮董虎……单于不会忘了汉庭在晋阳北面设立的关隘吧?晋阳危急,守在关隘上将领又岂会坐视晋阳丢失?若是单于占据了天门关,即便那董虎有兵十万,短时间内也别想进入太原郡吧?” 一干匈奴人默默点头,他们自是知道张懿在晋阳北面修建了一处险关重地,正是董虎听说过的“天门”险关。 大汉朝是个极为强势的王朝,境内很少有什么险关重地,但在董虎霸占了雁门郡后,当日卢植就曾谏言在“天门关”的位置修建一处险关重地,再加上阴馆县北面的雁门关,有两处如此险要的关隘,并州腹心才算是安全的。 正文 第294章 离石匈奴的反叛(下) 天门关地势险要,是晋阳北上雁门郡的必经道路,如同建立在一座山岭高坡上,自天门关向北是一条三十里谷道,谷道本身算不得什么,但此处落差较大,由低处攻击高地并不容易,而匈奴人残存的族人还有五万之多,一旦有万人据守天门关要道,纵使数倍兵力也难以短时间内攻破。 郭太说了这些话语后,所有匈奴人就都认同了这话语。 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对视一眼,又齐齐露出苦笑,正如郭太所说,他们已经没了任何退路,至于相信皇甫嵩不会害他们的鬼话…… “哼!” 於夫罗心下重重冷哼,对皇甫嵩极为愤怒。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你我两家共谋大事!” 在郭太前来时,於夫罗等人就已经下了最后决定,而让他们真正下决定的原因不是因为郭太等人,而是北面该死的小混蛋正在廉县,即便立即前来寻他们麻烦,也会在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而那时的他们已经拿下了晋阳! 既然有了决定,双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也没有召集无数人见证,直接在简陋的茅草屋内歃血为盟。 并州人丁八十万,大部分人丁都聚集在太原郡平原上,而离石城内一共也仅有数千汉民,兵卒尚不足千人,想要抵挡数万匈奴人几乎是痴人说梦。 叛乱很突然,西河郡太守邢纪正在睡觉呢,城内突然爆发震天喊杀声,不等惊慌老管家闯入卧室,无数匈奴人就已经杀了进来…… “狗贼你们……” “宰了!” 太守邢纪尚未大怒呵斥,呼厨泉根本不给他机会,大手一摆,十数匈奴人上前,举刀就将邢纪和房中几人乱刀砍死。 “哼!” 呼厨泉心下有股难言的怒火,若不是该死的汉庭,美稷单于庭又怎会丢失,父亲又怎会惨死在那小儿刀下? 离石县几乎毫无任何意外的沦陷,仅有数千男丁的小城根本无法抵挡数万匈奴人,而且还是数万匈奴人毫无征兆反叛情形下。 “左贤王,城内汉民怎么办?是不是全都杀了?” 一将开口,呼厨泉深吸一口气才压下胸中愤怒。 “老弱妇孺不用去管,但青壮汉民必须全部烙字!” 将领犹豫了下,再次开口道:“若非汉人奸诈,族人也不会死伤无数,若不将那些汉人全都杀了,族人会不会恼怒不满……” “蠢货!” 不等手下话语说完,呼厨泉就是恼怒摆手打断。 “咱们仅有五万族人,即便夺下了太原郡,咱们也难以抵挡汉庭的四面围攻,若是咱们把离石县内所有人屠戮一空,若我族抵挡不住,你是想让那该死的小儿也把咱们的族人屠戮一空吗?” “哼!” “传令下去,老弱妇孺即便杀了也无任何用处,咱们需要的是青壮!是太原郡二十万汉民中的青壮!只有吞下他们,我族才能重新崛起!” “还有!” “立即带着所有族人北上,立即沿着汾水杀入晋阳,绝不能让那帮黄巾贼抢先占了太原郡十六城!” 一干将领齐齐抱拳。 “诺!” …… 太守邢纪被杀,离石沦陷,数万匈奴人并未就此止住脚步,而是沿着离石水(北川河)北上,继而转入汾水杀入太原郡平原。 大雪三尺,虽然天寒地冻阻碍了无数人,但却给了匈奴人最好的礼物,可以让他们使用着简易木筏在冰封河面上一路畅通无阻,不用在山岭沟壑间艰难跋涉。 离石县很偏僻,有一道吕梁山脉阻隔着,雁门郡也好,太原郡也罢,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得知匈奴人造反的消息,而这也给了呼厨泉轻易破开晋阳城的天赐良机。 幽州乌丸人造反,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四郡十数万人造反,大汉朝的所有精锐都被凉州羌人锁在美阳汉兵大营,朝廷无奈,只得征调匈奴人义从平叛,这也彻底激怒了离石匈奴人残部。 征调匈奴人三千义从,匈奴人不可能从离石县北上进入河套草原,继而走雁门郡、仇水谷地进入幽州,即便董虎点头答应,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也不敢走董部义从的地盘,能通行的道路只有太原郡,只有走“井陉关”进入冀州、幽州,在太原郡一无所觉离石县匈奴造反时,呼厨泉所领的三千匈奴义从就有了偷袭晋阳城的机会。 白波军在晋阳城内藏了几百人,但这并不保险,白波军一旦造反,晋阳城内肯定紧张,肯定会加固城防,仅几百人想要从内打开城门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一旦失败,想要再攻下坚固的晋阳城就困难无比。 太原郡有十六城二十万人丁,晋阳城又是十六座城的老大,极限兵力可征募一万卒,有一万汉兵守在坚固城头,仅凭数万白波军、匈奴人,想要强攻这样的坚固城池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当所有人在茅草屋商议时,郭太和一干白波军渠帅就都赞同了呼厨泉偷袭晋阳城的计划。 危险来临,并州刺史张懿不仅对匈奴人毫无防备,反而大开城门热烈欢迎三千要命的匈奴人进入晋阳城…… 大火,晋阳城燃起十数里亦可看得见的冲天大火,无数喊杀声震天,惊慌失措百姓想要逃离,跑到混乱街道上,迎来的却是无数锋利刀剑…… “报——” 一兵卒惊慌失措闯入简陋房内,惊醒了正蜷缩在被窝中的一人,正是天门关守将武猛军从事张杨。 “将军大事不好了,匈奴人……匈奴人在晋阳城内造反了……” “什么——” 张扬大惊失色猛然站起,尚未仔细询问,木门被十余惊慌将领推开,全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一人想也未想,上前拜倒。 “大人,造反的匈奴人仅有三千,还请将军立即发兵救援!” 一将拜倒,一群惊慌将领全都跪地请命救援。 “大人,将士们的家小都在晋阳,恳请大人立即救援!” “大人……” “万万不可!此时情况不明,我军万万不可轻动……” “王从事!难道你王家没在晋阳吗——” “大人,此时正是贼人立足不稳之时,若不立即救援,一旦让匈奴人屠光了城内百姓,兵卒必怨恨大人……” “恳请大人发兵救援……” …… 驻扎在天门关的一两千兵卒全都是晋阳城兵卒,一家老小全在城内,一些冷静的将领想要谨慎些,可他们一开口就被一干大小将领骂成了猪头,门外更是有无数兵卒在汇聚…… “各将听令!” “立即救援晋阳!” 张杨没有其他选择余地,若无视军中将勇家小生死,就算兵卒不杀他,日后也休想再统领兵卒。 一两千汉兵的动作很快,向着燃起大火的晋阳杀去,可他们却不知,於夫罗领着两千匈奴人正在半道等着他们…… “报——” “报大汗!汉军下山了!” 听着探子的话语,於夫罗仰头灌了口大大酒水,阴冷的眸子看向燃起大火的晋阳。 “汉人背信弃义,此战……不要俘虏——” 於夫罗怒吼,猛然踢动战马,向着急行而来的一两千汉兵迎头撞去…… “杀——” 无数匈奴人挥舞着弯刀,正心急火燎救援晋阳的汉兵猛然顿住脚步,但他们太过心急救援家中妻儿,一两千汉兵的“长蛇阵”被两千匈奴人拦腰斩断,惊慌失措的兵卒或嘶吼着与匈奴人拼命,或是惊慌失措奔逃。 “杀——” 张杨带着数百骑疯狂冲杀,见到於夫罗冲入混乱的兵卒中肆意砍杀,大怒! “狗贼——” 张杨举着马槊冲向於夫罗,数百汉军骑暴怒紧随其后。 “杀——” 张杨暴吼杀来,於夫罗舍下奔逃的汉兵,带着数百匈奴人举刀砍来。 “当——” 於夫罗一刀磕开刺来的马槊,大手一转,照着张扬头颅就是一刀,张杨也是阵前悍将,双手马槊一横,精铁打造的槊杆蹿起一串火花,顺利将致命一刀挡下。 “噗噗”两声,张杨顺势刺杀於夫罗背后一人,於夫罗也一刀砍死一名汉兵小将,两人如发疯了的凶兽,在人群中连连杀死十数人。 “杀——” 张杨暴吼连连,拨转战马想要与於夫罗再次拼杀一个回合,可於夫罗根本不给他机会,带着数百匈奴人再次冲向混乱的汉兵人群…… “结阵……结阵……” 张杨暴吼不断,带着数百骑连连冲向无数匈奴胡骑,在折损了近半兵卒后,一浑身是血汉将突然脱离不断冲杀的队伍,向着北面就是狂踢战马。 “兄弟们快走——” 正在奋力厮杀的数十骑想也未想,转身跟着逃离的汉子向北逃离,张杨大怒。 “侯成——” 张杨暴怒,不仅没能阻止侯成的逃离,反而让更多的兵卒转身向北奔逃。 “大人……” “快撤,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一人见於夫罗领着无数匈奴胡骑杀来,老脸瞬间惨白,惊慌失措尖叫,也让一群汉军骑看向於夫罗方向,更多的人齐齐拨转马头,向着北方疯狂奔逃…… “大人快走——” 还好,还有人没有忘记再次提醒张扬一句。 “走——” 看到无数匈奴胡骑欲要围杀自己,张杨放弃了,知道他若不立即逃离,一定会死在这里。 崩溃逃散的汉兵无数,骑马的将领、亲兵还能借助战马逃离,可那些只能凭借两条腿奔逃的人…… 正文 第295章 借刀杀人 “爹爹……爹爹……” 董虎正蹲在门前透牙,儿子从背后“猛然”抱住他的雄壮腰身,想要作怪似的吓了他一跳,年岁更大的小董白也跟着歪着小脑袋在他耳边一声惊呼。 “吓!” “啊——” 董虎一边装着自己被两个小家伙吓了一跳,大手还反手护着他们,就在董虎咕噜噜漱口呢,养子董嗣忠急匆匆跑来…… “父亲,上郡传来消息,离石匈奴人造反了。” 听着董嗣忠话语,董虎眉头微抬了下,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唯恐年幼的儿子被自己撞倒在地,反手将小混蛋提到怀里,这才起身站起。 “上郡传来消息……那於夫罗、呼厨泉应该杀入了太原郡了吧?” 董虎不置可否说了一句,董嗣忠低头赞同。 “正如父亲所说,按照消息送过来的时间计算,匈奴人可能已经杀入了太原郡境内,就是不知他们能否攻占晋阳城。” “父亲,咱们是不是该回平城了?” 董虎想了下…… “匈奴人造反,太原郡沦陷,咱们不能太过心急,太过心急,朝廷会认为咱们有霸占整个并州的企图,只有让朝廷低声下气请咱们过去,太原郡和并州才是咱们的。” 董嗣忠默默点头,又犹豫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若咱们不尽快南下干掉那些匈奴人,太原郡的人会不会死伤太多些?” 董虎很有些奇怪董嗣忠会说了这样的话语,按理说,他只是个河湟羌孤儿,是个地地道道的羌人,应该不会在乎汉人死不死的问题,可听了他这么说,董虎心下却是满满的欣慰。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拍了下不比自己小了多少的养子。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咱心下很是高兴!” 董虎牵着小手有些凉意的董白走在前面,董嗣忠跟在一旁,几人行走在通往书房的雪地中…… “大到整个天下,小到一国一家,想要让家国天下安稳平和,就要保证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家一国一天下遵法守纪的人占据绝对优势,只有老实本分的人占据了绝对数量,才能真正稳若泰山。” 董虎笑道:“你我是羌人,按理说呢,你我都应该学着匈奴人、鲜卑人那样,更为亲近羌人、亲近族人才更为稳妥,这样做对不对呢?” “对,也不对。” 董虎看着有些疑惑不解的董嗣忠笑了笑。 “若身在河湟谷地这口小井中,就要更为亲近一些羌人,若不这么做,明日就可能被自己的族人剁去了头颅,也只有倾向于照顾族人的利益,才能带领着族人逐渐壮大,可这只是河湟谷地内的小天地之中,而且即便你我亲近羌人,亲近族人,让他们的粮仓满满、牛羊遍地,他们也可能会不知何时砍了你我的头颅。” “为何?” “因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凉州人、并州人、幽州人,这些人都不是遵法守纪的人,或者说,这些人、这些地方的人都不习惯于遵守规矩。” 董虎笑道:“放羊的牧人,易于遭受战乱的边地百姓,性子都差不多,都不习惯于守规矩,习惯于守规矩的人是哪些人?是日复一日耕田种地的人!是耕种的汉民农夫!” “想活的长久,想长久的掌控权利、富贵,手里就要有足够多的耕种农夫,就要让耕种农夫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不仅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权利上也要占据绝对优势,只有守规矩的人占据绝对优势时,咱们打下的地盘才是咱们的,手里的兵卒、百姓、权利、富贵才是咱们的,而不是在某一日被人砍了脑袋,为他人做了嫁衣。” 董嗣忠神色凝重…… “想要长久的保住身家性命,保住所获得的一切,就要拉拢住足够多的耕种农夫,这与汉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无关,只要是耕种的农夫就是咱们应该亲近、拉拢的一群人,因为这些农夫日复一日守着家中几亩田地,已经养成了稳定的性格,身体里自带着稳定的基因。” “现在咱们再回到之前你问出的问题,匈奴人杀入了太原郡,他们肯定是要杀戮、抢掠一些百姓的,但最倒霉的会是哪些人呢?” “杀戮百姓是为了震慑,但只有抢掠更多财富,只有让底下的兵卒获得了财富,兵卒才会满意,可耕种的百姓并无多少钱粮,有大量财富的是哪些人?” “是太原郡拥有无数田地的各大家族,是各城内无数富户。” “呵呵……” “他们若不死了个精光,咱又如何有无数田地收买太原郡境内的耕种农夫?” 董虎笑道:“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田地无数,帮着他们耕种的农夫无数,这些家族就算向咱们低头、效忠,他们也是不可靠的,为什么?看似因他们的投靠,无数农夫也投靠了咱们,可那些农夫是咱们的农夫吗?” “不是!他们名下的农夫是他们的,而不是咱们的。” “习惯于遵纪守法的是农夫,不是那些家族,若不干掉那些家族,咱们看似得了无数农夫,实际上却一无所获,那咱们又得到了什么呢?得了那些不守规矩的各大家族,得了更多不守规矩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凭借着下面的无数老实百姓获得足够多的权利……” 董虎手指点着董嗣忠的胸口,笑道:“给他们权利,他们就始终是个威胁,不给权利,他们就会不满反叛!” “所以,没了脑袋的他们才是最稳妥,只有如此,太原郡的农夫才是咱们的农夫,才会变成咱们手中忠心兵卒,但咱们不能毫无理由的杀人,不能主动坏咱们自己的规矩。” “呵呵……” “咱们不动手杀人,不代表咱们不能借他人的手,比如借助匈奴人、黄巾军余孽的手。” 董虎又拍了拍董嗣忠肩膀。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不能局限于羌人、汉人之别,而是将心定位在‘守不守规矩’上面,要记着守规矩的人才是咱们的族人,不守规矩的人……哪怕再如何的亲近,即便是亲兄弟、亲儿子,那也要极为小心注意。” “在权利面前,亲情、友情、爱情都不值一提!” “记着了?” 董嗣忠重重抱拳低身。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嗯,你现在就往平城送封信件,就说冬日是鲜卑人易于侵入的时候,没有咱的军令,任何人不能调动兵马,违令者军法处之。” “诺!” 董嗣忠低身抱拳,帮着董虎打开了书房后,这才大步离去…… 董虎的临时住所比较简单,只是一个普通的石头围成的农家小院,书房也是简陋的土坯房,廉县八成的房舍都是这个样子,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屋子是全石头或木头房子,基本上没有中原大家族那般奢华的庭院,除非想死的快,没哪个会在刀枪无数的边地如此炫耀财富的。 书房很简单,小董白成了董虎的小助手,在内间炕床上照顾儿子,他则一个人站在简易地图前…… “匈奴……羯族……鲜卑……氐……羌……” “呵呵……” 董虎站在地图前许久,最后又不屑笑了笑,对五胡的不屑,更对天下诸侯的不屑,但凡这些家伙能稍微重视这些混蛋,也不至于发生五胡之事。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不愿意错过天赐良机,不愿意错过凉州羌、美稷匈奴、弹汗山鲜卑各自混乱争霸时弄残了他们,不愿意错过因北匈奴西迁而成了真空的漠北草原。 相比三国争霸时汉民的死伤、凄惨,五胡祸乱天下时,汉民更惨!甚至连各个朝代都不愿意碰触这段历史! 大融合……董虎更愿意把“五个混蛋”吞入肚中融合,而不是五胡那般的融合,对于逃到离石的五万匈奴人,他就从未转移过眼睛,一直在等待最佳弄死他们的机会。 董虎与养子董嗣忠说了些借住匈奴人的手弄死太原郡各大家族话语,即便说了这些,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匈奴人与汉人打了几百年的交道,仅册封的汉人匈奴贵族就不知多少,那帮家伙知道该如何与汉人打交道,知道收服各大家族的道理,但董虎心下也知道,此次匈奴人造反不仅仅只有匈奴人,还有与各大家族不相容的白波军,是以底层农民组建的一支造反军队,匈奴人可以容得下那些家族,白波军绝对会毫不犹豫砍人脑袋! 另一个车轮下,是白波军率先造反的,这才引起流浪狗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想要分一杯,在另一个车轮下,两兄弟手里只有三五千跟随的匈奴人,若没有白波军造反,就凭三五千匈奴人,他们兄弟哪有资格攻打太原郡。 另一个车轮下是如此,有了董虎这个扑棱蛾子后,历史轨迹稍微发生了些变化,於夫罗、呼厨泉手里有五万匈奴残余,离石匈奴有了独自攻打太原郡的能力,但董虎还在北面趴着呢!董虎能弄死了美稷单于庭几十万人,难道就畏惧他们兄弟? 这一世,没有白波军造反,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同样不敢独自造反!董虎对此极为自信!只不过他现在没办法深入离石县境内,没办法深入太原郡,无法得知白波军具体事情,只能从上郡的探子送来的消息中得知离石匈奴人造反了。 正文 第296章 老将们的恼火 (感谢铭兄弟的支持,感谢所有朋友的支持,谢谢,有你们在身边陪伴,我才不会孤独。) …… 大汉朝的臣子喜欢对羌胡招抚,董虎想借助匈奴人、白波军的手干掉太原郡各大家族,想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太原郡,但他更加想把於夫罗、呼厨泉名下的五万匈奴全部弄死! 与应对凉州东羌的做法差不多,董虎就是跑出了河湟谷地,就是要刺激东羌造反,让东羌可着劲的折腾大汉朝,若不让雒阳真正感受到疼痛,雒阳就还会想着用东羌扯董虎的腿,同样的,若离石五万匈奴人不在太原郡大肆屠戮一番,董虎又如何有机会下死手?如何有机会把所有人弄死了事? 董虎不急不燥,在与挺着个大肚子的苦娃小心交待了些事情后,仅带着三千骑南下富平县,他要趁着匈奴、白波军造反时,一举拿下太原郡,拿下整个并州全境。 云中将军华雄在诸闻泽、副将董耀在强阴城、董信在北舆,三万步骑都在云中郡东端防御弹汗山鲜卑,五原郡将军刘弃被调到北匈奴单于庭姑衍山,朔方郡将军董小乙、董骨、孙牛和董重领三万步骑前往了平城,用以南下攻打太原郡,河套三郡几乎只有廉县一万屯田步卒,廉县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镇守,而董虎南下富平县,就是希望蔡邕能够帮他暂时看守一下河套三郡。 老好人性子敦厚,是天下少有的实诚君子,由他帮着自己安定一下廉县内百姓是合适的。 董虎带着三千骑进入北地郡,他却不知雁门郡几乎炸了锅,先是镇守雁门关的校尉丁原在得知了太原郡发生了意外后,立马就要统领雁门关两千汉兵救援太原郡,可他又担心平城董部义从趁机南下,一举夺了空无一人的雁门关。 丁原与手下商议了一日,最终给了吕布一千兵马救援晋阳,与此同时,八百里加急送信高柳县,希望公主可以抽调五千乌丸义从救援太原郡,至于平城……丁原根本不予考虑。 先是丁原得知了离石匈奴造反,继而是留守平城的一干老将,之后是身在高柳的小公主刘妍、尚书卢植、中常侍郭胜、张恭…… 离石匈奴人造反,小公主刘妍、卢植、郭胜、张恭等人立马急眼了,立即就要从高柳乌丸义从部抽调五千乌丸人,但却被急匆匆赶来的姚勇、杨义两位老将毫不犹豫拒绝了,双方在高柳争吵的脸红脖子粗,还没等到争吵出个结果呢,南面丁原又传来了消息,双方更加争吵激烈…… 得知了白波军郭太领“十万”黄巾贼杀入太原郡,双方在公主府厅堂上激烈争吵了半个时辰,各自气的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愿意理谁。 “哼!” 过了好一会,张恭冷脸看向对面的两个老混蛋。 “本公就只问你们一句,董部义从是不是真的想要造反——” “造反?老子今日就造反了!你能把老子怎么着——” 姚勇大怒,蹭得站起,指着张恭暴怒。 “韩遂那帮反贼是你们保着的!” “离石匈奴也是你们一力护着的!” “没有你们,我董部义从部早把那些贼子全弄死了——” 杨义伸手拉住脾气暴躁的姚勇,冷冷看着对面一干人,即便是面对卢植、董旻也没有丁点好脸色。 “若无朝廷袒护那帮贼人,他们早就被我十万儿郎剁了脑袋,现在他们造反了,却要让我等为你们擦屁股,凭什么?” “哼!” 杨义恼怒冷哼,向着恐慌不安的小公主抱拳。 “禀公主,於夫罗、呼厨泉兄弟造反非我董部义从部的过失,我军没有理由为他人的过失而担责……” “杨老。” 正当杨义还要开口时,心下不知是怎样滋味的卢植突然开了口,也让杨义不满转头看来。 卢植抱拳行了一礼,叹气道:“杨老误会了,在坐的没人说要让贵部为匈奴人造反担责,我等只是担忧贼人肆虐太原郡,担心会有无数百姓惨遭屠戮,而且……董部义从就真的愿意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威胁?” 听了这话语,即便是坐在末位的张辽也不由心生不悦,更别提姚勇、杨义两人了。 “强大威胁?那也是朝廷弄出来的!” 姚勇一脸的恼怒。 “哼!” “那该死的张懿死了最好,还有那个丁原!” “主公领着二三十万人前来雁门郡时,那该死的张懿可曾给过几十万人丁点帮助?那该死的丁原堵着路口,不让穷苦百姓前来平城耕种求活,他们何曾在乎过百姓死活?” “现在他们倒霉了,被人砍脑袋了,想起了平城?” “晚了——” 姚勇恼怒别头,他可还深深记着当日那张懿和各家族的嘴脸呢。 卢植见姚勇态度强硬,转头看向董旻,希望董家“三爷”能够说和一二,可董旻哪敢在此时横叉一杠,他可是知道一帮临洮将领尤为恼怒董家,恼怒董家卖掉临洮田地的事情呢。 董旻不敢掺和,卢植心下无奈,转而看向愁眉苦脸的郭胜,可郭胜心下知道,跑去了朔方郡的董虎即便脾气暴躁,只要好好讲道理还是很好说话的,可眼前的一群混账却是油盐不进。 “唉……” 郭胜苦笑一声。 “姚老、杨老,我等绝不插手贵军如何征战厮杀,也保证他人绝对不会有任何……绝对不会有任何扯腿事情发生,贵军可否出兵救援太原郡?” 郭胜看向对面冷脸的一群将领,再次说道:“之前的过失且不提,正如卢尚书所言,一旦让匈奴人、黄巾余孽占据了太原郡,他们肯定不会与董部义从善罢甘休的,难道诸位就愿意背后有一个强大的仇敌?” 姚勇还要恼怒,杨义一把将他拉住,一脸郑重看向对面。 “首先,匈奴人造反不是我董部义从的责任,我平城没有责任为他人的错误负责。” “其次,此时是什么时节?当日我军自太原郡前来雁门郡时,仅冻死的人就有万人,道路艰难,辎重物资运送困难,老夫就不说这些了,可北面鲜卑人呢?若调走了五千乌丸义从,鲜卑人南下了呢?主公此时正在朔方郡,鲜卑人南下了,谁来抵挡?” “最后一点,太原郡的所作所为让我军上下几十万百姓极为厌恶,诸位前来雁门郡的所作所为也让乌丸人恼怒怨恨,若非那些乌丸人心有怨恨,今岁又怎么会在幽州造反,又怎么会短时间内聚起十余万反贼?” “百姓厌恶不喜,我等又如何说服军中儿郎,让他们拿命去救那些心无仁德的混蛋?” 姚勇忍不住冷哼道:“朝廷不给钱粮军饷,让儿郎们自己携带干粮睡在冰天雪地,拿命去救让人厌恶的混蛋,凭什么?” “哼!” 姚勇冷哼恼怒,厅堂内又陷入了沉默对峙中,就在这时,一名小将急匆匆走入,将一封信件送到末位坐着的张辽手中,在他耳边一阵低语,他人全都转头看了过去…… “消息可真?” “是大公子身边的董越送来的信件。” 张辽摆了摆手,小将抱了下拳后大步退出厅堂,张辽也站起了身,来到姚勇、杨义身边一阵低语,并且将手中尚未拆封的信件送到两人面前。 两老将对视一眼后,皱眉了片刻,杨义没有拆开信件,而是拿着信件走向董旻,董旻神精不由一紧…… 董旻听了杨义小声低语后,面色大变,忙将手中信件三下两下拆开,一目十行看罢…… “董都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中常侍张恭对几人的无视极为恼怒不满,董旻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过多解释,而是将看罢的信件送到了郭胜手中。 见到几人的诡异后,郭胜的神精就绷紧了,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理会张恭满不满意,拿过信件仅翻看了一半,面色大变,慌忙拿着信件跑到小公主身边,而这也更加引起张恭的不满。 郭胜哪里在乎张恭满不满意,拿着信件跑到有些紧张的小公主身边。 “公主您看……” 别看刘妍仅有十二三岁,可若论起这个世界的正统教育,董虎也是不如她的…… “虎娃做凉州牧?” 小公主一阵呆愣…… “什么——” 张恭蹭得站起,卢植也是身体一震,而他们的反应也引起了姚勇、杨义等人的再次不满。 “凉州牧……好像凉州现在还是大汉朝的土地似的!” “哼!” 姚勇冷哼不满,张恭顿时恼怒,正待大怒开口怼过去,郭胜却怪异的反瞪向张恭。 “张公公若能让凉州彻底平静下来,或者除了虎娃外,张公公若能寻出任何一人能平定凉州反贼,本公都可以拼死向朝廷荐举张公公任凉州牧!” “哼!” 郭胜恼怒冷哼,唯恐眼前的混蛋把小公主的‘右车骑将军’一职弄没了,唯恐把自己的征讨大军的右长使弄没了,对着张恭就是一阵不满对怼,气的张恭指着郭胜就要大骂…… “卢尚书。” 小公主猛然开口,卢植忙起身站起,三步两步来到近前,接过信件去看…… “这……这……” 卢植心脏一阵狂跳,忙低身抱拳。 “陛下圣明,臣无意见。” “只是……公主领数万董部义从征讨贼人太过重大,身边若无熟知兵略之人在旁终究是不妥的,若皇甫将军、朱将军不甚妥当,臣自愿为一小吏跟随。” 杨义起身抱拳道:“正如卢尚书所言,此事太过重大,又正值匈奴人造反之时,此事还是等主公与大公子前来后再说吧。” 正文 第297章 人比人,气死人 信件很简短,但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董虎任凉州牧,董瑁任并州牧,小公主任右车骑将军…… 别说小公主刘妍、卢植等人没想到,即便是质子董瑁也是没有想到,谁能想到离石匈奴勾结白波军造反了,而且还如此轻而易举拿下了晋阳城,轻而易举夺了太原郡。 太原郡十六城共计二十万人丁,平均每一座城以及周边附属村寨有一万人丁,太原郡是并州的腹心,与凉州境内到处都是羌人不同,也就是说,此二十万人丁就是太原郡一地所有人丁,至少官面上是如此。 每一座城平均一万个男人,去除掉五岁至十五岁男娃,去除掉年老病残无法打仗的男丁,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五千人,此五千人是指每一座城或县的最大限度的募兵数量,事实上是不可能征募所有男人的,能征募五成就已经极为了不起了。 董虎实施的“全民军事化”管理,是战时经济,他能将所有男人送上战场,男人不足时,还能让女人拿起刀剑参战,而大汉朝是不能的,尽管大汉朝是全民义务兵役制,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送上战场,至于后来各诸侯动辄拿出几十万兵卒,那是后来的事情,是用了与董虎同样的法子,用武力强行将所有人都变成了兵卒。 每一座城平均只有五千人丁适合打仗,能征募的只有两三千兵卒,这还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最大征募的兵卒人数,平日里一郡之中基本上是没有兵卒的,每个县顶多也就有县尉名下百十个衙役捕快。 大汉朝早期时,每个州郡都有南北或东西两个校尉,州郡校尉掌一部兵马,即四百兵马,若加上校尉以及各个大小将领的亲随什么的,差不多有五百人,也就是说,正常的一郡之地有一千兵卒,但因大汉朝的财力不足,若不是临近羌胡混乱地方的州郡,南北两校尉基本上都裁撤,若有需要,则设一两个司马。 州郡校尉与司马所领的兵马是一样的,都是一部四百人,只不过两者的权限不同,所以才有“大者校尉小者司马”的说法。 匈奴、白波军造反的太过突然,太原郡各城还没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征募兵卒呢,贼人已经杀到了城下,仅凭城内那么点兵马,即便想坚守都不可能。 太原郡沦陷,河东郡惊恐,求援信使八百里进入雒阳,还没等朝廷对董虎、刘妍的任命发出去呢,太原郡沦陷了! 凉州沦陷,幽州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十余万乌丸人造反,这些都不足以让朝廷惊惧,但太原郡不同,五万匈奴人与白波军数万人合在一起,那就又是一个超过十万人的叛军,从太原郡南下杀入河东郡,一旦抢占了河东郡,就能向东杀入雒阳,向西杀入长安三辅。 十万反贼向东杀入帝都,或向西与凉州十余万反贼夹击美阳五万汉兵,无论向东或向西,那都不是大汉朝能够承担的后果。 咋整吧? 这个时候,本应该调西园八营立即北上救援太原郡,可却没人愿意去送死,最后太仆袁隗上表请奏,让董瑁担任并州牧,让董瑁前往太原郡,让董部义从与十万造反贼人死磕…… 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让董瑁做并州牧,一个是分了董虎的权柄、兵卒,二是阻止董虎南下霸占太原郡。 对于朝臣们来说,董虎太过狡猾,太过难以掌控,反而董卓、董瑁父子稳定一些,至少董卓做了大汉朝二十年的将领,用官场上一套法子还能控制得住。 董虎从一开始就表现的难以控制,他不在乎官职,不在乎朝廷给的权利、富贵什么的,又不吃不喝朝廷的,从皇帝到下面小吏,对这个异类小子就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太仆袁隗的计策不可谓不毒辣,若算上河湟谷地内的人丁,董虎直接掌控的人丁有八十万,名下屯田兵卒更是超过了十五万,如此之多兵马,董卓心下也是嘀咕不断的,若能让儿子分了董虎的兵马、人丁,董卓心下是很满意的,但这种事情他又不能摆明了去做,毕竟董虎是他手下第一将,激怒了掌控十五万兵马的大将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可现在,朝廷给了一个合理的借口,那就是袁隗的上奏,让儿子董瑁成为并州牧,这也算是袁隗卖了董卓一个人情。 董瑁做并州牧,董卓心下自是满意的,让临洮小混蛋与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拼命,朝廷同样是满意的! 大家都满意,质子董瑁也不得不带着病重待死的李氏雒阳,走河内、冀州、幽州上谷郡,走仇水谷地进入高柳,继而进入平城,虽有些绕道,但一路上却极为安全。 李氏病重,本不应该跟着一同北上的,但李氏态度极为坚决,即便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相公身边,也要看了闺女最后一眼…… 并州沦陷的太快了,仅一个多月就全都沦陷了,仅有一千兵卒的吕布也在天门关下大败,不得不领着三百余人一路退回雁门郡境内。 董部义从上下对董瑁做并州牧有些不喜,更愿意董虎成为并州牧,对于平城上下来说,即便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霸占了太原郡,那也绝对抵挡不住雁门郡的全力一击。 自己的老巢在并州境内,自然更愿意霸占着整个并州,更愿意让董虎做并州牧。 并州董部义从所部中的凉州人已经很少了,总数也仅有五千,余者不是中原汉民就是并州本地匈奴人、羌人、汉民,这些人对董瑁没有多少感觉,即便是仅存的五千凉州人,真正的临洮一系儿郎也不到两千,余者都是凉州羌人,因为李宽做的混账事情,临洮一系将领也对董卓、董瑁有着许多不满。 别人可以不满,姚山、姚勇、杨义、董三、董四这些原“白马义从”的老将却不能多说什么,即便心下有些不愿,也不能开口反对“小主子”成为并州牧,除了这些老人外,还有华雄,华雄同样不能多说什么,也只能派人八百里前往朔方郡,将这些破烂事情告诉一无所觉的董虎。 董虎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此时的他并不担心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真的做大难制,就他们那些杂兵还没实力真正威胁到董部义从。 短时间内,董虎不太担心太原郡发生变故,而是带着三千骑一路南下,用了十日时间才进入富平县。 之前他并未进入富平县,唯恐他的异动吓住了凉州境内一群混蛋,但这不代表他对富平县的事情一无所知。 老好人蔡邕没想到董虎会跑来富平县,见到他时还一阵呆愣…… “虎娃你怎么来了?” 董虎进入太守府时,心下就是一阵感慨,蔡邕在政治上是个小白,在军事上更是一头雾水,但他却是天下顶级名士,不仅人缘极好,跟着他混事的文人门徒就有好几百人,即便他跑到了北地郡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是有百十个寒门士子跟随。 一想到自己出道六七年,除了黄巾贼中的一些不入流的学子外,屁个有点名气的文人投靠也无。 看着蔡邕身后几名文士学子,董虎就有些吃味。 “人比人气死人,咱虎娃至今也没见到先生有啥本事,偏偏却有人倒头就拜……” 看着小混蛋摇头哀叹,蔡邕就是一阵翻白眼。 “你若再胡言乱语几句大逆不道话语,就有人倒头就拜了!” 蔡邕看向一旁的爱女。 “昭姬,给这小子拿些酒水,省的他日后与人说老夫待客不周。” 小文姬本名蔡琰,字昭姬,因为忌讳司马昭,这才被人改称文姬,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蔡邕竟然与董虎打趣。 “你跑到老夫这里,不会又是有什么坏水,前来耍弄老夫的吧?” 蔡邕开口,董虎却白了他一眼。 “好像小子是故意要害先生似的……” “打住!你的心长了十个窟窿,直接与老夫明着说,你前来究竟是为何?” 蔡邕算是怕了面前的浑小子,他可不信浑小子大冬天跑过来就是为了喝他的一杯酒水。就在董虎开口时,十三四的小文姬将酒水送到了他面前…… “虎娃兄长。” 看着只能算是个萝莉的女娃,董虎又是一阵沉默。 “唉……” 董虎很想开口蛊惑小丫头“翘家”什么的,对她嫁给一个短命鬼很是惋惜,可他只是个外人,就算想插手也不可能。 接过酒樽,饮了口寡淡无味的酒水,这才看向神情怪异的蔡邕。 “先生,不管你信是不信,那河东卫家子是个短命鬼,若你真的心疼昭姬,就别把她往火堆里推。” 董虎摇头轻叹道:“先生虽有才名,然有些事情却极为易于糊涂,孔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行之……” “算了,你的闺女你自己做主,咱虎娃今日前来,是想告诉先生一件事情,就是离石县匈奴人造反了,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可能已经杀入了太原郡,或许此时……匈奴人已经在晋阳烧杀抢掠了……” “什么——” 蔡邕大惊,一脸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小子。董虎却有些无所谓,从小文姬手中接过酒坛,自顾自倒着酒水,毫不在意所有人的震惊。 “张修擅杀呼征单于,羌渠虽然顺利坐上了单于的位子,然而却成了勾结汉人杀害呼征单于的同党,各部匈奴皆愤恨、不满,因这些愤恨不满,即便咱虎娃没有前来了并州,那羌渠也必因此事而死!” 正文 第298章 容易犯糊涂的蔡邕 “因张修擅杀呼征单于,以至于各部匈奴皆不满,羌渠父子若想活命,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是带头造反,带着无数匈奴人杀入并州,杀入太原郡,甚至杀入河东郡,只有带头造反,只有向所有匈奴人证明自己没有勾结汉人,证明自己不是匈奴人的叛徒,他才能消除匈奴各部的不满。” “其二是彻底倒向大汉朝,借助大汉朝的威名压服匈奴各部,把不服自己的头人、族长全都宰了,但这么做的风险很大,这会更加激怒了匈奴各部族,只要操作不当,就会成了须卜、白马铜所领上郡匈奴直接造反,直接杀了那羌渠。” 董虎抬头看向神色凝重的蔡邕,说道:“若让咱来选择,上上选就是带头造反,倒向大汉朝是下下选,因为大汉朝已经不是曾经极其强大的时候,想要借助大汉朝的威名压服各部极为困难,甚至不可能实现,大汉朝没有办法动用数万大军帮助那羌渠压服匈奴各部,所以,那羌渠死于反叛几乎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羌渠只要选择倒向朝廷,注定就会死在自己族人的反叛之中,那於夫罗、呼厨泉会怨恨谁呢?会怨恨他的族人造反?还是怨恨造成这一切的大汉朝?” …… “咱虎娃没有前来并州,羌渠也会死于叛乱,只要那於夫罗、呼厨泉逃了出来,也一定会把怨恨落在大汉朝头上,一定会趁着朝廷内忧外患的时候造反,无非是什么时候的问题。” “咱虎娃来了并州,趁着美稷单于庭内乱之时,一举干掉了美稷单于庭,逃了一命的於夫罗、呼厨泉又会怨恨谁呢?” “怨恨须卜、白马铜吗?是他们父子先落井下石,是他们先起了杀人心思的,杀人不成被人杀死,又有什么可怨恨的?” “怨恨咱虎娃吗?是那於夫罗先杀了高公公,杀了咱的大长使,杀了我河湟羌的使臣的,是他们美稷单于庭率先向我河湟羌发起的战争宣言的,被咱虎娃举刀砍死也是活该!” 董虎平静说道:“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或许会怨恨族人的反叛,或许会怨恨咱虎娃,但他们更怨恨造成这一切的朝廷!” “所以,自一开始时,咱虎娃就知道他们会造反,无非是何时造反而已,所以咱虎娃就让人在上郡专门盯着他们,但先生也知,咱是没办法太过靠近的,也没办法派大军专门看着他们,否则……朝廷必会认为咱虎娃有什么不轨。” 董虎摇头叹息…… “大雪封路之时,又距离的稍远些,探子得知离石匈奴造反时,至少也是半个月以上了,再加上消息送来时也需要诸多时间,虎娃也无法得知此时太原郡的具体情形。” “但先生当知,他们既然选择了造反,也定然有很大的把握,毕竟他们的背后可还有咱虎娃虎视眈眈呢!” 董虎所说的话语太过吓人了,一屋子老少十几人竟无一人敢开口,全心脏狂跳不已…… 蔡邕顾不得形象什么得了,来到董虎身前,紧紧抓着他手臂。 “虎娃你……你可不能在此时再做凉州那般混账之事啊!” 董虎咂巴了两下嘴唇,说道:“当年咱明明可以趁机干掉那韩遂,朝廷却给咱上眼药水,非要给咱整个敌人。” “咱干掉了美稷匈奴,只要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了丧家犬的匈奴人,咱也照样能弄死了,可朝廷还是做了当年之事,包括先生你也做了同样的事情。” “朝廷庇护反复造反的羌人,庇护匈奴人,咱虎娃是应该躲在背后,应该让那帮坏鸟可着劲祸祸朝廷,省的朝廷今日寻鲜卑,明日找来乌丸人,后日拉拢匈奴人给咱抹眼药水……” “虎娃你……你……” 蔡邕更加急眼了,可他又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来,朝廷确实对他小动作不断,可那也不是眼前小混蛋不受控制的缘故吗? 董虎自是知道根结所在,见蔡邕急眼了,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叹息。 “先生你也别说咱不给你机会,云中郡、平城兵马都是不能动的,那些兵马是为了对付魁头四兄弟的,五原郡兵马被咱调去了漠北草原,能调动的只有董小乙、董骨、孙牛所部两万步骑,三位大将被咱虎娃调走,廉县仅有五千步卒。” “现在先生有两个选择,其一是咱虎娃调走大将刑勇,让刑勇帮着咱守着朔方郡,当然了刑勇所部也是要跟随前往朔方郡的。其二是先生前往朔方郡,帮着咱守着朔方郡,刑勇以及所部留在富平县,继续帮着先生镇守北地郡。” 蔡邕和一干弟子皆是一阵无语,若没了刑勇所领五千兵马,北地郡境内的匈奴人跟着造反了咋整?若让蔡邕前往朔方郡,北地郡太守岂不是变成了小混蛋身后的刑勇? 蔡邕一阵犹豫…… “那个……老夫是北地郡太守,若……若擅离职守,朝廷要是怪罪……虎娃你将大将都调去平叛,朔方郡确实需要个大将镇守,老夫也觉得刑将军颇为稳妥,那个……能不能别调走五千兵卒?” 董虎毫不犹豫摇头拒绝道:“不行!咱信不过你这老儿!” 蔡邕一阵无语,安安静静坐在董虎身边的小文姬却扯了扯他的衣襟,也不由让董虎回头去看…… “昭姬妹子你也别替你爹说好话,你爹是敦厚君子,这咱信!可你爹在大事情上很容易犯糊涂!” “你还别不信,咱把允吾城交给你爹,虽说咱把所有人都迁入了谷地内,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人手,看着是咱害了你爹被那韩遂抓了起来,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咱是凉州人,是羌王,咱能不知道凉州羌人的性子吗?咱若给你爹留下了些人,不用韩遂抓你爹,你爹就会被那帮羌人抓起来砍脑袋!现在你可就真没了爹爹!” “咱给你爹留了张干净白纸,陇西郡人穷,允吾城至黄河都是顶好的田地,你爹完全可以跑去陇西郡招募些没了田地的百姓屯田耕种,你爹给人分田耕种,百姓能不心向你爹吗?自然是要拼死护着你爹的,若真的打不过那韩遂,从允吾城跑去河湟谷地也是可以的,大公子又不会堵着老鸦峡不让你爹进入,可你爹呢?屁个事情也没做,被人抓住又能怪的了谁?” “还有匈奴人的事情,匈奴人比羌人还要危险,羌人喜欢造反是不假,可羌人是散沙,匈奴人却不是,危害性可比爱闹腾的羌人大多了,可你爹还就能作死的护着他们!” 十三四的丫头,在董虎眼里,顶多也就是后世刚上初中的小丫头,很是不客气揉了两下小丫头脑袋。 “治理爱闹腾的羌人就已经很困难了,再加上极为危险的匈奴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身首两处,可你爹的所作所为又哪里有丁点稳重?反正咱是怎么看都是在自寻死路,要不是看在你爹还算是个老实人,咱可不会浪费一个大将给你爹当保镖!” 董虎叹气一声。 “你爹遇到真正大事时就会犯了糊涂,咱若让你爹管代着兵卒,那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事情来了呢!” 说着,董虎又揉了下小文姬的脑袋,对这个命运坎坷的女娃,他有着莫名的怜悯。 “先生,你也莫怪咱虎娃话语难听了些,你是敦厚君子,咱可以把百万百姓交给你,唯独不能把兵卒让你管代,你不懂兵事,兵卒交给你,你也肯定会让你认为可信的人统兵,咱信你不会胡来,但咱不信你相信的人。” “咱说这话语,不是说先生相信的人品德不好,或是才能不够,而是你与咱看人的标准不一样。”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若让先生拿着烙铁在人脸上来一下,或是毫不犹豫剁掉他人一根手指,先生肯定会认为这是不仁德,甚至残暴,但在咱看来,这却是一件仁德的事情。” “为何?” “因为先生看到的是哀嚎受刑的人,而咱看到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实百姓,脸上烙了字、剁去一根手指,就是不愿让他们继续祸祸老实百姓!” “先生看到百姓可怜,寒冬腊月跑去平城寻咱借粮,因为先生看到了他们确实可怜,可咱却想着他们是不是吃了咱的粮食后,继续造反的事情。” “先生你与咱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你看中的人,咱可能认为连做一个小队长都不够资格,你若懂兵事,咱虎娃可以把兵卒留给你,事实却是你根本不懂这些,你只会寻个人来统领管代,而这是咱绝对不会答应的!咱不会将五千儿郎的命交给一个咱不熟悉的人!” “若咱这么做了,不仅是对五千儿郎不负责任,也是对富平县百姓的不负责。” 蔡邕嘴巴连张,最后又一阵苦涩叹息。 “唉……” “老夫……老夫跟着你前往朔方郡就是了……” 董虎微笑点头,嘴里说是给了蔡邕两个选择,实际上屁个选择都未给他,依照老好人的性子,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董虎调走刑勇所部的,没了五千兵马镇守,北地郡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呢! “咱前来富平县还有一个目的,咱需要征募一些北地郡青壮为卒。” “啊?” 蔡邕又是一阵错愕。 正文 第299章 北地营雇佣军(上) 西河郡、上郡、北地郡、安定郡四郡加在一起有三十七城,共有一万九千六百户……自吕梁山到陇山,自关中平原北端至河套草原,如此庞大地域尚不到两万户,连十万人都不到,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仅四郡境内的匈奴人、羌人就有四五十万,不到十万人只是四郡三十七城所属的汉民而已。 四郡都是匈奴、羌人众多的地方,十万在册汉民只是韩遂等人造反前的数字,大乱后还能剩下多少? 没人知道,董虎只能从廉县收拢的百姓中大致猜测到一些残酷事实,四郡十万汉民连一半都未能剩下。 战乱之下,富裕且老实些的汉民最先倒霉,若没有蔡邕跑去平城借粮,大乱后的北地郡没有能力威胁到朔方郡,可自打借粮后,临近的上郡、安定郡饥民全往北地郡跑,竟让老好人在极短时间内,硬生生将摧残后的北地郡恢复到了战前的七八万人口的地步。 七八万人中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其中青壮只有万人,不管这万人青壮是汉民、羌人、匈奴人,仅这万人青壮也足以获得董虎的重视。 战争之下,本来还是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成了支离破碎,凉州本就穷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本来就多些,羌人造反后,独门独户的家伙更多了,而且能活下来的独门独户大多都是青壮男丁,按照董虎的“借一还一”借粮规矩,独门独户的混蛋若想要借粮,就必须拿自己做抵押,而这些人就成了董虎的佃户、帮工。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伙最是危险,这群人无牵无挂,根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若不稍加约束,只要被人稍微挑拨就很容易杀人造反,董虎自幼生长在凉州,在蔡邕开口借粮时,他的第一本能就是先控制住这一群体的家伙,只要约束了人死鸟朝天的混蛋们,即便他人造反了,造成的危害也会降低许多。 董虎若不调动朔方郡两万步骑,他是不会太过担心朔方郡的安全问题的,可一旦将两万步骑调走后,经过三年耕耘的朔方郡就危险了,如同一个没人看管的宝藏放在一群贼人脸前,那能不引起贼人的觊觎吗? 也因这个原因,董虎前来富平县的第三个原因就是抽调北地郡的青壮,减少朔方郡潜在的威胁。 屯田青壮容易抽调,都是借一还一的混蛋,北地郡人穷,即便董虎一粒粮、一头牛羊都不赚他们的,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的人也休想一年还清了债务,本身就是董虎的佃户、帮工,抽调屯田青壮也算不得什么,再加上凉州人都知道董虎早期是如何起家,跟着董虎做了佣兵后,兴许一战下来就全把债务还清了。 反正都是人死鸟朝天的混蛋,一听董虎要重整旗鼓,要在北地郡招募五千佣兵,仅屯田青壮就有三四千人踊跃参加,剩下的两千人…… 一屋子老老少少聚集在一起,气氛却有些沉重、压抑,过了许久也无人开口,就在还要继续沉闷下去,一个年轻人突然站起,脸上也有了些狠辣。 “那该死的董虎根本没给咱们所有人活路,了不起咱们反了他娘的!” 年轻人愤怒,一旁的汉子随手将一根木柴扔到火堆里。 “造反?虎娃大王巴不得你白班造反呢!” “你……” “行了!” 年轻人正待恼怒,须发霜白老人猛然冷哼,也把恼怒的年轻人镇住。 “虎娃大王把话语说了清楚明白,那该死的於夫罗、呼厨泉造反了,咱们若不拿出诚意,虎娃大王会毫不犹豫对咱们动手,咱们……已经没了选择!” 老人话语说罢,一旁的另一老人叹气一声。 “巴拉大哥说的是,咱们没得选择,仅虎娃大王带来的三千铁骑就不是咱们能够抵挡的,就算咱们想逃,又能逃去哪里?” 年轻汉子不服道:“格格长老,咱们前往汉阳郡也不可以吗?” 巴拉老人正待恼怒训斥,格格却将老人拉住,花白头颅转动,将房内所有人一一看过…… “凉州羌人是不可能信任咱们的,若是前往汉阳郡,他们一准会逼迫着咱们与汉兵厮杀,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诸位应当清楚。” “就算凉州羌人真的接纳了咱们,诸位真的以为虎娃大王会任由那些人在凉州造反吗?河湟谷地内可还有虎娃大王几十万人呢!虎娃大王真的会舍弃了几十万族人?” 格格苦笑道:“虎娃大王击败了强大的匈奴族,弹汗山鲜卑也是损失惨重,今岁虎娃大王又领数万骑出塞……若虎娃大王转而攻打凉州,正在造反的凉州羌人能够抵挡的住吗?” “再说了,虎娃大王就在富平县城内,咱们就算立即前往汉阳郡,走得掉吗?” …… 房内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董虎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选择的余地,要么老老实实拿出两千青壮,要么就会当成造反者将所有人变成奴隶。 “就这么决定了,各部抽调两千青壮……” “阿爸!没了两千青壮,族里可就只有老弱,万一……” “闭嘴!” 巴拉大怒,指着破旧木门。 “滚出去!” “阿爸……” “滚出去——” 面对老人的愤怒,白班恨恨一甩衣袖,来到门前猛力拉开,又重重关上,听着沉重房门声响,所有人竟生出一股无奈悲哀,城内那个雄壮汉子太强大了,强大的令人窒息、绝望…… “就这么决定了,我族……我族自此成为虎娃大王名下一部。” 房中老老少少数十,过了好一会才默默站起,向着火堆前的老人默默躬身抚胸 “我等愿意听从大人安排。” …… 自上郡逃入北地郡的匈奴残部不少,但他们都只是被打散的匈奴人,反倒是临近北地郡的龟兹人遭受的损失少一些,他们也成了上郡匈奴诸部的大人。 一干人在房内商议各部抽调青壮具体事情时,他们却不知,被巴拉老人生生赶出去的年轻汉子有多么愤怒、冲动。 白班恨恨走出木屋,站在冰天雪地中,胸中的愤怒却未有丁点消减,反而愈烧愈烈…… “阿爸……你老了!” 回头又看了眼破旧木房,白班猛然甩开臂膀翻身上马,向着族地疯狂鞭打战马…… “白班你这是怎么了?” 白班径直冲入营地中,横冲直撞的战马差点撞在仆骨善德身上。 仆骨善德大手拽住暴躁战马,白班却一把将仆骨善德衣领抓住,眼中的愤怒让人不敢直视。 “听着,那该死的董虎要将咱们族内所有青壮全部带去太原郡,想借着於夫罗、呼厨泉兄弟的手,将咱们族人全部杀死……” “什么?” 仆骨善德大惊,抓在他衣领间的大手更紧了些。 “那该死的董虎不仅杀了咱们的族人,抢了咱们的牛羊,如今更是不给咱们任何活路,现在他就在城内,只要杀死了他,雁门、云中、五原、朔方必乱,咱们就有机会重新杀回族地,夺回咱们的牛羊!” 仆骨善德眉头不由一皱,犹豫道:“那董虎进入并州也仅三年,只要他一死,他手下的那些将领必然各自混战,只是……他身边有三千骑,南大营更有五千步卒,咱们如何可杀他?” 白班将脸颊凑到仆骨善德耳边…… “还记得和连是怎么死的吗? “箭奴?” 仆骨善德大惊,又一阵不解。 “不是说箭奴早就死了吗?” 白班笑道:“和连在北地郡被箭奴射杀,殷家害怕鲜卑人报复,就将箭奴绑了……只是箭奴并未死,而是将十几个殷家奴仆全杀了。” 仆骨善德原本是不知道殷家箭奴的,但和连死在北地郡却是一件大事,箭奴的神射也被他人传的神乎其乎,只是后来又听人说那箭奴已经死了,箭奴的事情也被掩埋在了风沙之下,只是他没想到白班竟不知何时寻到了已经“死了”的人。 “他人不可能躲过箭奴的连珠射,只要咱们……” 白班趴在仆骨善德耳边一阵低语如此如此,仆骨善德眉头时而皱起,下一刻又默默点头…… “那该死的董虎根本没给咱们所有人丁点活路,只有杀了他,咱们才能活!才能重新夺回族地!” 仆骨善德犹豫片刻,重重点头。 “你说的对,只要杀了他,咱们就能重新夺回族地!善德这就去寻哈吾勒大哥!” 白班重重拍打面前汉子肩膀,阴沉道:“此事需尽快,阿爸年岁太大了,已经没了当年的胆气,若咱们不能尽快聚起族人,不能趁着那董虎尚无所觉时,一举杀了他,咱们都得死!” “放心!有箭奴在,哈吾勒大哥会同意的!” “嗯。” 白班点头后,也不理会仆骨善德如何做,他则踢马奔向族地最边缘的牛羊帐篷,没一刻钟呢,就见到正睡在羊圈草堆里一发须杂乱、双眼无神邋遢汉子,衣着单薄的汉子蜷缩在杂草堆里,怀里还抱着个大绵羊,直至白班满是不屑走到近前三步停下时,怀抱着大绵羊取暖的汉子才像没睡醒似的抬起乱糟糟头颅…… “箭奴,该干活了!” 汉子看着他一眼后,再次翻了个身,一把搂住想要逃离的大绵羊。 “知道了。” 正文 第300章 北地营雇佣军(中) “砰。” 帐帘猛然被人掀开,帐内正相互低语的一干人大惊,看到闯入的是仆骨善德,被惊起的一干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正待坐下对闯入的汉子不满时…… “那该死的董虎欺人太甚,我族出兵两千,他……他竟然连前来都不愿,而是让各部头人前往太守府!” “什么?” 一干人大惊,又齐齐看向阴沉着脸的白班…… “白班,那该死的董虎不愿前来族地,怎么办?” “这可麻烦了,那该死的董虎若躲在三千铁甲骑中,咱们就算拿出所有族人也很难杀得了那混蛋啊!” “火火大哥说的是,汉人的铁甲太厉害了,咱们根本砍不动……” “白班,不若在半路时瞅准机会杀他……” …… 听到董虎根本不来他们的营地,一群人全都傻眼了,又同时生出莫名的愤怒。 “砰!” 白班猛然一拍小几,帐内嗡鸣声骤然一顿。 “混蛋……” “老子就不信你能一辈子躲在鼠洞里——” 白班仰天怒吼,但他却无可奈何,董虎根本不愿前来匈奴人的营地,就算他们想在营地内突然暴起杀人也不可能,当然了,董虎也不知道他们要杀他,若是知道,依照他性子,还真的会给这群混蛋一个机会。 再如何愤怒,白班等人也不得不前往太守府,不得不向董虎低头臣服,但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一干年轻匈奴人愤怒…… 董虎没有前往匈奴人聚集地,不是因为他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是他需要向北地郡所有人表明态度,他对匈奴人极为不屑。 有时态度很重要,就如在同一个班级、一个公司,如果大领导对哪个人极为不满,下面的小弟就会本能的选择排挤那个倒霉蛋。 他可以亲善汉人,亲善老实的羌人,但他不会主动亲善匈奴人,对于他来说,匈奴人是要比松散的羌人更为凝聚的一个群体,北地郡原有的青壮大多都跑去了汉阳郡、金城郡,留下来的多是些老弱妇孺,若不多加注意,他们很容易被匈奴人吞并壮大。 董虎不信任匈奴人,自是不会给北地郡数万百姓一种他很重视匈奴人的错觉。 威胁话语说出,战刀已经拔出,无论匈奴人内心如何的愤怒,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前来太守府低头臣服。 董虎站在厅堂正中,把威胁话语重新说了一遍后,这才再次开口。 “该说的,不该说的,本王都说了清楚,本王前来富平县,最大的原因就是本王不信任你们!” “你们也别说自己冤屈,想让本王放心你们,就要拿出你们的诚意!否则……本王不介意现在就把你们全都砍了脑袋!” “包括你们各家的两千青壮,此次本王一共征募北地郡五千兵卒,入了兵营就要遵守我军规矩,五千兵卒将被打乱分成十个大队……” 董虎看到领头老人想要开口,不是别人,正是龟兹属国都尉巴拉。 “巴拉头人,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巴拉心脏一紧,忙起身抚胸。 “巴拉无意见,只是……只是巴拉有些担心……担心族人有些不适应与他人在一起。” “嗯。那你龟兹一族就单独成一个大队好了,咱让他们做先锋,先与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厮杀一场。” 巴拉老脸瞬间惨白,三九严寒之时,老人的额头竟冒出大滴大滴汗珠,整个人更是匍匐在地上…… “巴拉……巴拉不敢违抗大王任何军令,族人……族人愿意与他人和平相处……” “还请……还请大王饶恕……饶恕小人的冒犯……” 董虎上前,抬脚踩在老人的肩头,冷脸看向所有人。 “本王最后再说一遍,想让本王相信你们的诚意,就要遵守本王的规矩!否则别怪本王挥刀砍人脑袋!” “哼!” 董虎抬起脚掌,转身坐回虎皮帅椅,再次将所有人扫视一遍…… “本王可以付出仁德,但本王的仁德只有一次!” “哼!” “於夫罗、呼厨泉逃亡离石县时,惶惶不安时是朝廷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可以活命的粮食,可他们又是如何回赠这种恩情的?” “你们逃离了上郡,牛羊丢了一空,跑来了北地郡求活,你们手中牛羊、粮食是谁的?是本王的!与本王叽叽歪歪,是不是也想学着那於夫罗、呼厨泉,也捅本王背后一刀?” 此话一出,满堂匈奴人全呼啦趴了一地。 “大王,我等……我等不敢……” 一群人冷汗直流却不敢开口一句,最终还是一个妇人开了口,而冷漠无情的董虎不仅吓住了一屋子匈奴人,也把厅堂内一干汉人官吏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哼!” “你们都是匈奴各部族头人、族长,有的是祖辈在西域活不下去了,有的是在漠北活不下去,你们的祖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来到了上郡、西河郡,但你们的祖辈都有一个共同的原因,那就是……都是活不下去的人,都是被大汉朝庇护的人!” “哼!” “本王不说大汉朝庇护不庇护的事情,也不说美稷单于庭杀了本王的使者,这些事情,本王就不说了,本王今日就问你们,你们可有抢掠过其他部族的牛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若与本王说,说你们从未抢过他人的牛羊,本王现在把抢你们的牛羊还给你们!” “哪一个部族从未抢过他人的牛羊?” …… 董虎阴冷着脸,一屋子老老少少无一人敢开口。 “你们抢别人,本王抢了你们,你们若是有胆,现在就击败了本王,把你们的牛羊抢回去!若是无胆、无实力,就要给本王老老实实听命,否则……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看着一地匈奴人,董虎语气放缓了一些。 “於夫罗、呼厨泉造反,你们若想获得本王一视同仁对待,就要拿出你们的忠诚,你们拿出两千青壮,付出了自己的忠诚,本王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将所有人打乱重组,不让你们的族人送死,也是本王的诚意,若哪个敢多嘴一句,本王立即举刀杀人!” 董虎站起身来,冷脸说道:“事情大致就这些,三日后本王必须要见到你们的两千青壮,哪一家没能让本王满意……你们会知道有什么后果的!” “都回去吧。” …… 董虎极为强势,被震慑住的一干匈奴头人也不敢多嘴,全都抚胸退出厅堂…… “大兄,勇……觉得将这些匈奴人单独组成一个营更为稳妥些。” 厅堂内没了他人后,刑勇提着还在冒烟的陶瓷罐来到近前坐下,一边为他倒着茶水,一边说着他的担忧。 “这些匈奴人绝对不可信,留着他们终究是个祸害,还不如将他们的青壮全都砍了脑袋呢!” 董虎默默点头,又叹息一声。 “你我心知他们不可靠,咱也更想将他们一刀全砍了,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时机,就需要等待下一个时机,而不是毫无理由杀人,有些规矩是不能坏掉的。” 从刑勇接过茶水,饮下一口后,董虎才再次开口。 “将两千匈奴人打乱混入三千羌人、汉人当中,虽然将他们保护了起来,但他们也甭想抱成团造反、闹事,更大程度上降低了他们的危害性。” “当然了,仅凭这些是不够的,还要尽可能避免匈奴人担任中队长以上的官职,军中左右副队必须要是汉民,这点极为重要!” 董虎皱眉道:“於夫罗、呼厨泉造反,给了咱们拿下整个并州的机会,太原郡人丁二十万,二十万人丁还是差了些,但临近的河东郡就不同了,那里有将近六十万人,临近上党郡的河内郡也有八十万人丁……” “唉……” “河东郡,河内郡,任何一个地方都堪比整个并州千里之地,咱们只有拿下了太原郡后,才能用一些优惠政策吸引到更多汉民百姓,咱们所得地盘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但与此同时,咱们也到了该打通河湟谷地的通道时间,你比孙牛要沉稳些,让他与人死磕是没问题,他却不是个安守一处的大将,等咱解决了太原郡的事情,孙牛、小乙、骨三人会杀入河西四郡,先把河湟谷地道路打通了,河套三郡就由你来镇守。” 董虎跟着临洮老人学了不少战阵绝招,步战厮杀是跟着刑疯子学的,而刑勇就是刑疯子的儿子,两人既是兄弟,也是师兄弟,与其他兄弟的关系有些复杂。 刑勇的家庭与姚山、姚勇、杨义差不多,都是战阵上受了伤后退役的老将,凉州人现实,有用的人怎么着都好,可若受了伤没了用处,立马就成了边缘中的一员,也因这些原因,这些老将与董虎更为亲近,尽管他们都是董氏的陪嫁的“白马义从”人员,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后,极为现实的困境逼迫着他们并不是太过亲近董家,这与一直生活在董家的董忠、董三、董四不同。 受伤退役了,生活陷入困顿,原本也就那回事儿了,但董虎的灵魂不是这个时代的,在平日里,各叔伯困难时,无论能不能帮上忙的,只要去羊杂汤食肆吃饭,董虎从来都没收过铜钱,有了酒水也给他们留着,一干老将们自是更为亲近他,邢家也是这般境地,刑疯子病死后,刑勇就一直跟着董虎混事,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老将的子嗣也都是他养着的。 或许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缘故,刑勇和董虎养着的兄弟大多都沉稳一些,都是董虎说什么就是什么,反而孙牛、胡三两个家伙最是喜欢对怼闹腾。 性子沉稳,存在感就低一些,刑勇、董信、董耀三步将,以及董赤、董厚两大斥候大队长,甚至包括重甲骑将董重、轻骑将董小乙,他们都显得中规中矩,在董虎十副将中的地位显得比华雄、孙牛都要靠后些,但他们却都是董虎最信任的人,之所以地位显得不怎么高,不仅因为性格原因,还有就是董虎身边的兄弟年岁都小了些,除了董赤、董厚有二十六七外,余者都是董虎这般二十啷当年纪,需要更多的打磨历练。 正文 第301章 北地营雇佣军(下) 董虎甩了甩头颅,将脑中杂念甩去,眉头微皱…… “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侵入太原郡,无论是为了拿下并州全境,还是为了确保咱们的后路安全,避免匈奴人与鲜卑人夹击咱们,咱们都要将他们兄弟干掉,都要拿下太原郡。” “之后咱们就要夺回河西四郡,拿下黄河以西所有地盘,与大丫他们连成一体。” “可一旦咱这么做了,就意味着朔方郡兵力就不足了,想要保持稳定,不仅需要咱们‘借一还一’下的屯田兵卒,同时还要获得北地郡百姓的认可,让他们认可,做事就要公正些,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刑勇像是听明白了他的隐藏话语,点头道:“勇知道怎么做了,匈奴人现今也是北地郡百姓一员,尽管咱们知道他们并不可靠,所以不能明着太狠,可以用公平公正的法子进行打压。” 董虎笑道:“正是此理,虽然打散安置,在一开始时,有些人或许因为武勇而位居高位,但其他方面呢?是不是遵守军中规矩?里面可以操纵的手段太多了。” “但你也要注意,匈奴人虽然比羌人要团结一些,但他们毕竟是被咱们打散逃入的北地郡,部族人丁少且杂,有时候又打又拉才更为稳妥些,而不是一味的打压,你要记着‘朋友、敌人和路人’三者的区别,要尽可能把敌人变成路人、朋友才是正理,但是,你要记着,无论是朋友或路人,都不能让他们做大做强,要避免他们侵吞北地郡其他人的举动,除非他们真的成了普普通通的老实百姓。” 刑勇郑重道:“勇记下了,绝对不会让他们侵吞其他百姓而壮大!” 董部义从就是趁着大汉朝困难时趁机吞下了几十万百姓,这才成了雒阳朝廷所有人头疼的事情,董虎、刑勇自是不想让匈奴人又死灰复燃,在他们肚子里吞了百姓而壮大。 两兄弟在厅堂内说了好一会话语,直至蔡邕拿着一封信件寻来时,刑勇这才与蔡邕拱手离去,而董虎还不知道此时的一干匈奴少壮派是如何的恼怒呢。 拿出两千青壮却被人无视,董虎不仅没有登门慰问、安抚什么的,百十个头领、族长却被大骂了一顿,这些也就罢了,董虎更是一举剥夺了匈奴人“土司”地位,连两千兵卒也被打散组成一个五千人的北地郡混合营。 按照“土司”制度,部族义从兵卒从来都是独立成为一营,即便是大汉朝正规征募的“营”级编制的长水营、胡骑营、越骑营,那也是分别用卢水羌、匈奴胡骑、越人骑组建的正规编制,更别提大汉朝每次打仗征募的羌胡义从了。 可现在,董虎剥夺了他们的这一地位,直接将匈奴、羌、汉三方青壮糅合在了一起,全部打乱重组,不仅剥夺了匈奴人的“土司”地位,连羌人的地位也剥夺了,全都成了“汉兵”中的一员。 消息传入白班耳中后,气的拔刀连连砍死数名奴隶,在仆骨善德死死抱住情况下,还是挣扎了好一会才冷静了下来…… 阿一古部的少族长心下有了退缩,见所有人皆不开口,犹豫道:“白班,那董虎……那董虎虽然将咱们打散了,但也正如阿爸所说,将咱们打散了后,那董虎也不会刻意让族人送死,咱们是不是……” “混蛋!” 白班拿起桌案上的陶瓷碗砸向开口少年,狰狞暴怒的样子吓得少年后退了一大步。 “那该死的董虎是不会刻意让族人送死,可他却要全都吞了咱们的族人——” 铁勒古只猛然站起,不悦道:“那你白班想要如何?那董虎已经说了清楚,若你龟兹人要自成一个大队,他就让你们龟兹人第一个与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厮杀,你白班愿意第一个做替死鬼吗?” “你……” “哼!” 铁勒古只冷哼,转身就要拉着刚才开口的少年。 “虎娃大王虽羞辱了我族,但他话语是不错的,他若不堪一击,咱们自然可以抢了他的牛羊,自是可以砍了他的头颅,可咱们打得过吗?” “箭奴射杀……若虎娃大王真的与那和连一般无二,即便死了也无人理会,虎娃大王又怎么可能击败了我族,又怎么可能击败了弹汗山魁头四兄弟?” “哼!” “从现在起,你白班做的任何事情都与我铁勒部无关!” 铁勒古只拉着少年大步离去,帐内一干青年相视后…… “白班,虎娃大王不是那和连,而是檀石槐大王,即便箭奴可以用连珠箭杀了他,他手下的大将们也绝对饶不了咱们,如果你一定要冒险,我费连部也不再掺和。” “费连大哥说的有道理,整个凉州人都知道虎娃大王自幼就养了数百兄弟,就比如刑勇将军就是虎娃大王的兄弟,若真的激怒了刑勇将军,仅南大营五千兵卒就不是咱们能够击败的。” 听了这话语,不少人都默默点头,匈奴人不知与大汉朝打了多少年的交道,知道汉兵弓弩的厉害,想要击败五千精锐汉兵,至少需要将近一倍的兵力才可以,而他们哪里还有这么多青壮? 又一半大少年起身,二话不说就向着大帐外走去…… “丘林部不掺和。” “我当于族就剩下了数百族人,承当不起虎娃大王的怒火,还请见谅。” …… 一个又一个站起,一个又一个离去,仅片刻,原本满登登的帐篷竟空荡荡,看到这一幕时仆骨善德也慌了,拉着白班手臂劝解。 “白班,既然那董虎不会刻意让族人送死,咱们是不是再稳妥些,等……” “等什么——” 白班猛然一把将仆骨善德推了个踉跄。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那该死的董虎是要吞了咱们所有族人——” 白班暴怒,差点没推倒在地的仆骨善德也恼怒了。 “那你想怎么样——” 仆骨善德猛然指向空荡荡的大帐。 “所有人都退出了,就咱们两人,即便杀了那董虎,咱们如何可以活命——” …… “哼!” 白班冷哼一声。 “杀人的是箭奴,是殷家!与你我又有何干?” …… “那箭奴可靠吗?万一把你我供了出来怎么办?” “放心!箭奴活不到那个时候!” …… 仆骨善德最终还是无奈答应,只是董虎太过谨慎,连面都不给他们见到,又如何可以杀人?实在没有法子,只能等待董虎离开富平县时动手。 董虎没有给匈奴人任何选择的机会,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拿出两千卒,而且还是都是没有马匹的步卒。 刑勇像是毫不在意匈奴人无声的抵抗,一连三日进行比武招将,与临洮时候的雇佣兵时选拔将领的方式差不多,刑勇自是清楚临洮选将时的情景,明面上不说什么,私下里却让人与屯田上的青壮们传授经验,各种阴损招数层出不穷,而且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车轮战,大家伙都是“借一还一”的屯田兄弟,自然是自己人向着自己人,只要匈奴人上场,一准呼啦啦一个接着一个登场一通拳脚打斗。 在凉州十郡中,北地郡的地域不是最小的,人丁却倒数第一,百姓也是最穷的,北面是朔方郡,东面是匈奴人占着的上郡,这里的百姓比陇西郡的百姓还野,单打独斗根本不畏惧匈奴人,再加上刑勇的努嘴教坏招,没经历过这样的比武招将事情的匈奴人可就倒霉了,十个大队长一个都没捞到,二十个中队长仅抢了三个,气的一干匈奴人暴跳如雷,可规矩就是这样。 匈奴人大怒,指责三千屯田民壮使坏耍赖,三日的比斗中打了两场千人级别的混战,用嘴大骂更是没有断过,可他们越是这样,董虎越是开心大笑,没别的原因,匈奴人的这种暴怒,只会让北地郡以及从安定郡跑来的汉民、羌人抱团,抱团与白肤的匈奴人对着干。 从董虎、刑勇大佬,到下面董部义从小兵卒,他们都不会理会彼此相互混战打斗,唯一的要求就是入场的任何一人都不许佩戴刀剑,连吃饭的小匕首都不许佩戴,群殴打架只要不死人,想怎么干架都成,若是打断了手脚,匈奴人则不理不会,屯田民壮则让军中郎中救治,即便真的残了,董虎也养着。 屯田民壮有福利保着,屯田民壮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唯恐军中大小将领被匈奴人抢了去,富平县城内老少妇孺也都在一个个搭台外围加油鼓气,气的匈奴老少妇孺也不在家中暖被窝了,全在雪地里吼叫…… 五人设一伍长,十人设一什长,五十人设一小队长,两百五十人设一中队长,五百人设一大队长,大队长之上就是营将,而营将再之上就是十副将,是董虎名下一地的镇将。 仅从编制中就能看出来,五千人中有一千伍长、五百什长、一百小队长、五十中队长、十个大队长,仅这些大小将领就有一千六百六十个,除此之外还有督管军中律令、粮食辎重的左右副队,这么多大小将领撒出去,匈奴人原本想着至少可以抢了一半,可真正比斗后,匈奴人连三成都没抢到,而且还都是抢了小队长、什长、伍长什么的。 匈奴人想要恼怒不服气,可临洮招募佣兵时也是这样的规矩,甭管用什么招,只要击败十人就能晋级,只要最后获得胜利,董虎才不管你用什么招呢,哪怕群殴时,瞅准哪个有威胁的家伙打了黑拳,那也是他人的本事,谁让你这么不小心的? 正文 第302章 刺杀董虎(上) 数十闹腾打斗,蔡邕每日都胆战心惊,唯恐数千人群殴打出了火气,若是一怒造反了可咋整?董虎却是每日乐呵呵,尤其是听着刑勇说着北地郡、安定郡百姓与匈奴人对骂情形,他就更加开心了。 “虎娃,当年的佣兵也是这么胡来的吗?五千兵卒尚未开战呢就有近千人受伤,这是不是不妥?” 蔡邕都已经跟着董虎离开了富平县,还对群殴选将有些胆战心惊,董虎却将嘴巴咧的老大。 “临洮时没这么惨烈,都是乡里乡亲,顶多也就鼻青脸肿,断手断脚的却少一些。” “老夫还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少做些才稳妥,太危险了!” “嗯嗯,虎娃哥哥,打架不好……” 蔡邕苦笑叹息,一旁的小文姬忙连连点头,她跟着爹爹去比斗场观战时,也是被群殴场面吓住了,根本就没办法劝住暴怒乱打的无数人。 “呵呵……” “打架是不好,可这一场打斗后,北地郡再无隐忧,虎娃哥哥可是很开心呢!” 蔡邕一愣,跟随在一旁的一青年郑重点头赞同。 “董都尉所言甚是,此次比武招将后,匈奴人必与北地郡百姓不和,确实是解决了不少隐忧。” 董虎看向开口青年,知道他是蔡邕的得意弟子陈留阮瑀,与蔡邕性子差不多,主攻书法、辞赋、音律,听了他这番话语,董虎的眼神颇有些怪异,不住在师徒两人之间转换,看的蔡邕一阵不舒服。 “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元瑜难道还说错了?” 董虎突然摇头轻叹。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先生虽学究古今,却不如元瑜有些见识。” 蔡邕一瞪眼,正待开口,前面队伍一阵骚动,十几头大黄狗疯狂乱叫,好像有什么猛兽藏在道路旁的丛林中。 “嗣义,去看看怎么回事。” 董虎转头吩咐,董嗣义抱了拳后,带着数十骑奔向前阵,蔡邕突然心生不安…… “虎娃,不会生出意外吧?” 董虎眉头微皱一阵思索,最后还是摇头笑了下。 “兴许是狗儿发现了野兽,当无太大的事情。” 《三国》电视里最多的就是什么突然杀出,是什么埋伏在山岭、树林什么的,董虎也尤为重视道路两旁的情形,斥候营的鹰隼、大黄狗几乎就是斥候营的标配。 军队行进的过程中,最怕的就是突然遭遇敌人,长蛇行军阵突然遭遇变故,很容易陷入混乱中,所以要尽量避免此类事情,军卒在行军过程中,左右两翼和前军都会散出一些游骑探子什么的。 董虎对行军安全较为重视,两翼游骑已经散了出去,距离七八千行进兵卒有好几里地呢,若是有野兽,也应该被惊动逃散了,大股偷袭贼军也不大可能。 与蔡邕说着“野兽”话语,董虎心下却有些皱眉,大手安抚了两下胯下“阿丑”战马…… “抓刺客——” 前阵突然一阵骚动,蔡邕吓得一个哆嗦,若非董虎突然伸手拉了下,一旁的小文姬就从马骡上掉了下来。 “几个小毛贼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董虎安慰了两句小文姬,转身看向养子董嗣孝。 “嗣孝,传令北地营就地休息,任何不遵号令异动者,重处!” “诺!” 董嗣孝听到“刺客”两字时就是心下一惊,同时又极为愤怒,此处出现刺客,要刺杀的只能是他的父亲。 “嗣节。” 董嗣节忙踢马上前。 “孩儿在!” “带着人去看看,只需将人困住,不要太过逼迫。” “诺!” 董嗣节猛然踢动战马,百十骑亲随轰然踢动战马,看着奔向前阵的亲随,董虎却没有太大的异样,对于他来说,小小刺客只是个小插曲,但他不能让军卒有异动。 “虎娃,不会出什么事吧?” 蔡邕有些担忧,董虎眉头只是微挑了下。 “些许刺客而已……偶对了,先生和昭姬还是坐回马车吧,刺客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天气还是寒冷了些,莫要冻伤先生和昭姬妹子才是。” 董虎又拍了两下阮瑀肩膀。 “先生身子骨单薄,元瑜还是多加照顾些先生。” 话语说罢,董虎竟然拍了阿丑脖颈两下,长相邋遢的阿丑转头向着后阵奔动,数百亲随也纷纷转向奔向后方辎重,看的蔡邕一阵不解。 “刺客在前面,虎娃怎么往后面跑了?” 小文姬也有些疑惑道:“会不会是后面也有敌人啊?” 阮瑀皱眉片刻,摇头道:“若是后面也有刺客,那些狗儿就该发现了,应当是董都尉担心军心因些许刺客而出现变故吧,毕竟北地营数千卒是刚刚征募的,不是董都尉手里精锐兵卒。” 蔡邕点头道:“当是如此,那小子看似毛毛躁躁每每胡言乱语,实则是个极为谨慎的小子,连走路都还带着几十条大黄狗和鹰隼。” 阮瑀心下一阵苦笑,长这么大也没听说哪个大将行军打仗还带着大黄狗的,估计那刺客也不会想到这种事情吧? “外面太过寒冷,先生的身子单薄了些,还是回马车里吧?” 阮瑀终究是有些担心蔡邕的安危,用着天冷借口劝解了句,蔡邕也没有太过坚持,与自己闺女下了马匹后,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元瑜,为师终究是有些担忧军中安稳,你去虎娃身边帮衬一下。” 阮瑀长长一拱手,正待离去…… “元瑜,小心些。” “先生莫要担心。” 阮瑀再次抱了一拳,这才在仆役搀扶下爬上战马,转而奔向后阵去寻董虎,而董虎没有带着人第一时间奔向前军,正与阮瑀猜测的差不多。 前军是数百骑开道,主要作用与散落在左右两翼的游骑差不多,都是探路和预警的,后面则跟随着数千步卒,董虎带来的三千披甲骑都是精锐骑,并不会因为些许意外而出现惊慌,但他带着的“北地营”五千卒的成分就杂了,羌人、汉人、匈奴人都有。 道路旁出现刺客,目标能是谁?董虎用屁股去想也知道,只要是真正的刺客,目标肯定是自己,想要自己性命的又能是谁?屯田民壮征募的兵卒不大可能,毕竟是董虎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想要刺杀自己的,十之八九会是匈奴人,而他从后军巡视,目的不仅是安抚军心,同样也是震慑。 前面传来刺客消息,数千步兵就有些坐不住了,一个个全伸着脖子,但在董虎带着披甲骑出现后,又都老老实实站好了…… 董虎打马走了一圈,心下摇头不断,这些兵卒或许呼啦啦一窝蜂干群架时还成,可若遭遇董部义从精锐步兵,五千精锐能横推他们五万,太涣散了。 “你们是北地营兵卒——” “是边地刀头舔血的边地汉子——” “几个小毛贼若能让你们怯懦动摇……那还是几千人群殴的混账吗——” 董虎踢马走在一群混账中,怒吼声不仅没能让一群混账羞愧,反而个个胸口挺的高高,好像混战干群架是多光伟的事情。 “全体将士听令——” “给老子吼起来——” “吓唬咱?咱北地郡的汉子还想吓唬他们呢——” 董虎仰天怒吼。 “日月所照——” 无数人仰天怒吼。 “皆为汉土——” ……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风——” “风——风——风——” …… 董虎打马行走在兵卒之中,不时仰天怒吼,原本吊儿郎当的混蛋们也都一个个仰天怒吼,即便被打散的匈奴人、羌人,在他人全都仰天怒吼时,在董虎目光扫视、仰天怒吼时,全都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怒吼。 怒吼轰鸣若滚雷,一波又一波,原本坐在马车里的蔡邕也再次走出马车,站在车辕上远远看向骑着个丑马的高大男子,看着无数将士仰天怒吼…… 董虎所到之处,怒吼轰鸣,从后军到中军,从中军到前军,近万人仰天怒吼…… “风——” “风——” “风——” …… 人人手举半弧状铁盾,数百人将一名箭手死死困住,每一次风时,就会提着铁盾大踏步上前,被围困的箭手极为灵活,如同一个丛林中的猴子左冲右突,然而每一次想要突围都会被游走在外围的游骑射退,不得不被数百提盾兵卒死死困住。 不仅凉州、并州善射的人大把大把的,能成为游骑的精锐都是其中的好手。 董虎从阵后来到阵前,在一群亲随护佑下观察了好一会,发现被死死困住的人并不像是个刺客,或者说这个杀手不太冷。 董虎很少与人动手,若能用其他方式解决矛盾的,他不会考虑动手,但所有临洮人都知道他跟着很多人学过武艺,同样是极为善射的悍勇大将,只不过整日嘻嘻哈哈的他很难让人感受到威胁,这才往往被人忽视。 甚至不需要去看刺客射出的箭矢,只看了一眼左冲右突刺客腰间的箭囊,董虎就知道被困住的人是个箭术极高的人,只是眼前的人虽然每一箭射出都会逼得举盾兵卒被迫停住脚步,但却没有伤到人,也没有想要伤人的意思。 “有些意思。” 董虎翻身跳下战马,一手拿过自己的七尺长弓,一手从腰间一次拿出五支箭矢,大步走向被数百持盾兵卒死死困住的刺客…… “父亲小心……” 董嗣孝见到董虎出现在刺客箭射距离内,大惊,正待劝解时,董虎和刺客同时举起弓箭…… “嗡嗡嗡嗡嗡。” 如同西部牛仔对决,董虎和刺客几乎同时拉弓射箭…… 正文 第303章 刺杀董虎(下) 在董虎高大身影出现在面前时,箭奴没由来的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不顾逼近了十余步的兵卒,手中弓箭瞬间举起,对着同样举弓董虎毫不犹豫射出箭矢…… “嗡。” 一箭射出,大手瞬间摸向腰间,身体却本能的向一侧闪避…… 迎面射来的第一箭擦着耳边闪过,面上却惊骇看向自己射出的致命箭矢被迎面射来的第二箭矢生生撞飞,想要搭弓射出第二箭,迎面却飞来第三支、第四、第五箭矢。 箭奴的反射神经极为强大,脑中甚至没想到如何躲闪箭矢,微倾的身体竟然诡异的成了个转动的螺旋。 第三支箭矢再次险之又险擦着脸颊躲过,第四支箭矢擦着胸口闪过,第五支箭矢被手中弓箭磕挡了一下,虽偏转了方向,没能射穿扭转的身体,但锋利箭矢还是将不受控制而微扬起的手臂撕开了一道口子…… “碰。” 箭奴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再次连连滚动了数下,又诡异的向反方向侧蹬微蹲身体,如同匍匐噬人的猎豹,三支箭矢同时搭在弓箭上,身体却莫名的僵住…… “啪。” 看到董虎用着弓箭指着自己,看着他左手中夹着的数支箭矢,两人对视很久,箭奴最终还是扔下了手中弓箭。 “嗡嗡嗡嗡嗡。” 箭奴这次看的极为清楚,对面的高大男人一口气射出五箭,直至把左手里的箭矢射空,一边收起几若一人的长弓,一边向着自己走来。 “咯咯……” 厚实积雪发出“咯咯”声响,箭奴的双眼却没有离开男人片刻,甚至连用余光看向穿过自己弓箭的五支箭矢都无,更未看向已经踏入十步内的数百举盾兵卒…… “这……这……” 阮瑀傻眼了,他听说过西凉人善射,匈奴人善射,乌丸人、鲜卑人善射,听说过有些神射手左右开弓、连射本事,可他却从未见识过他人一口气射出五箭的,更未听说过董虎有善射话语,可眼前…… 不仅阮瑀傻眼了,就是前军不少精锐骑军也傻眼了,董虎身边的贴身亲随却无异样,纷纷举起弓箭,但他们持弓的左手只有两支箭矢和嘴里咬着的一支,百十骑举着弓箭对准站立不动的箭奴,只要他敢稍有异动,百十骑会毫不犹豫射杀了他。 无数人看着董虎走到战立不动的箭奴身前,看着两人近距离对视,又看着董虎低身拿起箭奴腰间悬挂着的箭囊,看着他翻看数遍…… “叫什么?” 董虎翻看了数下箭囊,眼前汉子的箭囊是悬挂在腰间的,与大汉朝背包式箭囊有很大的不同,以为“挤压式箭囊”在这个时代就出现了,或者说已经出现了雏形,但他看过后才发觉自己想多了。 “叫什么?” 或许是眼前邋遢汉子不怎么给面子,董虎的目光从手中箭囊上转移到了低了自己一头的汉子身上。 “箭奴。” 董虎将箭囊扔到他怀里。 “寻常人将箭囊背在身后,但这会让肩背有些沉重,会更多的消耗臂膀的力量,若是身披甲胄,也会因甲胄缘故而不易手拿箭矢,还有就是……当你手臂扬起去取背后箭矢时,本应该防御最强的右半身就出现了空门,有了防御漏洞,而箭囊悬挂在腰间时,就少了这些弊端。” “但你的箭囊太差了,虽然加深了些箭囊避免箭矢掉落,但还是会掉落。” 董虎当着箭奴的面,将自己的箭囊解下,并倒着向他演示了下,箭囊中的箭矢并未因此掉落,演示了下后,又将自己的箭囊扔到他怀里,转身走向数十步外蔡邕,不知何时这老头又跑了过来。 “跟上。” 董虎随意说了句,过了两息才听到背后“咯咯”声响。 “箭奴……若你不叫箭奴,咱或许会认为你想在咱面前表现些本事,想拜入咱的门下……可你却叫箭奴。” “说吧,你的主人是谁?” …… “富平殷家。” …… “呵呵……” “富平殷家……你觉得咱会相信吗?” …… “咯咯……” …… 一前一后,走在两三尺的积雪中,两人许久也没有一人开口,直到董虎来到蔡邕身前,拍了阮瑀肩膀一下后…… “龟兹白班。” 董虎只是笑了笑,看向冷着脸的董嗣孝。 “嗣孝,领千骑回富平县,龟兹灭族。” “嗣义,清理掉军中所有龟兹人。” 董嗣孝、董嗣义上前重重抱拳。 “诺!” 两人抱拳大步离去,蔡邕本能的张了下嘴,终究没有开口劝解,而是将酒囊送了过去。 董虎饮了一口酒水,看向一旁的阮瑀,笑道:“元瑜暂为咱的长使,传令全军就地扎营,但有任何动乱军心者,一律军法处斩。” 阮瑀愣了下,忙上前抱拳道:“元瑜并未接触过兵事,董都尉……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虎将酒囊扔到他怀里,笑道:“不懂可以学,军中又不是没有大小左右副队,将他们聚在一起商议一下,择其善者而从之也就是了。” 蔡邕笑道:“公主殿下也从未接触过兵事,公主却可任大长使,元瑜趁机历练一二也算不错,就算出了差错,那也是虎娃的过失!去吧!” 董虎咂巴了两下嘴唇,却也没有反对老好人趁机提拔一下爱徒的行为,而是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箭奴,眉头不由皱了下。 “箭奴,若你是咱,你会如何处置你自己?” 董虎默默等了数息…… “初时时,你开口是富平殷家,想来你是殷家奴仆,即便想隐瞒也不可能,只要咱让人查一查就知道你是不是殷家的人。” 董虎看着箭奴手上黑色石头扳指,看着他粗糙手掌上的厚茧,脸上无一丝表情。 “刀手可以是无脑的人,善射箭手不是!” 董虎自幼就与董赤、董厚在山林中狩猎,极为清楚一个优秀猎户拥有哪些品质,知道一个善射的人的狡猾和冷静。 “本事殷家的奴仆,开口却将灾祸引入殷家,这算是第一次卖主。” “龟兹人寻到了你,你却将他们轻易供了出来,这算是第二次卖主。” “但是呢……咱却没有发现你有何敌意,咱无法断定你是因为无法逃脱而选择置死地而后生,还是因为这本就是你的设计,引起咱的注意、重视,之后趁机射杀了咱。” 董虎站在完全放弃了抵抗的箭奴身前,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 过了十数息,箭奴依然低头不语,董虎却很怪异的上前拍了他两下肩膀。 “从现在起,你就叫董箭!” 董虎语气不容拒绝,转身走到蔡邕身边,搀扶着他走向马车旁的蔡琰。 “外面挺冷的,先生就算不怕危险,也当注意些身子,若你病倒了,咱不仅没了个留守主事,昭姬妹子也没了阿爹,到时候咱若给昭姬妹子寻个粗鲁汉子,你可别怪咱虎娃……” 听着董虎的浑话,蔡邕不由停下了脚步,可见到浑小子一脸的不在意,又无奈一阵叹息。 “你就是个浑小子!” “既然知道这个箭奴一再背主不可靠,为何还要留在身边?你就不怕他一箭射死了你?” 董虎毫不在意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毫无理由的绝对忠贞,包括先生……先生别这么看着咱,若非先生是敦厚君子,咱虎娃可不会与你多言的。” 蔡邕一阵气闷,董虎又轻叹摇了摇头,指向突然有些混乱了的数千步卒,指向持盾挺矛的数千披甲骑…… “兵卒跟着咱虎娃打仗,不仅是因为咱虎娃曾俘虏过他们,更多的是咱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是咱给了他们一些希望,可以上进的希望。” “有的人为了荣华富贵,有的人为了吃饱穿暖,有的人为了艰难活下去,有些是为了心中理想抱负,有的是圣人创立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信条,有的则是被人当成狗驯化失去了自我……” 董虎笑道:“先生忠心朝廷,以先生的品德而论,自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当是为了心中理想抱负,当是遵循圣人礼教,可若有一日,朝廷成了另一个样子,朝中污垢横流,百姓困顿流离易子而食……心中信仰崩塌了,先生还会忠心吗?”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先生会否相助有德之人清平世界,先生是还天下一个盛世康宁呢?还是忠贞一个残暴不仁、为祸天下的恶朝呢?” “虎娃你……” “咱就这么一说,说道理而已,就算先生依然忠贞一个恶朝,那也是因为‘忠臣不事二主’缘故,同样也是因心中的信仰,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忠心。” 听了这话语,蔡邕吊到半空的心也稍微放回了肚子里,眼前的小子每每就说了几句大逆不道话语,若不是因这个原因,朝廷也不会对他这么忌惮。 “唉……” “虎娃,大汉朝和陛下没你想的这么……这么……” 蔡邕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皇帝都卖三公了,宫中没有十万穿开裆裤的女人,那也有七万八万的,都把天下治理的此起彼伏造反的境地了,还能说什么呢? 老好人突然对朝廷生出一股莫名的失望、失落…… “先说好,咱虎娃可没有说陛下和朝廷什么的,要说也是先生自己说了出来的,与咱虎娃可没有关系!” “你……” “先生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个易于生气的娃娃似的……” 董虎睁着眼睛气人,不仅让蔡邕吹胡子瞪眼,跑过来搀扶爹爹的小文姬同样瞪了他一眼。 正文 第304章 烙了印记的匈奴人还是匈奴人吗 箭奴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董虎心下却知道一个神射手是如何的危险。 凉州、并州、幽州……甚至大汉朝的其他地方都不缺少善射的人,这些人大多都与战场厮杀或是山林猎户脱离不了关系,而能成为一个优秀射手,毅力、理智、敏锐或狡诈是必备的素质,其次才是箭术本身。 董虎、董赤、董厚三兄弟自幼就算是个猎户,那能不知道猎手有多大的危险吗?但他最后还是将箭奴改了“董箭”名字,没别的原因,就因他身上单薄且穿了十年的破烂皮袄。 能养得起箭奴这样的射手,无不是大家族,可他身上的衣物却与他应该有的地位不相符,背叛自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而半个时辰后,董嗣义在董虎耳边一阵低语后,也充分说明了“董箭”并非没有反叛的理由。 董虎从未想过默默不语的七尺汉子会是杀了和连的人,但他什么话语都未说,只是拍了新收的小弟两下肩背。 董箭是射杀了和连的人就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更让人意外的是中队长白班竟挣扎咬出了百十个匈奴部族的“少爷”来,不仅百十个年轻匈奴将领被生生绑了起来,一两千匈奴青壮也被大怒的北地营兵卒绑了个死死。 百十个捆绑着的匈奴人跪在地上,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无人开口,董虎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一会…… “本王的仁慈只有一次。” 董虎一脸冷漠站在所有人面前,一一将百十个匈奴人看罢。 “按照你们的话语,你们最后退出了……尽管本王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退出了,但你们预谋在你们的族内杀本王,预谋杀本王总是有这一回事情的,只因本王将你们的族人打乱重组了,断绝……或者说降低了你们造反的可能性,你们这才退出的!” “所以,即便本王将你们全部砍杀一空,你们也是罪有应得!” 铁勒古只挣扎着伏在地上,颤抖道:“罪……罪将不敢辩解,我等……我等初时确实不知白班、仆骨善德等人阴谋,他们将我等罪将聚集在了一起,以此……以此要挟我等,我等这才犯了此等过错,还请……还请大王明察……” 董虎嘴角不屑翘了下,匈奴人与自己有仇,若能杀了他自然不会有任何犹豫。 “本王就算你们是被迫的,但你们终究是犯了过错的,还是那句话语,本王的仁德只有一次!”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在脸上烙了字,你们可以不是董部义从的一员,该如何还如何,但只要还有下次,本王就会毫不犹疑剁了你们的头颅。” “要么自己在脸上烙字,要么咱现在就把你们全砍了,省的你们日后再造反。” 董虎扫视所有人…… “按照你们的所作所为,本王本应该把你们全都砍了,或是剁下一根手指沦为奴隶。” “现在本王给你们一次仁德机会,你们有半日选择的机会。” 董虎看向董嗣孝。 “嗣孝,把他们带回去,明日午时前,但凡是他们的族人,为父要么看到‘董’字活人,要么看到冰冷无头尸体!” “与他们无关的其他匈奴人,全都放了,让他们的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各自领回去,但要与他们说了清楚,不得故意欺辱自己的弟兄!” “元瑜,这段时间里你要勤勉些,严肃军规军纪。” 董嗣孝、阮瑀忙上前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数十兵卒上前,将大帐内所有俘虏全都赶了出去,将他们送入临时俘虏营中。 “虎娃,普通的匈奴人可以留着,留着这些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蔡邕是真的有些后怕了,幸亏眼前的小子是个谨慎小子,没有听从自己话语,更没有前往匈奴人营地,要不然……自己和亲闺女都得死在匈奴人营地里,一想到当日如此凶险,心脏就乱跳不止。 董虎看向蔡邕的目光很有些怪异,可他又哪里知道老好人是真的怕了,但他也不怎么在意。 “虎娃还以为先生又要骂咱残暴不懂仁德、宽恕之道了呢!” 董虎取笑了老好人一句,又一阵叹息摇头。 “若刺杀之事发生在廉县,咱虎娃还能这么做,甚至趁机将所有匈奴人杀死或剁了手指,但咱们已经错过了时机,现在若把人都杀了,他人会认为咱们为了权利而杀人,即便此事是真的,也会被人构陷,比如凉州一群羌人,比如正在太原郡造反的匈奴人,比如……朝廷。” 前两句话语还能让蔡邕点头认同,可听到浑小子又将八竿子打不着的朝廷牵扯上了,就有些瞪眼不悦…… “先生也别说咱虎娃浑,朝廷给咱上眼药水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咱不说韩遂那老小子,不说那皇甫嵩跑去美稷单于庭的事情,不说万年公主、卢尚书要说和咱与魁头的事情,就说咱借粮给代郡、上谷郡乌丸人的事情,咱虎娃都让小公主做了咱的大长使,咱都让郭公公做了护乌丸校尉,咱更是把十副将全都调离了平城……包括咱自己也跑来了朔方郡。” “先生你自己说说,咱离开平城时,仅往高柳县咱就运送了五十万石粮食,咱俘获鲜卑人的百万头牛羊也都在高柳县,咱为了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除了文远留在高柳县外,咱可有留下一个捣蛋的人?” “可即便如此,那皇甫嵩、朱儁等人还能跑去了高柳县,也幸好咱不在平城,否则咱一定将他们全砍了脑袋!” 蔡邕张了张嘴,最后又是一声轻叹…… “虎娃你……你的性子……” “唉……” 蔡邕的政治神经比他人迟钝一些,可即便如此,也是能看出皇甫嵩、朱儁跑去高柳县的目的,越是知道越是没法子在这些事情上多说什么。 韩遂造反了,把整个凉州祸祸的不成样子,於夫罗、呼厨泉也造反了,尽管还没有进一步消息,蔡邕又如何不知面前小子的精明,他若调动朔方郡兵马,被安置在离石县的五万匈奴人肯定是闹腾大了,鲜卑侵入幽州,张纯、张举、乌丸人苏仆延、丘力居等人造反…… 蔡邕苦笑,心下也不得不接受眼前匈奴人的事情,不得不接受朝廷也是构陷扯腿中的一员。 老好人不笨,可以说他是当代第一史学家,他不是不懂各种阴暗的事情,只是他对政治有些迟钝,性子又敦厚老实,就比如他在对待他的学生王粲王仲宣时,原本应该是学生恭恭敬敬等待先生的召见,而蔡邕呢?身为先生的他却跑出大门外迎接学生,董卓死后,满朝文武皆拍手欢庆,独独蔡邕一人叹息,也因他的叹息而被王允整死在了牢狱,王允弄死了他后,满朝文武也不与王允沾了,为何?还不是因为蔡邕敦厚老实缘故?这么老实的人都容不下,王允又能容得下谁呢? 蔡邕性子敦厚老实,对政治有些迟钝,但不代表他不能看出来他人的算计,毕竟他是个活着的史书,在董虎说出“羌人、匈奴、朝廷”后,他就知道脸前小子在忌惮着什么,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看着蔡邕低声轻叹,董虎知道他想了明白,沉默了片刻…… “咱虎娃不在乎些许名声,砍了百十颗头颅……除了撒气外,剩下的都是不利弊端,留着他们的人头呢?此事也就坐实了他们欲要谋害咱的性命,毕竟他们还活着呢,若他人不信,亲自询问他们也就是了。” “美稷匈奴杀了咱的大长使,杀了河湟谷地的大长使,无论谁来评这个理,那也是美稷匈奴率先挑起的战争,咱虎娃带着将士们砍他们的头颅,抢夺他们的牛羊,那也没有任何过错!” “逃入北地郡的匈奴人没了牛羊,逃入富平县的北地郡、安定郡百姓没有粮食活命,咱虎娃借给他们粮食活命,借一还一,没有赚他们的粮食、牛羊,即便对于那些深恨咱的匈奴人来说,咱对他们也是有活命恩情的!” “可是呢,他们吃了咱的牛羊,却要举刀砍咱们的脑袋,这会让他人如何看待呢?会让与他们群殴过的富平县百姓如何看待?先生今日也是见了,根本没让咱的兵卒动手,北地营兵卒自己就把所有匈奴人绑了起来。” 董虎笑道:“北地郡匈奴人算是完了,已经成了北地郡所有百姓排挤的对象,而咱没有砍下的百十颗头颅呢?因为他们做下的事情而让一两千匈奴族人一起倒霉,更是让整个族群成了北地郡百姓排挤的对象,他们在族中也甭想继任族长、头人,咱就算不杀他们,他们自此也成了个废物。” “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呢?” 董虎拿着酒水来到一脸惊愕的蔡邕面前,边为他倒着酒水边开口…… “杀与不杀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今日之事而让一两千匈奴族人遭受烙刑,日后也肯定会被军中羌人、汉人欺负,这些人就算想造反,他们也没有了统领匈奴人的威望,已经失去了造反的能力。” “先生当能看到,当他们出现在北地营军中,他们就是北地郡匈奴各部未来的继承人,原本他们是有很好的未来,但今日后,他们会失去所有,失去族人的支持,可这个时候,咱虎娃支持他们,让他们获得原有的地位,脑袋上有咱董部义从特有印记的他们,日后……” “他们是匈奴人呢?” “还是我董部义从的部族?” 正文 第305章 仁德名士,仅此而已 (迟到了,还请朋友们谅解。) …… “虎娃你……你……” 蔡邕大惊失色,他能想到董虎不挥刀砍百十颗头颅是因为凉州羌人,是因为杀入太原郡的离石匈奴,是浑小子在彼此厮杀时能减少一些死伤,可他又哪里想到董虎是要一举吞下逃入北地郡的所有匈奴人,而这后果…… 董虎很是没大没小,一巴掌重重拍打了下身形消瘦的蔡邕身上,脸上更是有些好笑。 “看吧看吧……咱就知道,只要咱稍微动弹一下,只要咱一做事情,甭管对天下、大汉朝、百姓有无好处,你们都会将咱当成个小反贼!” 蔡邕一阵无语,叹气道:“虎娃你自己说说,你都做了哪些让人心惊肉跳的事情,又说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话语?就比如刚刚你说的浑话,把匈奴人变成董部义从……匈奴人被你干掉了,凉州羌人、弹汗山鲜卑人若都变成了董部义从,你自己说,日后你小子的眼睛又会盯在哪里?” 董虎咂嘴数次,蔡邕瞪了他好一会,见他不开口,脸上担忧、无奈、苦涩更重了三分…… “哈哈……” 董虎一把搂住蔡邕脖子,很是摇晃了两下,气的蔡邕要狠敲没大没小浑小子…… “羌汉本就是一家,炎帝如此,周武王、姜尚如此,秦始皇所领大秦亦是如此,他们都能成了地地道道的汉民,董部义从又如何成不了地地道道的汉民?” “呵呵……” “羌人也好,匈奴、鲜卑、乌丸人也罢,改了汉姓,学习了我汉家儿郎诗书礼仪,又如何成不了圣人之下的地地道道的汉民?” 蔡邕大惊,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浑小子话语里的意义太过重大,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甚至有些怀疑小混蛋话语里的真假,犹豫了好一会…… “虎娃,老夫……老夫有一事不明,既然……既然你想让羌胡改姓易俗归入汉民,为何……为何不一开始就这么做呢?若你一开始就这么做,朝廷又如何不信你?” 董虎不可置否笑了笑。 “先生欺我年少,自一开始时,咱还是临洮卖羊杂汤娃娃时,朝廷就没有信任过咱,若真的信任咱虎娃,哪里会把救援狄道的第三、第四大队一千人饿的仅剩下不足五百人?若真的信咱,咱领千骑奔袭阎行后,那皇甫嵩也不会至今还欠了咱五千弓弩和所需箭矢,更不会把三万董部义从饿的要造反……” “咱信任朝廷,朝廷信任咱吗?没有朝廷瞎掺和,咱早弄死了那韩遂!” “黄巾贼造反,咱前往中原平乱……算了……不说了,都是泪啊……” 蔡邕又是一阵无语,但眼前小子也没有说错,一开始时朝廷就给他下绊子,就想压着他,可这也是因为浑小子太那啥了不是? 但有一个事实却是真的,无论董虎是如何的悍勇,是如何的精于战阵厮杀,他的年龄都太小了,董卓都被朝廷按了二十年,那能任由他任意发挥吗? 蔡邕根本不用去想也知道,董虎若一开始表现的老老实实听话,此时的他顶多也就领个几百兵马的校尉、司马,或许是两百人的曲侯、百人屯长也不一定,哪里会成了这般手握十万精锐的存在。 大汉朝极为忌惮将领手握重兵,尤为忌惮一人长久手握兵权,董虎崛起的太过迅速,没有经历过无数大汉将军所经历过的仕途履历,就如卢植、皇甫嵩、朱儁、董卓四大中郎将,他们都是做过从事、县令什么的,都是从屁大官吏一路爬起来的,而四大中郎将之中的卢植和董卓遭受打压的时间最长,两人的仕途远比皇甫嵩、朱儁坎坷的多。 董虎没有经历过他们的底层打磨,一开始时就是自募两千佣兵,一开始时就是“营将”级别将领,他没有被哪一个征募,没有走郎官入仕路途,也没有被人荐举孝廉什么的,大汉朝的入仕途径都与他没有丁点关系,即便他做过几日的骑都尉,他也还不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吏,自临洮征募佣兵至今,朝廷没有给过他一文钱、一粒粮的俸禄。 一开始就是统领两千佣兵的营将,之后就如同吹气球似的不断膨胀,看似他没有经历过底层打磨,实际上他在底层打磨的时间并不比他人少了,不算上一世,仅这一世,一个屁大娃娃养活几百兄弟姐妹,游走于关中驼帮、西域商贾、积石山马匪、陇西郡、金城郡官府,每一次青海贩盐都意味着在刀尖上跳一次舞。 许多付出、艰辛、危险都不是他人看得到的,也幸好他有一个成年的灵魂,幸好他知道这个时代是怎样的时代。 从小到大,董虎不知多少次想要偷懒、躲避、放弃……可现实的窘境又逼着他不得不咬牙坚持,不得不每每咧嘴与他人低头。 有些过往没法子去回忆,每一次回忆生死边缘挣扎,每一次回忆着死掉的十来岁的兄弟,心下都是莫名的难过…… 流过血,流过汗,流过泪……他人看到的,也只是整日笑呵呵的虎娃而已。 看着董虎没有经历过底层打磨,实际上在他跟着关中驼帮贩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屯长、曲侯、司马、校尉,只不过他的年纪小些,看着只是一队挖盐的驼帮,只是他没有在大汉朝官场体制下打磨而已。 自临洮募兵时,董虎仅是个十五六娃娃,如此年纪骤然统领两千兵马,而且还在之后领千骑奔袭阎行万五大军,夺回榆中、勇士两城,更是领五千骑奔袭河湟谷地,最后逼得韩遂、边章等人不得不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脑袋,逼得金城塞贼人不得不向皇甫嵩投降。 屁大娃娃所获功劳太大、斩获太大,别说皇甫嵩想要打压一下了,换了任何人都是想要按一按的,可若真的按一按、打压一下,董虎能走到当下情景吗? 绝无可能! 蔡邕知道,浑小子若一开始老老实实低头,绝无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而这也是朝廷和无数官吏认为的“稳妥”处置。 若是换了太平年间,或是董虎早出生十年,他绝对会老老实实的在下面趴着,按照正儿八经的仕途一步步往上爬,可惜,世界没有如果。 董虎心下叹息,一口饮下所有酒水,轻拍了蔡邕消瘦肩背,有些疲惫站起身。 “从一开始时,朝廷就没有给过虎娃任何信任,而且陛下也没有明君、仁君身上丁点痕迹,先生读尽各朝各代史书,可有见到过陛下如此频繁更替三公之情景?” “辅助君王治理天下之三公如此频繁更替,陛下治国如同稚子小儿嬉闹玩耍,凉州羌人造反,先是皇甫嵩任左车骑将军,之后是司徒张温、中常侍赵忠、右车骑将军朱儁以及当下的何苗,自中平元年冬月凉州羌人造反至今,仅三年时间里,美阳汉兵大营更换了五任左车骑将军,三年时间里更换了五任主帅……”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事关天下安危、兴替之军国大事,三年更换了五任主帅,兵卒无所适从,军心何以得安?陛下和朝廷如此处置军国大事,与三岁稚子又有何异?” 蔡邕连连张嘴,想要辩解是内廷宦官蛊惑缘故,可……可这些都是皇帝下达的圣旨、君命总是没错的,就算想要辩解,又如何辩解? 董虎叹气道:“陛下非明君,亦非仁君,朝臣们看似仁德臣子无数,实则少有先生这般真正敦厚仁德之人,皇甫规、皇甫嵩、朱儁以及被汉阳郡反贼杀死的傅燮,哪一个不是招抚羌、蛮、胡无数,然却对被张角兄弟蛊惑的中原百姓残忍暴戾。” “何为儒?” “习先王之道谓之儒。” “何为先王之道?” “外王内圣。” “于外行王霸之道以拓土开疆,于内行仁德养民以安天下。” “呵呵……” “宽外贼而苛于己民,所谓仁德名士……仅此而已。” 董虎没了继续开口的兴致,轻声叹息离开军帐,军中发生了些许动荡,他还需要多走几圈,严厉军法是一回事,私下里安抚兵卒情绪又是另外一回事,一松一弛才是王道。 与蔡邕说了这些话语,也是因为董虎感觉董卓上位的机会越来越近的缘故。 另一个车轮下,董卓真正上位的事件是他在皇帝病逝后跑去了雒阳,而在这之前则是朝廷掉董卓任并州牧,将他调入并州的原因是成了流浪狗的於夫罗、呼厨泉联合白波军杀入太原郡,因为需要大将防御匈奴人,这才将董卓调入并州、河东郡,而现在,於夫罗、呼厨泉兄弟造反了,尽管董虎忘了皇帝刘宏是何时病逝的,但这种脉络是不会有错的,所以当离石匈奴残部造反后,董虎就感觉自己转正的机会正在一步步走来,他也需要适当的透露出些自己的心意,算是转正之前的铺垫。 蔡邕是敦厚君子,虽然他在政治上是个小白,也不懂征战厮杀,但他在内外廷的人缘是很好的,在民间百姓、清流士人中都有很高的威望,董虎虽然有些没大没小,一老一少也会相互瞪眼置气,但他内心是极为尊重这位老人的,也极为愿意自己在政治上有这么一位实诚君子盟友。 董虎离开了中军大帐,带着一干亲随进入北地营安抚军心,蔡邕却一个人呆坐在帐内,直至亲闺女寻来时,方才吐出一声长叹。 “唉……” “何苦来哉……” 正文 第306章 咱是造反还是不造反? 数千董部义从杀入龟兹人营地,仅一夜时间,数千龟兹人要么被砍了脑袋,要么被烙了印记剁了手指,无数匈奴小部惶恐不安,但随着百十个烙了字的匈奴兵卒回到各自族群后,情形瞬间扭转,各部族反而全指着龟兹人营地大骂不止…… 董虎一边停下休整,一边注视着富平县的动静,而这也让匈奴各部头领心生不安,连夜进入董虎军中解释,唯恐小煞星又举起屠刀来。 不管匈奴各部是否相信“预谋造反”事情,在董虎抽调了北地郡五千青壮后,他们就已经没了任何造反的实力,要么低头臣服,要么被无情屠戮一空。 该杀的一刀杀了,该安抚的也要安抚,无论董虎如何的温言安慰一群惶恐头人、族长,他的心下都是冰冷一片,只要给了他机会,还会再次冷血无情举刀屠戮。 但有些事情,有些问题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了,就需要安静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为了稳妥,董虎暂时停下脚步休整,在他想要趁着离石匈奴残部造反时,再次弄残或是彻底干掉逃入离石县、富平县的东西两部匈奴残部。 趁着冬日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董虎强按着富平县匈奴残部拿出两千匈奴人,一举剥夺了他们的有生力量,之后他会亲领数万精锐南下太原郡,他会毫不留情的弄死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所领五万匈奴残部,相比逃入北地郡匈奴,他更为在意弄死於夫罗、呼厨泉所领的离石匈奴残部。 正当他将北地郡匈奴残部的危害性降低到了冰点时,他却不知朝廷又给他抹眼药水了,在董卓尚未成为帝国太师呢,他和董瑁竟分别成了凉州牧、并州牧,消息传到他手中时,已经是他带着尚未开战就“损耗”了一成战力的北地营回到廉县时候。 董虎前往富平县,想要让蔡邕北上廉县,帮着他看守河套三郡,按照原本大汉朝的行政地域归属,廉县也是北地郡治下领土,蔡邕跑到廉县也算不得什么,可当董虎夺回河套三郡后,不仅将隶属于雁门郡的强阴县并入了云中郡,也将廉县并入了朔方郡。 小混蛋强行霸占了廉县,强行将廉县并入朔方郡,蔡邕再北上进入廉县就有了那啥了,但蔡邕考虑再三,不顾政治风险,还是答应了董虎的请求,可他又哪里想到,抱着个娃娃的浑小子竟然成了凉州牧,成了督管凉州军政民律所有事务的一方实权大吏,如此之下,再征调蔡邕就合理合法了,也不会因此让朝廷不满,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董虎一脸的无奈,他又不憨不傻的,自是能够看到朝廷的狠辣。蔡邕很是撇了他一眼,又端起酒水…… “你小子每每胡言乱语,说什么朝廷不信任你,现在陛下让你做凉州牧,难道你小子还不满意吗?” “切!” 董虎抱着儿子来到蔡邕身旁坐下,一手怀抱着儿子,一边将信件送到老人手里。 “先生的屁股就没有坐正过,让咱做凉州牧是信任咱?若真的信任咱虎娃,就应该让咱做并州牧,而不是让咱虎娃与那帮贼人去拼命。” 蔡邕眉头挑了下,很是正儿八经将平城送来的信件又翻看了一遍,至于里面的混账不满话语则被他自动屏蔽掉。 “那以你小子的意思,是不满董校尉出任并州牧了?” 听了这话语,董虎一阵苦笑摇头,转头看向老人背后站立的阮瑀。 “元瑜,你可莫要学你先生三言两语就充满了阴谋诡计、挑拨人心,做人要堂堂正正才是。” 蔡邕鼻孔粗气一阵直冒,他当然能看出董瑁出任并州牧意味着什么,又会对身边浑小子造成多大的影响,可他又哪里知道董卓会成为帝国未来的太师,又哪里知道两兄弟的深厚情谊。 “呵呵……” 董虎与一脸苦涩的阮瑀随意说了句,这才略带笑意看向蔡邕。 “不管先生信不信,咱虎娃更愿意大公子前来并州,文人与武将终究还是有诸多差别的。” 蔡邕心脏没由来的一紧,本能的察觉到董瑁前来并州可能并不是件好事。犹豫了好一会…… “虎娃你……你真的愿意将自己打下来的一切交给他人?” “他人?” 董虎一愣。 “大公子是咱的兄弟。” 听了他这么说,蔡邕心下担忧更大了一分,眼前小混蛋虽然统兵十万,算上河湟谷地内的百姓,所掌控的人丁将近了八十万,虽然还没有河东、河内两郡人丁多,更是比不上雒阳所属河南尹两百万人丁,但他却实已经成了一方实权诸侯。 尽管董虎已经成了一方实权诸侯,但蔡邕知道,面前的小家伙只是临洮董家的旁支散叶,也就董卓距离他远了些,若是距离近了,肯定也是要进行一些打压的。 枝干细小,旁支散叶却极为繁茂,想要让大树健康壮大,就要去掉一些枝叶,将更多营养汇聚在主干上,身为当世第一“史学家”的蔡老头,那能看不出浑小子身上的隐忧吗? 浑小子距离董卓太远,董卓就算想要敲打几下也是无可奈何,但蔡邕心下知道,双方只要碰撞在了一起,董卓肯定会进行打压,比如让那个董瑁瓜分浑小子的兵权、人丁,若按照常理,董瑁一旦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引起董虎的反抗,就如同信件上对董瑁不满的话语,可看着他的态度…… “虎娃,你真的愿意分出兵马、人丁与他人?” 蔡邕不确定再次开口,董虎却一脸怪异。 “咱领五千骑奔袭河湟谷地时,大公子留守榆中塞,督管咱的三万兵马。” “咱领兵入中原平乱时,大公子留守河湟谷地,督管谷地内几十万百姓。” “两度出任董部义从大总管,再次出任咱的大总管又如何不可?” 董虎一脸怪异,蔡邕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大公子性子敦厚、仁德,又不会扯咱的后腿,出任董部义从大总管又有什么不妥的?反倒是他人,即便是先生这般君子,那也不能担任咱的大总管,不是因为先生品德不好,而是先生今日的这番话语,而是因为先生的屁股不正,老是歪在朝廷的一边。” 蔡邕一阵无语。 “老夫是朝廷的臣子,自然是要歪在朝廷的一边,难道还歪在你小子一边不成?” 董虎无所谓笑道:“所以啊,咱是没法子让先生真正督管董部义从的,在朝廷与百姓之间,在刘氏与天下之间,先生会选择朝廷,会选择皇帝陛下,而不是选择百姓和天下,咱又怎么可能会将董部义从交到先生这般忠臣手中?” 蔡邕一阵呆愣,继而又眉头紧皱,不仅他是如此,身后站立的阮瑀同样如此。 看着苦娃挺着大肚子寻来,董虎抱着儿子也站起了身体。 “朝廷不等于百姓,刘氏江山也代表不了天下万里江山,但不管怎么说,朝廷能让小子做凉州牧还是件好事的。” 苦娃挺着个肚子前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丫头,一个小文姬,一个年龄更小的小董白,一高一矮俩丫头搀扶着苦娃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她们弱小力气能不能帮上忙就是另外一说了。 在小董白出现后,怀里的儿子就不怎么老实了,董虎也把挣扎不断的儿子放到地上,转而架着苦娃…… “虎娃,愿不愿意让董校尉就任并州牧,那是你小子的事情,公主担任右车骑将军,领董部义从征讨叛军事情又怎么说?” “还有……老夫不懂兵略,高公公虽然做过你的监军长使,可高公公也没领兵作战过,公主又如此年幼……这是不是不妥?” 董虎搀扶着肚大的媳妇准备离去,嘴里还说着埋怨话语,可蔡邕却不愿意放过了他,竟又带着闺女、弟子在一旁骚扰。 董瑁对董虎的性子太过了解,一眼就能看出董虎出塞的意图,能看到他的重点方向,知道他没办法舍弃弹汗山鲜卑而离开并州,这才有了万年公主刘妍担任右车骑将军、蔡邕和郭胜分别出任左右监军长使提议。 正因董瑁对董虎的了解,这种提议出来后,董虎就算想要反对也很难,小公主、蔡邕、郭胜都是不懂战阵厮杀的,由他们统领、监军,最多能督管军法、粮食辎重,能够影响的顶多是杀入河西四郡后的各郡县的民务,他们是插手不了军务上事情的。 董虎更为看重的是军队,只要军队的粮食辎重不会受到影响,民务上即便有什么不妥当,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变故,尽管他不知道这是董瑁的提议,心下却也算是认同了此事,可听着蔡邕的话语,好像又想给他抹眼药水,不由瞪了他一眼。 “刚刚咱还说朝廷与百姓、刘氏江山与天下呢,先生就又要与咱虎娃抹眼药水,又要让皇甫嵩、朱儁一干人给咱捣蛋……” “虎娃你误会了!老夫……那个……大汉朝又不是仅有皇甫义真、朱公伟两位知兵将军,卢子干也还是不错的!” “卢植卢子干?” 董虎停下了脚步,一脸怪异看着年仅四十余岁却跟个小老头似的蔡邕。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公孙瓒、刘备皆是卢子干的学生弟子,且不言杀不杀叔父的原因是何,仅两军对阵前欲要作乱擅杀统兵大将一条,不顾长安三辅安稳而擅杀大将一条,他们就没资格做统兵将领。” “学生弟子如此,其师长又怎敢令人信之?万一也整个宴会杀将,万一把将士们激怒了,砍了小公主和你们的头颅,咋整?咱是造反还是不造反?” 蔡邕一阵呆愣。 “这个么……若卢子干实在不合适,也还是可以再换人的……” 正文 第307章 公孙瓒的决定 蔡邕也算够拼的,不断的提出好几个统兵将领,但都没能让董虎答应,皆以不认识、不熟借口拒绝,但老好人也并非没有所得,董虎答应了他,他的学生弟子可以跟在小公主身边,只要不插手董部义从军中事情,余者他是一概不问。 不插手军中事情,不代表不能做河西四郡的太守、县令什么的,蔡邕又不憨不傻的,见董虎让了一大步,虽不能插手董部义从的作战指挥权,却也算是获利颇多,至少说明浑小子确实没有造反的念头。 董虎对於夫罗、呼厨泉造反极为重视,但他却没有第一时间介入,反而刻意在拖延,很有种故意纵贼的意味,但当平城送来董瑁的消息,他也不得不与蔡邕仔细交代了后,带着小董白和近万将士返回平城,而廉县乃至整个河套三郡后方全都交给了蔡邕和四个养子,并将大肚子的苦娃和一两岁的儿子留在廉县。 在董虎带着三千骑、四千北地营兵卒转而向东返回平城时,草原上再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燕然山将军董赤领万五铁骑不断向西扫荡,而领五千骑驻扎在姑衍山的刘弃则向南扫荡,任何夹缝中的小部族都要做出选择,要么向董部义从低头臣服,要么被摧毁,成年男人全部砍去脑袋,余者全部沦为董部义从的奴隶。 漠北草原太过空虚,匈奴西迁时带走了太多的人丁,剩下的也大多被弹汗山鲜卑强行掳走,成了弹汗山鲜卑的一员,以至于漠北草原极度空虚,以至于到了石虎入主中原时,拓拔鲜卑明明占据着漠北万里草原,几十近百年的发展,依然不如辽东辽西丛林慕容、宇文鲜卑实力雄厚。 董赤是斥候大队长,在斥候帮助下,漠北草原数千里内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马匪出身的刘弃同样不差,领五千骑奔袭各小部也是屡屡斩获颇丰。 董虎不太担心董赤、刘弃,在击败了大鲜卑山出身的拓拔部后,他们几乎就是草原的新一代霸主,即便两人受挫、战败了,只要能干掉更多草原部族,进一步让漠北草原空虚,草原两万骑全部折损殆尽,董虎也能接受,也认为他在战略上获得了先机、胜利。 草原趁着冬日各部族聚集在一起的时机,再次掀起一波腥风血雨,再次对草原进行重新洗牌,而这种打草谷、洗牌行为,董虎可能会持续十年甚至更久,直至整个草原彻底成为董部义从的天下! 董瑁带着病重的李氏自南而北,董虎带着小侄女董白自西而东,兄弟两人都在向平城赶路,雒阳朝廷、美阳汉兵大营的董卓、汉阳郡境内的一干反贼,甚至正在统领三千幽州骑的公孙瓒、孙坚、刘关张……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厮杀后的他们,也不由将目光投向进入河内的董瑁、李氏夫妇…… “呸!” “凉州崽子……” 环眼张飞重重吐了口唾沫,吃过董卓、董虎大亏的他,也将心下厌恶强加到了董瑁身上,见到所有人将话题扯到了刚刚一脚踏入到了河内的董瑁夫妇身上时,本能的表达了不满。 “三弟不得胡言乱语!” 见所有人转头看来,刘备心下一惊,不由伸手拉了下张飞的手臂,也一脸歉意向公孙瓒抱了抱拳。 “益德鲁莽,还望兄长莫怪。” 自从美阳大营事情后,公孙瓒心下就极为不喜甚至厌恶刘备兄弟,尤其是浓眉环眼的张飞,若不是他当日咋咋呼呼,自己也不会一时糊涂,三千乌丸义从又怎么会被董重所领重甲骑屠戮一空? 刘备再次护着张飞,公孙瓒本能的恼怒不喜,不等他开口,手下头号大将严纲却一脸恼怒。 “整日吹嘘勇猛……却连那董虎一招都接不住……” “你说什么——” 当日在广宗城下一时大意被董虎一个沉重抱摔砸在地上,几乎成了张飞这辈子的耻辱,平日里别说他人了,就是刘备、关羽开口提及此事,他都会火冒三丈,严纲当着这么多人提起往日的耻辱,登时激怒了他,提着丈八蛇矛就要戳严纲无数个窟窿,可严纲是谁,公孙瓒名下最勇猛战将,是三千幽州骑最精锐的白马义从的统领,见张飞提着蛇矛指向自己,登时大怒,提着马槊指着张飞。 “老子就说你了,你待如何——” “若非是你,三千乌丸义从又怎会死了个精光——” “乌丸人又怎会恼怒了主公——” 严纲大怒,三千乌丸义从跟随公孙瓒前往关中三辅,结果却一个都未活着回到幽州,这也让各部乌丸人极为恼怒,乌丸人造反后,原本在幽州颇有威望的公孙瓒再征募乌丸人,即便是在老家辽西令支城也征募不到了乌丸人骑,不仅如此,造反的各郡乌丸人遭遇他们时,都是一场极为残酷的厮杀,这也让公孙瓒等人极为恼怒刘关张三人。 严纲大怒,公孙越、公孙范、田豫、田楷、单经、邹丹……全提着刀兵恼怒看向刘关张三人,随军监军大使刘和看到又是这样一幕,脑仁子就是一阵疼痛,也不由看向同样冷脸恼怒的孙坚等人……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平日里谁都不提起那个临洮小儿还罢,一旦稍有瓜葛的,一准就成了这般情形,全都脸红脖子粗要干一架情形。 刘和是幽州牧刘虞的儿子,此次跟随征讨大军就是为了调和双方之间的矛盾,见他们又恼怒争吵了起来,也不得不踢马挡在所有人面前。 “正值国家不安,贼人肆虐乡野之时,诸位还需同心杀敌才是……” 见刘和再次劝和,公孙瓒等人心下就是一阵不喜,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场面也一时间冷了下来…… 见众人皆不开口,渔阳将鲜于辅先是看了眼孙坚、刘关张等人,这才向公孙瓒抱拳。 “公孙将军,是否继续追杀那张纯、张举?” 张飞见鲜于辅率先张口询问公孙瓒,刚刚压下的恼怒又冒了出来,不满嘟囔。 “贼人刚被我军杀败,自当奋勇杀敌,一举把贼人劫掠的百姓抢回来!” 张飞开口,公孙瓒名下一干将领就是不满…… “我军虽杀退了贼人,却也折损了数百骑,若一举杀入辽东境内,一旦被贼人断绝了后路,又待如何?” “就是!当日在榆中城下时,就是因为太过冒进才遭受了如此大败,末将还是觉得当谨慎些!” “末将也认为当谨慎些……” 幽州将领与乌丸人打交道最多,知道他们其实就是另一个凉州羌人,相互间并不团结,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但张飞开口支持继续杀敌,他们就纷纷开口反对。 听着自己兄弟们纷纷反对,公孙瓒眉头微皱起,不由看向行军长使关靖。 “士起以为当如何?” 关靖字士起,本是太原郡酷吏,后因被人弹劾而流落幽州,遇到公孙瓒后,没想到两人竟然一见如故,也成了公孙瓒的亲信谋士,只是在公孙瓒领三千乌丸义从时,他并未跟随前往。 但凡边军将领,那就没有不对切身之痛的羌胡痛恨的,公孙瓒同样也是这样性子的人,只要有干掉杀人劫掠的乌丸人机会,那都不愿意放过,性子里本就有“严厉、酷烈”四字,遭遇不被他人喜欢的酷吏关靖时,两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对上了眼。 见主公询问,关靖皱眉了下,抱拳道:“下官赞同乘胜追击,原因有二,其一我军虽有冒进之意,然我军皆是骑军,与当日将军在榆中城下情形不同,若真有什么不妥,以将军和众将的悍勇,若想领兵脱身并非难事;其二是……” 关靖当着众人的面,上前拉着公孙瓒衣袖,公孙瓒虽然眉头微皱了下,但他并未拒绝,而是跟着关靖走了十数步,一干幽州将领自觉不自觉的挡在他人面前,将他人隔离开来。 关靖眼角余光扫视了下,见无他人靠近,这才低声开口。 “主公在美阳做的事情确实不够谨慎,那董卓是西凉将领,主公是幽州北地将领,董卓与主公一西一东并无恩怨,不应该太过得罪凉州将领才是。” 公孙瓒心下叹息,知道自一开始就有些冲动了,可事已至此,想要后悔也没了法子…… “唉……” “士起说的是,瓒……确实莽撞了。” 关靖心下叹息,大敌当前,又正值汉兵大败之际,无论是何理由,在无朝廷旨意前杀统领大将,那都是个错,即便成功杀了董卓,事后也必然要给凉州一系将领一个交代,朱儁是美阳大营主帅,无论有无罪过,在既成事实面前,朝廷也只能力保主帅朱儁,避免进一步造成军心动荡,可无关紧要的孙坚、公孙瓒等人肯定是要人头落地的,肯定会用他们的人头来平息董瑁、董虎一系凉州将领的愤怒。 关靖心下知道公孙瓒做了蠢事,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可他不能不开口美阳大营一事上造成的影响。 “主公在美阳做的有些鲁莽了些,以至于让乌丸人皆恼怒主公,这个时候……主公当尽量拉拢住幽州汉民,若能救回被张纯、张举一干贼人掳走的汉民……” 公孙瓒陡然一惊,突然明白了关靖因何不愿让他人当众听了这番话语。什么话语也未说,只是重重拍了关靖肩膀两下,这才转身走向一群皆皱眉的众人…… “贼人正值败退恐慌之时,我军当全力杀贼报国!” “传令全军……” 正文 第308章 公孙瓒冒进被围管子城 “杀——” 公孙瓒怒吼,无数铁骑如潮水冲向正在溃败的数万贼人,眼见着汉兵再次杀来,大败后的张纯、张举大惊失色,两人竟想也未想向北继续奔逃,无数贼人一见主将跑了,也不顾俘获的汉民和粮食辎重了,全惊恐四散奔逃。 “汉兵杀来了……” “快逃……” 无数人惊恐四散奔逃,张纯、张举两人连自己的妻儿也不顾了,无数汉兵铁骑没有理会惊慌失措的百姓,挥舞着刀剑追杀已经吓破了胆的无数贼人,从清晨一直追杀到了午时…… 汉兵大胜,仅夺回的汉人俘虏就有过万人,牛羊辎重无数,可就在公孙瓒犹豫着是不是回军时,一个让人不安的消息传了过来。 “报将军,辽东贼首苏仆延、辽西贼首丘力居、右北平贼首乌延领兵五万杀到了徒河……” “什么——” 众将大惊失色,齐齐看向面色大变的公孙瓒,而这个时候,公孙瓒却极为冷静。 “田豫!” 田豫想也未想,上前抱拳。 “末将在!” “领一百战车押后,本将军与你五百骑,再从汉民中抽调三千青壮,务必挡住贼人!” 田豫重重抱拳。 “诺!” 公孙瓒犹豫看向刘和,下一刻又转而看向关靖。 “士起你与刘长使立即组织百姓撤往管子城,贼军在我军背后,我军已经无退路,当下只能暂避贼人锋锐退入管子城等待朝廷救援,粮食辎重绝对不能遗弃……” 公孙瓒话语尚未说完,张飞有些不满开口。 “贼人杀到背后,我军杀过去就是了,若是躲在城内,岂不是伸着脖子让人砍?” “益德闭嘴!” 张飞不满公孙瓒,刘备大惊,一把拉住张飞训斥。 “我军是三千骑军,军中又有百辆铁甲战车,兄长若要冲破贼人军阵自是不难,可跟随着过万百姓又如何走脱?” 刘备训斥张飞几句后,这才转身向冷脸恼怒的公孙瓒深深抱拳。 “益德鲁莽,兄长莫怪!” …… “哥哥休与他求情……” “三弟!” 见公孙瓒恼怒不开口,刘备就这么双手抱拳弓着身子,张飞见自家哥哥遭受屈辱,大怒,正待暴躁上前,关羽唯恐他又说了什么激怒他人话语,连忙将人死死抱住,就在张飞还要大怒甩开关羽时,就在刘备欲要再次训斥时,数月来沉默寡言的孙坚突然站了出来。 “公孙将军也知张将军性情,并非有意挑衅将军威严,正值贼人当面之时……” “什么张将军,一个无名小卒也敢用‘将军’两字,若非主公心胸宽宏,一个小卒也敢在主公面前猖狂?” 严纲背后一小将突然冷哼,一大群幽州将领皆有些不满。 “你个腌臜……” “益德闭嘴——” 刘备突然暴怒,指着张飞大怒。 “你这厮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我……” 刘和突然上前,再次开口劝解。 “公孙将军,正如孙将军所说,大战之前还是莫要再起了争执,当先击败贼人才是。” …… “哼!” 过了好一会,公孙瓒方才重重冷哼,心下更加恼怒刘关张三人,但他此时不得不给刘和一个面子,人也转而看向孙坚。 “孙将军阵前悍勇,可领千骑为田将军护阵。” 见公孙瓒开口,刘和、刘备皆没由来的松了口气,孙坚也郑重抱拳。 “诺!” 孙坚遭受了一次打击后,人也谨慎了许多,除了对战杀敌时依然勇争先锋外,数月来皆是不怎么言语,听着他的应诺,公孙瓒也很满意点头,但他还是恼怒扫了一眼刘关张三人,这才再次看向所有人。 “我军若要离去自是不难,但我军不能轻易舍弃百姓!” “哼!” 再次看了眼每每挑战自己威严的张飞,冷哼一声,大步走向自己乌黑战马,他人见此,也纷纷大步离去,就是孙坚也只是看了眼刘关张,最终还是什么话语也未说,场中也只剩下了三人…… “哼!” “此战过后,哥哥若不走,益德就走!” “哼!” 张飞心下火气不断翻滚,刘备、关羽相视后皆是苦笑一声。 “三弟你应该收敛些脾气……” “咋了?了不起益德回家还了那厮的钱财!” 张飞是真的怒了,刘备见他如此,最后也只得无奈拍了他两下肩背。 “你我兄弟同生共死,三弟若是不愿,你我兄弟还回乡快活就是了……” “哈哈……” 听了刘备这话语,张飞嘴咧的老大,很是锤了下郁闷不已的关羽胸口。 “咱就说嘛,大哥最是兄弟义气!” “哈哈……” 张飞大笑,刘备、关羽全都摇头苦笑不已,可事已至此也是无可奈何,但不管如何,他们三兄弟都要打完这一场战争。 大股敌军来袭,救回的过万汉民慌乱,更甚者有不少人想要舍弃一切逃跑,但他们都被兵卒用着皮鞭驱赶了回来,刘和、关靖更是不断踢马高喝…… “都不许乱……” “不许乱……” “大家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活命……” …… 在刘和、关靖不住呼喝安抚和近千骑四处游走皮鞭招呼下,惊慌失措的百姓安静了些后,拖拉着一辆辆粮车,驱赶着无数牛羊向着最近的管子城奔逃,而他们背后数里处,田豫领着百辆铁甲车正与无数乌丸人对峙。 公孙瓒的战车与朝廷的战车不一样,是真正的铁甲车,与披裹着的铁皮的攻城车有些相似,正因这些战车相助,三千骑才能势如破竹杀的张纯、张举等人一路败退。 看着田豫又把百辆铁甲车拿了出来,漫山遍野的乌丸人脚步猛然一顿,丘力居正在观察,一旁的乌延眉头紧皱…… “若不毁去这些铁甲车,咱们恐怕是奈何不得那公孙小儿。” 丘力居没有回答乌延话语,而是看向辽东乌丸诸部大人苏仆延。 “苏仆延,你觉得如何?” 苏仆延抬起马鞭指向缓缓后退的百十辆战车,脸上多了些笑意。 “他们在后撤!” “丘力居、乌延,你们觉得他们会撤向哪里?” 面前人数虽多,甚至还有让他们吃了些亏的铁甲战车,但大多数都是些步卒,而且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征募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在缓缓后撤。 丘力居点头笑道:“不错,他们想后撤,咱们就让他们后撤好了,若是躲入城内,咱们堵着城门,把他们全部饿死也是不错的!” 乌延左右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既然你们决定了,那咱们只需困住他们好了。” 辽东辽西的地域与凉州虽然差别很大,但关口要道地形却差不多,一个是走渭水道,一个是走山海关一带进入,数万乌丸人出现在了公孙瓒一干人的背后,就相当于乌丸人堵住了山海关的出入口,而三千汉兵、过万汉民实则就被堵在了乌丸人的腹心,到处都是乌丸人,一旦公孙瓒选择躲入管子城死守,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丘力居、苏仆延、乌延等人见公孙瓒想要躲入城内,而不是与他们对怼冲杀出去,数万乌丸人也不着急了,尾随在后,任由一两万人躲入一座小城内。 公孙瓒等人躲入城内,也将自己彻底陷入了死地中,也成了所有人的噩梦,无数乌丸人顶着简陋木板上前,公孙瓒等人以为乌丸人要攻城呢,纷纷在城头做好了准备,哪里想到,人家根本不是攻城,而是在各个城门外挖土堵城,把道路挖断,铁甲战车就没办法冲了出来,汉兵再出来就用弓箭招呼,一连数日,就是公孙瓒都带着人冲杀数阵,最后还是被无数箭矢生生堵在了城内。 冲不出去,丘力居亲自上前招降,公孙瓒怒骂拒绝,双方再次彼此对峙,每一日,不是孙坚出城叫阵厮杀,就是刘关张和公孙瓒手下一干大将叫阵,可乌丸人吃了几次亏后,根本不予理会,哪个敢跑出来,无数乌丸人上前就是一通乱射,最后所有人都没了法子,除了每一日张飞站在城头指着乌丸人中军大帐怒骂胆小鬼外,其余的人连骂人的脾气都没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 “现在怎么办——” 张飞暴怒,但他也只能在厅堂外暴怒,别说张飞了,就是刘备!公孙瓒也不让他踏入议事厅堂内一步了。张飞暴跳如雷,刘备一脸的苦涩,关羽冷着脸不言不语。 “怎么办——” 张飞又暴吼一句,刘备无奈开口。 “杀又杀不出去,咱们也只能坚守等待朝廷的救援……” “大哥!这都一个月了!朝廷要是来救咱们,就算爬也该爬过来了吧?”张飞环眼怒睁 关羽叹气道:“三弟总不会让大哥投降了城外贼人吧?不投降,除了继续等待朝廷救援外,咱们还能如何?” 张飞一跺脚。 “要不……咱们三兄弟趁夜杀出去,就咱们三兄弟,贼人想来也不会太过注意!” 刘备眉头不由一皱,想了下还是摇头拒绝道:“百姓尚未走脱,你我兄弟又岂能做临阵逃脱之事?三弟还是莫要说出这等话语了。” 刘备、关羽两人皆反对,张飞最后也只能作罢,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若是另一个车轮下,他们要在城内坚守将近一年时间,连皮甲都要生生吃进肚子里,一两万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足一成…… 正文 第309章 董瑁的异样 女人走的很平静,除了眼中残留一丝留恋、遗憾外,董瑁自始至终陪伴在左右,低喃着他人听不清的话语…… “大公子,刘州牧在外面已经等待了两刻钟。” 亲随董越没敢抬头,轻声说着幽州牧刘虞,见董瑁依然怀抱着早已冰冷的妻子,眼角滴落两滴泪水,脸上却满是笑意,用着消瘦手指轻轻帮她捋顺额前发丝…… “一娘,虎娃说……过奈何桥前要喝一碗孟婆汤,你可莫要急着喝……等着相公去寻你……” 董瑁从怀里拿出个剪刀,犹豫了许久…… “一娘,你先去陪着阿娘,别忘了……在奈何桥前等着相公……” 董瑁将一缕秀发小心包好放入怀中,低身亲吻了下枯瘦的让人不忍直视的妻子,许久才钻出马车,不远处正是等待许久的幽州牧刘虞,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走向刘虞,而是看向身量魁梧的董越。 “董越,你去寻些人,为夫人……火化送行。” 话语说罢,董瑁大步走向被拦住的刘虞,唯恐一个犹豫就要发动一场战争。 汉阳郡杀官造反,道路已经断绝,想要安安全全将人送去已经不可能,除非发动一场战争打通道路,可他知道,父亲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发动一场战争的,而自己兄弟的兵马尚在塞外,兵力太过分散,想要聚集在一起需要时间…… 董瑁强忍着心下悲痛,来到刘虞身前率先抱拳。 “刘州牧。” 刘虞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下不由一阵轻叹,可一想到深入敌境被围的三千儿郎…… “令夫人……” “董州牧还请节哀……” 刘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董瑁沉默好一会。 “刘州牧前来,肯定是有要事吧?” 刘虞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将公孙瓒等人被困管子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贼人势大,我军被困管子城,坚守一两个月无碍,可将士们又如何可坚持太久?” 董瑁默默点头,但还是摇头拒绝。 “父亲既然不再追究那公孙瓒等人的事情,瑁也不会因私废公,只是……瑁可否问州牧大人一个问题?” “三千幽州兵卒与数十万人的安危相比若何?” “三千幽州兵与太原郡相比若何?” …… 刘虞、皇甫嵩、朱儁等人都知道董瑁自河内北上幽州,想从仇水谷地进入高柳、平城,前来相见的不是皇甫嵩、朱儁,而是幽州牧刘虞,原因就是这些人都与董卓、董虎不对付,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恩怨。 听到董瑁开口,刘虞心脏不由一紧。 “三千幽州兵马被困管子城,刘州牧前来寻瑁,肯定是想动用高柳乌丸人,可一旦动用了那里的乌丸人,弹汗山鲜卑人又当如何?州牧大人如何保证鲜卑人不会攻打高柳?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攻打诸闻泽?” 董瑁摇头说道:“若虎娃没有调动数万骑进入漠北草原,州牧大人调动乌丸人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州牧大人允许虎娃调兵进入代郡境内代为防守即可,可问题是……虎娃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填补空虚的代郡……” 刘虞忙说道:“听公主殿下说,平城内现在有五万兵马,只需抽调一万……” 董瑁眉头不由一皱,他无法得知平城现在究竟有多少兵马,他只能根据原有知道的数字进行推算,听到“五万”数字时,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平城内有五万兵马?这不大可能,从去岁虎娃动用的兵力来看,至少有三万汉兵骑调离了平城,去除掉去岁折损的兵卒,平城内顶多有两万兵马……” 见刘虞还要开口,董瑁摆手阻止,说道:“如果真如州牧大人所说,平城内现有五万兵马,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虎娃调动了朔方郡的兵马进入平城。” “但是!” “虎娃调动朔方郡的兵马,真的是为了救援幽州?虎娃如何能提前想到三千幽州兵马在管子城被围?” 董瑁摇头道:“虎娃若调动朔方郡兵马,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对鲜卑人再次发动进攻,要么就是南下剿灭於夫罗、呼厨泉勾结白波军的造反!” 董瑁一脸郑重。 “州牧大人要征募代郡乌丸义从,就必须要让虎娃千里征调的朔方郡兵马进入高柳,就必须坐视贼人在太原郡境内肆虐。” “州牧大人真的愿意如此?” 刘虞连连张嘴,过了好一会,抱拳深深一礼,什么话语也未说,正待转身离去…… “州牧大人,真的需要调动兵马才能为管子城解围吗?” 在董瑁尚未前来时,朝廷就将他的建议送到了幽州,刘虞也不是没有派遣使者,只是……只是时机不对,正值张纯、张举势大到处劫掠发财的时候,可若是公孙瓒杀的张纯、张举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时候,说和就极为容易,可现在,公孙瓒等人被死死困在管子城,就算想说和,乌丸人又如何可答应? 也不知道董瑁是怎么想的,很突兀的突然开口。 “若州牧大人信任,不若让瑁前往一趟辽东试试。” 刘虞一惊,忙说道:“董州牧可能不知,刘某之前已经遣使了数次,然却无一人安全回返……” 董瑁沉默少许,说道:“瑁并不认为非要动用兵马,若刘州牧遣使尚无法说服贼人退却,也一定是因两个原因,简单的说就是恩威不足。” 刘虞心下一惊。 “恩,没有拿出让他们满意的东西;威,幽州没有真正威胁到他们的生死存亡,或者说内忧外困的大汉朝没能威胁到他们的存亡。” 董瑁想了下,说道:“瑁虽只一人,然瑁背后还有击败了匈奴、鲜卑人的董部义从,即便那丘力居再如何猖狂自大,就算不答应和解,想来也不敢如何了瑁,然而这只是以势压人,可州牧大人也知道,刀子毕竟没有砍刀他们头上,没有感受到疼痛和恐惧之前,瑁的威胁只能算是让他们忌惮,只有幽州拿出一些可以让他们满意的好处,双方才能真正和解。” “敢问州牧大人,幽州可以付出怎样的利益?” 刘虞沉默许久,叹息道:“刘某又如何看不出公主殿下在高柳县所作所为,只是幽州真的没有更多的钱粮借给乌丸人,若……若乌丸各部能够忠臣朝廷,幽州可以与他们市易一些盐铁布匹。” 董瑁突然一笑。 “若州牧大人愿意与他们市易,那就再也没了任何问题,待瑁处理了一些杂事后,前往一趟辽东也就是了。” 刘虞抱拳就要行礼,董瑁拄着拐杖让开了些。 “大人无需如此,管子城想来是可以多守几日的。” 说罢,董瑁只是与他抱了抱拳,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马车,脸上也多了些哀伤…… 李氏病重,董瑁有心理准备,可他不知道董虎没有这种心理准备,当她带着小董白火急火燎返回平城,没见到董瑁后,带着小董白又奔到了高柳,还是没能见到人,不等小公主要寻他麻烦,就又带着小侄女跑去了仇水谷地,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沿着仇水进入幽州腹心呢,一个让他心生不安的消息传来,董瑁竟然已经自蓟县转道前往辽东…… “难楼兄弟!” 董虎一把搂住难楼的脖颈,很是摇晃了下这个上谷郡乌丸部大人的脖子。 “想来你是听了些咱虎娃的性子的,大公子是咱的兄弟,咱是绝对不会坐视咱的兄弟有危险的!可你们乌丸人威胁到了咱兄弟的性命……” “咋整吧?” 苏仆延是辽东大人,丘力居是辽西大人,乌延是右北平大人,张纯算是渔阳郡大人,难楼是上谷郡大人,再加上董虎成了代郡乌丸各部的大人,六郡六个乌丸部大人,但双方实力却各有不同。 诸如苏仆延名下有一千多个乌丸部落,但被董虎搂着脖子的难楼名下却有九千多个部落,当然了部落与部落是不一样的,强大部落可能拥有数千上万帐兵,弱小的可能就只有三两个人,子女分家了,分出去的就是一个部落,哪怕这个部落可能就一个人,父母可能就只给他几头羊,但那也是一个部落。 但不管怎么说,一千与九千的差距还是不小的,可难楼面对董虎却只能苦笑不已,谁让他名下的小弟有两三万是董虎养着呢? 难楼知道搂着他脖子的家伙生猛,强大的匈奴、鲜卑都奈何不得他,他不知道别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是不敢得罪董虎,听了他这么说,也不由点头。 “大王仁德,难楼绝对不敢与大王为敌!” 董虎对难楼的识趣很是满意,拍了他肩膀两下,叹气道:“你们乌丸人日子着实不好过,向南放羊吧……大汉朝不允许!向北放羊吧……还没有向北放羊呢,鲜卑人就每隔一年抢你们一次!先倒霉的就是你们!” “所以呢……咱虎娃是不愿意落井下石,再屠戮你们乌丸人的,可若……可若那该死的丘力居伤害了咱的兄弟,难楼你说该咋整?咱是带着十万精锐杀入辽东辽西呢?还是屠戮右北平、渔阳郡的乌丸人?” “可若咱把那些人杀了个精光,可不就便宜了那些该死的鲜卑人了么?而且那些该死的鲜卑人霸占了渔阳郡后,他们与你上谷郡也就沾边了……” “愁人啊……” 难楼心脏一阵乱颤,别人不知道这家伙的凶狠,经历过去岁的事情后,他还如何不知?若不是魁头、於夫罗、蒲头、步度根四兄弟跑的快,四个家伙都得死在小混蛋手里,十万弹汗山部族一次性就被打光了。 听到董虎要挥兵屠戮四郡乌丸人,难楼忙正色开口。 “大王仁德,难楼愿意亲自前往一趟辽东,难楼拼死也会护着大公子,哪个混账若敢伤了大公子一根汗毛,俺就与他拼了!” 董虎重重拍了好几下难楼肩膀。 “有你这句话咱就放心了,咱不管那帮家伙造不造反,他们愿意造反那也随他们,但是他们不能伤了大公子,不能伤了咱的亲兄弟!” “只要你护着大公子的安全,整个董部义从就支持你和你的子孙,让你的子孙后代,代代都做上谷郡乌丸人的大人!” 正文 第310章 董瑁成了俘虏 董瑁骑着董虎送给他的马骡,自卢龙塞(喜峰口)北上,与公孙瓒追杀张纯、张举的道路不同,走卢龙塞要更加凶险,出了城塞后,就算进入了贼窝。 卢龙塞是乌丸人、鲜卑人山地骑兵南下劫掠常走的道路,与凉州的陇山道差不多,山地骑兵、赶着牛羊辎重的人可以走这条道路,可若让大车拖拉着货物,那就不成了,那就需要走沿海的“山海关”那条宽阔大道。 张纯、张举等人在幽州境内俘虏不少汉民,也抢了不少财货、粮食,有这么多大车拖拉着辎重,张纯、张举等人也只能走“山海关”大道,而这也给了公孙瓒三千人追杀数万人的机会,用着百十辆全封闭铁甲战车冲击贼兵军阵的机会,若是张纯、张举等人走卢龙塞小道,公孙瓒三千骑就算全身打铁,那也不够数万贼人砍的,可以伏击、堵着的山间小道太多了。 较大一些的乌丸部落可能不会对董瑁起了坏心思,毕竟大部族是不可能不知道董虎在代郡的所作所为,但十几人的小部族可就不管这些了,卢龙塞以北是乌丸人、鲜卑人的地盘,谁敢保证无数乌丸部落就一定没几个胆儿够肥的? 而走“山海关”大道就要安全的许多,即便大道上有数万乌丸骑堵着公孙瓒回家道路,可那都是有头有脸的大部族,辽东乌丸诸部大人苏仆延、辽西大人丘力居、右北平乌延、渔阳的张纯、张举,这些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董虎在雁门郡的南征北战,不大可能一见面就一刀砍了董瑁的,看似贼人无数,这条道路反而更加安全。 明明“山海关”大道更为安全,董瑁却仅带着两人北出卢龙塞。 果然,刚踏出卢龙塞,还没行走三四十里地呢,三人就被一二十个游兵散勇的乌丸人俘虏了,马骡被抢了,两名随从被贼人绑了个死死,唯一幸好的是这些乌丸人没有抢了董瑁的拐杖,一路上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直至三人被抓到一个山坳内,见到了乌丸人的头人后,董瑁才算是稍微改善了些待遇。 部落很小,一共也没有五十人,头领是个年轻女人,依照常理,在俘虏了董瑁这样的腿脚不好的人时,乌丸人也好,鲜卑人、羌人、匈奴人也罢,都会毫不犹豫一刀砍了的,对于没有用的人,他们可不会有任何怜悯,至于幽州牧刘虞……刘虞是谁? 稍大些的部族或许会有些忌惮,小部族可不管这些,能让小部族忌惮的只有他们知道的大部族,救了董瑁一命的不是他的两个随从,不是那头马骡,而是董瑁手上戴着的手套、脖子上的围脖…… 女人翻看了几下手上手套,再次看向几日来一直不开口说话的男人。 “汉人,你能带着两个随从前来我族族地,俺是挺佩服你的勇气,但你现在是俺的俘虏!” 女人抬起手臂,向董瑁展示着手里的手套。 “汉人,你若能……拿出一百件这种东西,俺就放了你,否则……” “当啷。” 女人将大砍刀举起,一刀砍在脚边木墩上,脸上也露出狠辣来。 “看到没!” “你要是不答应,俺就砍你脑袋!” 董瑁抬眼看向女人,打量着她的装束,最终还是默默摇头,看的女人双眉倒竖,以为眼前男人不识相,自己又不要他的命,只需要给自己一些手套而已。 “手套缝制并不困难,姑娘家中想来是有些皮子的,所缺的只是些针线而已,若是姑娘需要,待董某回到平城,可以送与姑娘一些针线,姑娘可以自己缝制。” 女人一听到他有针线,顿时一拍脑袋,这才发觉自己是太笨了些,竟忘了讨要针线,忙点头。 “嗯嗯,你是个好人!” 董瑁眼中有些怪异,但他只是笑了笑,继而神色又有些郑重。 “针线只是些许小事,还请姑娘放董某离去,若是激恼了董某的兄弟,你们这里可能会死很多的人……” “你说什么?信不信俺现在就砍了你?” 一汉子猛然举刀上前,而他的举动也激怒了坐着的女人,用着大砍刀指着不悦的汉子。 “你敢?” 女人一摆大刀,吓得好几个半大少年一阵后退。 “都给俺滚一边去!” 见女人护着个汉人,挨了训斥的汉子指着董瑁就急眼了。 “阿姊!” “汉人都是没长心的,你被那该死的……” “你闭嘴!” 女人大怒打断汉子的话语,而这也让董瑁的目光更加怪异,开口的汉子五大三粗的,身量也在八尺左右,一脸胡须跟个小老头似的,而开口女人顶多也就双十。但一想到董虎自幼时的样貌,也就不再奇怪,可他还是有些不解女人如此训斥一个男人。 董瑁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知道汉民、羌人的女人基本上是没有哪个敢如此训斥一个男人的,即便是自己强势的老娘,也只是使用一些手段来表现出强势,而不是这样毫不客气动手打骂。 “喂!” 董瑁一时失神,并未注意到女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汉人……你说你兄弟很厉害,可有乌延大人厉害?” 董瑁刚来到幽州,他哪里知道乌延是谁,想了下…… “董某不知道乌延大人是谁,想来是不如匈奴单于羌渠的,也当是不如弹汗山魁头的,想来那乌延大人当不会得罪了虎娃……” “不知道乌延大人还敢吹牛……” 女人刚低声嘟囔了句,话语还未继续开口呢,背后一老妇突然开口。 “先生说的可是平城虎娃大王?” 董瑁拄着拐杖起身,向着角落里的老妇抱拳躬身。 “临洮董瑁,见过长者。” 听了这话语,老妇人也跟着站起,帐篷里的一群人全都低头让开了些身子,年轻女人也慌忙去搀扶起身的老人…… “儿郎们惊扰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儿郎们太过粗鲁。” 在女人搀扶着老妇人坐下后,先是抚胸一礼,董瑁同样抱拳还礼,待两人客套一番后,老人这才再次询问。 “先生腿脚不好,怎么还一人来了塞外?” 女人一听到这话语,忙点头道:“阿婆说的没错,他若真的是虎娃大王的兄弟,虎娃大王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前来俺们这里的!他肯定是骗俺们的!” 董瑁很怪异看了女人一眼,意外她竟然开了窍!但他并不怎么在意。 “去岁鲜卑人劫掠了乌丸族地,乌丸诸部遭了兵灾,虎娃在高柳可以借粮救助代郡、上谷郡乌丸人百姓,但渔阳郡、右北平、辽西、辽东乌丸百姓距离太远,就算有心也是无能为力。” “百姓遭灾无粮可活,这才发生了今岁的乌丸人从贼反叛,虽有罪却非无因果,所以州牧大人并不怪罪乌丸百姓从贼作乱。” 董瑁说了这些话语,老妇人只是默默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并无任何异样,但其余人却满是怪异…… “州牧大人不怪罪饥困乌丸人从贼,但那张纯、张举却必须要绳之以法!” “为什么啊?张纯大人也是为了俺们乌丸人的!” 女人突然插嘴,老妇人却有些怪罪似的看了她一眼。 “张纯大人与咱们乌丸人不同,他是中山国相。” 董瑁抱拳道:“长者说的是,他人皆可以不予以怪罪,然那张纯却是朝廷大吏,食君俸禄,为君尽忠,然那张纯却食国俸禄而不思保境安民,反而作乱为祸百姓,当以国法刑之!” 董瑁正色道:“州牧大人可以不罪乌丸人,然却不能不砍下那张纯、张举人头,不能不救回被他们掳走的汉民,故而公孙将军领三千兵马追敌杀贼,然而此时却被数万乌丸人困在管子城两三个月,为了乌丸人与汉民和平相处,董某这才前来塞外,希望可以说服各部乌丸人退兵并送还大汉朝的罪人。” “从贵族领地经过,只因从这里更近一些,两族能早一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总好过相互厮杀。” “至于为何小子仅带着两个随从前来塞外……虎娃兄弟那里有十万铁骑,若小子领十万铁骑前来,长者会认为小子带来的是和平还是战争呢?” 老妇人很是郑重,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点头。 “先生是仁德心善的人。” 话语说罢,老人转头看向所有人,面上也有了些严厉。 “谁都不许拿了先生任何随身之物!” 一屋子,即使是之前的少女也随着老人的冷厉而跪倒在地,看到这一幕时,董瑁也不由一阵惊讶,不是说乌丸人贵少而贱老吗? 乌丸人……不是仅有乌丸人有“贵少而贱老”习俗,凉州羌人也有这样的习俗,主要还是人穷的缘故,到了一定岁数,不死也可能被活了埋。 但凡边地穷苦、混乱地方的人都很现实,身强力壮的人,哪怕抓住做了奴隶,那也比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废物强,最现实的例子就是董卓,姚山、姚勇、杨义这些老将都是董氏陪嫁的“白马义从”的一员,受伤了、退役了,也就成了年幼董虎时不时救济的一员,董瑁还是董卓亲儿子呢!腿脚不好,侄子欺负亲儿子都不带过问一句的。 凉州人性子现实或者可以说凉薄,这不仅是凉州人的性子,并州、幽州,只要是混乱且贫穷的边地,性子都差不了多少,可为什么乌丸人在汉人眼里是“贵少而贱老”呢?原因就在于你就算砍死他老子,他也不会跟个杀父仇人似的与你拼命,但你不能羞辱他的母亲,而这种习俗正好与汉人、鲜卑、羌人、匈奴人相反。 董瑁与乌丸人初次接触,并不熟悉他们的习俗,但他也不准备深究,在他与老妇人一番交谈后,他的待遇就不知好了多少,至少不用再睡阴冷的牛棚了,年岁不大的女人也将手套、围脖什么的都还给了他,在不大的乌丸人族地休整了两日,原本三人的小队竟扩大了十三人,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年轻的女头领,一个叫“红”的女人。 有个女头领罩着,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拦路打劫的乌丸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拔刀动手,不仅没人拔刀,反倒是让董瑁三言两语征募到了百十个乌丸人,这也让年岁不大的女头领愈发感觉奇怪,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他几眼…… 正文 第311章 你……你不是废物 远处出现大股烟尘,看到这一幕时,领队的女首领和百十个乌丸人惊慌、躁动、不安…… “呵呵……” 董瑁却只是一脸笑呵呵,不急不缓拍打了几下骑乘了六七年的马骡,原本他还算是跟在后面的,不急不缓的他竟然走在了最前面,见他如此,原本心脏狂跳的女人也安定了许多,银牙紧咬后……面色更加惨白,刚刚登上土坡,入眼就是无数挥舞弯刀嗷嗷叫铁骑,潮水一般漫山遍野。 “呜呵……呜呵……” 驱赶野兽一样的震天叫吼,潮水一般的乌丸铁骑速度很快,但董瑁百十人却如潮水中的巨石,无数挥舞马刀铁骑围着百十人旋转,一支箭射迎面飞来,董瑁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着消瘦手掌轻轻安抚着胯下骡子。 百十人紧紧围在董瑁左右,百十匹战马躁动嘶鸣不已,怪腔怪调的骡子反倒很是安静,除了怪叫几声外,根本连跳腾踢腿几下都无,好像见惯不怪似的。 一名强壮魁梧汉子纵马奔到近前,用着马槊一指董瑁。 “你是汉人?” 董瑁眉头挑了下。 “你是乌丸人?” 越众来到董瑁面前的汉子名叫蹋顿,是丘力居的侄子,见到竟有人如此向自己挑衅,马槊指着董瑁大怒。 “你找死——” 董瑁笑了笑。 “你们乌丸人才真的找死呢!” 听了这话语,蹋顿是真的恼怒了,踢马就要一槊刺死了敢挑衅自己的汉人,女首领大惊。 “他是虎娃大王的人——” “你们不能杀他——” 尖锐声音不由让蹋顿手掌一紧,原本还躁动欲要杀人的无数乌丸人一阵大乱,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乌丸人可以不在意霸占了雁门郡的董部义从,但他们不可能不在意鲜卑人,不可能不知道弹汗山魁头四兄弟的战败。 一将踢马奔到蹋顿身边。 “蹋顿,若此人真的是那个虎娃大王的人,你我绝不能轻易杀人,大人会恼怒的……” “哼!用不着你来教训老子!” 蹋顿冷哼,踢马走向面无惧色的董瑁,手中的马槊却也收了起来,在他踢马走到近前时,百十骑也不得不让开了些…… 蹋顿围着董瑁打转了两圈,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用着马槊挑了挑马骡腰腹间悬挂着的拐杖。 “临洮虎娃还真是看的起我族,竟派了个废物前来……” “说吧,那个虎娃派了你一个废物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着“废物”两字,董瑁只是笑了笑,自小到大,这两个字就始终伴随在左右…… “废物……” “废物能屠光你们乌丸人,也能救活你们所有人。” 董瑁踢马走向已经停止了旋转嗷嗷叫的无数乌丸骑…… “老子是并州牧董瑁——” “老子的阿爹是大汉朝羽林中郎将董卓——” “老子的兄弟董虎是二十万铁骑河湟羌王——” 董瑁指着所有人怒吼,又抬手指向面色狂变的蹋顿。 “谁杀了他——” “谁就是代郡乌丸部大人——” “轰——” 无数乌丸人大乱,不少人本能的拔出刀剑,全盯着面色狂变的蹋顿。 一郡大人,无数乌丸人做梦都不敢去想,可面前一个汉人竟然张嘴就要许诺一个郡的大人,而且还是乌丸部大人! “你找死——” 蹋顿是真的怒了,抬臂就要刺死了该死的混蛋…… “住手——” 一名头插飞羽大汉大吼的同时,抬臂就是一箭射向举起马槊的蹋顿,射了一箭后,他也不理会蹋顿有没有躲闪,狂踢战马奔到董瑁身边,嘴里连连致歉。 “刚刚是我等无礼,还请……还请州牧大人恕罪……” 说罢,回头又怒目瞪向蹋顿。 “蹋顿!” “还不赶紧与大人道歉?” “大哥你……” “下马!” “道歉——” 大汉暴怒,蹋顿一阵鼻息粗重,最后还是不得不抛下马槊,径直跳下战马,上前重重抱拳。 “蹋顿不知大人当面,还请大人恕罪!” …… “呵呵……” 董瑁笑了笑。 “董某腿脚不便,无需多礼。” 看着不甚服气的蹋顿,董瑁再一次笑了笑。 “你也别不服气,虎娃仅打过的十万人的战阵就有数次,你们乌丸人还比不得美稷单于庭,更比不得弹汗山鲜卑。” “中平三年冬,鲜卑人自东至西侵入乌丸人族地,虎娃在平城可以攻打弹汗山,也可以不打,但他还是主动攻打了鲜卑人,事后还用借一还一借粮给你们乌丸人,他若恼怒只找你蹋顿的麻烦,代郡、上谷郡二十万人若只要你一人的命,谁敢保你不死?” “杀你……很难吗?” 听了这话语,蹋顿面色不由一白。 “是……是蹋顿鲁莽了,还望大人勿怪……” 蹋顿可以不理会幽州牧刘虞,每每与鲜卑人争斗的他却不敢轻视差点弄死了魁头四兄弟的董虎。 董瑁知道,若董虎没有“借一还一”借粮给乌丸人,或许他还不敢说这大话,可董虎借粮后,就与收买了代郡、上谷郡所有人差不多了,鲜卑人南下并不仅仅只有乌丸人倒霉,两郡的汉人也跟着倒了霉。 乌丸人总数在三十万左右,代郡、上谷郡却占据乌丸人总数的五成,大概在十五万人,代郡十二城共有十三万汉民,上谷郡八城共有五万汉民,两郡的乌丸人、汉民总数在三十余万。 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四郡与代郡、上谷郡不大一样,此四郡地域都是从北一直贯穿幽州辖地,北面是燕山山脉所属的山岭、丘陵,南面是平原,而乌丸人的聚居地都是在山岭或丘陵,都是聚集在北端,而南面平原都是汉民的地盘。 代郡、上谷郡没有这么明显的分界线,两郡都是丘陵与谷地交织在一起的,两郡的乌丸人与汉民聚居点虽然也分开一些,但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是交错混杂在一起的,要一定说有分界线,那就是两郡与南面的涿郡、广阳郡的分界,涿郡、广阳郡都是平原,都是汉民居住在一起的。 鲜卑人南下侵入代郡、上谷郡,乌丸人最先倒霉,谁让他们主要聚居点靠近北面呢?但两郡乌丸人、汉民是混杂在一起的,汉民同样倒了大霉,同样需要借贷董虎的粮食、牛羊,唯一幸运一些的是扶罗韩、蒲头、步度根三兄弟主要的目的是华雄所部,代郡遭灾的主要是太行山西侧的几个县城,东面的并未遭受太大损失,五十万石粮、五十万头牛羊足以救助两地遭灾百姓。 但不管怎么说,董虎用借粮的方式收买了两郡三十万人心是真的,而且他与鲜卑人干架了一场后,两郡的百姓也承认了董部义从的强大。 董瑁是看着董虎长大的,两人关系太过密切,只要董虎一撅腚,他就能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一举镇住了一向霸道的蹋顿,能随口拿出一郡大人的可没哪个敢这么干的,若董虎真的认同了此事,蹋顿就是长了一百颗脑袋,那也是不够他人砍的,乌丸人连砍自己老爹、亲兄弟都不在乎,更别说砍他人脑袋了。 越是遇到“大贼”越是安全,董瑁能用董虎的虎皮扯大旗震慑他人,反而面对肆无忌惮的屁大小部落时却很危险,董瑁是不知道董虎心下的担忧,他连一句交待都无就跑来了辽东独自冒险,可不就把董虎急得上蹿下跳吗? 董瑁跟个没事人似的,跟着无数乌丸人前往管子城下乌丸人大营,一路上并无意外,可跟着的女头领却像是有些畏惧了他,直到快来到了管子城下,女人这才犹犹豫豫与他说话。 “那个……你……你真的这么厉害吗?” 董瑁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皱眉了好一会,也没能想明白她究竟想问的是什么。 “你想问什么?” “嗯……” 董瑁想了下,说道:“如果说那日咱吓唬那个蹋顿话语,其实咱就是想吓唬他一下的。” 女人一阵无语,又犹豫道:“你真的是吓唬他们的?是骗他们的吗?” 董瑁笑了笑,说道:“怎么说呢?阿爹确实是朝廷的将军,虎娃确实是河湟羌王,虽然咱把虎娃的兵马说的多了些,可若算是河湟谷地数万兵卒的话,他是有十五六万兵马的。” 女人忙又问道:“那个……那个什么并州牧的是不是真的?” 董瑁苦笑一声,无奈点头道:“并州牧本来应该是虎娃的,是……是咱抢了他的。” 董瑁心下叹息一阵,无奈将他以前的废物遭遇大致说了一遍…… “咱……其实就是一个废物,到了现在也还是,若不是用虎娃将那些人吓住,你可能就要被人抓住给人生娃了。” 也不知道女人是如何想的,听了这话语后,脸颊竟然莫名的红了一下,也不敢去看正远眺乌丸人大营的的董瑁。 “你……你不是废物,你……你很勇敢的……” 董瑁一愣,不由疑惑回头,原本低头闪躲的女人竟然猛然抬起了满面羞红的脸颊。 “嗯!” 女人重重点头。 “那么多人拿着刀子,你一点都没有害怕!” 正文 第312章 董虎做的滑竿 (即将过年了,恭祝朋友们阖家幸福。) …… …… 董瑁自身就是并州牧,他的到来不仅代表着幽州牧刘虞,同时还代表着并州,代表着十万披甲董部义从,苏仆延、丘力居、乌延、张纯、张举等人再如何狂妄自大,也不得不齐齐走出营地迎接…… “幽州使臣董瑁。” 或许是丘力居、苏仆延、乌延等人都是一郡乌丸各部大人缘故,也或许当下正在造反,他们并未主动与董瑁抱拳,董瑁对这些也不怎么在意,但他开口后,一干乌丸头领全皱着眉头,丘力居更是有些恼怒看向蹋顿。 “蹋顿,你不是说来人是并州牧,是那董虎的人吗?怎么只是个小小使臣?” 不等蹋顿脸红脖子粗,董瑁突然笑了。 “呵呵……” “谁说小小使臣就不能是并州牧了?” 众人一愣,苏仆延不等他人开口,忙上前抱拳。 “辽东苏仆延见过大人,大人能亲自前来,我等不敢怀疑!” 说着,苏仆延主动让开了些身子,众人见他如此,也只能纷纷让开道路。 “大人先请!” 董瑁眉头动了下,脸上依然淡淡温和。 “诸位莫要客气,一起吧。” 众人一阵客气,这才一路有说有笑走入中军大帐,但在踏入中军大帐后,气氛瞬间有些不大一样了。 丘力居是几人当中实力最强的人,坐在主位上后,先是说了几句随意客套话语,话锋一转。 “董……董大使不顾危险亲自前来,我等相信董大使和刘州牧的诚意,但此时正是两军交战之时。” 董瑁从“州牧”变成了“大使”,丘力居开口言“两军交战”什么的,就是在告诉董瑁一个事实,三千汉兵还被他们堵在城内呢,此时是他们乌丸人占据着绝对优势。 “呵呵……” 董瑁笑了笑,将帐内所有人打量了一遍。 “丘力居头人说的没错,此时正是两军交战之时,要谈也应当是诸位弄死了管子城内三千汉兵后,只有朝廷成了战败者,诸位才能得到更多好处。”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董某疑惑不解,管子城内三千汉兵即便全死了干净,大汉朝难道就要沦落成了战败者?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吗?” 丘力居皱了下眉头,右北平乌丸大人乌延抱拳开口。 “董大使说笑了……” 就在乌延想要缓和气氛时,一个羊皮袄汉子突然走入帐内,三步两步来到丘力居身前…… “难楼来了?还是领着五千骑前来的?” 丘力居错愕惊呼,一干乌丸头人与他也差不了多少,全都有些愕然,董瑁不知道难楼是谁,一干头人又怎能不知难楼是上谷郡乌丸部头人。 苏仆延皱眉道:“难楼既然来了,咱们还是去迎一下吧。” 一干头人不由点头,若真的比起实力,难楼比丘力居还要强一些,名下九千部落即便是汉民九千户人家,那也比苏仆延仅有千户强了太多。 众人还未正式进入话题呢,一干人又呼啦啦跑出中军大帐,即便是董瑁也不得不拄着拐杖走了两里地,迎接那个叫“难楼”的家伙,他们却不知难楼是如何的急切,唯恐一群不长眼的家伙砍了虎娃大王的亲兄弟,唯恐激怒了虎娃大王对所有乌丸人举刀,领着五千人一路就没敢稍有停顿,而且还是走小路、抄近路,这才紧赶慢赶与董瑁同一日跑到管子城下。 一干大小头领百十出营迎接,难楼却没有想象中给他们面子,老远就看到了董瑁拄着个拐杖,前来时,董瑁可是对他一再嘱咐了,他的亲兄弟腿脚不好,那根拐杖还是他亲手做的,远远的看到人群中果然有一个拄拐杖的人,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但他还是一路小跑,看着他这个急切的样子时…… “难楼还是挺给面子的嘛……” 一群人全心下暗自点头,可……可难楼连看他们都无,更是直接将抱拳的丘力居、苏仆延推到一边…… “大公子——” “大公子你腿脚不好,怎么还能出来迎接小人呢?” 难楼不顾他人愕然,双手搀扶着一头雾水的董瑁,难楼却生气了,冲着后面的人大怒。 “混账东西!” “还不赶紧把大王亲自做的滑竿送过来?” “一群没眼色的混账东西……” 难楼一通大怒训斥,众人这才齐齐看向后面飞奔抬着的座椅,原以为是难楼整的玩意,现在才一脸惊愕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而人群中的蹋顿也不由擦拭了下额头汗水,六郡六个乌丸大人,南楼不敢说凭借九千部族排名第一,但也绝对是排名前三的乌丸部大人,可看着这架势…… “来来,大公子您先请……您先请……小人扶着您……” 难楼极为热情,硬是搀扶着董瑁坐上滑竿上面的座椅里,看的人群里的女人嘴巴微张,眼中却星星乱闪,就在一群人全惊愕无语时,丘力居有些不满上前。 “难楼,你这混蛋这是怎么了?” 丘力居不满,难楼比他还要烦躁不满,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你们愿意造反……想怎么造反都随你们!就是把这管子城里的人全都砍了脑袋也随你们!” “但是!” “大公子是俺们上谷郡乌丸人最最尊贵的客人!你们哪个若敢对大公子有啥坏心思,别怪俺们所有上谷郡乌丸人与你们拼命!” 之前一干人只说了句“难楼”什么的,董瑁又哪里知道“难楼”是谁,可当他看到滑竿,听到“上谷郡”后,那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可其余人看着难楼这个样子后,神色也全都郑重无比,之前他们只能从董部义从与弹汗山厮杀过程中判断出强弱,但他们毕竟没有与董部义从正面厮杀过,毕竟没有直观认知,可他们却是知道眼前难楼的实力和脾性的。 难楼哪里会理会他人喜欢与否,他只需要保证董瑁的人身安全,土司什么的他不懂,但世袭大人却是明白的。 鲜卑人的大人也好,乌丸人的大人也罢,这些“大人”都是他人选出来的,也很少有什么好的下场,更是极其稀少有祖孙继承三代的,为了家族世袭土司、大人,难楼能不拼命吗? 难楼不理会他人,若不是董瑁一再拒绝,他都会光着膀子抬轿。 “大公子,您是不知道大王是多么担心您……大王说了,大公子仁德,不愿意各族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您想前来辽东消弭战乱,大王也随您心意,可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伤了您,可咋整?大王会真的暴怒杀光所有人的…… “您要前来,多多少少也带个万儿八千精锐披甲骑,这样才够稳妥些不是?” …… 难楼也不搭理他人,跟在董瑁身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董虎自从得知了他一个人跑来了辽东,那是吃啥啥不香,睡也睡不着什么的,董瑁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叹息…… 难楼絮絮叨叨,其余人全皱着眉头跟在后面,就这么一群人再次来到丘力居的中军大帐,主位不主位的,董瑁不在意,难楼自也不搭理他人,就一个人小心陪伴在一旁伺候着。 中军大帐内气氛怪异,丘力居再次看了眼难楼,眉头微皱了数下,这才向董瑁抱拳一礼。 “州牧大人能亲自前来,能一个人前来,在坐的各部头人都相信大人的诚意,若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在坐的绝对不会有任何不满。” 之前是“大使”两字,现在又改成了“大人”的称谓,其余人也全都默默点头,无一人有不满的表情。 董瑁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兄弟的威胁压着,威严有了,剩下的无非是“恩德”的事情了,但他还是准备把话语说了清楚,想了下,抱拳还礼,脸上也郑重了些。 “此次造反的缘由……想来诸位心下也是心知肚明,中平三年冬,鲜卑人大举南下侵入各族族地,鲜卑人人多势众,乌丸人各部都是损失惨重,牛羊被抢,族人被杀,没了牛羊、粮食活命,各部乌丸人跟着张纯、张举造反也并非没有一些原因。” “诸位都是一方头领,今日咱就不说这些事情了,咱今日就想问一问诸位,诸位抢了幽州汉民的粮食、牛羊,得到了可以活命的粮食,好处已经被各位吃进了肚子里,继续造反,诸位吃下的东西……还是诸位的吗?” 众人心下一惊,董瑁却摇了摇头。 “诸位或许会说,大汉朝内忧外困,诸位就算继续造反下去,朝廷也奈何不得你们,好处也还在诸位腹中,是如此吧?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 “咱不说你们与朝廷之间的战争胜负,咱就说战争本身,战乱一起,幽州想要耕种是不大可能了,不耕种,就算你们杀入幽州也是抢不到什么东西。” “抢不到,你们只能吃你们手中的粮食、牛羊,可你们的族人都在这里,都在营帐外,你们没有办法放羊,你们只能与朝廷对峙,牛羊没有办法吃到更多的青草就会一直瘦弱,你们的牛羊就会一直减少,一直到你们的族人不满,砍下你们的头颅为止。” 众人神情越来越郑重…… “咱说的这些并未牵扯到双方的战争上,若直言战争本身,你们真的打得过大汉朝吗?” 董瑁手指指向管子城方向。 “城内有兵卒三千,是从蓟县一路杀到了这里,咱不说他们是否轻敌冒进的事情,咱就想问一问各位,这里算不算诸位的族地势力范围?” “自蓟县越过令支城,越过卢龙塞,就已经算是诸位的势力范围了,可公孙将军却一路杀到了这里,无论诸位是什么算计,如果一个人杀到了自己家中,而是不将敌人挡在门外,诸位凭什么说自己稳胜内忧外患的朝廷?” “而且……诸位请记住,管子城内仅有三千汉兵!” “是三千!” “不是三万!” 正文 第313章 双方的诚意【第三章】 是三千,不是三万,这话语一出,所有人面色全都轰然大变,无论他们说的是什么,有一个事实却不容置疑,管子城距离丘力居的老巢柳城仅有七十里。 辽东和辽西的汉民总数差不多,都是八万汉民,这么点汉民根本无法在辽东辽西占据绝对人口优势,辽东辽西不仅有汉民,还有乌丸人、鲜卑人、高句丽人,而管子城下叛军中也不仅仅只有乌丸人,仅看到张纯、张举造反带头大哥就知道,叛军中同样有大量的汉民! 董瑁是凉州人,同样是羌人与汉人杂居的地方,又如何不知道造反的羌人同样有大量的汉民? 辽东辽西已经算是乌丸人的巢穴,三千汉兵还能一路厮杀了上千里,军帐内百十人再如何狡辩,那也没办法解释让他人杀到自己家院腹心内的事情! 董瑁继续说道:“涿郡有丁六十三万,广阳郡有丁二十八万,代郡有丁十三万,上谷郡有丁五万,渔阳郡有丁四十四万,右北平有丁五万,辽西辽东各有汉民八万,玄菟郡有丁四万,乐浪郡有丁二十五万。” “诸位参与造反的人都在此处,幽州余者人丁皆不计,仅涿郡、广阳郡、渔阳郡就有人丁一百二十万。” 董瑁淡然扫视所有人。 “诸位族人有多少?诸位觉得一百二十万人丁可以征募几个三千汉兵?” “若是刘州牧发了狠,一百二十万人,可否征募到三万敢战汉兵?” 董瑁低眉道:“就算刘州牧战败了,但三万兵卒只要杀死了这里的三万你们的族人,你们觉得……鲜卑人会放过了你们的族人吗?” “这还只是幽州,而冀州有民一千万,大汉朝不需要战胜诸位,只需要弄死了你们一半青壮,鲜卑人就会连皮带骨把你们全都嚼碎了,就会把你们全都吞入肚中!” “请诸位记住一件事情,大汉朝没有抢掠你们的牛羊,大汉朝也没有主动屠戮过你们的族人!” 董瑁抬眼看向所有面色灰败的人,嘴角微张。 “诸位是否真的要与大汉朝结为死仇吗?” 大帐内一片死寂…… 一人猛然站起,冷脸说道:“大人说的有些道理,但大汉朝真的愿意鲜卑人吞了乌丸人吗?鲜卑人若吞了乌丸人,接下来就该是鲜卑人劫掠汉民了吧?” 董瑁不认识开口说话的人,上谷郡与渔阳郡相邻,难楼又如何不认识张纯?一见是张纯跳了出来,就是一阵冷脸不悦。 “张纯你少他娘地胡咧咧,吞了乌丸人……你就这么愿意俺们乌丸人倒了霉,这么愿意俺们全他娘地成了鲜卑人的奴隶?” 难楼一开口,所有乌丸人头领全都一脸恼怒看向面色瞬间惨白的张纯。 “哼!” 一人对张纯很是不满,很是冷哼了声。 “州牧大人说的没错,差不多就行了,若再这么下去,大家伙都得跟着倒霉!” “俺也认为大人说的没错……” “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原来幽州有这么多人啊……” “那可不是么……” …… 一群人全低声说着不愿再干仗话语,丘力居心下叹息,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听了这些话语,内心里也认同了不能再打下去了,可…… “他人皆无过,独独你张纯、张举却有罪!食君俸禄却不思忠心,反而作乱荼害供养你的百姓乡民……” 董瑁手指抬起,指向面色大变的张纯、张举。 “张纯,张举,你们皆是该死!” …… “但你们也没有说错,乌丸各部族若是没了,对我大汉朝也无任何益处,正因这个原因,董某一人前来了此地,希望各族能够亲若兄弟。” “与此同时,刘州牧以为,诸位虽有过错,然根由却在鲜卑人身上,鲜卑屡屡侵入各位的族地,屡屡劫掠乌丸各部百姓的牛羊,每每屠戮各位的族民,以至于各部皆穷困无以自养,无有刀兵以挡……” 董瑁抬眼看向所有一脸期待的乌丸人。 “刘州牧同意与诸位市易,以牛马市易布铁盐粮,至于具体该如何市易……诸位可以遣人前往蓟县,诸位与刘州牧当面谈,董某就不掺和了此等之事。” “但是!” 董瑁再次指向一脸惨白的张纯。 “他和那反贼张举的人头必须交给刘州牧!” 丘力居忙开口道:“州牧大人,此事……此事是不是不妥?” 董瑁突然笑道:“不妥?丘力居头人,你们不会还想借着张纯、张举再次造反吧?他张纯、张举都自称天子了,诸位不会想做天子玩玩吧?如果真的想造反、想做天子……刘州牧与诸位市易铁器,那是不是资敌造反呢?” “呵呵……” 董瑁摇头轻笑。 “刘州牧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对诸位也不再追究任何过失,可诸位若连交出朝廷的叛徒都不愿,换了诸位……朝廷若收留诸位身边叛徒,诸位又如何作想?” “诸位都是一方头领,诸位族人无数,却让他们两个叛徒做头领,这又是何意?不还是因为他们只是诸位的一条狗,一条背负所有罪责的狗?” “罪责……刘州牧给诸位免了。” “好处……刘州牧给了诸位。” 董瑁摇头轻笑。 “呵呵……” “该付出的诚意都拿了出来了,可诸位却连丁点诚意都无……以后谁还愿意与你们乌丸人做生意呢?” “你……” 张纯浑身颤抖个不停,刚站起来,丘力居大怒,一巴掌差点没把桌案小几拍断了。 “砰!” “大胆!” “大人当前,你个反贼还敢猖狂——” “来人!” “把狗贼张纯、张举拉下去砍了——” 董瑁都把话语说到了这份上了,就算丘力居不想杀张纯、张举也不可能,正如董瑁所说,明明造反的人都是乌丸人,可偏偏却是让张纯、张举两人做老大,董瑁若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那他还是凉州人吗? 凉州羌人造反可比乌丸人频繁多了,而且羌人造反的同时,一准想着如何投降的问题,从来都不会把路子堵死了,除了几个带头大哥倒霉外,其余的小弟哪一个不是在投降后吃的老肥了? 董瑁是凉州人,一干乌丸人的伎俩又岂能瞒得了他? 乌丸人夹在鲜卑与大汉朝之间,乌丸人可以与鲜卑人拼命,甚至可以与大汉朝玩命,但他们不能同时得罪两个大佬,尤其不能把大汉朝得罪死了! 乌丸人与鲜卑人是世仇,两族的矛盾没法子调和,只有一方彻底臣服才能算完,在这种情形下,若把大汉朝得罪死了,那与自己作死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而乌丸人在夹缝中生存了几百年,哪里会有几个作死的憨货? 丘力居更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愿意让董瑁私下里把张纯、张举砍了脑袋,这样他也不用承担卖友求荣的恶名,可董瑁根本不给他机会! 要么自己杀人,拿出自己的诚意,要么市易作罢,反正继续打下去,最后倒霉的还是乌丸人自己,大汉朝再如何破落,弄死了乌丸人还是可以的。 话语挑明了,丘力居不想动手杀了张纯、张举两人也不可能,仅片刻,两人的头颅也摆在了董瑁面前。 叛徒的问题解决了,董瑁向丘力居抱了抱拳,说道:“若丘力居头人没什么太大意见,今日就可以与诸位头人遣人前往蓟县商议市易的事情,管子城外的兵卒……还是散去吧。” 右北平乌丸部大人乌延皱眉道:“大人能独身亲自前来此处想来在坐的无人敢质疑大人的诚意,只是刘州牧的市易……不会是刘州牧故意欺骗大人的吧?” 董瑁眉头微皱了下,又笑道:“这样可好,诸位撤去兵卒,无论刘州牧有无欺骗董某,若幽州不与诸位市易,董某是并州牧,我并州可以与诸位市易,每日常易都可以,市易地点可以设在平城,也可以设在难楼兄弟的地盘。” “虎娃能借一还一借粮与代郡、上谷郡所有人,想来诸位当可信任虎娃的信诺。” 难楼一听到市易地点放在自己地盘,老脸顿时涨红,蹭得站了起来,看着所有人很是不满。 “你们差不多就行了!大公子是并州牧,大公子这么大的官跑来这里,还是一个人前来的!若连这些都不相信,你们还能信谁?” 说罢,难楼也不搭理他们了,忙低身向董瑁抱拳。 “大公子,这帮家伙太浑了,他们不愿意市易……咱们别管他们了,让他们与朝廷干仗,咱们自己市易!咱难楼保证,上谷郡绝对没哪个混蛋敢给咱气受!” 一干人听了难楼这话语,顿时气的肚子疼,打生打死的是他们,这混蛋啥事儿没做,竟然还要抢夺最大的好处,老少百十口子顿时恼了,纷纷站起不满。 “难楼!哪个说俺们不信大人了?” “就是么,大人都一个人来了咱们这里,俺们又如何不相信大人?” “啥话也不说了,就凭大人都把话语说到了这份上了,你们不撤兵,俺们渔阳人撤兵!” “对俺们渔阳人撤兵!” …… 一干人全争吵了起来,看的丘力居、苏仆延、乌延一阵口瞪目呆,同时又头疼不已,他们可以开口不相信幽州牧刘虞,但却不能不相信眼前的青年州牧,一个人跑了上千里,若说他不是什么并州牧吧?难楼这混蛋带着五千骑日夜跑了过来,若不是并州牧,难楼这混蛋能这样殷勤要抢市易地点吗? 天下就这么几个州,一个州牧大吏,一个人跑了过来,虽说他来的时候身边是跟了百十个人,可那都是自己的族人啊! 辽东、辽西、右北平距离并州较远些,也难怪苏仆延、丘力居、乌延三个大人头疼,可这么多头人全都嚷嚷,想不放人也不成。 一大群人围着董瑁咋咋呼呼,原本按刀站在他背后的女人也被他人挤出老远,但双十女人的反应却很奇怪,小脸涨红看着不远处的素衣男人…… 正文 第314章 公孙瓒的憋屈 “报……报——” 一小卒连奔带跑冲入厅堂,正在恼怒争吵的幽州将领全都轰然站起,以为乌丸人要攻城了似的,小卒没有感受到厅堂内他人的紧张,小脸通红跑到公孙瓒面前…… “报将军,乌丸人……乌丸人撤兵了……” “什么——” 众将大惊,不等公孙瓒大惊上前细问,刘和急切开口。 “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朝廷的援兵杀了过来?” 小卒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援兵”的问题,只是双手抱拳回答。 “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乌丸人确实在撤兵,城外……城外好像是来了一个朝廷的使臣……” “说话也说不清,还不如本将军自己去看呢!” 公孙瓒急躁,大步走出厅堂,一群将领全都慌忙跟在后面,等他们来到城头去看时,正如小卒所说,外面的乌丸人确实在撤退,但并未全部撤退,一两里外还有一波数千乌丸骑虎视眈眈,但城下确实有一人,看着装束也像是个汉人模样。 这些人都未见过董瑁,董瑁也不认识他们,双方对视了片刻后…… “并州牧董瑁,还请公孙将军开门一叙!” 董瑁率先抱拳,城头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是不知道“并州牧”的事情的,更想不明白并州牧怎么跑到了管子城,而且好像还是董卓的儿子…… “哼!” “这里是幽州,就算你个鸟厮想要欺骗,那也该整个幽州牧!” 城头张飞对姓董的极为厌烦,并州牧不并州牧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面的人开口说自己姓董! “大哥,此人定是乌丸人的奸细!待俺一箭射死了他!” 张飞与刘备说罢,举起弓箭就要射箭,跟随在董瑁身边的女人看到有人举箭,想也未想举起骑弓就是一箭,嘴里更是惊恐。 “大人快走,这些汉人要杀你——” 女人惊慌一箭并未射住任何人,惊慌尖叫声却吓了城头所有人一跳,而远处正紧张注视着难楼同样吓了一跳。 “上谷郡的儿郎们,给老子杀——” “给老子护住大人——” 董瑁被女人一箭也吓了一跳,不等他反应过来呢,女人已经将他整个人提着放到了自己身前,用着后背挡住城头的所有危险,两腿更是狂踢战马,至于呆愣愣的骡子……她才不管呢,向着潮水一般的无数乌丸骑狂奔…… “来人——” “把这混蛋给老子砍了——” 公孙瓒是彻底暴怒了,指着又惹了祸的张飞暴跳如雷,立即就要下令砍了张飞,张飞大怒,丈八蛇矛猛然抖动,吓得正要上前绑人的几个兵卒连连后退。 “城下的人明明是贼人奸细!” “凭啥要砍俺头颅——” 张飞环眼怒睁,气的公孙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来人——” 公孙瓒大怒,更是“当啷”拔出腰间利刃,与他这般的还有数员幽州大将,刘和、刘备大惊,就是孙坚、鲜于辅等人也慌忙挡在了公孙瓒身前。 “住手!” “都住手!” …… 公孙瓒是真的怒了,刀剑直接指着刘备。 “刘备——” “你一小小兵卒……哪个让你屡屡挑衅上官威严的——” 公孙瓒暴吼,刘备瞬间面孔涨红,说到底,他们三兄弟至今也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卒,能出现在城头,那也是因为两人是同窗的关系,可现在,公孙瓒直接打脸了! 指着刘备的利剑猛然又指向面色大变的孙坚。 “孙坚!你要杀董卓,杀董卓的借口是什么——” “是什么——” “当啷!” 公孙瓒重重将利剑摔在地上,看也不看所有人。 “来人!” “把所有不相干之人全都给本将军轰下城头,旦有反抗者,一律军法!” 公孙瓒阴冷着脸,一群将领全轰然抱拳躬身。 “诺!” 严纲“当啷”拔出利剑,冷脸看向城头聚起的兵卒。 “将军有令,城头不允许出现任何不相干的人,违令者,斩——” 公孙瓒冷脸,所有人全都将兵刃对准了孙坚、刘关张,即便是刘和、鲜于辅等人也能避免,他们同样在“不相干”人当中,年岁不大的刘和的脸也白了…… 城头发生了些变故,无数乌丸人死死护住董瑁,同样发生了些不大不小的骚乱。 “这些汉人不识好人心,大公子就不该前来救他们,就应该让丘力居那些家伙砍他们的脑袋!” 难楼最是担心董瑁的安危,对城头张飞举箭的敌意最是恼怒,董瑁却像是不怎么在意,只是笑了笑。 “或许你们靠的太近了些,他们这才显得紧张。” 难楼不敢辩驳,苦笑道:“大公子说的是,可……可小人着实不敢再让大公子冒险了,若城头那群混蛋真的伤了大公子,小人真的没办法与大王交代的!” “这样可好,大公子您若有什么话语与那帮混账说,咱难楼前去与他们说,反正丘力居他们都已经答应放他们走了,让他们回蓟县也就是了。” 董瑁想了下,难楼说的也对,乌丸人已经砍了张纯、张举的人头,数万乌丸人也都撤退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见不见面也就那回事儿了。 “既然这样……难楼你就把张纯、张举的人头送过去好了,就说他们可以……可以回家了。” 难楼大喜,连连点头答应。 “这个容易,难楼这就去做!” 说罢,难楼拨转马头,提着两颗头颅向着不大的管子城狂奔,身后亦有数百骑紧紧跟随。 难楼带着人奔向管子城,董瑁却转头看向背后的女人…… “其实……你不该救咱的……” “一娘……一娘还在等着咱呢……” 董瑁默默看向南方,说着女人不懂的话语…… “呵呵……” 董瑁突然笑了。 “一切都结束了……” “走吧。” 董瑁习惯性拍了拍马匹脖颈,女人轻踢了下战马,无数乌丸骑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无数铁骑涌动,尚未等到难楼将两颗头颅恼怒扔上城头呢,无数乌丸铁骑开始向南奔动…… 难楼带着数百骑纵马奔到城下,公孙瓒仅看到数百骑,他自然不会认为数百骑能攻城什么的,严厉训斥下,城头也未有任何敌意举动。 “嗖”的一声,一个布囊扔上城头。 “大公子已经斩下了张纯、张举的头颅,丘力居已经退兵了——” “大公子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话语说罢,难楼猛然拨转马头,向着烟尘滚滚的大部队狂奔,他才不管城内的汉兵撤不撤兵的呢! 公孙瓒没有去看背后一阵惊呼,而是默默看着无数铁骑向着南方狂奔,城外也再也没了一个乌丸人身影…… “将军,是那狗贼张纯、张举的人头!” 严纲提着两颗人头放在公孙瓒面前,公孙瓒只是看了一眼,又默默看向渐渐远去的无数铁骑…… “砰!” 公孙瓒一拳重重砸在女墙上,严纲的兴奋顿住。 “今日之后……” “哼!” 公孙瓒冷哼,什么话语也未说,猛然转身就走。 “虽董州牧说贼人已退,然贼人狡诈,立即派人去察探!” 严纲低身抱拳。 “诺!” …… 公孙瓒不认识董瑁,但他却知道董卓有个腿脚不好的儿子,怪腔怪调马骡身上悬挂的拐杖还能看不到吗? 不知道董瑁因何成了并州牧,不知道董瑁因何跑来了管子城救他,可腿脚不好的州牧一人一骑来到城下,自己却“让”人举起弓箭…… 奸细? 谁会相信一个人出现在城下的奸细? 公孙瓒心下有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偏偏却发泄不出来。 提着两颗头颅来到简陋厅堂,厅堂上原本坐着的刘和等人全都站起,公孙瓒只是冷脸看了眼刘和身边的刘备,随手将两颗头颅扔到他们面前。 “张纯、张举的头颅。” 刘和一脸紧张道:“公孙将军,那人……那人真的是董中郎的儿子?真的是并州牧?” 公孙瓒像是极为疲惫,来到主座前坐下,低头了好一会…… “不知道,董州牧只是让人送上了两个贼子头颅,带着人走了。” 刘和、鲜于辅、孙坚、刘关张等人全面面相觑,公孙瓒却突然笑了。 “董校尉腿脚不好,若真的升任并州牧,一个并州牧前来救我等,我等却连城门都未让人进入……” “呵呵……” “我幽州人的忘恩负义之名算是坐实了……” 听了公孙瓒这话语后,即便是脾气暴躁的张飞也不敢对怼了,一干幽州将领全都按刀怒视。 刘和犹豫说道:“公孙将军,这……这是不是不大可能,董校尉是……是董中郎之子,怎么可能前来救咱们,又……又怎么可能成了并州牧?” 关靖皱眉道:“虽不知道董州牧因何来救咱们,但天下人皆知董中郎之子腿脚不好,出现在城下的人……十之八九是董中郎之子,至于因何成为州牧……想来是与离石匈奴人造反有关系。” 就在刘和还要开口,严纲急匆匆走入。 “报将军,乌丸人确实已经退走,那丘力居已经带着乌丸人返回了柳城。” 严纲犹豫了下,又一脸苦涩开口。 “我军抓了个乌丸人,乌丸人说……说董州牧是一人独身……独身前来的,是……是刘州牧邀请董州牧前来说和乌丸人的……” 严纲不说这话语还罢,说了出来后,公孙瓒嘴里更加苦涩,三千乌丸义从跟随他前往美阳,结果却一个人都未回来,也彻底激怒了所有乌丸人,再也征募不到一个乌丸人为卒,今日又成了这般,一旦有了个“忘恩负义”名声,日后还有什么人愿意跟随…… 正文 第315章 情为何物 “大公子,咱们现在就回高柳吧?大王和小姐还在等着大公子您呢……” “真的!俺难楼绝对没有欺骗大公子……” …… 难楼追上了董瑁后,忙将董虎还在等待他的事情说了出来,想要第一时间里将他带回,董瑁却一言不语,过了许久,就在难楼有些失落时…… “是该回家了……” 难楼一听这话语,精神一振,正待开口,董瑁却一脸落魄。 “回家……” “没了一娘,何处又是家……” 听着他的失落,女人没由来的一阵紧缩手臂,董瑁低头看向腰间的手掌,一双粗糙甚至脏污的手掌…… “你……你还欠俺针线呢!” 双十女人不知因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也让难楼不由在两人之间徘徊,他的大脑袋有些不明白两人这是怎么了。 “呵呵……” 董瑁一脸的温和回头,又转而看向一头雾水的难楼,看着五大三粗魁梧汉子。 “难楼,想不想做护乌桓校尉?” “啊?” 难楼心下一惊,忙踢马走近了些。 “大公子是说难楼可以做护乌丸校尉?” 董瑁想了下,说道:“护乌桓校尉必须要让朝廷答应,今次你能领兵前来,已然是大功一件,但这些功劳还差了点,若有刘州牧推举一二,想来你是可以成为护乌桓校尉的,但这有个先决条件……你可能暂时不能回族地,需要与咱一同再做一件大事!” 督管乌丸人的有两个校尉,一个是主将性质的护乌桓校尉,一个是副将性质的渔阳营校尉。 因弹汗山鲜卑的强势,护乌桓校尉的重点防御就是弹汗山鲜卑,因弹汗山的所在原因,护乌桓校尉的驻地虽然有时因需要而有所变动,但大致都在“宣府镇”各个谷地内流转,而上谷郡就隶属于“宣府镇”的一部分。 从功能上来说,护乌桓校尉是节制乌丸人的主将,是大汉朝统合乌丸人来抵御鲜卑人的主将,又因幽州北面的燕山地势原因,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乌丸人东面的辽西、右北平、渔阳三郡乌丸人,就又设立了一个渔阳营校尉,而辽东……包括控制乌丸人、高句丽人、鲜卑人,则用设立了一个度辽将军控制,但在匈奴人南下投靠了大汉朝后,投降汉朝的匈奴人被安置在了西河郡美稷,为了断绝南匈奴与北匈奴勾结,就将“度辽将军”调入了美稷单于庭北面的曼柏城,同时还在美稷单于庭内部设立了“使(护)匈奴中郎将”一职。 乌丸人没有统一的王,若一定要说有朝廷承认的王,那就是护乌桓校尉,只因这是朝廷强行给乌丸人任命的乌丸王,也让乌丸各郡大人尤为抵制,护乌丸校尉也很少有人长时间担任,不是因为乌丸人不满而被干掉了,就是因为指挥不动乌丸人而被朝廷不满,继而又再次更换他人,但不管怎么说,护乌桓校尉一职的权利是覆盖着所有乌丸人的,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乌丸王。 听到自己能够成为乌丸人的王,难楼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激动,但他同时又有些担心,担心做了这个让人嫉恨的职位后,也成了一个悲催的倒霉蛋。 董瑁像是知道难楼心下的担忧,轻拍了下腰间的女人手掌后,女人也将搂抱的力道松弛了些…… “上谷郡与代郡相连,距离虎娃较劲一些,渔阳郡、右北平、辽西、辽东乌丸人或许心下有些不认同你,但有虎娃的支持,难楼你至少可以有两个郡的乌丸人支持,若再加上刘州牧的支持,加上朝廷的支持,以及……朝廷在上谷郡设立市易……” 难楼猛然说道:“大公子怎么说,俺难楼就如何做!绝对没二话!” 董瑁转头看向难楼,见他魁梧汉子一脸的郑重严肃,不由一笑。 “放心吧,不会让你和你的族人吃亏的。” “俺难楼绝对相信大公子!” “嗯,那咱们就先去一趟蓟县,先向刘州牧讨回一个人情。” 董瑁说罢,微倾着身子,拍了两下胯下战马脖颈,背后女人却又将他腰腹搂的紧实了些,一手提着马缰,两腿连踢马腹,战马一声嘶鸣向着南方狂奔,数千骑乌丸人随之展开,紧随其后一路向南…… 太诡异了…… 董虎与董瑁两人太过熟悉,可他想不明白董瑁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一个人前往辽东,即便幽州牧刘虞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那也不能不顾匈奴人正在肆虐的太原郡啊? 董虎没想明白董瑁这是怎么了,直至他身边的董越送来了李氏的骨灰,看着一个硕大的瓮坛,他这才隐约察觉到了原因,心下更为担心、忧虑…… “虎娃叔叔,爹爹、娘亲怎么还不回来看望白儿啊?白儿很想……很想爹爹,很想娘亲呢!” 小董白仰头看来,董虎心下不知是怎样的滋味,或许河湟谷地的儿子、闺女也会每日这么询问他们的娘亲吧? 一手怀抱着李氏的骨灰,一手抱着年幼的小侄女,董虎却将目光看向东方…… “爹爹……娘亲一直都陪在白儿身边,从未离开过白儿一步!” “可白儿没有看到爹爹、娘亲啊?” …… “董越。” 董虎默默看向东方,突然开口,董越忙上前抱拳。 “董越在!” 董虎静静看了董越数息。 “叔父将你调到大公子身边,就是让你保护着大公子的安全,你却舍下大公子,让大公子一人涉身险境,即便是大公子的强令,你也是违背了叔父的军令!” “这是第一次!若敢有第二次,本将军会毫不犹豫砍了你的头颅!” 董越是董卓身边的亲信随从,若是六七年前或许不会太过在意董虎的威胁,可现在他却不敢稍有不敬,低头抱拳。 “诺!” 看着抱拳低头的董越,董虎沉默数息…… “北地营五千步卒与你,从现在起,你就是大公子名下将领,给老子滚回蓟县,等待与大公子汇合!” “诺!” 董越重重抱拳退到一边,一干临洮将领相视后,董小乙犹豫上前两步。 “大兄,难楼领五千乌丸骑前往了辽东,只要遇到了大公子,大公子的安危当是无碍,还让董越将军领兵前往蓟县,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瓮坛,又低头亲吻了下小董白的额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唉……” “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嫂嫂她……” 董虎又是低声轻叹。 “救那太过冒进的公孙瓒是假,大公子他……他这是故意让自己深陷险地啊……” “啊?” 即便是董越也一阵惊愕看来,董虎却只是看向东方。 “英雄难过美人关,虽说因美人的美色,可若仅仅只是美色,又如何可让英雄止步不前?还不是因一个‘情’字?” “唉……” “难楼即便护住了大公子的安全,十之八九也不会前来与咱们汇合,一者是大公子因嫂嫂她……情伤,已有求去之念,二者是兄弟之情,他不愿抢了咱的并州。” 众人一阵愕然,全都有些难以置信面面相觑,也惹的董虎一阵瞪眼不满。 “你们都是一些混蛋!哪里懂得‘海枯石烂至死不悔’的情谊?” 每每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将领很难理解董虎的话语,更何况还都是更倾向于现实利益的凉州将领。 “大公子即便安安全全从辽东返回,十之八九也不会前来与咱们汇合,估计他会说服难楼去捅太原郡的腹心,以五千人去捅十万贼人的巢穴。” 众人一惊,董重一脸不可置信上前。 “这不可能吧?离石县数万匈奴可都已经钻入了太原郡,即便乌丸人再如何悍勇,那也仅有五千人,退无可退的匈奴人绝对会与他们拼命的,仅有五千乌丸骑是绝对没办法捅太原郡的!” “更何况……大公子从哪里捅太原郡啊?” 董重开口,一干将领齐齐点头,董虎苦笑一声。 “你们怎么还如此糊涂?咱们是如何从下曲阳前来的雁门郡的?” 众人心下一惊,猛然想到了“井陉关”道路。 董小乙上前道:“大兄,这不大可能吧?若要奇袭太原郡,走井陉道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可……可这是在贼人毫无察觉之时,那於夫罗、呼厨泉勾结白波军郭太一同造反,白波军、黑山军皆是黄巾军一脉,而十万黑山军可就在太行山各处,大公子若领五千乌丸人自井陉道杀入,又怎能瞒得过黑山军张燕?” “若无法瞒得住张燕,一旦……一旦大公子走井陉道,不言遭到数万匈奴人的围攻,仅黑山军张燕、白波军郭太就有二十万人之多,这要是贼人设伏于山中,五千乌丸骑再如何敢死奋勇,又如何挡得住二十万贼人前后夹击?” 众将惊骇,董小乙若不开口说出“黑山军”的事情,所有人只是本能的将五千乌丸骑与数万匈奴人进行比较,可若“黑山军”掺和了进来,那就不是奔袭太原郡的事情了,而是纯粹找死! 董虎见所有人神色,苦笑道:“你们怎么还没明白?大公子这是用自己的命,用五千乌丸人的命给咱们争取时机呢!” “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只要大公子走井陉道,於夫罗、呼厨泉他们就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应对东面的威胁,咱们在强攻天门关时就要容易一些。” “大公子他……他这是……” “唉……” 正文 第316章 脾气见长的小公主 董虎最擅长迂回奔袭,又怎么会看不到井陉关的重要性? 不提董虎自身的特殊性,仅他是隶属于并州的屯田将军一条,他就不可能在不经过朝廷允许时统兵进入幽州、冀州,但他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小公主刘妍还在他身边呢! 之所以舍弃井陉关,原因就在于那里藏着的黑山军,藏着个谁也无法确定会不会突然反叛的十万黄巾军。 董虎无可奈何,自己兄弟的突然异常举动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偏偏他还没有太好法子,最后也只能苦着一张脸返回高柳,无可奈何寻到小公主、尚书卢植、中常侍郭胜三人。 小公主刘妍对他好像有些生气了,见到他时,指着他脑袋很是叭叭说了一通委屈,说他不顾百姓安危,说他养贼自肥、纵贼杀民……更多的还是气愤他不见自己。 小丫头不仅长了一岁,个头长高了一些,脾气也大了许多,指着董虎的大脑袋叭叭训斥了足足一刻钟,看的卢植惊愕不已,郭胜反而未有太大异样,好像小丫头数年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似的…… “哼!哼!” …… 小丫头很是别头不理董虎,嘴里还连连哼哼,董虎知道小孩子撒气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 “咱不是去了漠北草原了么……” “你就是故意的!你肯定知道乌丸人会造反!肯定知道匈奴人会造反,这才故意躲起来!” 董虎一句话语还没说完,顿时又引起小丫头的不满大怒,再次指着盘膝坐在草团子上的董虎大脑袋又是一通叭叭训斥。 “你就是故意的!” “你在凉州时,就是故意从金城郡跑了出来,故意让那些羌人造反!故意躲在后面的——” 听着小丫头叭叭训斥,董虎不由转头去看卢植、郭胜,很怀疑这些话语都是他们与小丫头胡言乱语的。 “你往哪看的?” 小丫头很是大胆,看样子也挺义气,见他去看卢植、郭胜时,竟然将两人挡住,伸手又要去戳董虎的大脑袋…… “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矜持,更何况你还是帝国公主,这要是让他人见到你这么凶巴巴的,日后还如何寻个顶好的驸马?” 董虎话语一出,小丫头也终于有了些羞涩不好意思了,但她好像憋了很多火气,到了此时还很横。 “要你管!” 董虎伸手拿过一个草团子,随手扔在她身边。 “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了,乌丸人不满是肯定的,别说乌丸人了,就是汉民,一旦成了饥民,也一样会四处流窜杀人劫掠。” “你……” “你叭叭一通咋咋呼呼,咱可有与你一个丫头恼怒?” 董虎指了指草团子,小丫头想了下,最终还是坐在他对面。 “不仅咱能看出来乌丸人会闹腾,只要眼睛不瞎的人,看到鲜卑人南下劫掠他们后,都应该能看到他们肯定是要抢掠幽州汉民的,这与百姓遭了灾,发生了大饥荒差不多,只不过汉民老实,只要官府赊粥救济,只要避免饥民被人蛊惑,即便十万、二十万饥民也不易发生流窜造反,关键是乌丸人是老实的汉民吗?更别提那张纯、张举两人蛊惑了。” “咱虎娃能看到乌丸人的闹腾,卢尚书能看到,皇甫嵩、朱儁、刘虞他们同样能看到,可咱虎娃能怎么做?咱除了让你在高柳借给代郡、上谷郡粮食、牛羊外,咱能让军队拉着粮食去渔阳郡吗?能让兵卒赶着牛羊去辽西吗?” 董虎看向卢植,说道:“卢尚书,咱可有权限领兵入幽州?咱若不派兵卒押解粮食、牛羊前往渔阳郡,你可否保证粮食、牛羊的安全?” “咱在高柳借粮,幽州官吏会看不到吗?他们若是有粮,为何不照葫芦画瓢,也借粮给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四郡乌丸人?若是没粮,可否有让人前来借粮?” 卢植张了张嘴,最后又是一声轻叹,最后什么都未说。董虎却转头看向小刘妍,伸手揉了下她脑袋。 “乌丸人的闹腾与凉州羌人的闹腾有很大的不同,乌丸人并不敢真的太过激怒大汉朝,除非他们彻底臣服了鲜卑人,否则不会真的与朝廷成为死敌的,对于生存在夹缝中的人来说,太过得罪背后的强大盟友是极为愚蠢的事情,正如咱们借粮,虽然借一还一并未赚了他们多少,甚至还要供养他们的一些人,可与此同时呢?咱们也拉拢住了一些人,让这些人成为了咱们的佃户、兵卒。” “花费了一些粮食,养了一些人,却能得到一些人的感恩,让这些人由陌生人、敌人成为了朋友,相应的也减少了各郡乌丸部大人的威望,减少了乌丸人造反的可能,这种好处自不用多说。” “幽州遭了灾,没有多余的粮食、牛羊去救济、安抚乌丸人,为什么不向公主借粮求助呢?不还是因为他们的小心思?不还是担心咱虎娃收买了幽州六郡所有乌丸人?他们自己的小心思作祟,自己弄出的乌丸人造反,又与咱虎娃何干?” 董虎又说道:“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造反是肯定的,无非是不知道何时造反而已,这与咱虎娃离不离开平城没有关系,若说一定有关系,那也是朝廷的过失,若朝廷不把他们安置在离石,若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理会,咱虎娃把他们全都弄死了,又哪来的他们杀入太原郡的事情?” 小刘妍一皱鼻子,不满道:“你别想骗我,若你不跑去漠北草原,就趴在平城,那些匈奴人根本不敢跑去太原郡造反!” 董虎一瞪眼,说道:“那咱总不能一辈子就都趴在平城,整日屁事不干就两眼溜圆盯着他们吧?” “你……” 小丫头有些急眼了,又要站起来指着他的大脑袋,董虎哪里给她这个机会,一把将她拉住。 “年长了一岁,怎么脾气也见长了?就你这性子……咱可真的会为你的驸马担心的!” “你……” “嘚嘚……咱不说这些了!” 董虎又拉住小丫头,觉得这丫头是有些脾气见长,越来越不好骗了,竟然成了个叛逆心很强的问题少女了…… “你也别说咱不管太原郡百姓的死活,大公子呢去了辽东,有难楼的帮助,估计大公子可以说服了乌丸人退却,幽州会暂时稳定下来。” 一想到董瑁的事情,董虎就有些担心、头疼。 “依照咱对大公子的了解,他从辽东回返后,十之八九不会前来了高柳,很可能会带着难楼自井陉攻打太原郡……” “冀州井陉?” 刚过了年,小刘妍成了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可她又哪里知道井陉关在哪里,卢植、郭胜又如何不知,在董虎开口后,卢植也不由皱眉开口。 董虎看了眼卢植、郭胜,又将目光落在有些疑惑不解的小公主身上,用着手指在地上大致比划了一番…… “并州与幽州、冀州之间隔了一道太行山脉,这道山脉是一道天然屏障,而在这道山脉之中还有些小道可以迂回通行,最为重要的一处道路就是井陉道……” 董虎将井陉关大概位置、战略重要性说了一遍。 “咱们势强,於夫罗、呼厨泉肯定更为重视晋阳北面的天门关防御,咱虎娃是并州将军,朝廷对咱极为忌惮,幽州也好,冀州也罢,都是不会允许咱虎娃的大军过境的,所以咱根本没有办法自井陉道奔袭太原郡,他们在此处的防御应该是很空虚的。” “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勾结黄巾贼郭太造反,郭太所领黄巾贼隶属于白波谷黄巾军,白波谷又在何处?在河东郡襄陵县境内,隶属于河东郡。” 董虎在地上将并州大致的疆域勾勒一下,指着“并州”继续开口。 “贼人在太原郡造反,朝廷能够平乱的方向有四处,其一是自河东郡北上,这条路宽阔,最是易于大军北上平乱,其二是自河内野王北上进入上党郡,其三是冀州进入井陉道,其四就是雁门郡南下,自朝廷新设立的天门关杀入晋阳。” “咱虎娃自冀州进入并州,走的就是井陉官道,前来的二三十万汉民都是豫州、冀州黄巾贼俘虏,此次造反的有河内黄巾贼,咱的所作所为就不说了,於夫罗、呼厨泉兄弟肯定是不敢让白波谷黄巾贼守着天门关的,守在这里的一定是匈奴人!” 小刘妍忙点头赞同。 “嗯嗯,虎娃你对俘获的黄巾贼很好的,若是那些造反的黄巾贼守着这里……匈奴人担心他们都投降了你,确实不能让黄巾贼守着这里……” 董虎一阵无语,不满嘟囔道:“你个丫头究竟跟谁一伙的?咱们才是一伙的啊?” “才不要与你个狡猾的家伙一伙呢……” 小丫头一阵嘀咕,董虎很是揉了下她的小脑袋,气的她一阵摇头晃脑不愿,俩眼更是怒视着咧嘴的家伙…… “呵呵……” “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勾结郭太一干黄巾贼在太原郡造反,最先紧张的是河东郡,朝廷也担心他们自太原郡杀入河东郡,向西杀入长安三辅,与凉州贼前后夹击,夺下秦兴、汉兴之地,向东渡河可自弘农郡杀入帝都雒阳动摇天下,所以呢,河东郡极为关键,朝廷一定会在河东郡募兵讨贼,而防御这里的,就应该是郭太所领的白波军。” “于是呢,第二条平乱的河内进入上党道路,第三条冀州入井陉道路就成了贼人的防御漏洞……” “嗯嗯,虎娃你果然狡猾!” 小公主脑袋连连点动。 正文 第317章 东线集团军 小公主大喜,即便她年纪小了些,却也能看到贼人的防御漏洞,忙看向中常侍郭胜。 “郭公公,快与父皇去信件,让父皇调大军从河内、冀州杀入!” 董虎心下一阵好气,不等郭胜慌忙答应,手指屈起,照着她脑门就是一下。 “你真当朝廷都是酒囊饭袋之徒?真当他们会看不到这些事情?” 小刘妍一愣,又有些不解看着他。 “若事情真的这么简单,你爹和朝廷也不会再次给咱抹眼药水了,哪里还会让大公子前来做并州牧的事情?” 众人一阵无语,董虎却苦笑一声,转而看向眉头微皱的卢植。 “郭公公耍个坏心眼还成,这种军国大事……卢尚书应该能够明白第二、第三条路的危险吧?” 刘妍、郭胜齐齐看向卢植,卢植皱眉片刻,又苦笑一声。 “河内、冀州进入并州的山路都是在董都尉所说的太行山山脉上,而……黑山军就在太行山中。” 郭胜陡然一惊,这才明白真正的凶险。 “呵呵……” “正如卢尚书所言,那张燕所领的十万黑山军就在太行山上,朝廷虽然招安了黑山军,张燕也成了平难中郎将,但这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朝廷想要暂时稳住那张燕,想着朝廷平定了凉州贼人后,回头再弄死了那张燕。” “招安张燕,让张燕暂时老实下来,省的他四处劫掠幽州、冀州、河内、并州郡县,暂时安抚,给朝廷争取更多时间也算是不错。” “对于张燕来说呢,在平原上肯定是打不过朝廷的兵马的,张角兄弟造反时,数十万人造反,结果却被朝廷一年之内便打的烟消云散,所以在平原上造反,那与自寻死路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能有些看头的造反也只有在山岭中与朝廷周旋。” “但是呢,山岭中想要养活十万人可不容易!” 董虎叹气道:“三五千山匪可以靠着四处劫掠活命,这与割草喂羊差不多,今日割这里,明日割那里,羊少,轮流割可以让草顺利成长,可若羊多了,还未等草长出来时,就要轮到再次收割,可……草还未长出来啊?如何收割?” “十万人想要依靠四处劫掠而活命基本上是天方夜谭,所以他们需要平和的环境耕种养民,投降朝廷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呵呵……” 董虎看着小脸肃然的小丫头,伸手又揉了两下他的小脑袋,而这一次她没有恼怒拒绝,任由大手落在她脑袋上。 “朝廷太过严厉,皇甫嵩、朱儁屠戮太重,想要让张燕他们信任,让他们散去兵卒基本是不可能的,这与咱不相信朝廷不会砍咱头颅是一样的,毕竟朝廷砍死功勋大将太多了。” “前车之鉴,张燕所领黑山军是绝对不会信任朝廷的,但他们也不会轻易造反,盖因他们需要养活十万人,一旦造反了,战火一起,他们就会陷入无粮饥荒之中,一旦四处劫掠,不仅会让太行山周边的郡县百姓厌恶,同时也会因为战争而让周边郡县田地荒芜,田地荒芜了,他们也还是抢不到粮食活命。” “按照常理,他们是不会阻止朝廷大军进入并州,除非他们很愚蠢的不要了好不容易争取的活命机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同为一脉的白波谷黄巾军造反了,而且还夺下了太原郡,黑山军就有了后路,有了可以进入雁门郡与白波军合流为一军的可能。” “所以呢,在这个时候,任何人想要从河内、冀州进入都极为危险!尤其是血腥屠戮黄巾军的朝廷兵马,哪怕这一次朝廷不想再与皇甫嵩、朱儁那般屠戮,他们也不会相信,在山岭险道前后夹击朝廷兵马的可能性很大,而一旦遭受到前后夹击,又是在山岭险道,若无心理准备情况下,惨败的概率高达八成。” 董虎苦笑道:“朝廷上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估计是知道其中的凶险,这才让大公子做并州牧,不仅给咱虎娃找不自在,同时也逼着咱与那帮贼人死磕……” “虎娃你……你别躲在后面……” 小丫头算是听明白了,太行山上有十万黑山军,朝廷兵马不敢进入,保险一些的只能从河内向北攻打,或是雁门郡向南攻打,也不由拉着他的衣袖一阵摇晃,一副要让他与贼人拼命的架势。 董虎一阵翻白眼,但心下也知道,在於夫罗、呼厨泉造反后,他是绝对不会饶过这两个家伙的,无论朝廷有无其他心思,他都会南下干掉这伙匈奴人。 被小丫头一阵摇晃,卢植低眉不语,郭胜双眼露出更多渴望…… “唉……”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董虎一开始并不能理解董瑁的突然异样,直至看到了李氏的骨灰后,这才突然发现,董瑁是在刻意寻死,按理说这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男人是不大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寻死寻活的,尤其是大汉朝下的西凉男人,可董瑁不比他人啊…… 董虎想到李氏的死,想着董瑁的异样,心下就是一阵担忧、哀叹,这个时候,他真想立马跑去幽州,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能越线。 “唉……” “咱从朔方郡调兵两万精锐,从北地郡征募五千兵卒,你个丫头就应该知道,咱肯定是要与那帮混蛋拼命的,又一再扯咱的衣襟做甚?” “本来么,咱是要亲领大军从那个天门关强行杀入的,可大公子他……他十之八九想要从井陉道杀入。” 董虎叹气道:“咱刚刚与你说了黑山军的事情,大公子与咱虎娃不同,他若想从井陉道杀入,朝廷是会答应的,反倒是咱没有办法领兵进入幽州、冀州,可大公子能有几个兵卒?难楼仅带着五千乌丸骑,若是十万黑山军在山岭之中伏击,几乎就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小刘妍疑惑道:“那怎么办啊?” 董虎叹气道:“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给大公子增兵了!” 小刘妍又不解道:“虎娃你不是说不能领兵进入幽州、冀州吗?” 董虎抬眼看了眼看过来的卢植,神色有些郑重。 “公孙瓒领三千卒杀入辽东,卢尚书以为如何?” 刚刚还说太原郡的事情,董虎却突然向卢植提问幽州事情,小刘妍、郭胜皆不由转头看向皱眉不已的卢植…… “太过冒进。” …… “公主为帅,你为副,若是皇甫嵩、朱儁……以及你的学生前往,你会如何选择?” 卢植猛然抬头,董虎却双眉低垂,自顾自倒着酒水…… “皇甫义真、朱公伟皆不宜出现在太原郡,公孙瓒若入军中,只可为千人先锋。” “不宜……可不是咱虎娃想要的答案。” …… “公主若为帅,皇甫嵩、朱儁不会出现在平贼军中!” 看着卢植的郑重,董虎心下一阵犹豫,最后还是暗自苦笑,他没办法亲自前往幽州,若要从井陉道杀入,不仅要让并州兵马进入幽州、冀州,仅让朝廷应允,让两州官吏配合就是极为麻烦的事情,更为重要的是从井陉道杀入,需要一个更为稳重大将,一个可以统御各军的大将,除了卢植外恐怕没有更为合适的人了。 “公主为帅,卢尚书为左副帅,大公子董瑁为右副帅,郭公公任监军大使……你们今日就可与董越先行前往蓟县,与大公子、难楼汇合后再前往常山郡。” 卢植皱眉道:“十万黑山军据守太行山,仅一万兵马恐怕有些不足。” 董虎心下一阵苦笑,无奈道:“调动兵马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胡三会随后领万卒与你们汇合。” 想了下,董虎还是说道:“此战其实并不需要你们杀入太原郡,相比杀入太原郡的那点功劳而言,咱更愿意让黑山军彻底放下刀兵,让黄巾军转而成为老实耕种百姓。” “你们的目的不是征战厮杀,而是释放出一种善意,让黑山军相信你们,收服了黑山军、白波军,想要再收服其余各州郡的黄巾军残部就容易了……” “算了……与你们说也说不清楚,你们还是待在高柳好了,还是咱自己去做好了,省的你们越做越错……” 董虎正待起身放他们鸽子,郭胜大急,卢植气的胡子吹的老高,小公主更是一把拽着他的衣袖…… “虎娃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的……虎娃……虎娃……” 小丫头急眼了,拽着他衣襟不撒手,最后磨得董虎实在是没了脾气,最后还是无奈点头。 “咱们在颍川郡做的事情,多多少少还算是仁德,黄巾军不信任朝廷的人,即便是卢尚书也因广宗城下的事情而让黄巾军多有忧虑,若非大公子并未真正经历过战阵,若非卢尚书也还算领过兵,否则咱是绝对不会让他担任井陉道东路兵马副帅的!” “你个丫头虽年幼,若能处置得当,十个皇甫嵩、朱儁、卢植也比不得你……” 董虎最后还是苦笑摇头,小丫头毕竟是年岁小了些,有些事情即便说了太多她也是不懂,董虎不担心卢植领兵的本事,在他主持平定冀州黄巾贼主战场时,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能力。 皇甫嵩、朱儁两人领兵进入颍川,若不是波才没有经验,两人都得死在长社。卢植是北中郎将,皇甫嵩、朱儁分别担任左右中郎将,三人自雒阳出发时所领兵力相当,然皇甫嵩、朱儁被贼人波才困在长社,而卢植却将张角三兄弟分别压制在广宗和下曲阳,要知道黄巾军的真正主力都在冀州,皇甫嵩接替冀州战场也不过是捡了卢植的便宜。 以弱兵压的张角三兄弟几十万人难以动弹,仅凭此卢植就有资格成为一流将领,董虎将两万精锐交给他也不用担心,可他担心朝廷又胡乱伸手或遥控什么的。 正文 第318章 弹汗山四兄弟跑了 乱世多妖,越是天下将乱时,越是冒出无数奇葩的事情,没有皇帝和朝廷的瞎掺和,事情或许还好些,朝廷一旦插手其中,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董虎心下着实想不顾一切的把董瑁绑到自己面前,如此他可以按照原计划强攻天门关、杀入太原郡,弄死了那该死的於夫罗、呼厨泉等人。 可…… “唉……” 董虎无奈叹息,最后只能与董瑁写了封信件,暂时他也只能留在高柳县选调兵卒和准备物资,可他却不知他的大动作调动兵马对弹汗山魁头四兄弟造成了多大的震动。 董虎身边有董小乙、董骨所领的一万河套精锐骑,有董重统领的三千重甲骑以及一万汉军骑,仅精锐骑就有两万三千骑,再加上仇水谷地、高柳县的一万乌丸义从骑,以及北地营五千山地步卒,如此之多的兵马汇聚在一起,偏偏董虎还亲自跑到了仇水谷地、高柳县,而且他还再征调胡三所领一万步卒以及无数辎重,这可就真的吓住了魁头四兄弟。 此时已经进入中平五年三月,虽然北方冰雪融化的稍晚些,可三月也已经是春暖之时,眼瞅着牧民就要外出放牧了,小混蛋却在弹汗山的南大门前聚集重兵…… “混蛋……” “混蛋——” 中平三年冬的那场厮杀差点没要了魁头的命,仅养伤就养了大半年,原本魁梧壮硕的汉子也成了瘦竹竿,看着那混蛋又要趁着放牧时节偷袭,又是气愤又是无奈。 看着老四步度根愤怒暴吼,魁头嘴里更加苦涩一分。 “那混蛋在乌丸人的地盘聚起如此之多兵马,肯定是想再做一次抢夺河套三郡的事情,咱们现在怎么办?” 魁头看向扶罗韩。 “老二,你怎么说?” 扶罗韩叹气道:“匈奴人在雁门郡造反,按理说那混蛋应该跑去与匈奴人拼命,可他却偏偏跑到了乌丸人的地盘,肯定是想趁着我族外出放羊之时杀入弹汗山,当此之时……我族恐怕只有让出了弹汗山族地。” “混蛋……那该死的混蛋根本不给我族活路,咱们与那该死的混蛋拼了!”步度根大怒。 蒲头瞪眼道:“拼?我族如何可与他拼命?你不会不知道诸闻泽那里有多少兵马吧?还有那该死的混蛋在去岁出塞,竟然趁着我族空虚之时霸占了姑衍山!” “北面姑衍山有五千骑,燕然山那里还有一万五千骑;西面诸闻泽有一万五千骑,强阴、北舆各有一万步卒;此时那混蛋又在南面乌丸人的地盘聚集了三万骑,而且他还在征调一万步卒……老四,你自己算一算,那混蛋在我族三面聚集了多少兵马?咱们又如何拼命?就算咱们与他们拼了,最后还能剩下几个人?” 蒲头转头看向魁头,苦笑道:“那该死的混蛋明摆着就是趁着我族空虚时强夺弹汗山,我族聚在一起也还是只有十万族众,可战兵卒也仅三万,一旦那混蛋兵马聚齐,肯定是要与我族全力一战的,可战后的结果……” 扶罗韩点头道:“当此之时,咱们只有舍弃了弹汗山,要么向北攻打姑衍山……” “不行!” 步度根猛然站起,冷脸说道:“咱们若向北那混蛋绝对会将南面的三万骑、西面诸闻泽一万五千骑跟着向北,那混蛋会领着四万五千骑跟随在咱们后面,与此同时,燕然山的一万五千骑也会前往姑衍山,如此……那混蛋就聚集了六万五千骑,而我族还是只有三万骑。” 魁头默默点头。 “向北确实不可行。” 扶罗韩的本意也不是向北,说道:“确实,咱们若向北,那该死的混蛋若不尾随咱们背后,咱们尚可击败了那霸占了姑衍山的刘弃,可那混蛋太过狡猾,十之八九会尾随在咱们背后的,如此咱们就只能向东。” 扶罗韩说道:“向东与柯比能合兵一处,继而说服素利、弥加、阙机,只要我鲜卑各部合在一处,那该死的小儿绝对不是咱们的对手!” 魁头、蒲头相视,步度根却一脸阴狠。 “向东!” “弹汗山暂时给那该死的小儿,来日……必报此仇——” 步度根怒吼,转身大步走出大帐,余者三人竟齐齐苦笑,他们哪里能想到,强大的弹汗山竟然会沦落到了这么一步,可那该死的混蛋还在聚兵啊…… 自从董虎带着人跑到了高柳、河湟谷地后,弹汗山十万鲜卑人就一直紧张,南面再次传来董虎调兵的消息后,魁头四兄弟终于绷不住了,十万鲜卑人也不得不集体北上,自方圆百里范围的弹汗山东北宽阔出口折转向东,向着东燕山方向转移,而那里正是柯比能诸部的地盘。 魁头四兄弟惊惧不安,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董虎之所以聚起董小乙、董骨、董重两万三千轻重骑,完全是为了董瑁的缘故,一旦得知董瑁出了意外,什么这个那个的,他一准会杀入辽东、辽西。 羌胡现实,最是看重眼睛能够看到的威胁,若他不领重兵前来,难楼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跑去管子城下,丘力居、苏仆延、乌延三个乌丸诸部大人也不会这么轻易被董瑁说服。 董瑁的一次“倔强”行为完全打乱了董虎的计划,但却不能不配合,谁让他是自己的兄弟呢?更何况……有些事情远不是“兄弟”两字能够说的清楚的。 两兄弟太过了解彼此,若不是看到了李氏的骨灰,他还无法猜测到董瑁的心意,越是猜测到了,心下也越是担忧不断,也更加担心他带着难楼杀入井陉关。 董虎可以让人前往蓟县,命令难楼绑着董瑁来见自己,但他知道这是最坏的做法,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有些坎只能靠自己迈过去。 为了兄弟,董虎也是拼了,可他又哪里想得到弹汗山鲜卑竟然被吓得集体逃跑了,若不是一个“能臣氐”半大乌丸人娃娃抹着鼻子跑过来,他还没注意到魁头四兄弟的事情。 能臣氐娃娃长得虎头虎脑,看着身量就知道这孩子是个悍将的苗子,可此时他却一脸的兴奋。 “大王,鲜卑人逃了,阿妈想问问大王,俺们可不可以去那里放羊?” 刚听了半大小子话语时,董虎一阵呆愣,可听到这话语后,眉头就不由皱了下。 “只要是咱虎娃大王的草原,只要你们还认咱,是咱名下的部族、族人,那就可以去放牧!” 董虎又拍打了半大小子脑袋一下,笑道:“鲜卑人是逃了,但你们暂时还是不要去那里放羊,万一那些该死的鲜卑耍诈,你们这边去放羊,他们就又回头杀了过来,岂不是把你们的牛羊全都抢了?” “等本大王调兵去弹汗山驻守,那些该死的鲜卑人不敢去那里后,你们的牛羊才不会被人抢了去……嗯,你回去与你阿妈说,就说今年别去弹汗山,来年再去放羊,省的你们的牛羊被人抢了。” 能臣氐忙点头道:“俺听大王的,俺这就去与阿妈说!” 半大小子说罢就要跑了没影,但却被董虎大手按住了肩膀。 “能臣氐,想不想跟着本大王学本事?” “啊?” 半大小子一阵呆愣,下一刻又一脸的渴望。 “你回去与你阿妈说,若你阿妈同意了,你可以留在咱的亲军幼军中……” “俺这就去与阿妈说去!” 能臣氐大喜,一边抹着鼻子一边撒丫子狂奔,他早就羡慕那些幼军骑的一身衣甲了。 看着半大小子的欢喜,董虎也不由笑了,成年人怎么样都很难影响,可若是个娃娃,那就又是另外一说了。 “魁头……” 董虎看向北方弹汗山方向,嘴角竟然露出不屑来。 “吴霸。” 亲随吴霸上前。 “吴霸在。” “传令华雄将军领所部一万五千骑入弹汗山,传令董耀领一万步卒入弹汗山,传令董信领所部万卒入诸闻泽,传令张辽领乌丸义从部三万众北上弹汗山。” “通令全军,董赤为漠北将军,刘弃为副;华雄任漠南将军,董耀、董信未左右副将,张辽任乌丸义从部总管;杨义任河套三郡总管,姚山任雁门郡总管,姚勇任上郡总管,董三任西河郡总管。” “漠北草原、河套三郡隶属于凉州牧董虎统辖,余者皆隶属于并州牧董瑁统辖。” 董虎静静说着对地域归属划分后,暂时留在身边的刘月很有些吃惊的他的安排,但却没有过多的话语,而亲随吴霸郑重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吴霸忙去传达军令。 “月妹,你觉得文远那小子如何?” 刘月没想到董虎会跳跃性的说了这样的话语,脸颊瞬间羞红一片。 “呵呵……” “若是喜欢,等大兄干掉了那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后,咱就让蔡老头去你家替文远求亲,若是你爹有些古板,你们干脆就生米煮成熟饭,先生了娃娃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说到此处,董虎不由笑了,刘月脸颊更加羞红不敢抬头。 “唉……” 见她如此,董虎又一阵想起了董瑁、李氏一对夫妻来,突然发觉,用情太深也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或许是当日董虎在美稷单于庭着实吓住了刘月,在他面前时,刘月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听着他无奈感慨时,也不由抬头去看一脸愁眉苦脸的大兄,心下竟对那个大公子有些好奇起来,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心生死志? 董虎在这边忧愁,他哪里知道,自己兄弟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极为难缠的乌丸女人,若他知道,那也不用这么忧愁了。 正文 第319章 众将的担心 烈女怕郎缠,同样的,男人也怕一个难缠的女人,正如董虎所料,在妻子病逝后,董瑁就有了自我毁灭的念想,什么走卢龙塞路途近一些……这不过是个借口,当着蹋顿的面激怒一个暴烈汉子,同样是在求死,甚至一个人跑到管子城下,不说自己是幽州牧刘虞的使臣,开口就说自己是并州牧……哪有一个州牧充当使臣跑到贼窝的? 谁信? 董瑁不蠢,性子闷的人想的事情也多,看着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心下却跟明镜似的,又如何看不到太行山还趴着十万黑山军? 在管子城下张飞举弓时,董瑁根本没有丁点害怕,甚至有些期待他人一箭将自己射杀了,可他没想到女人竟用着后背挡着所有危险,更加想不到女人竟与与他一路骑乘一匹战马。 董瑁想骑乘自己的马骡,可女人的力量根本不允许他拒绝,难楼见两人沉默瞪眼,即便是个憨傻汉子,那也不敢轻易掺和这种事情,难楼都如此,其余乌丸人更是不敢。 董瑁不了解乌丸人的习俗,乌丸人更倾向于母系社会,女人除了不过问打仗事情外,其余的事情都是女人说的算,乌丸人的女人也多是强势性子,这与汉人、羌人、匈奴人、鲜卑人的女人完全反着的,一干乌丸人见到女人极为强势的提着董瑁在怀里,也都是见怪不怪,更是不敢多言一句。 双十女人力气很大,所用的大砍刀有几十斤,提着董瑁上下战马跟提着个小鸡崽似的毫不费力,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路过自己部族时,只是与年老的妇人随意说了一句,将头人的宝座让给了胡子拉碴的弟弟后,一马当先带着五千乌丸义从骑越过卢龙塞,直至三月底进入蓟县时,一路上不言不语的女人这才像是个女人…… 自从董虎嘴里得知了董瑁竟因妻子的病逝而心生死意后,董越就是所有人中最为紧张的一个,小公主刘妍、尚书卢植、中常侍郭胜、奉车都尉董旻同样担心董瑁率先带着五千乌丸骑跑去了井陉道送死,一干人率先带着五千北地营步卒日夜赶路,也终于率先进入蓟县,而他们的到来也引起了整个幽州的震动,正如董虎所担忧的那样,即便是刘虞都认为公主任主帅是没问题,卢植任副帅也没问题,但接下来的人选就需要稳妥些。 刘虞都这般了,坐镇蓟县的皇甫嵩、朱儁又会如何?但小公主、卢植、郭胜三人却极为顽固,根本不愿意改动董虎遣派的任何将领。 先是公主刘妍领着的五千北地营兵卒进入蓟县,之后又是胡三领着一万骑着驴子、骡子的精锐步卒进入蓟县外大营,好像所有人都担心董瑁提前一步杀入井陉道,全都紧赶慢赶,可当一干将领看到董瑁背后的乌丸女人,竟全都露出异样的目光…… 北地营五千兵卒太过涣散,站也没个站像,胡三所领的一万步卒就大不同了,人人腰悬弓弩箭矢手持蒙皮铁盾,人人头戴铁质飞碟帽身披半身甲,一手持矛一手持盾,排列齐整的军阵看着就让人有些畏惧。 “轰——” 见到女人将董瑁放到地上后,北地营兵卒与呆头鹅似的,一万董部义从屯田步卒齐齐转动手中盾牌,手中长矛重重砸在地上。 “风!风!风!” “轰!轰!轰!” …… 一万精锐步卒行了董虎制定步兵军礼后,胡三大步来到董瑁面前抱拳。 “大公子,是否检阅一下军阵演练?” 董瑁扫视了一遍齐整军阵,拍了两下胡三厚实肩背,脸上多了些笑意。 “能与黑牛争锋的人又岂能弱了?些许客套就不用了,还是让兄弟们回营休息吧。” “诺!” 胡三重重抱拳,转身大步站到一万人的步兵方阵前。 “回营——” 随着他的军令,五个营的战斗副将齐齐跑到各自队伍前…… “向右转——” 一万人齐齐转向,五个营开始在有序的奔动,董越看到这一幕,也暗自摇头不断,也只能让人带着北地营五千卒回营。 董越来到董瑁身前,从怀里拿出封信件。 “少主,有些事情……还需看开些才是。” 董越送上信件,说了句董瑁抬眉话语,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将信件塞入怀中,心下却暗自感慨不断。 董瑁是新进朝廷官吏,别说小公主、卢植、郭胜他们了,即便在雒阳做了一段时间的质子,深居简出的他也没有几个认识的人,但他认识人群里的三叔董旻,见三叔在人群中,自也能猜测出来了一旁站着的人是谁。 拄着拐杖来到颇有些怪异神色的小公主面前,董瑁双手抱拳。 “臣见过公主殿下。” 小刘妍人虽小,但她也从董虎话语里知道眼前的人有了自我毁灭念头,可……刘妍看了眼董瑁身后的按刀乌丸女人,神色更加怪异,原本应该客套几句话语的,竟然变成了…… “董州牧,虎娃说你是十有八九不会直接前往平城,肯定是想着要自井陉奔袭太原郡,是不是如此啊?” 董瑁一阵沉默…… 小刘妍想了下。 “你能不能前往平城啊?本公主与虎娃打了个赌,本公主真的真的不想输给他……” 刘妍边说边施展小可怜魅惑,看的董瑁一阵无语…… 董瑁太了解了董虎,知道他对年幼娃娃没有太多抵抗力,见小公主如此可怜兮兮模样,心下不由想象着董虎的无奈、挠头,就在这时幽州牧刘虞突然上前,而且还搀扶着董瑁的手臂,脸上更露出些担忧。 “玉圭一人深入险地后,刘某便是日夜难安,也幸好玉圭你安安全全回了蓟县……” 说着刘虞又是一阵苦笑。 “自玉圭前往管子城后,董都尉就领着数万精锐来到了代郡、上谷,刘某心下整日胆颤心惊,唯恐玉圭你身遭不测而彻底激怒了董都尉,唯恐因刘某一时的过失而让无数百姓遭难……” 董虎表现的太过不可控,两三万精锐骑跑到仇水谷地,弹汗山魁头四兄弟整日胆战心惊,幽州上下同样也是寝食难安,唯恐小混蛋趁机造反杀入幽州。 听了刘虞话语,卢植与郭胜对视了一眼,卢植不好上前开口劝解,毕竟他是董虎定下的平乱副帅,若是劝说的多了就有抢夺兵权的嫌疑,郭胜与两兄弟打交道时间长些,只见郭胜上前,与刘虞一般,搀扶着董瑁另外一只手臂。 “刘州牧说的虽有些夸大了些,贤侄也当知道虎娃心下的担忧,尤其是……虎娃说了贤侄要独领一军前往井陉时,更是担忧不断……” “唉……” “贤侄……贤侄还是先与虎娃见上一面,就算……就算贤侄不为了虎娃的担忧,也当为了幽州百姓的安危,见一见虎娃,见一见幼女才是。” 董瑁沉默不语,他不是傻瓜,刘虞、郭胜话语虽然有些替他担忧,但看到胡三、董越时,就知道他们更多的还是为了眼前的兵卒,但他也知道,这里即便没有自己,他们也不可能真正掌握董部义从,这点他极为清楚。 “贤侄,人死不能复生,董中郎就只有贤侄一人亲子,若贤侄真有个意外,我等着实没办法与董中郎交代,还是……还是先与虎娃见上一面吧?” 见董瑁还是不开口,刘妍再次劝解。 “嗯嗯,白儿妹妹整日问虎娃爹爹怎么还不回来看她呢!” 小公主开口,众人又是一通劝解,董瑁默默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见他如此,所有人也都沉默了下来…… 信件上只是将匈奴人造反以及自己对平乱的安排大致说了一下,对这些军事上的安排说的很少,主要还是叙说父子、兄弟、妻子之情,说着董虎对他的担忧…… “难楼。” 董瑁回头招呼难楼,难楼心脏一阵激烈跳动,忙大步上前。 “难楼在!” 董瑁与难楼点了点头,又向小公主刘妍、幽州牧刘虞抱了下拳,将乌丸各部的事情大致说了下…… “乌丸人对朝廷和幽州的态度颇为担心,正值朝廷内忧外困之时,董某还是觉得当谨慎些。” 说着又指了指难楼。 “难楼兄弟颇为忠义,在乌丸各部颇有威望,董某想请奏朝廷,以难楼兄弟为护乌桓校尉,也可让难楼兄弟为国尽忠。” 刘妍尚不觉得如何,幽州牧刘虞却忙抱拳答应。 “玉圭就算不提及此事,刘某也是要上奏难楼将军的忠勇,有难楼将军出任护乌桓校尉,各部乌丸人也能安定不少。” 正值乌丸各部动荡不安时,刘虞是真的希望难楼出任护乌桓校尉,毕竟六郡六个乌丸大人有四个参与造反,除了董虎因借粮成了代郡乌丸诸部大人外,就只有面前的难楼了,无论是为了安抚乌丸诸部,还是为了避免董虎自代郡进一步向东影响各郡乌丸人,难楼出任护乌桓校尉都是最佳人选。 刘虞开口,卢植、郭胜也都默默点头,很是赞同难楼出任护乌桓校尉,而且他们也能趁机拉拢住五千乌丸人听令。 在董虎攻打太原郡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井陉道东线战场的计划,因董瑁的缘故,这才不得不考虑这位兄弟愿不愿意与他汇合的问题,若是董瑁愿意前往高柳、平城,身为并州牧的董瑁自然是平乱主帅,董虎在旁指挥作战即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功勋,怕就怕董瑁他不愿意与董虎汇合,就是一心寻死,这可就要了人命,也迫使着董虎不得不抽调兵卒前往蓟县,弄了个“井陉道东线兵团”屁事。 正文 第320章 兄弟情谊【新年快乐】 在这一世,对董虎人生影响最大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乳母任氏,一个是董瑁的生母董氏。没有任氏,董虎刚睁眼看世界就得死在自家大门外,没有董氏,他也不可能艰难的走到这一步,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女人合在一起就是他的亲生娘亲。 董虎与董瑁两兄弟初次相交时,董虎根本没有什么天下,什么英雄了的念头,不仅没有想要借助董家权势往上爬的念头,而且他还极力想要躲得远远,尽可能的避免与董家有什么牵连,省的将来董家倒了也砸到了自己。 董瑁比董虎年长了将近十岁,临洮就这么大点,董虎自幼就保留着上一世记忆,出生就是个成年灵魂,屁点大便蹲在任氏门口读书,自是见过一瘸一拐的董瑁,也知道他是董家的大公子,但两人并未有过真正的交集,直至任氏走后,两兄弟才有了交集。 董虎自幼身高马大,比寻常娃娃生长发育的较快,这种事情在后世也很正常,刚入中学便是打篮球的大高个也不是没有,虽然临洮人对他的胖大有些啧啧称奇,他自身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也因他的身量,即便纨绔子似的董璜比他年长五六岁,也照样因羞辱董瑁缘故被他不知揍了多少回。 两兄弟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自北宫伯玉欲要断绝盐路后,董虎就不得不正式加入了董卓一系将领之中,从那个时候开始,两兄弟的感情之中就又增加了一些其他东西,一些未来算计的意味,至少董虎内心是这么觉得的。 无论是从两兄弟的感情出发,还是董虎对自己未来的担忧,他都不可能任由董瑁发生意外。 兄弟感情就不说了,董瑁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对于董虎的势力却是至关重要,董卓的成功虽然有他人的推动,但在张温把美阳汉兵大营的十余万兵马变成了五万人后,董卓的太师路几乎就是板上钉钉子的必然,盖勋在长安征募的五营都尉也好,皇帝刘宏创立的八营校尉也罢,这些都是未经战场的小白,无论从兵力的多寡,还是在战力强弱上,历经黄巾军叛乱、凉州羌乱的美阳五万汉兵,都要绝对的碾压长安五营都尉和雒阳西园八营。 乱世兵为王,在董卓救回三万汉兵的那一刻,在六路汉军五路惨败的那一刻,董卓事实上就已经成了大汉朝的隐形大将军,除非他死了,除非把他踢的远远的,除非将他与美阳大营内汉兵彻底隔离了两三年,只有如此才能清除掉董卓对五万精锐汉兵的影响。 但现实是残酷的,有无董虎的帮助,朝廷都没能做到这些,董卓也成了进一步可做太师,退一步可为关中王的诸侯存在。 董卓的太师路几乎是注定的,皇帝刘宏和朝廷对董虎的打压一直都存在,董虎对此并不是太过在意,一直趴在他人够不到的边缘也就是了,可皇帝刘宏死后,董卓成为了帝国太师后了呢?天下动荡大乱后了呢?难道董虎还要被天下隔离在外?还要成为天下的“异教徒”羌胡?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当下看似皇帝和朝廷让他做了凉州牧,可谁都知道,他的头上依然还是戴着“羌胡”的帽子,并未因此而真正转正,能让他转正成为天下正式一员的,只有董卓!只有董卓成了帝国太师后,他才能正式成为天下中的一员! 成为天下中的一员还不够,毕竟董虎自一开始就是独立一系,手中兵马也强于董卓,这会让董卓本能的忌惮,无论谁成了天下的主人,都会本能的忌惮一个统兵实权大将。 但董卓与其他人不同,董家嫡系子孙并无哪个真正手握兵马,即便是牛辅,那也只是女婿,而不是亲儿子,手下将领一个个都是统兵大将,儿女却是光杆司令,而这个时候,董虎成了董瑁的支持者,董卓会怎么想? 打击董虎,那就是在打击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子若没了实力,如何按的住牛辅、徐荣、李傕、郭汜、张济、胡轸、李蒙、王方、杨定、董越……等人? 董虎所领临洮一系将领自成一系,不仅董虎因董璜的缘故而殴打过董卓手下将领,六七年来也一直游离在董卓一系外围,即便董卓成为太师后,那些人也会有意无意的排挤他、打压他,可若有了大公子董瑁挡在面前,董虎就算还依旧我行我素,他人也休想奈何得了他,毕竟董瑁是董卓的亲儿子! 有无董瑁的存在,对董虎的影响很大,无论是为了兄弟之情,还是为了日后的权利争夺,董虎都不可能让董瑁身陷危险之中,也只能将把“万一”的概率计算在内,只能遣派大军进入幽州。 董虎没想到董瑁会遇到一个倔强的乌丸女人,若是知道,他可能会稍微放心一些,可兵卒都派了出来,想要在调走兵卒就困难了。 一干人不住劝解,小公主若不一再说起“小董白”来,或许董瑁的心还不会有太大的触动…… “唉……” 回到刘虞亲自安排的住处后,董瑁还是轻声叹息了一声,帮他解下披风的女人手掌一顿。 “郎君若要寻死,俺不会阻止,但俺也绝不独活!俺就跟着你!” 董瑁张了张嘴,他又不憨不傻的,知道眼前的女人对他的情意,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过几日……咱们去平城。” “嗯。” 女人低声答应了声,默默蹲下身子,帮着他脱去鞋袜,这一刻,她竟然与李氏极为的相似…… 董瑁轻轻按了下胸口,那里有着他的眷恋,过了好一会,竟然笑了。 “几年未见,还真想念了虎娃那浑小子!就是不知他见了咱,会不会恼怒咱的胡闹……” “愁人啊……” 之前要死要活的,现在要去面对自己兄弟的恼火,董瑁竟有些胆怯了。就在这时,一阵房门轻响…… “梆梆。” “大公子,主公让人送来的军情。” 门外响起胡三声音,董瑁指了指房门,双十女人什么话语也未说,起身打开了房门。胡三见是之前见到的乌丸女人,犹豫了下,竟低头开口。 “胡三见过夫人。” 女人愣了下,又不由回头看向同样有些呆愣的董瑁,见他如此,原本还无表情的女人竟突然笑了,露出两个深深酒窝来…… 在董虎招募两千佣兵营时,胡三是第四大队长华雄名下第一中队长,而第三、第四大队都在董瑁名下,也就是说,胡三本应该是董瑁名下将领,这也是董虎因何让胡三领着一万骑着驴骡的步卒紧急前来蓟县的原因。 “大公子。” 胡三送上刚刚自高柳送来的紧急军情,什么话语也未说,只是退后了一步,很恭敬站在一旁。董瑁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件,仔细打量着胡三现在的变化。 “不错!” “胡三你终于有了大将的应有的沉稳。” 董虎供养的一干兄弟都较为年轻,华雄、孙牛、胡三、董骨、刘弃初加入董虎的军中时都已是成年人,而十副将中就属孙牛、胡三两人最是……活跃,两人每每谁也不服谁,相互争夺临洮一系将领第一人最是激烈,也因这种激烈争夺,两人的进步也最大,若不是两个冤家聚在一起,单独一个出现在他人面前,确实就是一个沉稳统兵大将。 董瑁夸赞了一句后,这才一边拆开信件一边询问自己闺女的事情。 “白儿还好吧?” 胡三低头道:“主公尤为宠爱小姐,所到之处皆是随身带在身边,只是……主公听了大公子一人前往辽东后,主公整日担忧,唯恐大公子出了意外。” 胡三又犹豫说道:“末将前来时,主公说大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无论大公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身为兄弟,主公都尊重大公子的决定,只是……夫人病重难行之时,还要坚持与大公子一同北上,虽有夫妻患难与共情意,亦有怜爱忧虑幼女之心。” “小姐年幼尚未成年,主公是小姐的叔父,即便再如何疼爱至极,也难以取代亲生父亲的地位,夫人最重家人亲情,若是泉下有知大公子的所作所为,想来也是不赞同的。” “主公说,人死魂不灭,夫人虽已仙去,想来是一直守在大公子与小姐身边的,夫人并未因此远离大公子身边,大公子不当如此自暴自弃。” 胡三又犹豫道:“胡三前来时,主公与胡三说,大公子重情重义,夫人仙去对大公子的打击很大,不愿前往高柳、平城,除去大公子想随夫人一同仙去外,还有……还有就是大公子觉得是抢了主公的并州牧,大公子心下不愿兄弟相怨。” “只是……主公更愿意大公子接手并州事务,姚老、姚老他们都已年老,弟兄们都在外面镇守抵御外敌,家中若无可信的持重人镇守终是不妥的。” “我军此时已经占据了雁门郡、定襄郡、西河郡大部、上郡、河套三郡、北地郡以及漠北万里草原,今岁拿下并州全境后,来年就要对凉州发动进攻,之后还要对付鲜卑人……这些事情已经牵制了主公和兄弟们的所有精力,若无大公子这般持重文人镇守兄弟们打下的地盘终是不妥的。” “主公还说,凉州也好,并州也罢,即便两州贼人未乱之前,虽地域之广足有数千里,然总人丁却不足一百五十万,尚不如幽州两百万人丁,比中原动辄一郡百万人丁亦难以相提并论。” “是不是主公担任两州牧都算不得什么,但大公子的未来却不是并州一穷乡僻野,大公子的志向应该是整个天下,而不是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并州,大公子担任并州牧也只能是暂时的,大公子又何须太过纠结?主公南征北战数载无敌手,心胸亦非寻常小人,又岂会因大公子担任并州牧而伤及兄弟情谊?” 胡三重重抱拳低头。 “还请大公子三思,莫要辜负了夫人的在天之灵,辜负了主公的兄弟情谊。” …… 正文 第321章 幽州“朝廷”上的争夺【新年快乐】 听了胡三话语,董瑁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轻声叹息,拆开送来的军情信件后,只是简单看了一遍,他就知道了董虎的心意。 送来的信件上内容不是很多,主要是弹汗山魁头四兄弟带着十万鲜卑人向东燕山柯比能的地盘逃了,除了这些外,就是董虎对地域的划分以及一些将领调动。 人事调动主要还是进一步压迫弹汗山鲜卑,将弹汗山西面的诸闻泽、南面的仇水谷地乌丸义从部调入空虚了的弹汗山,将原本的南线、西线锁链合并成了一条拥兵四五万步骑的粗大锁链,同时北线姑衍山并未有任何变动,刘弃领着的五千骑精锐依然保持着对东迁的弹汗山隐约压力。 北线、西线合兵共有五万步骑精锐,面临的却是将近二十万的弹汗山、柯比能鲜卑,但这二十万鲜卑是两部鲜卑合兵在一起的总数,然而柯比能会这么愿意俯首称臣吗? 柯比能所部的族地在上谷郡、渔阳郡的北面,不仅双方之间隔了一道燕山,占据辽东、辽西的素利、弥加、阙机等东部鲜卑诸部,以及辽东、辽西、右北平、渔阳乌丸诸部,同样也有诸多部族被这道山脉隔开,或是杂居在这道山脉之中。 董瑁执掌着河湟谷地数年,能够看出弹汗山魁头四兄弟东迁意味着什么,虽然鲜卑人看似在聚集,实际上东迁的十万鲜卑人却在抢占柯比能鲜卑所部的生存牧场,双方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融合在一起的,只要董部义从不进一步逼迫,他们肯定会相互厮杀在一起,只有一方彻底低头,二十万鲜卑人才有可能融合在一起。 两兄弟太过彼此了解,董虎不在意董瑁是不是并州牧,对于浑小子来说,只要他这只扑棱蛾子不瞎扇翅膀,只要不太过影响到了朝廷的局势、凉州的局势,董卓的人生轨迹就还沿着既定的轨迹旋转,成为帝国太师是必然。 董卓成了帝国太师,身为儿子的董瑁自然是要前往雒阳或是长安三辅的,那里才是自己兄弟的舞台,并州最后还是由他来镇守,暂时的担任并州牧又有多大的关系?而且不仅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对他还有诸多好处,不仅仅只是胡三说的那些,还有未来的事情,是董太师成功登上权利巅峰后,董部义从顺利成为大公子名下将领的契机。 董虎不会在乎自己兄弟做并州牧,这只会对他有更多好处。 董瑁同样不会在意董虎将本属于并州的河套三郡并入凉州,在董虎出塞打草谷时,他就知道河套三郡是进攻漠北草原最佳的桥头堡,将空虚的万里草原交给信任的兄弟看守再合适不过了。 别人的话语对董瑁的触动都不是很大,胡三说了董虎亲口话语后,也让手按胸口的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或许是担心董瑁的内心抗拒,皇甫嵩、朱儁两人自始至终都未出现在他的面前,在第二日后,他就与小公主、卢植、郭胜、董旻、胡三、董越、难楼等人交代了些事情,尚未休整了一日,便又带着乌丸女人和过万头驴骡北上,走仇水谷地转道进入高柳县,暂时为东线两万将士运送物资。 董虎唯恐胡三所部“堵”不住自己有了死志的兄弟,特意让一万精锐步卒骑着驴骡连夜赶往蓟县,但这些牲口毕竟是要吃草料、粮食的,他可不相信幽州、冀州会为两万兵卒供应粮食辎重,最后还是只能由自己艰难运输粮食。 自冬日董虎返回了平城时,他就能随时对太原郡发起强攻,马邑城内有足够的粮食辎重,若嫌托运粮食费事,驱赶百万头牛羊南下也不是问题。 若没有董瑁的事情,董虎可能早就对呼厨泉据守的天门关发起了强攻,而不是一直拖延至今也未有丁点动作。 送走了董瑁后,原本还算平和的幽州,瞬间陷入了激烈争吵之中,随着公孙瓒等人领着三千骑连夜撤回蓟县后,争吵也愈发激烈。 争吵不是卢植、郭胜或董旻与统兵大将胡三、董越、难楼等人争吵,而是三人与皇甫嵩、朱儁等人的争吵…… “都别吵了——” 小公主刘妍被一群人争吵了好些日,最终也是被吵的急眼了,正值变声期的声音也显得尖锐许多,正在争吵的厅堂也瞬间一静。 “卢尚书担任征讨副帅,主持所有讨贼事宜没有任何问题!” “郭公公自北宫伯玉造反至今数度监军董部义从,数度监军皆无出现太大变故,郭公公担任监军大使也没问题!” 小刘妍看向争议最大的董旻继任董瑁的副帅,说道:“董都尉虽是奉车都尉,却也是如董中郎那般久居军中,由老成持重的老将任右副帅自是无碍。” 小丫头还挺霸气的,一身小皮甲在身,手按腰间小剑站起。 “正值贼人肆虐太原郡之时,正值百姓遭难之时,诸位应当同心协力剿灭贼人,而不是一再争吵不休!” “嗯……” “就这么决定了!” 小丫头正要抬步离去,朱儁猛然站起,一脸严肃抱拳。 “公主且慢,老臣有话要说!” 不等小公主皱眉,中常侍郭胜就恼了,身为顶级权臣宦官那就没有几个真的宽宏大量的,对一再拿“贪鄙”不满他担任监军大使的朱儁最是恼怒,见他又要开口阻止小公主,心下恼怒瞬间爆发。 “朱公伟你大胆!” 郭胜指着朱儁大怒。 “就凭你在宛城、美阳大营的所作所为,你就甭想插手进入井陉的两万大军任何事情!” 不仅朱儁,就是皇甫嵩也是脸色大变,郭胜转身向一脸苦涩的卢植,神色也郑重起来。 “卢子干,虎娃曾数度让他人统领董部义从,然却无一次让朝廷将领统兵,今次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卢植一阵沉默,看向皇甫嵩、朱儁、刘虞…… “公主所思所虑很是稳妥,卢某赞同董都尉担任右副帅。” 朱儁还要开口,皇甫嵩起身向小公主抱拳。 “董都尉所练兵卒皆是不弱于精锐汉兵之卒,有此两万精锐,当可平定占山为匪的黄巾余孽,臣还是认为当趁机一举清除掉黑山贼、白波贼众,余者黄巾余孽皆是分散小伙贼众,对我朝威胁不是很大。” “臣还是觉得当先清除掉境内贼众为首,但臣也赞同公主所言,若能仁德说服贼人放下刀兵,转而成为良善耕种之农,臣亦以为可!” 皇甫嵩心下叹息,面上却愈发肃然。 “然今日非是中平元年黄巾贼初起作乱之时,今时已是中平五年,贼人已有数年不服朝廷管辖,公主纵然仁德心善,贼人恐怕也是聚众抵抗,故而,臣更赞同乘此之时一举剿灭了黑山贼张燕、白波贼郭太,只要剿灭了此两支较大贼众,余者散落小伙贼众只需各州郡自行剿灭即可。” “但公主若要仁德招抚,臣亦以为可以尝试一二,只是董部义从毕竟是并州之卒,刘州牧已经赞同了两万董部义从越境,但此事还需朝廷和冀州王州牧赞同,公主剿贼还需等待半个月方可。” 皇甫嵩的话语还算中肯,最为主要的就是黑山军已经自立为一军镇数年,都是在权利场上打滚了多年的家伙,哪里会认为那张燕会这么轻松抛下一切自缚双手的,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小混蛋董虎,他就不愿意放下一切前往雒阳。 卢植心下也认为招抚张燕有些想当然了,在皇甫嵩寻到自己时,两人一番交谈后,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而倾向于趁机剿灭了黑山军算了,可郭胜却极为反对,对于这个与董虎打了数年交道的宦官来说,黑山军只是毛毛雨,能统领、调动小混蛋的精锐兵马才是重中之重,而且小公主还是“右车骑将军”官职,虽说这有些扯淡了些,可谁让那个手握重兵的混蛋根本不认可朝廷的将领呢? 不认可,不合作,朝廷再拿出一个有本事的将领又有个屁用,最后也只能让一个女娃做右车骑将军,让一个女娃统领数万大军征讨凉州贼人,可这还没开始攻打凉州贼呢,离石匈奴勾结了黄巾贼余孽杀入了太原郡。 郭胜又不憨不傻的,在看到小混蛋抽调朔方郡两万步骑后,他就知道在太原郡造反的一干混蛋甭想得了个好,有无小公主领兵自井陉关杀入都无太大关系,有关系的是这一次的统兵副帅是卢植!是朝廷真正有统兵能力的大将! 皇甫嵩说的没错,董部义从隶属于并州兵,若无朝廷旨意、若得不到幽州、冀州的点头,董部义从若越境就是造反,道理是讲得通,可统兵主帅是小公主,副帅是尚书卢植,监军大使是郭胜,难道他们也会造反? 别说他人了,就是小公主屁啥不懂,只知道“虎娃虎娃”的小公主,听了皇甫嵩颇有道理的话语,也颇为皱眉,但皇甫嵩当众说了这样的话语,所有人又不能反对,若是反对了,可不就是说小公主、卢植等人已经凌驾于朝廷和皇帝之上了么? 皱眉了好一会,小公主、卢植、郭胜、董旻等人也只能无奈点头,等待朝廷的允许,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此事竟引起了朝堂上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但这些都与董虎没有太大关系,对于他来说,朝廷也就这回事了。 正文 第322章 两兄弟身上的债【新年快乐,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董虎记不得皇帝刘宏什么时候死的,但他知道董卓的大致人生轨迹,在於夫罗、呼厨泉勾结白波军在太原郡造反时,董卓才被调入并州、河东郡防御匈奴人的,没过多久,皇帝好像就病逝了,董卓这才跑去了的雒阳,也因此一举成了帝国太师。 而现在,匈奴人、白波军造反了,皇帝刘宏难道还能奇迹般无病无灾? 朝廷再如何折腾,那也就这一两年,扯腿捣蛋了好几年,再做一两年龟孙也算不得什么,董虎不太在意朝廷的事情,可他却对董瑁的回归狂喜,同时又有些呆愣自己兄弟身边的乌丸女人,与乌丸人打了两年的交道,那能不知道乌丸女人是怎样的性子吗? 但不管怎么说,上来给一个大大熊抱那是必须的! “哈哈……” 董虎是真的大喜过望,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与临洮时候一样,董虎手臂屈起,董瑁也习惯性的挽着他手臂,两人身量相差较大,虽然这个样子让人看着颇为怪异,但两人都能舒服些。 “知道大公子一人去了那帮混蛋老巢时,虎娃真的很想领着两三万兄弟杀过去,可咱心下知道,就算咱这么不顾一切也是毫无用处……” “呵呵……” “幸好大公子安全回返,咱也不用整日与白丫头讲故事才能哄着她睡觉了。” 两兄弟走在前,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散在两人身后十数步,人群中更是有不少人四目张望,唯恐哪个家伙突然冒了出来刺杀他们的主公。 董瑁看了眼背后的女人,心下叹息…… “对了,你嫂子活着的时候,说想与你虎娃结为亲家,你觉得如何?” “那感情好啊!” 董虎心下欢喜。 “白丫头是咱看着长大的,就是大公子和嫂嫂不说,咱也是要提起这事儿的,咱的小子……任由白丫头挑选,她喜欢哪个,觉得哪个有本事、长得帅!咱就将哪个送与白儿!” “呵呵……” 董瑁笑道:“那咱兄弟就这么说了,就让白儿与宁儿在一起好了,两个孩儿年岁相差也不是很大。” “行!只要大公子和嫂嫂满意,咱虎娃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董虎点头答应。 两兄弟走在乡间小道,丁点没有想要谈及什么天下局势、征战厮杀的屁事,只是说着各自一大家的事情…… “唉!” 董虎叹气道:“嫂嫂病逝,兄长心下难过,甚至觉得有些愧疚,不瞒大公子,咱虎娃在临洮乡亲们一事上,也是对嫂嫂心有愧疚……” 董虎摇头轻叹道:“嫂嫂跟着大公子吃了很多苦,遭受了很多委屈,虽说嫂嫂在李家上多有闹腾,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自己一家老少皆惨死时,都是一样的心情,这与那该死的李胖子所作所为无关,嫂嫂越是如此,越说明嫂嫂是个顾家的人,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可有些事情,咱们根本没得选择!” “唉……”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董虎叹气道:“医人者难医己,咱说的再多,他人说的大道理再好,有些事情还需自己迈过去……” 董瑁因腿脚缘故,自幼就是个沉闷性子,可他并不愚蠢,相反还极为聪明,有些道理根本不需要他人说,董虎也相信,这些话语他肯定都在心底想过了,之所以还一人前往辽东送死,甚至还想着带着难楼五千乌丸骑走井陉道送死,转来转去还逃脱不了一个“情”字! 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很低,无论是汉人女子,还是胡人女子,地位都很低,当然了,倾向于母系社会的乌丸人除外,但也并非没有一些特殊的人,就如那吕布就是一个情种,换了刘备,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吕布所做的事情。 两世为人,董虎自己对待爱情什么的没有太大的感觉,只觉得合适就好,可不代表他不懂这些,现在的董瑁就如一个寻死觅活的失恋小伙,偏偏还是个极为冷静的人,这可就要了人命。 董虎回头看了眼瞪眼看来的女人,很是无良的撞了撞董瑁的腰腹。 “咱觉得这个小嫂子不错!够泼辣!与大公子的沉闷正搭!” 董瑁听了这话语,也不由回头看向看过来的女人,他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大公子听过一句俗语吗?” “是这么说的……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董虎笑道:“儿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从出生时要一把屎一把尿伺候着、哄着,长大了些要操心儿女的未来,请先生教授儿女读书,长大了还要操心迎娶婚嫁,等他们生了孩儿,还要操心他们的子孙……总之就是没完没了的操心、付出……就如还一辈子也还不完的债。” “呵呵……” “世间人万千,大公子可否说得出一千个人的姓名?” “说不出!” “而咱们所遇到的,见到的,亲朋好友也好,恨得牙痒痒的仇人也罢,那都是上辈子的缘,大公子与嫂嫂成了夫妻,是缘!缘分尽了,情债没了,就可能需要咱们去还另一份上辈子欠下的情债,就比如那个小嫂嫂……她就可能是大公子上辈子欠下的情债!” 董瑁一阵呆愣,再一次看向背后的女人,他从未听到过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事情,可也是怪了,听了这番话语后,心下那道无形“木杠”竟然变淡、消失了…… “世间有因、缘、果,有些债只能来世再还,咱们兄弟欠下了嫂嫂的愧疚,只能来世还,但咱们今世有些债还没还完呢!诸如大公子上一世欠那小嫂嫂的情债,诸如大公子欠小白儿的债,没还完这辈子的债,你若想不开,下辈子债更多!” 说着,董虎又苦笑叹息。 “哥哥你的债少些,咱虎娃要还的债可就多了,大丫、三丫、苦娃、阿结咱就不说了,咱这才二十啷当就有了四个儿女,这得多少债要还啊……” “呵呵……” 董瑁也被他说笑了,很是拍打了他肩背一下。 “有了四个儿女,你小子更为得意吧?” 董虎也不由一笑。 “大公子若是愿意背债,赶紧与小嫂嫂生个娃娃也就是了!” 说着董虎转头认认真真打量着乌丸女人,董瑁见他如此,也不由转身看向一路动不动就把他提坐在自己怀里的强势女人。 “哥哥你还别不信,小嫂嫂胸大腚圆,肯定是个易于生养孩儿的女人!” 董瑁一阵无语,董虎却有些猥琐低着身子…… “哥哥你看到没,这女人的身体魁实,你看她腰间挂着的大砍刀,仅看那大砍刀模样,少说也有四十斤,这么重的大砍刀挂在她腰间跟稻草似的,不仅下盘稳健,腰肢更是力量十足,这样的女人不仅是床榻上的尤物,生养的娃娃也肯定是个壮硕的小子……” “呵呵……” “若是换了他人,定然要敲了你小子的脑袋,哪有这么说你小……” 董瑁突然顿住嘴巴,董虎心下却真的轻松了,但他却像是若无所觉。 “哥哥你别不信……算了,咱还是不说了,日后哥哥自是知道这样的女人的好……” 董虎的样子颇为猥琐,对着不远处的女人指指点点,即便乌丸女人性子强悍一些,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一干将领见自家主公如此,一个个无语以对,但看着两人如此,一个个的也将心下的小心思全都收了起来。 董卓身边将领大多都是凉州人,至少核心是如此,除了这些凉州将领外,就是这几年收服的美阳大营汉军将领,但不管是凉州将领,还是汉兵将领,董卓身边真正临洮人却少之又少,而董虎却与之相反,就以十副将而论,除了卑禾羌族长董骨、积石山马匪刘弃和华雄外,剩下的全都是临洮一系统兵副将。 从临洮征募的两千佣兵开始,之后的董部义从都是在此基础上建立的,后来又溶入了五千临洮乡勇,这些人虽有不少死在了战场,或因受伤而退出军队,但即便受伤退出了军队,也还在各军屯、军寨、军塞内成了内务性质的民官,可以这么说,在董虎的军中,临洮一系将领掌控着绝对的权利。 也因为董卓、董虎两人的权利架构不同,临洮一系将领也更为亲近董虎,而不是代表凉州军的董卓,再加上李胖子在临洮做下的混账事情,以至于临洮一系将领对董卓不满,继而将这种不满也延续到了董瑁身上。 可看着两兄弟的亲近,所有人也只能把不满董瑁成了并州牧的心思收了起来,对董瑁也恭敬了许多。 董虎、董瑁两人都是人精,自是知道一干将领的心思,正如数年前董虎的话语,他不是不能开口“哥哥”亲近,可董瑁腿脚不是很好,在董家的地位只是边缘人,每每殴打董璜的董虎却开口闭口“大公子”以尊重,他人就算不敢太过放肆。 兄弟两人的感情不是他人能够理解的,两人说着各自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时还哈哈大笑,看的后面的女人一阵奇怪,她是右北平北面的乌丸人,中间还隔着渔阳、上谷两郡呢,尽管她听说了虎娃大王的威名,可那也是突然冒出的虎娃大王如何的能征惯战,可看着眼前男人…… 嗯,是挺高大魁梧的,想来是个勇士,可这形象吗…… 女人很有种怪异感,但她却不敢太过开口,仅在蓟县下看到的威武汉军时,心下就有些本能的畏惧一手训练出这些精锐汉兵的虎娃大王。 正文 第323章 道理个屁【新年快乐】 杀入太原郡一共就四个方向,或自河东郡向北直入太原郡,或自河内向北走上党郡,或自冀州常山郡向西走井陉关,或自雁门郡南下杀入,一共就这四个方向,当然了也可以走西河郡的离石。 自一开始董虎就ps掉了三个进攻道路,自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强攻天门关,自也不怎么在意井陉关道路,但大军撒了出去,后勤辎重还是要为将士们准备的,除此之外……他就不怎么过问了,爱怎么打怎么打! 董虎停留在高柳县,主要还是担心董瑁,担心他心结未打开、一心求死,只是他没想到弹汗山魁头四兄弟竟然被吓得连族地都不要了,那他还客气个甚,直接调华雄、董耀、张辽先占了弹汗山再说。 兵卒调动需要一些时间,董虎也担心魁头四兄弟使诈,给他耍了个回马枪什么的,他就不能带着董小乙、董骨、董重三大骑将立即退走,直至董瑁前来了高柳,与他汇合了后,一干多年未见的兄弟这才热热闹闹了十余日。 董虎不在意调入井陉关东线的兵马,卢植他们再如何,底下直接统领兵马的却是胡三、董越、难楼三人,若真有些不妥,三人一撅腚跑回来就是了,至于运送物资的小事情,让董虎认下的妹子刘月去做也就是了。 董虎、董瑁、华雄、董耀、董小乙、董骨、董重以及张辽在内十几个老兄弟热热闹闹了十余日,董虎也不整什么虚头巴脑的形式,很强势的给董瑁、张辽戴上了大红花,分别塞入乌丸女人和刘月的房里再说,按照他的话语就是,省的夜长梦多、狼多肉少的…… 把两个兄弟扔上了女人的床后,一夜过后,屁个心结也没了,小董白年岁还小,董虎哄娃娃有一套,搂着小丫头讲了几个小故事后,也还是个欢实的小可爱。 董虎不在乎东线,董瑁却想留在高柳县,那董虎能同意吗?万一他又哪根神经搭错了,又跑去了幽州可咋整?三句两句蛊惑新认的乌丸小嫂嫂,彪悍的女人又跟提小鸡崽似的将郁闷不已的董瑁搂在怀里,骑着彪悍战马前往平城。 平城现在可了不得,军事化管理的百姓的效率也更高,军民只要农闲时就弄土坯泥砖,虽然至今也没有建起一座长宽各十里的城池,但已经有了雏形,土坡城墙厚十步,高度已经超过了两丈,城池的四周更是生生挖出一条护城河来,护城河边上也矗立着一座座防御箭楼,每一座箭楼相隔百步,对于射程超过百步的弓弩来说,两座相邻的箭楼足以无死角覆盖。 董虎、董瑁两兄弟带着两万骑回到平城时,两人并未第一时间入城,而是董虎献宝似的带着董瑁围着城池绕了一大圈。 “看看咱虎娃建造的巨城,怎么样?够威武吧?” 此时的董瑁并未坐在女人怀里,骑坐的还是他那头怪腔怪调的马骡,听着他这么说,也不由笑了。 “你小子建造了如此一座巨城,就不怕朝廷不满啊?” “谁爱不满谁不满,并州本来就没多少人丁,还要防着这个,堵着那个的,若哪个混蛋把咱不多的人丁抢跑了,咱连哭都没地儿!” 董虎叹气道:“大公子与咱虎娃都是凉州人,自是知道边地人性子易乱,每一次动荡,最先倒霉的就是真正老实的人,动荡一次,老实的人损失了一些,动荡了几次后,老实巴交的人也都被一群混账祸祸光了,剩下的全是一群爱闹腾的混蛋!” “都是一群混蛋,想要治理就要困难千百倍,想要治理易于混乱的边地,就要尽可能的护住真正老实巴交的人,这样的人多了,人心也就稳定了下来。” 董瑁点头赞同,又用这马鞭敲了敲董虎的胸前甲胄。 “你费劲巴拉建造的如此巨城,就这么便宜了咱,你不心疼啊?” “呵呵……” “心疼?你我兄弟还在乎这个?” 董虎笑了笑,正待招呼董瑁入城呢,一队背插小旗子的兵卒飞奔而来,见到兵卒从东面而来,董瑁的神色不由郑重了些。 “此时已经是四五月,正是鲜卑人牧羊的时节,想来他们是不大可能对华雄发起强攻的……不会是公主他们出了意外吧?” 董虎皱眉略微思索了下,摇头道:“公主身边有卢植卢子干,若论统兵打仗的本事,卢子干当在叔父之上,比皇甫嵩、朱儁强了太多,只因卢子干为人沉稳,不似皇甫嵩、朱儁那般狠辣屠戮黄巾军,这才显得功勋不如他们。” “皇甫嵩、朱儁先后受挫被堵在长社,而两人统领的兵马是卢子干的两倍,厮杀之贼也非黄巾军主力,然却受挫被围,若非黄巾军皆是些无有经验的农夫,两人皆会死在长社,而卢子干却以两人五成之卒,生生将张角兄弟困死在广宗、下曲阳,大公子就当知卢植的厉害。”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卢子干不吭不响,看似无他人战功赫赫,实则堪为当世第一将,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董虎皱眉道:“卢子干的才能毋容置疑,若言其人名望,即便四世三公的杨家、袁家也难以压他一头,有能力,有名望,有公主大义在旁,有两万精锐兵马,而且从属性来说,五千乌丸骑是山地骑,五千北地营是山地步卒,胡三所领一万屯田步卒也是严格训练了两三年的精锐汉兵……” “按理说,东线绝对不会出现战败的意外……难道是朝廷的介入?这也不应该啊?小公主、卢子干、郭公公……包括三叔他们可都是朝廷的人啊!” 董瑁听他这么说,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兵马是董虎,粮食辎重是高柳、平城调拨的,统帅、监军大使都是朝廷的人,除了胡三是董虎的人外,董越算是董卓的人,难楼是上谷郡乌丸诸部大人,朝廷一旦任命其护乌桓校尉,那就是朝廷、幽州的人,事实上真正隶属于董虎的兵马就只有胡三所领万卒。 正如董虎所说,从统帅到兵卒,到兵卒的成分,卢植都可以不受限制的指挥兵马作战,应该可以让朝廷满意才是,不应该出现朝廷胡乱插手,若真的插手太多,此战过后,朝廷还如何让董部义从上下信任? 两兄弟皆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两人就都知道了怎么回事,董虎皱眉不悦,董瑁却苦笑不已,原来正是皇甫嵩、朱儁等人“秘议”信件。 “咱是看了,只要稍微让朝廷插手,那就什么事情都甭想做成!” 董虎很是不满冷哼,董瑁看了一遍又一遍叔父董旻送来的信件,苦笑不已。 “或许……或许那皇甫义真话语也有些道理……” “道理个屁!” 董虎是真的有些恼火了,大汉朝自始至终都没有解决了黄巾军,真正解决了黄巾军的是曹操,所用的法子不还是招抚? 董虎心下不痛快,董瑁却只是拍了他两下厚实肩背。 “随他们吧,没有朝廷插手,自蓟县杀到井陉也只需要一个月,有了朝廷插手……估计没个三五个月是甭想开战了。” “唉!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咱才不会调兵跑去幽州境内呢!用一万兵卒耕田也比这种结果强一万倍!” 董虎苦笑,但他也是没了丁点法子,对于他来说,皇甫嵩说的是没错,自中平元年至中平五年已有四五年,这么长时间的跨度,黑山军不是一地诸侯也成了一地诸侯,看似必须要攻打才能彻底平息,可董虎并不这么认为。 黑山军担忧大汉朝对他们动手,全都藏身在太行山中,诚然十万人可以在山岭开垦一些山田耕种,但这些田地的产出很少,最多只能让这些人勉勉强强活命,很难遭受多大的动荡,而且他们本来就都是些农民,只因大汉朝对他们太过狠辣,不仅皇甫嵩、朱儁两人,就是后来的公孙瓒、袁绍两人也是如此,死在这两人手里的黄巾军不知多少,正因他们的狠辣,让本是老实的农民情愿趴在深山老林苟延残喘,也不愿意跑到到处缺少人丁耕种的平原种田。 董虎就是招抚了二三十万农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信仰在张角三兄弟死后就已经崩塌了,信仰崩塌后的他们就是老实的农夫,当然了,在大汉朝和各地诸侯一次次围剿中,他们也从农夫变质了,变质是肯定的,正如凉州一次次造反一样,动乱环境下,若不发生改变就不可能在混乱之中活下去。 董虎的性子很执拗,他相信“因缘果”,中原百姓的根子是好的,也就是“因”是好的,只因他人的太过严厉以及天下的动荡“恶缘”环境,这才成了这般,可若给了他们一个好一些的“善缘”环境,想要收服并不是很困难,就如他一路从中原带出来的二三十万黄巾军,数年来南征北战,不也没有发生过太大的乱子? 董虎心下也不知该对谁失望,但他也没了法子,正如董瑁所说,朝廷若是插手了,信件往来需要时间,朝廷争吵出来一个结果需要时间,而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东线真正开战的时间很可能会被拖延到秋季,而他若能在这段时间里解决了太原郡的动荡,或许可以阻止更多汉民的死伤。 在他心里,即便是躲在山里造反的黄巾军,那也是比凉州、并州、幽州边地的胡人强了太多,也比边地汉民更加稳定、可靠! 正文 第324章 袁绍的判断【祝朋友们虎年虎虎生威】 中平五年元月,或许是天下造反的人越来越多,为了减少造反的人数量,皇帝大赦天下。 二月,有星孛于紫宫,天下术士皆望帝都雒阳…… 三月,大司农曹嵩花了两千万钱买了个太尉玩玩。 四月,曹嵩做了一个月的太尉被皇帝罢去,又换成了少府樊陵…… 反正董虎对皇帝刘宏的胡作非为挺无语的,三公大吏说卖就卖了,而且还是主管兵事的大吏,更让人无语的是就让人家做一个月的太尉! 反正皇帝刘宏就是一个坑,他也不准备搭理,躲得远远的,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就是了,关键是皇帝并不想让他过舒坦的小日子! 凉州再次呼啦啦起来造反,朝臣们正都挠头皮如何揍凉州反贼呢,渔阳张纯、张举勾结辽东、辽西、右北平三郡乌丸诸部造反,朝廷征调离石匈奴人去幽州平乱,结果於夫罗、呼厨泉就与白波谷郭太等人一同造反…… 凉州、幽州距离帝都雒阳还远着呢,羌人、乌丸人闹腾也只是远祸,可离石匈奴与白波谷黄巾贼攻占太原郡、杀入河东郡却是近身之祸啊! 咋整? 还别说,到了这个节骨眼时,何皇后、袁隗还真的拿出了个解决的法子,让董瑁做并州牧! 董瑁无兵无权的,又是个腿脚不好的质子废物,大汉朝就这么几个州,轮到谁做并州牧那也轮不到他,可偏偏此时还就只能让他做并州牧,才能迫使北面的小混蛋出兵剿灭了近身贼寇。 还别说,董瑁还挺给力,一个人跑去辽东后,三月份就传来了幽州战乱已止,张纯、张举两人的脑袋已经被低头的丘力居砍了下来,原本被死死围困在管子城的三千汉兵也得以安全返回,一同救回的还有过万汉民。 张纯、张举的造反短时间平定是件好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幽州牧刘虞、小公主刘妍等人送来的奏表,而这也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连争吵了小半个月也没争吵出来东线井陉道战场主帅和黑山军的主战主抚的问题…… 小雨淅淅,曹操仰头看向天空上的阴沉,不由笑了。 “有了今日一场雨,今岁肯定是个大丰收啊!” 刚刚牵出两匹战马的许褚仰头看了看天,嘟囔道:“就这样的小雨,下了一日也不能下湿了地皮……主公,大将军这又是咋了,怎么又招咱们前往?” 许褚话语扫兴,曹操难得的想要自娱自乐的兴致也没了。 “还能是咋了?还不是因为公主领兵讨贼的事情?” 许褚皱眉不喜道:“那个虎娃当年就拿小公主做挡箭牌,要不然也不能夺了皇甫将军、朱将军的兵马,咱们也不会在定颍吃了偌大的亏……” “呵呵……” 曹操一阵莫名其妙轻笑,又有些失落摇头轻叹。 “公主什么都不懂,但公主却可统领两万精锐,却可剿灭了在太原郡造反的贼人,换了你我……不惨败就不错了……” “啊?” 许褚一阵呆愣,又有些不解和不服气。 “小公主什么都不懂,若能平灭贼人,那也是因为那两万精锐,主公文韬武略不输他人,若有两万精兵又如何平灭不了贼人?反正许褚是不信的!” 曹操重重拍了许褚肩背,一阵咧嘴…… “呵呵……” “你啊……你不懂!” 说罢,曹操也不在与许褚多言,翻身上马冲入蒙蒙细雨中,许褚也舍下心中疑惑不解,提着长槊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向着大将军府狂奔。 曹家与何府距离不是很远,当曹操带着许褚走入何进厅堂时,厅堂内正有数人在低声交谈,袁绍更是连连招手,见此,曹操心下暗自苦笑,但也不得不走到袁绍身边坐下。 两人算是发小,彼此也没什么太过客套,在曹操刚坐下后,袁绍就侧身低声开口。 “大将军更为赞同公主奏表,阿瞒你心下是如何想的?” 听着袁绍如此说,曹操心下就是没由来的一阵叹息,万年公主是何皇后的闺女,大将军何进自是愿意外面有个帮手,尤其是二月发生了“有星孛于紫宫”事情后。 周天星辰之中的帝星是紫薇星,熟知史书的曹操知道最早记录“有星孛于紫宫”的事情是周昭王的死,是周昭王在南下征讨南楚时的记录,当周昭王来到长江边时的夜里,扫把星划过紫薇星,结果周昭王就死了。 天象出现异样,术士认为是不祥征兆,大汉朝又有太后临朝的惯例,刘辩年岁还小,皇帝刘宏一旦死了,何皇后肯定是垂帘听政的,而大将军就会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可现在的何进却被中常侍蹇硕按住了个死死,原有的北军五营成了空壳,所有的兵卒都在美阳大营里,帝都现有的兵马只有西园八营,可上军校尉却是蹇硕! 何进的大将军不仅被蹇硕架空了,更让人忧虑的是皇帝至今也没有册立太子,眼瞅着天现“皇帝要死了”的星象,如何不让何进心急如焚?正值这个节骨眼上,何进更需要藩镇军将的支持,自是不愿意他人抢了小公主的统帅地位。 曹操知道袁绍私下里的小动作,可他更清楚大将军何进是不可能答应的,而且内心里也不愿意更换他人…… “阿瞒,你究竟是如何想的?那董虎在颍川时就曾挟公主之名而擅行废立之事……” “本初!今时不同往日,公主身边只有卢尚书和郭公公,又怎会发生颍川之事?” 袁绍瞳孔猛然一缩,脸上却有些肃然。 “阿瞒说的没错,今日看似那董虎并未在公主身边,可……公主前往雁门郡已有一年之久了啊?” 曹操眉头微皱,袁绍所说的正是雒阳城内最近突然冒出的流言蜚语,而且还很汹涌的那种,流言蜚语的主人公就是董虎与小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 “粗鄙村夫说了这样的话语也就罢了,从本初兄嘴里说了出来……是不是太过孟浪了些?” 曹操低眉道:“且不言那董虎近年皆在塞外、朔方郡,仅公主身边有卢尚书、郭公公,又怎么可能有本初兄所言流言之事发生?” 又说道:“那董虎亲善年幼童子,在颍川之时征募了个三岁稚子孩童为从事,公主上奏之事中亦言他身边有五百年幼稚子随从,中平元年之时,那董虎便以公主为帅,今日又以公主统领两万兵卒也不算稀奇吧?” 曹操虽然也喜欢算计一下他人,但他还没沦落到玷污一个年幼女娃的名节的份上,更何况小公主再如何年幼也是君,对袁绍的话语也极为不满。 袁绍张了张嘴,最后又是一阵苦笑…… “孟德教训的是,是绍孟浪了,可孟德也无法否认小公主太过年幼的事实吧?更何况公主还只是个女流,日后史书又当如何书写今日之事?言阉宦蛊惑陛下,还是言我朝无征战男儿,只能以一稚子女童为帅?” 其他话语还罢,独独袁绍最后一句话语颇具杀伤力,煌煌大汉,竟然只能让一女童统兵征战,日后史书又当如何书写他们? 曹操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无奈叹息。 “若卢尚书可为帅,那董虎又如何会多此一举?若朝廷不答应,就只有两个结果,其一是五千乌丸骑、五千北地营卒、一万董部义从屯田卒全部退出幽州,不会有兵卒前往井陉;其二由董都尉为帅,统领两万精锐杀入太原郡。” “若朝廷不以公主为帅,就只有这两个结果,本初,你愿意看到哪个结果?” 袁绍皱眉道:“那董虎善于奔袭他人脆弱之处,自井陉杀入太原郡腹心,犹如一刀将二十万贼人拦腰斩断,贼人军心大乱,平定太原贼人易之数倍,反之,自太原郡向南沿着山岭谷道一路向南攻打,必是折损颇多,甚至战败亦是不一定,那董虎奸诈狡猾,自当明了其中的取舍,又如何会舍易就难? 曹操知道,袁绍的话语是朝堂诸多大臣认同的话语,说白了就是董虎有求于朝廷,即便朝廷更换了主帅,董虎也一定会为了减少折损而向朝廷妥协,可事实真的会如此简单吗? 小公主的信件送入雒阳后,知道信件内容的人很多,但里面所写的内容有很多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诸如董瑁为了病逝的妻子而自残求死,诸如董虎猜测董瑁有求死念想,而不得不打乱计划,抽调了五千北地营兵卒、一万精锐步卒,抽调了这么多兵马,就是为了配合董瑁的一次轻生行为?一万五千精锐步卒、五千乌丸骑仅仅只是确保董瑁的人身安全? 小公主信件里有太多让人难以相信的内容,也让不少人认为这只是董虎的一次烟雾弹,只是狡猾的掩饰他其实很重视井陉东线战争的作用,只是为了避免朝廷以此为要挟…… 别说别人了,即便曹操也怀疑董虎是不是故意拿董瑁做烟雾弹,或是刻意欺骗小公主,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算计。 幽州牧刘虞送来的信件说了很清楚,董瑁确实仅带着两个亲随北出卢龙塞,而这也确实像是作死行为,然而曹操和所有人都知道董瑁当日第一次上朝前的话语,乌丸人实际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需要口舌就可以说服乌丸人放下刀兵,毕竟乌丸人是不可能在应对死敌鲜卑人的同时,还要面临大汉朝的刀锋。 知道董瑁的当日话语的人很多,曹操更是亲身在场,对此更是极为了解,而且董瑁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所说话语。 那么问题来了!仅凭董瑁带着两人前往辽东,就能说明他有轻生自毁倾向?还是说董虎的真正目的就是井陉关? 正文 第325章 皇帝要巡游河间国【新年快乐阖家安康】 曹操听说过他人为了女人而杀人,却从未听说哪个男人为了女人而殉情的,若那董虎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从东线井陉关杀入,不仅可以减少兵马的折损,也能更快的剿灭贼人,尽快的霸占了整个并州…… 若那董虎真的是这些目的,只要朝廷依然让两万兵卒自井陉关奔袭太原郡的腹心,朝廷即便将小公主、卢植、郭胜、董旻四人全部更换掉,那董虎十有八九可能还会选择妥协。 “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会答应吧……” 曹操心下暗想,知道袁绍话语里有些道理,但他却没有把握肯定,原因就在于北面的那个小子行事每每出乎意料,而且自井陉关杀入,还要面临一个不确定的黑山军危险。 正如皇甫嵩所说,黑山军已经独立成为一个军镇数年,更为关键的是,黑山军与白波军同根同源,白波军的存在对黑山军是有利的事情,那张燕真的会轻易让董虎越境杀入吗?可董虎在中平元年释放的善意也会对黄巾余孽有一定的影响。 曹操无法肯定会或不会,一方是同根同源且可以相互依靠的白波军,一方是能够真正接纳黄巾军的董虎,谁也无法肯定会或不会,正因这种不确定,曹操自己也无法确定袁绍或小公主话语里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 “呵呵……” 过了好一会曹操方才露出一脸的无奈、苦涩。 “本初说的有些道理,可这么做的风险着实很大,那董虎善于奔袭他人脆弱之处,自井陉关杀入贼人脆弱空虚的腹心,确实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若无法说服黑山军张燕,这种风险性同样不小。” “无法说服张燕,就会有被黑山军和霸占了太原郡的贼人前后夹击,两万精锐就可能死伤惨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恐怕那董虎也会犹豫不定,这个时候若朝廷插手其中,就会让他更加担忧而舍弃此处,这对于朝廷来说并无任何益处。” 曹操的话语算是很直白,风险与收益不对等后,再好的计策也可能会被终止,自井陉关进入太原郡,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与黑山军的照面,黑山军若是坐视白波军战败还罢,可那张燕真的会如此愚蠢吗? 曹操又抬眉看向皱眉不已的袁绍,说道:“本初兄说的再如何有理,想要让大将军支持更换万年公主是不可能的,卢尚书任副帅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若一定更换……就只有更换掉监军大使郭胜,可陛下身边的中常侍们会答应吗?” 就在袁绍皱眉不已时,疲惫不堪的大将军何进也终于带着人走了过来,曹操、袁绍也不得不与他人一同站起,抱拳躬身迎接何进的到来…… “都坐吧。” 何进没有与他人太过客套,径直走到主座前坐下,这才摆手让人就坐。 “唉……” 何进深深叹息,将人一一看罢后方才苦笑开口。 “诸位都知道幽州最近发生的事情,正值朝廷内忧外困之时,本将军是赞同更应稳妥些,公主虽年幼,然在中平元年时就有过领兵先例,公主在颍川郡的所作所为也算稳妥,今次也当无甚大碍。” 众人默默相视,知道何进因何要支持小公主担任两万精锐统帅,见他人不开口,长使王谦站起一礼。 “大将军说的是,正因公主仁德待民,代郡、上谷郡的乌丸人才未从贼侵扰幽州,下官也赞同公主统领并州兵马,只是……公主终究年幼了些,军中又不比其他,此次征讨又很可能会让公主深陷险境……下官以为,大将军还需考虑再三才是。” 王谦抱拳,府掾刘表一脸郑重站起。 “下官觉得公主殿下不宜轻易离开高柳县!下官赞同王长使话语,公主仁德爱民,在高柳县所作所为皆被人称道,有公主在高柳县安抚,代郡、上谷郡乌丸人皆可安稳不乱,可若公主前往冀州平乱,下官担心乌丸人会有变故,还请大将军三思!” 何进眉头不由一皱,只是摆手挥退了两人,又叹气一声。 “诸位担忧皆有些道理,但本将军还是以为公主更为适合领兵前往常山郡,不仅是因为平定太原郡作乱贼人之事,日后平定凉州贼人也需要公主领兵前往。” 何进这话语说出,曹操心下也不由暗自点头,他不相信董虎会任由他人威胁雁门郡的后背,从这几年董部义从的战绩来看,只要那小子一心要干掉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结果自不用多说,但小公主领兵的意义却又不同,这可以让小公主在董部义从中建立起一些威望,为进入凉州战场做准备。 不等他人继续开口劝解什么的,何进却没由来的一阵苦笑。 “唉……” “本将军心下极为赞同公主领兵,有卢尚书在旁辅佐也更为稳妥,只是……内廷一干奸人却蛊惑陛下离京前往河间……” “什么——” 众人大惊,曹操更是失声惊呼,慌忙起身抱拳。 “大将军,正值天下震动之时,陛下怎可轻离帝都?那帮奸佞又怎敢如此蛊惑陛下?” 何进先是开口说公主的事情,如今又提及皇帝前往河间之事,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可其他人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大将军,绍以为……此事不宜阻止。” 曹操猛然转头,正见袁绍郑重抱拳。 “陛下离京虽有些不妥,然……帝都却需要太子监国!” 一干属吏相视后,皆是默默点头。 “史侯已年长,确实该到了册立太子的时候……” “下官也以为大将军当奏请陛下册立太子……” “是啊……” 一干人纷纷起身劝谏,可他们又哪里知道何进心下的苦楚,自二月份时,就有流言说帝星昏暗什么的,帝国境内又有此起彼伏的反叛,刘宏就真的害怕了,担心真的翘辫子嗝屁了,中常侍赵忠就劝谏皇帝出去走走,祭祖出巡什么的,让天下百姓见一见皇帝的威仪、仁德什么的,就在这个时候,小公主又送来了消息,说是要领两万精锐自常山郡杀入太原郡,就有人提议可以趁此时皇帝亲征什么的。 何进想着今日御书房内的争吵,一想到蹇硕的阻止和皇帝的拒绝,想到皇帝欲要让刘辩跟随在旁,却让刘协与董太后留于雒阳,心下便生起一股无名怒火。 “阉党误国!” “该杀!” 众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忙一阵细细询问,何进也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曹操、袁绍等人也不由紧皱着眉头…… “麻烦了。” 袁绍与曹操对视一眼,不仅两人感觉到了棘手,其余一干属僚谋臣全都紧皱眉头。 皇帝要祭祖,即便三公也不好开口劝解,更何况最近数年里皇帝频频更换三公,若没有二月的“星孛于紫宫”破烂流言,三公或者朝中大臣还能劝谏阻止什么的,可若皇帝真的因“帝星异变”而殒命,三公更容易在变天时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也不愿意太过激怒了皇帝,更愿意保持当下的现状,而且祭祖本身就不能轻易开口反对。 祭祖不容易开口反对,何皇后、史侯随同出行就能反对了? 史侯刘辩是皇长子,留在皇帝身边那叫尽孝,从某种意义上,也是皇帝带着儿子祭告天地,让老祖宗见一见帝国未来的小皇帝。 留在皇帝身边,有宠爱以及培养未来帝王的隐意,留在雒阳监国,让朝中臣子辅佐治国理事,同样也有培养未来帝王的意思,无论刘辩留在皇帝刘宏身边,或是留在雒阳监国,都可以模棱两可说是皇帝刘宏在培养未来的帝王。 劝解?如何劝解?只要刘宏不点头正式册立太子,就算何进设法将刘辩留在雒阳又如何?难道就不能将何进调在身边,将所有倾向刘辩的大臣全都留在身边?难道就不能“监禁”刘辩? 劝解也不是,若是不干涉,董太后、刘协就会留守雒阳,偏偏一个年老一个年幼,都有足够留在雒阳的借口,可一旦留守雒阳,那就几若于监国,未来的天子又会是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公主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两万兵马全都窝在蓟县等待皇帝的旨意,而现在皇帝又要出宫祭祖,要出宫巡游河南各地…… 刚从何进嘴里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一时间袁绍、曹操也都不知道该如何了,两人心中有事,走出大将军府后,两人只是简单的客套了几句后便各自骑马离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袁绍心下乱如麻,更是没有丁点头绪,离开了大将军府百十步后,突然调转了个方向,向着叔父袁隗府院狂奔。 皇帝刘宏太过胡闹,三公大吏都被他兜售了好几次,更别说其他的官职了,也因此事让无数清流名士失望不已。 袁隗原本是帝国司徒,是帝国宰相,自打皇帝毫无顾忌售卖三公后,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倒霉了,而现在竟又从太仆转职成了后将军,比边缘化的太仆还要不如。 按理说后将军地位是很高的,关键是大将军何进都成了苦逼中的一员,北军五营只是个空壳,西园八营元帅是蹇硕,就算袁绍任中军(佐军)校尉、曹操任典军校尉,即便两人都是何进的府掾,但那也只是私下里与何进的关系,明面上袁绍、曹操都是西园八营中的一员将领,也必须听令主帅蹇硕! 何进是大将军是不假,可现在他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大将军,大将军都如此,成了后将军的袁隗更不用说了。 正文 第326章 袁隗的妥协【今天初二拜年了】 袁隗转职成了徒有虚名的后将军,但不代表袁家的威望就因此降低了多少,事实上在皇帝刘宏肆无忌惮售卖三公后,袁家的威望不仅未有折损,反而隐隐中还有些提升,一些失意落魄的官吏时不时就登门拜访一番。 袁绍心情杂乱,一时理不出个头绪,再三考虑后,还是想听一听叔父的见解,而当他来到袁隗的书房时,见到许久未见的袁术又是一愣。 “公路?你怎么来了雒阳?” 袁绍、袁术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袁术是嫡子,而袁绍过继给了亡故的伯父袁成,也因这个原因,袁术自幼便有着更多的优越感,可现在自己只能留在老家汝阳,而袁绍却成了西园八营中军校尉。 袁术本就对当下现状有些不满,这才从汝阳回到雒阳,希望能通过叔父袁隗获得个配得上自己的官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袁绍这么说,心下又如何痛快了? “二弟怎么就不能来了雒阳?” 袁术心下不喜,不等袁绍开口,袁隗便是看着两人不满轻哼。 “哼!” 袁隗不满,袁绍、袁术两兄弟立马老实了下来,全低头躬立不语,过了好一会,袁隗这才看向袁绍。 “本初可是有事?” 袁绍不敢迟疑,忙把今日在大将军府得知的消息说了一遍,又将小公主统兵的事情说了下…… “叔父,那董虎确时非常人可比,原本他前往雁门郡之时,不仅匈奴人每每劫掠定襄、雁门,鲜卑人也时常南下骚扰,按理说,那董虎就算有八只手也难以抵挡,却没料到……短短数年时间里,他不仅趁着匈奴人内乱时干掉了匈奴人,更是重创了弹汗山鲜卑,即便侄儿不想承认,他也成了条为祸天下的潜龙。” 袁绍说着这些时,即便心下不满袁绍爬到自己的袁术也不由暗自认同,上前抱拳。 “叔父,那临洮小儿只要干掉了鲜卑人,肯定刀兵南向,朝廷不可不防啊!” 袁隗心下暗自感慨,对着两人却只是摆了摆手。 “你们不用太过担心,那个虎娃虽看似桀骜不驯,但也正如他所说,他并未危害过朝廷。” 听着袁隗这么说,袁绍、袁术全都一脸见了鬼模样,袁术更是没能忍住。 “叔父,那小儿现在没有危害过朝廷,可他却当众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话语,能当众说出这番话语,又岂是忠贞之人?今日不反,他日也是必反啊!” 袁隗一阵沉默,突然反问袁术。 “天下可是一人之天下?” 袁绍、袁术皆是一愣……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袁隗神色有些郑重,再次开口。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这话语本身并无过错,然那临洮虎娃是天下有德之人吗?” “不是!” 袁绍与袁术对视了一眼后,上前抱拳道:“叔父说的是,那董虎不是有德之人,然其兵强马壮,若不加以小心,侄儿恐其为祸天下啊!” 袁隗微笑点头道:“本初这话说的没错,正因朝廷有此等忧虑,这才令那残废小儿出任并州牧。” 又说道:“临洮小儿虽惯于征战厮杀,然其名下军将皆是临洮之人,董卓在临洮威望远胜他人,董卓不死,那小儿难以为祸天下。” 看着袁绍、袁术兄弟的愕然不解,袁隗心下也是无奈,若有更好的法子,他也不会如此开口,朝廷也早一刀砍了那个每每妄言胡为的小混蛋。 “天下之忧在朝而非在野,临洮虎娃也好,身居美阳的董卓也罢,只要朝廷不乱,他们皆无法为祸天下,只是陛下所作所为颇让忠臣心忧。” 袁隗心下暗自叹息,脸上却极为郑重。 “帝星异动,天地恐有异变,当此……恐怕只有稳住了那董卓才是上上之选。” 袁术刚从汝阳进入雒阳,或许他还无法一时了解更多事情,袁绍心下却知朝廷在董卓、董瑁父子身上的妥协,沉默了片刻…… “叔父说的是,朝廷内忧外患之时,只有董卓方能压得住那董虎,侄儿也以为可以拉拢住那董卓,我袁家若能将其臣服……” 袁术心下暗自大惊,却也明白了叔父袁隗因何会如此态度。 袁隗默默点头,又突然看向兄弟两人。 “鬼神谶语不可信,然若陛下真的有了意外,史侯顺利登基为帝,何皇后荣登太后垂帘,何人可为天下群臣之首?我袁家可否为诸臣之首?” 袁隗说了这话时,心下一阵感慨,别说做什么天下臣之首了,自己都已经被皇帝踢到了边缘发霉了,又怎么可能是天下臣之首? 皇帝刘宏若死,刘辩登基,何皇后垂帘听政,大将军何进、何苗兄弟必然贵极人臣,袁家再如何也只能成为朝中老二,而且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房中一阵沉默,袁隗不愿意再继续在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小公主的事情。 “万年公主年岁虽不足,亦是一女流之辈,然事急从权,由公主统领两万并州军是合适的,卢子干在旁辅佐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 “那小儿虽年轻每每胡言妄为,然却精于战阵厮杀,公主为主,卢子干、董叔颖为辅,即便是朝臣老臣也以为颇为稳妥,若非那郭胜实乃贪鄙之奴,由其担任监军大使亦无不可。” 听了袁隗如此说,袁绍心下叹息,只得低身抱拳。 “叔父说的是,公主……公主若能在并州军中获得更多威望,对天下终是有利。” 袁隗默默点头,董虎自一开始就不受控制,朝廷对他也没有太好办法,不仅朝廷没有太好法子,即便是董卓也是一般无二。 董部义从各级将领的任命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兵卒是屯田兵卒,从董部义从创立之初就是自种自食,即便想卡主兵卒的嘴也不能,这与大汉朝的军队完全不同。 大汉朝的高级将领是朝廷直接委任,中低级将领都是朝廷、地方推荐担任的,兵卒也是临时征募、战后解散,再加上军队的钱粮辎重全都是朝廷提供,朝廷几乎控制了军中上下,自然想整谁就整谁,可面对董部义从时就成了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了,即便是一个伍长、什长,若不服朝廷,朝廷也是没丁点法子。 董部义从从一开始就是独立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与大汉朝没有任何关系,若说有关系,那也是董虎抢了雁门郡的土地,用朝廷的土地来养活几十万人,关键是朝廷能出兵攻打吗?四处漏风的朝廷还有能力出兵攻打吗? 没法子出兵攻打,那就只有给董虎制造几个可以攻打的敌人,诸如匈奴人、鲜卑人,可现在匈奴人仅剩下数万残部,而且还跑到了太原郡造反了,鲜卑人也没捞到了好,不仅遭受了重创,幽州又送来魁头四兄弟竟舍弃了弹汗山,连鲜卑人兴盛族地也不要了…… 怎么办? 武力不能按着那个小子,就只剩下了了掺沙子,用朝廷惯用的手段,用合作同化的法子,用荣华富贵利诱…… 袁隗心下无奈,别说他成了一个边缘人,即便是何皇后、大将军何进,又如何拦得住皇帝刘宏的混账胡为?皇帝就是要祭祖,就是要巡游河间,就是要亲自接手小公主统领的两万兵马,他人又如何阻止? 没任何办法阻止,更何况袁隗根本就没想过阻止,帝星异动是不是预示着皇帝命不久矣?谁也无法断定,可这种紧要时候,谁露头捣蛋谁倒霉,谁保住了朝中地位,谁就会在小皇帝初登大位时获得最大的政治利益,四世三公的袁家又岂会看不到这些? 走出府邸院门,袁绍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但他知道,从今日起,他袁绍只能结好董家一系,想要再给那个小儿捣蛋是不能了…… “唉……” 袁绍暗自叹息,正待翻身上马前往西园大营时,身后袁术却突然叫住了他。 “小弟刚来雒阳,大哥就这么走了?” “你看看……头疼的事情太多,竟忘了咱们兄弟许久都未聚上一聚了……走走,去大哥府上,咱们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哈哈……” “走走……” …… 嫡子的地位远比庶子高了太多,袁术自幼就有他人难以企及的优越感,可现在袁绍比自己混的好,心下就不怎么舒服了,话语里也有了些阴阳怪气,但袁绍并未与他一般见识,两兄弟自幼长大,袁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弟弟,连拉带扯的极为热情。 袁术不喜也只是些许小事,袁绍来寻袁隗,也只是想理清朝中的杂乱局势,与他这般的还有曹操,黑胖子同样有些心绪杂乱,想要寻个人理一理头绪,只是曹嵩自己还一脸愁苦不知该如何呢,又哪里能给曹操任何好的建议? 雒阳太过纷乱了,有的人支持小公主,有的则反对,有的则更愿意让皇甫嵩、朱儁取代卢植,更多的人则坚决反对郭胜担任监军大使,但无论如何的反对、争吵,所有人都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小公主、卢植、董旻、郭胜”四人组身上,对皇帝刘宏出巡祭祖什么的却少有反对,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是真的希望皇帝刘宏出行能够安稳些人心,还是希望混账胡为的皇帝死在外面算了,反正少有人阻止就是了,任由一群宦官蛊惑皇帝出行。 正文 第327章 一干忠臣们要废帝立帝 乱世多出妖人,外廷文武是没有太多约束皇帝法子的,以至于所有人都放弃了,但是,还有一些忧心忧民的清流党人希望改变当下现状,诸如成了冀州牧的王芬。 王芬字文祖,东平寿张人,自汉桓帝刘志时就因党人李膺之事而四处逃亡,刘宏登基后,继续加大抓捕党人力度,王芬只能继续四处躲藏,一直到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后,皇帝刘宏才真正解除了党锢,而王芬也因“八厨”清流名望党人而成为冀州刺史,但有董虎这个扑棱蛾子存在,“州牧”的事情提前了,王芬也一跃成了冀州牧。 王芬仅四处逃亡就逃了十九年,是清流党人中的大佬,在黄巾军造反后,为了拉拢党人,让他担任冀州牧也算正常,只是这人吧……就如王芬的字,文祖……往小里说是天下文人之首,往大里说那就是天下文人的老祖宗! 虽说吧,文祖也可以说是效法圣人什么的,可这“文祖”也太大了些,但不管怎么说,他人开口闭口言“文祖”什么的,也是在潜意识告诉王芬要做文人领袖什么的,对宦官当道自是仇恨至极,更何况还因宦官的缘故让他吃了十九年的苦楚,与此同时也对皇帝刘宏极为失望,很想挥剑斩妖除魔、还天下清平盛世什么的,而二月的“帝星异变”也像是坚定了他的信心。 董虎是不知道他人如何看出帝星有什么不同的,他对这些也不怎么相信,但一干术士却像是极为确信皇帝刘宏要死了的样子,在紫薇帝星发生了异常后,大术士襄楷就跑去了王芬府上,说了好些例子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总之就一句话语,皇帝刘宏快要死了,宦官也甭想捞了个好啥的。 就在冀州牧王芬犹豫时,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南阳名士许攸、沛国周旌等人又寻了过来,不仅如此,雒阳也传来消息,说是皇帝刘宏要回河间省亲,几人一通合计后…… 皇帝刘宏本是河间郡王刘开的曾孙,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解渎亭侯,但汉桓帝刘志病逝时并无子嗣,窦太后与大将军窦武商议了几日,年幼的解渎亭侯刘宏就成了大汉朝的皇帝。 多年来,皇帝刘宏顶多就在西园主持拍卖官帽子、与百十个宫妃在裸游馆洗个鸳鸯浴什么的,这些年里他并未走出过雒阳一步,或许是皇帝自己也觉得“紫薇帝星”不祥,想着回乡祭祖什么的,让祖宗原谅他的混账作为,也好让他多活几年什么的…… 反正皇帝刘宏就是要祭祖、告天地,朝臣们即便想阻止,那也阻止不了,毕竟大汉朝还是很重视孝道的,更何况大臣们连阻止皇帝贩卖三公要职都不能阻止,还能阻止什么呢? 皇帝要回乡祭祖,车架、仪仗什么的就不要说了,西园八营更是抽调了数千兵卒充当皇帝的贴身保镖、仪仗队,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傻眼了…… 典军校尉曹操一脸难以置信看着袁绍送来的一封信件,才刚看了几眼,大手如同被蝎子蛰了,竟然将竹简抖落了两三步,正待不明所以的曹仁想要帮他拾了起来…… “住手——” 曹操大叫,也顾不得声音是不是尖锐,三步两步抢过竹简,看向帐内许褚、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曹洪等人,脸上多了些严厉、郑重……还有一些惊慌。 “都下去,任何人不得与人说起!” 曹操神色严厉,不得一人说起什么?他没有明说,一干亲信将领相视后,齐齐抱拳躬身。 “诺!” 众将也没有多说什么,抱拳大步走出了中军大帐,看着再无他人后,曹操却一脸苦涩看向袁绍。 “本初兄,你我皆是朝廷忠臣,又岂能做下如此无君无父之事?” 袁绍苦笑一声,他也没想到王芬、陈逸、许攸等人会与他们写了这么一封要命的事情,竟让他们趁着皇帝刘宏前往河间国时一举砍了所有宦官,逼迫刘宏让位给他的弟弟合肥侯。 “唉……” 袁绍苦笑一声,来到曹操身边坐下,又有些郑重。 “绍也不知子远、子良他们的所作所为,但这些不重要,绍想问一问孟德你的心意。” 听着袁绍话语,曹操不由扫视了眼空荡荡的军帐内,好像很是担心他人偷听到了似的…… “本初,你怎么还这么糊涂?陛下是不听忠良之言,然你我一旦做下了此等之事,那就是不忠不孝!即便成功了,你我又岂能被天下忠贞之人所容?” 曹操苦笑道:“若这些只是事关你我荣辱,为了天下苍生计,你我即便事成后一死也就是了,可……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王州牧与子远、子良他们一旦做下谋反之事,无论是如何的为天下计,合肥侯也无法继位大宝,一旦继位……那就是阴谋篡位,就是王莽之流!天下十三州又岂会容得下此等之事?若是十三州皆反,大汉朝倾覆只在顷刻之间!” 无论王芬、许攸、陈逸等人是何种理由,逼迫皇帝退位,那都是阴谋作乱!他们扶持刘宏亲弟弟继位,就与张修擅杀呼征单于,扶持羌渠成为匈奴单于的性质是一样的,可羌渠成了匈奴单于后又如何?让匈奴各部承认了“单于”的地位了吗? 无论有无董虎,在张修擅杀呼征单于、册立羌渠为单于的那一刻,羌渠就已经是阴谋篡位者,也必然是被须卜、白马铜杀死的结局。 天下清流文人是不满皇帝刘宏的混账胡为,也极为仇视一干宦官当政,可这不代表他们就认同阴谋篡位,更何况此时正是天下动荡之时,会给所有心怀不轨诸侯更多自立为王的借口。 曹操是谁?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做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那还哪里愿意入伙? 袁绍听明白了曹操的意思,心下也赞同他的话语,只是…… “孟德说的没错,合肥侯虽年长且仁德,然王州牧一旦做下此事,他们也只有一死方能证明心迹,合肥侯也绝对不能继位,但由陛下亲子……诸如史侯、董侯呢?由朝中贤良忠臣辅佐年幼帝王治国理政呢?” 袁绍说了这话语,曹操瞳孔陡然一缩,按照“长幼嫡庶”排序,无论如何也没有董侯刘协啥事儿,而且皇帝年幼无法理政之时,素来都是太后临朝代为理政,可袁绍却偏偏将“刘协”提了出来,而且只提及朝臣而无太后,他袁绍想做什么? “呵呵……” 曹操突然又眯着小眼睛咧嘴笑了。 “王州牧一旦做下此事,即便事后自裁以谢天下,也是以兵相挟而谋反,事后最为稳妥的做法就是史侯登基、何太后临朝、大将军统御群臣,朝廷文武上下一心应对当下内忧外困,至于董侯为帝……陛下嫡长子尚存,董侯又岂能为帝?若是勉强为之,天下之人又岂能心服口服?” “合肥侯为帝是下下策,董侯登基亦是下下之选,最好的结果就是史侯登基,然……袁司徒真的愿意如此吗?你袁本初是否真的愿意雌伏于他人之下?” 袁绍眉头微挑了下,突然笑道:“说的有理,‘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孟德你……想来也是不愿吧?” 曹操若无所觉轻笑摇头,笑道:“身居美阳大营的董仲颖尚未解决,盘踞在雁门郡的临洮虓虎还在虎视眈眈,朝廷若自乱阵脚,给了不臣虎狼为祸天下借口,又岂是明智之举?” 袁绍、曹操一阵沉默…… “呵呵……” “无论事后是如何结果,操都不认为是件好事,此事……操就当从未知晓,更不会去做如此之事!” 袁绍心下一叹,心下却也认同了曹操话语,不是因为天下乱不乱的事情,而是他可以蛊惑曹操去做,蛊惑任何人去做,自己绝对不能去做!一旦做了,他这辈子就要背负一个“谋逆作乱”罪名,这辈子也甭想再有出头之日,那他能做吗? 袁绍精明,曹操又岂是个蠢货?又岂会做他人手中刀剑? 皇帝刘宏出不出巡,冀州牧王芬是不是要弄死了一干宦官,是不是要逼迫刘宏退位,这都与董虎、董瑁两兄弟无关,此时的他正在筹调兵卒,正准备南下强攻刺史张懿建造的天门关,正准备拿下这个专门防御董虎南下的最重要关隘。 董虎才不会去搭理皇帝刘宏死不死呢,可刘宏要前往河间,想玩一把御驾亲征还是影响到了井陉东线兵马。 谁也没想到无上将军刘宏欲要御驾亲征,背插小旗传令兵将皇帝君命送到小公主刘妍手里后,所有人全都一脸呆滞,他们哪里会想到这种事情发生,州牧厅堂内也陷入了一刻钟的诡异沉默…… 刘虞眼看着这么久也无人开口,想了下,还是起身向主座上的刘妍抱了抱拳。 “公主殿下,陛下要亲自围剿太原郡贼人作乱,无论如何,此事都不能再耽搁了。” 小公主不由看向郭胜,郭胜也只能苦笑点头,皇帝君命都送了过来,就算反对又能如何? 见郭胜无奈点头,小公主又看向统领一万步卒的胡三。 “胡将军,兵卒可否准备好了?” 胡三心下不喜,这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皇帝御驾亲征还不是想压着他们董部义从低头?但他好像并不怎么在意这些,起身抱拳时却极为郑重。 “兄弟们随时可以开拨。” 见一干董部义从将领全都冷着脸,小丫头知道他们可能真的生气了,想了下,还是再次开口。 “胡将军莫要担心,父皇……他人不会插手诸位将军如何打仗的,本公主保证!” 小公主说了这话语,无论是不是真心,胡三和一干董部义从将领的神色也缓和了些,然而卢植、皇甫嵩、朱儁,甚至连公孙瓒、孙坚等人也是皱眉不已…… 正文 第328章 与人中吕布短暂交手【与各位朋友们拜年了】 “临洮小儿——” “吕布在此!” “出来一战——” …… “出来一战——” …… 随着吕布怒吼,五百并州军全都仰天,只是阴馆城下的数万步骑大营却有些诡异,所有人全都静悄悄,无一人出营,这也让营外的吕布更为恼怒,他没想到董虎会这么狠,匈奴人造反侵入了太原郡后,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内出兵帮助自己,反而在自己正在与贼人奋勇厮杀时,一举夺了雁门关、阴馆县,更是将丁原给抓了起来,吞了雁门关内一千兵卒…… “羊杂汤小儿——” “出来受死——” 吕布仰天怒吼,五百兵卒正待怒吼…… “呜呜……呜呜……” “轰轰……轰轰……” 号角齐鸣,战鼓震天,一身披重甲汉子身骑高大黑色战马越众而出,一人一马全都包裹在鱼鳞片状铁甲之中,三千人马俱甲骑跟在黑色重甲骑将身后,当他们在踏出营地的那一刻,震天战鼓、号角声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沉重钢铁碰撞声…… 一将在前,三千重甲骑在后,更多的持弓挎刀精锐轻骑向两翼展开,没有人怒吼,只有无数铁骑展开,向着不断后退的五百并州军踏步前进,不断逼迫着慌乱的五百兵卒一再后退…… “董虎……” 吕布大戟一指为首包裹在铁甲里的骑将,好像他知道那就是一脸冷漠的董虎,只是下一刻,吕布面色陡然一变,猛然狂踢战马,拖着大戟冲向手持两杆铁矛的董虎。 “死——” 吕布大怒,拖动的大戟势大力沉砸向董虎,身披重甲的阿丑在两人接战之时,很突兀的猛然加速,突然加速之下,尚未等到大戟落下,雷霆一刺已经到了面前。 “不好……” 吕布心脏一紧,身体扭转,手中大戟横档,迅捷一刺贴着胸腹划过。 “当!” 戟杆磕开刺来的一矛,但吕布没有任何心喜,如同本能大幅度后仰,整个身体贴着战马,而手中大戟再次划了半个弧度。 “当!” 又是一声炸裂声响,就在吕布躲过董虎绝杀的两刺后,两人交错而过时,大黑马阿丑却暴躁的重重撞在吕布身下白马身上,又是一个后踢踹了过去…… “轰——” 两将交错而过,吕布胯下战马遭受阿丑偷袭,一头栽倒在地,沉闷声让所有人心脏一紧…… 烟尘散去,吕布一脸冷漠,连看一眼身后不断挣扎嘶鸣想要站起的战马都无,背负的大戟猛然指向董虎。 “董虎!” “可敢再战——” 两人冷漠对视,董虎手持双矛翻身落地…… “轰。” 沉重身体落地,董虎毫不理会身后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的数百兵卒,大踏步走向遥遥指着自己的吕布。 “杀——” 在董虎奔动时,右手拖动的铁矛举天砸向刺来的吕布,左手铁矛却如同另一个人同时迅捷刺出。 “一心两用——” 张杨大惊失色,下一刻…… “当!” 在董虎双手同时发起致命一击的时候,吕布大惊,若是他选择举戟格挡迎面砸来的长矛,另一杆长矛必然刺穿毫无抵抗的胸腹,若是格挡刺向胸腹的长矛,脑袋就会被另一长矛砸成粉碎。 火光电闪间,吕布猛然拧动手中大戟,旋动的小支与砸过来的铁矛沉闷碰撞,又是一抖大戟,在抖动大戟的同时,大踏步后退了一步,就这一步救了他一命。 “当!” 大戟与铁矛再次碰撞了一记,但董虎像是知道吕布能接下一砸一刺似的,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如同重型坦克低伏着身体…… “砰!” 董虎根本没有给吕布任何反应时间,在他荡开刺向胸腹铁矛时,也将自己的正面空门露了出来,善于把握战机的董虎几乎是本能,一个野蛮冲撞把立足不稳的吕布撞出数步,就在董虎手中双矛交错刺死了一再挑衅的混蛋时…… “董虎看箭——” 张杨猛然举起弓箭,想也未想便是一箭射向身披重甲的董虎,董虎本能的微侧身体躲避,就这一躲,躺在地上的吕布已经翻身站了起来,大戟摆动,不再是之前的进攻姿态,而是摆出攻防一体的姿势。 董重看到张杨竟敢放冷箭,大怒,手臂抬起,正待下令重甲骑冲锋,先把这些该死的混蛋弄死了呢,并州军中一披甲将突然扔下手中兵器,双手高扬,表示自己手中没有兵器。 “俺愿意听从董州牧军令——” “俺愿意——” 张杨大怒转头,正见到举起手臂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从事王郝,指着王郝大怒。 “王郝你……” “张杨你大胆——” 王郝比张杨还显得恼怒,指着张杨大骂。 “董州牧是陛下亲命,你竟敢违背朝廷的旨意,你张杨想要造反吗——” 王郝心下不知把张杨、吕布两人大骂了多少遍,尤其看到无数人马重甲骑在张杨射了一箭后的骚动,那哪里还愿意再跟着两人自寻死路。 又一将领重重扔下手中马槊,指着张杨怒道:“张杨你该死!若不是你的无能,天门关怎么会被贼人夺去?董州牧不治你无能失关大罪已是仁德,你这反贼竟还要阻止州牧大人征讨造反贼人,你该死——” “哼!张杨、吕布,你们要造反是你们的事情,与老子无关——” …… 没哪个人是蠢货,见到吕布、张杨两人成功的激怒了董部义从上下,那还哪里愿意跟着他们送死,全将兵器丢了一地。 但是,无数铁骑依然用着骑枪指着所有人,只等董虎一声令下杀死所有人…… “哼!” 董虎心下很想立即将吕布、张杨弄死了事,心下知道两人以及那个丁原在雒阳变故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过了好一会,董虎才压下心中的杀意,用着铁矛指着吕布数息,转身走向大黑马阿丑,翻身上马后,这才取下面颊上的铁面,看向冷着脸的董重。 “这些人不可用,烙字,剁手指为奴。” 董重默默点头,正待点头…… “让丁原、吕布、张杨三人滚蛋!” 董重一愣,上前低声劝解。 “大兄,那吕布武力不弱,放了他……是不是不妥?” 董虎一阵沉默…… “再勇猛无敌也只是一人,军阵之上,任你大罗金仙也得死在军中!若不是大兄今日心下不爽,想找个人打一场,否则咱连搭理他一下都不会!严厉警告兄弟们,身为统兵大将,不得轻易与大兄今日这般冲动!” 董重心下苦笑,却也知道大兄因何会恼火,低身抱拳。 “诺!” 董虎与董重点了下头颅,看也不看向数百并州军,也没有看向冷脸不语的吕布,踢马南下太原郡,三千人马俱甲骑和一万汉军骑紧随其后,轰隆隆南下,但一万河套精锐骑却未有移动,仅片刻,数百并州军暴怒、大骂、哀嚎…… 在胡三送来一封信件后,所有董部义从就都离他远远的,唯恐激怒了心有火气的董虎,在这个时候吕布、张杨等人还跳出来,在董重、董小乙、董骨等人看来,吕布等人就是伸着脸找抽。 董虎要比他人看着的勤奋、努力,临洮人都知道他的悍勇,但却少有人提及这些事情,提到的也多是他又赚了多少钱,又养了几个娃,谈论的多是他的憨头憨脑…… 凉州人现实,重视的是对自己有用的人,董虎偏偏喜欢养一些他人看着无用的人,别人说他几句时,也都是挠头憨笑,很难将他的暴烈与憨傻联系在一起,也就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勇武。 董虎所学较杂,个人勇武算不得什么,凉州不缺这样的人,但要成为其中佼佼者却很少,很大的原因是凉州的混乱,这样的人还未成长起来就死于非命。 自他睁眼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想要在混乱世界中生存下去,就要拥有相当的个人武力值,但想要活的更长久,就不能轻易与人打一场毫无意义的比斗,尤其是一军统兵将领,阵前一对一的打斗更是对兵卒极其不负责任的事情。 董虎也不知道《三国》里的将领怎么这么喜欢在阵前乒乒乓乓,他所知道的正统大汉将军,诸如卢植、皇甫嵩、朱儁……即便是同样能左右开弓善射的董卓,也很少与人阵前厮杀,董卓名下大将中不乏悍勇大将,甚至能与吕布乒乓打上几场的李傕、郭汜也很少与人阵前争锋,怎么后来就有了《三国》时每每阵前两名大将乒乓了呢? 至于张杨嘴里的一心两用……那不过是董虎勤加习练的组合技能而已,他还做不到老顽童的左右手互搏的地步,吕布使用的是方天画戟,这种兵器很难让人熟练运用,也很少会有人运用这种头重脚轻且重心不稳的兵器,可若有人使用了这种兵器,就会天然的占有一定的优势,盖因这种兵器本身就是攻防一体,分出的小支在防御面上和攻击范围都大了其余兵器一大截。 董虎跟着一些老将学了些绝招,各种兵器都学了些,若他使用双手马槊、马戟或是大刀,兴许两人会乒乒乓乓打斗许久,原因就在于方天画戟的防御面太大,如同一杆长枪安插了一面盾牌似的,想要破开善使此类兵器的防御并不容易,也因这个缘故董虎才选择了两杆铁矛应战,比斗中运用的也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一些法子,这才能一时间让他疲于奔命。 但这很难! 使用方天画戟的战将少之又少,能使用双枪将的骑将同样很少。 正文 第329章 强攻天门关(上) 数百并州兵卒被董部义从毫不留情斩下一根手指,对于董虎来说,这些人都是些废人,连河套三郡的汉民都不如,留着他们只会给自己招惹更多麻烦,还不如全剁了手指了事呢。 耳边凄厉、哀求没有让吕布有丁点情绪变化,只是一脸冷漠看着无数铁骑南下,看着一队队步卒驱赶着无数牛羊辎重南下…… “奉先……董虎不可轻视。” 张杨没有吕布这么冷漠,看着数百兄弟被剁去手指,心下不仅没有因这些人的临阵反叛而恼怒,反而生出更多的愧疚,若不是他们前来挑衅,这些人也不会被剁去手指。 吕布低头看了眼手中方天画戟…… “那董虎武艺虽好,布还未看在眼里,但他胯下战马却很是不错。” 张杨一愣,顿时明白了吕布的意思来。吕布善骑战而不是精于步战,没了战马,他的实力要差了数分。 “现在怎么办?那董虎已经南下了,咱们想要阻止已经不可能了。” 吕布心下暗自感慨,按理说,董瑁成了并州牧,丁原也好,吕布、张杨也罢,他们都应该听令行事,而不是阻止董虎南下平乱,可董虎不知道的是,在董虎调动胡三前往蓟县后,幽州就送给了他们一封信件,要他们尽可能阻止董虎南下。 战场风云变换,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在太原郡初时造反时,所有人都急切的让董虎南下平乱,但董虎却不着急,他更希望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把太原郡的各大家族全都弄死了,如此的太原郡才是个干净的地方,才有更多土地让他招募一些汉民耕种。 太原郡各城兵力不足,很难有效挡得住一二十万匈奴人、白波军的造反,面对这种情况,太原郡各大家族要么被贼人全部杀死,家财被抢掠一空,要么低头臣服。各大家族被屠戮一空最好,若是低头从了贼人,董虎夺回太原郡后,也会对这些家族毫不犹豫举起屠刀。 想要得到干净的太原郡,就要给予贼人足够多的时间,所以他并不着急南下平乱,可董瑁的异样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董瑁不仅仅是董虎的兄弟,对他的日后顺利成为天下一员也至关重要,无论为了兄弟情谊,还是为了日后的现实利益,他都不能轻易让董瑁冒险,也只能向幽州遣派一万五千精锐。 原本朝廷急需董虎平定太原郡、河东郡境内贼人,可当董虎拿出一万五千精锐以及难楼所领五千乌丸骑后,情形又变了,幽州牧刘虞、皇甫嵩、朱儁等人更愿意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干掉了张燕所领的黑山军。 董虎不愿意对黑山军动手,在他看来,这些人不是不能收服的人,即便他们已经成了一方诸侯,也是可以收服的,事实上曹操就用政治手段将他们收服了。 并州人丁稀少,太原郡也仅有二十万人丁而已,而张燕所领黑山军、郭太所领的白波军就有将近三十万人丁,这么多汉民……对于急需人丁来充实北方边境的董虎来说,那就是一份难以让人拒绝的诱惑,他自然是不希望全部杀死的,更何况,他也不相信东线两万精锐能够短时间内清剿掉躲在整个太行山中的黑山军。 在小公主离开高柳时,董虎就对此事特别交代了小公主、卢植、郭胜等人,他们也更为倾向于招抚而不是强硬的清剿,可皇甫嵩、朱儁等人更愿意把黑山军全部清剿了个干净,但这些强硬派却无法影响、调动、指挥东线两万精锐,也就想着让雒阳朝廷插手此事,但这需要时间! 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造反之初,朝廷希望尽快平定了此次反叛,董虎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不急不缓;而现在呢?现在是董虎迫切希望尽快拿下太原郡,皇甫嵩、朱儁……或者说朝廷反而不希望他这么快拿下太原郡了,更希望东线兵团与张燕所领的黑山军直接爆发冲突,借此一举干掉黑山军、白波军、离石匈奴所有人。 战场风云变幻,此时董虎更为急切拿下太原郡,以此彻底断绝了黑山军的退路,避免黑山军与东线两万精锐发生冲突,只要黑山军不对东线军团两万精锐发动攻击,东线军团直接穿越谷道与董虎汇合即可,剩下只需要董虎对藏在山中的一二十万百姓释放更多接纳的诚意,将他们引导出来即可。 没有拿下太原郡的时候,黑山军有后路可走,可以转而与白波军合为一军的可能,因为这种可能性,对小公主所领的东线军团就有很大的概率发动进攻。可若董虎提前拿下了太原郡,太行山的东面是朝廷的势力,西面是董虎的兵马,黑山军夹在两者之间时,就成了另一个夹心饼干,对东线军团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无数倍,朝廷对黄巾军越强势,董虎越容易获得这些人的认可,好处自是多多,而皇甫嵩、朱儁都是统帅级别将领,又如何看不到这样的情形? 董虎率先抢占了太原郡,他就占据了更多先机。朝廷在董虎尚未杀入太原郡之前,领着东线军团杀入井陉关,并与黑山军发生冲突,朝廷就占据了先机,就有了解决“内忧”黄巾贼余孽的机会。 正因这些原因,丁原、吕布等人收到了一封信件,一封阻止董虎进入太原郡的信件,这才有了董虎恼怒的将丁原吊在雁门关城头,一举吞了雁门关一千兵卒,更是毫不留情砍了吕布所领的五百人手指。 区区五百人竟敢挑衅数万大军,也不知他们是真的忠心耿耿,还是太过自信董虎不敢杀他们,但不管怎么说,眼看着已经没了办法阻止后,吕布、张杨也只能护着丁原前往幽州、河间国。 董虎自然也不是傻子,董瑁都已经是并州牧了,那丁原还敢堵着雁门关,还敢与他横眉竖眼,自是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针对的是东线军团,是太行山上的黑山军,也知道他们敢与自己对怼,背后也肯定有人撑腰。 撑腰不撑腰的,董虎不会在意这些,即便他一刀将丁原、吕布、张杨全宰了,朝廷也寻不到他的任何过错,更何况此时的朝廷根本奈何不得了他,之所以留着他们,是因为这些人都能够对天下走向有一定影响的人。 诸如吕布就给曹操、刘备、袁术惹了不少麻烦,而且……吕布若死了,董卓又当如何? 有一些阴暗的心思不足与人道,有些人明明心下很想弄死了事,却又不得不强按下胸中愤怒,至于未来会不会搬石头砸自己脚,会不会给自己弄了个强大的敌人…… “三姓家奴……” “哼!” 董虎与三千披甲重骑一般,全都卸去了甲胄,听了他的冷哼,正在军议的董重、董小乙、董骨、孙牛等人全都一脸的怪异,又有些不明所以相视,但他们都不敢在董虎心情不好时招惹。 因“无上将军”刘宏,因吕布,因东线军团的事情……董虎的心下总有种按耐不住的烦躁,军议时也有些走神,冷哼了声,狠狠甩了一下头颅,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天门关上。 天门关、石岭关、赤塘关被后世合称为太原三关,但在强势的大汉朝是没有这些关隘的,有的只是阳曲、狼孟、盂县,而天门关的设立也是因为太原郡无险关可守,董虎又整日吵嚷着要南下攻打太原郡什么的,朝廷一通商议,就在这么个地方建了一处关隘。 “天门关是两山夹一谷,此处易守难攻,难以攻打的原因是因为敌人居高临下,可以尽情的向我军抛射箭雨,还有就是此处谷地落差较大,阴雨天易于发生山洪,阴雨天气时较为危险。” “黑牛。” 孙牛一听到主公第一个叫自己名字,大喜。 “黑牛在!” 董虎郑重道:“匈奴人不善守,但他们已经成了绝地困兽,肯定会与咱们拼命,你是咱手下第一步将,今次我与你两万步卒,你就是用人命堆!也要给咱拿下天门关!” 孙牛一脸郑重抱拳。 “主公放心,黑牛就是用头拱,也把天门关给拱平了!” 董虎点头道:“匈奴人不善守,但此处即为险要,落差较大,我军仰攻困难,你要多多注意!此次不是平原厮杀,而是山间谷道作战,你要注意小军阵的配合,进攻节奏要控制好了,若敌人抵抗强度不够时,就要交替进攻,波次进攻;若敌军太强,可以交替佯装后撤,引诱他们伸出些脑袋,砍下他们的头颅!” 孙牛再次抱拳。 “诺!” 董虎看向董小乙、董骨。 “董小乙、董骨。” 董小乙、董骨起身抱拳。 “末将在!” “从骑军各营中抽调两千善射兵卒,两千善射兵卒暂入孙牛步卒,以举盾步卒为屏,精准射杀冒头贼人。” “诺!” …… “董重。” “末将在。” “重甲骑下马为卒,为孙牛充当攻坚预备兵。” “诺!” …… 董虎对各个大将一通安排,他知道,此次大战必须一战功成,匈奴人不善守,给他们更多防守经验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匈奴人也更为疯狂,竟然在半年时间里烙印了五万太原郡汉民,每一个人头上都被烙下了一个“奴”字,在於夫罗、呼厨泉得知董虎杀了过来时,烙了字的五万汉民俘虏被匈奴人强行聚集在了晋阳、天门山,誓要与董虎拼个你死我活。 正文 第330章 强攻天门关(中) “你们家人的命就在你们自己手里!” 於夫罗一手指向山下无数举着盾牌的兵卒,脸上满是仇恨、狰狞。 “杀了他们——” “你们自此就是我匈奴一族的族人——” “杀了他们——” “本单于就把你们的家人还给你们——” “否则——” “你们都得死——” …… 於夫罗狰狞暴吼,每一句都像是仰天怒吼,所有烙了字的奴隶全一脸的惊慌失措,无数匈奴老弱全都举起了刀剑,要么与缓缓逼近的董部义从厮杀,要么就把他们全都杀了。 “杀——” “给老子杀上去——” 於夫罗暴吼,毫不犹豫一刀砍在一惊慌失措的少年脖子上,无数匈奴人上前。 “杀上去——” “杀啊——” 也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句,无数人向着山下汹涌,山谷道路崎岖,真正可以通畅通行的道路不是很宽,无数举着各式农具人群如同洪水涌来,当统兵正要与匈奴人厮杀的孙牛看到这一幕,面色顿时凝重…… “将军,事情好像不对,怎么……怎么看着更像是黄巾军?” 郭四一脸惊愕,中平元年的他正是下曲阳黄巾军小帅,很清楚黄巾军是什么样子,当眼睛看到无数人举着各式农具山呼海啸冲来,看着无数涌动人群,顿时有些惊愕、不解…… “立即传令兄弟们后撤一里!” “让人告诉董重将军,让他在……那里隐藏,黄巾军若是追来,把他们截断!” 孙牛指向一处稍微宽阔的山崖下,对着郭四一通传令。不仅孙牛看到了异样,正在后方观战的董虎也发现了诡异…… “虎娃,这情形不对啊?” 董虎回头去看,正是跟过来的董瑁。见他被乌丸女人搀扶着,董虎忙上前搀扶着他手臂,嘴里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疑惑。 “此处皆是难行谷道,又是厮杀战场,大公子怎么还前来了这里?” 董瑁拍了下他的肩背,笑道:“心下有些担忧,这才过来看一看。” 说着,又看向远处无数挥舞着各式农具的人群,看着他们毫无任何章法杀来,眉头更加紧皱。 “白波军不大可能前来这里吧?难道是匈奴人吞了白波军?” 董虎神色有些凝重,看向亲随董箭。 “传令黑牛大踏步后撤!撤军三里,但在后撤三里后,全军立即反攻!” “诺!” 董箭抱拳离去,董虎却眉头微皱…… “虽然匈奴人阻住了道路,咱们暂时得不到太原郡境内准确消息,但咱并不认为匈奴人会在这个时候与白波军发生冲突,相比咱们雁门郡,拥有六十万人丁的河东郡同样是个致命危险,而且河东郡北上杀入太原郡的道路更为平坦、宽阔,反贼的南线同样需要众多兵卒。” 听他这么说,董瑁的眉头更加紧皱,脸上也露出更多的担忧。 “虎娃,你是说……这些都是太原郡的百姓?” “嗯,十之八九是匈奴人强行驱使的太原郡百姓。” 董虎认同点头,心下的怒火却在不断翻滚,而战场上也随着孙牛、董虎的后撤军令出现了一面倒情形,无数举着简陋兵器的汉民一轰而下,相比毫无章法的农夫,孙牛所领精锐屯田步卒就要有条不紊了太多,按照交替撤退的原则,看似所有人都在大踏步后撤,居于后方的董虎还是能够看出交替后撤时的层次感…… “杀——” 见到无数董部义从转身逃跑,没有更多厮杀经验的农夫根本止不住脚步,近万举着刀叉棍棒农夫山呼海啸冲着董部义从背后狂奔追杀。 “杀光他们——” 近万烙了字的汉民俘虏的背后跟着过千匈奴人,他们不住驱赶无数人一路追杀逃跑的过万董部义从,从高地山顶向着山下厮杀,还是被人用着刀子不住驱赶,无数拿着刀叉棍棒的烙字俘虏根本止不住脚,而且在顺风战时,无数人也没有想要止住脚步的念想。 站在天门关高处的於夫罗看到这一幕,面色更加狰狞,正要再次令人向着山下增兵,右贤王去卑的老脸却一阵惨白。 “快!快令人敲锣撤兵!” 去卑是羌渠的弟弟,是於夫罗、呼厨泉两人的叔父,远比两个年轻侄子经历过更多的事情,见到无数俘虏追着董部义从绕过数里外的山谷弯道,心下瞬间意识到了危险,一把抓住一人怒吼。 “立即传令达达撤兵——” “立即——” 正脸红脖子粗的於夫罗不由一愣,一干匈奴人齐齐看向暴怒、急切的去卑。 “立即传令撤兵——” 去卑又是暴吼一声,也瞬间让兴奋、冲动的於夫罗意识到了危险,慌忙让人传令撤兵。 “来人!” “立即传令达达撤兵!” 传令兵得了军令,骑着矮小的草原战马向着山下狂奔,可撤退的军令还是晚了一步。 农民打仗,顺风战时勇猛无比,能一路追着敌人几十里都不带喘气的,即便於夫罗瞬间能够将撤退军令送到达达手里,身在近万烙字俘虏汉民背后的过千匈奴人也难以立即止住无数人的脚步。 “呜呜……” “呜呜……” 催战号角在谷地内冲天响起,原本还在撤退的董部义从脚步猛然顿住,虽然山谷内地形崎岖,无法组成严谨军阵,董重带着三千全身包裹着铁甲的精锐还是排列成了密集防线,将数百步的谷地堵了个死死。 转职成了步卒的三千重甲骑全都面覆铁面,没有震天喊杀声,无数人在董重挥舞着长布条战旗时,挺着长达五米的重骑枪大踏步迎着猛然止住了脚步的无数慌乱人…… “噗噗噗……” 三千重甲骑面对毫无冲击力的步兵根本不需要铁盾,与步兵所用“拒阵”不同,“拒阵”是为了敌我两军激烈碰撞时,为了抵抗强大的冲击力时,持盾的左半身都要靠前一些,左腿微曲在前,右腿在后死死撑住地面,用更有力量的右腿来抵御强大的冲击力,但若没有配备盾牌的单纯长矛军阵就是完全反着的,长矛兵为了发挥出更大的穿刺杀伤力,整个右半身倾侧靠前,让更有力量的右半身发挥出更大的杀伤力。 因面甲缘故,三千重甲骑只是一群沉默的屠夫,长达五米的重骑枪可以轻易刺穿没有任何防御的农夫身体。 农夫就是农夫,更何况被烙了字的汉民也只是匈奴人的俘虏,他们根本没有更大勇气、意志对密集且身披重甲的三千重甲骑发起亡命冲锋,当三千重甲骑刺出无数利刃时,几乎在一瞬间,拥挤在一起的无数人瞬间崩溃。 “逃啊——” 无数人转身,无数人将面前的人推倒,转身向着山顶奔逃,三千重甲骑只来得及刺出两下,无数人就已经崩溃奔逃,一手提着手锤的董重摇摆了几下大旗,三千重甲骑纷纷转向让到谷地两侧,让出一道一两百步的通道来,董小乙一马当先。 “杀——” 数千铁骑杀出,向着崩溃了的敌军发动了反攻。 天门山是太原境内一座凸起驼峰,两侧皆是山岭,是两山夹一谷,因驼峰缘故,谷地的落差较大,下山可以一哄而下,上山就要困难了一些,但再如何,四条腿的草原山地骑也比两条腿的人跑的快,更何况双方距离的也太近了些。 数千河套精锐轻骑挥舞着棍棒冲杀,嘴里喊着震天厮杀,手中棍棒乱舞,也不知道是匈奴人担心俘虏的汉民青壮转身与他们厮杀,还是因为晋阳城内府库里没有多少刀剑什么的,总之就是让近万汉民拿着自家的刀叉棍棒上了战场。 手中没有锋利的刀兵,又被全身包裹着铁甲的重骑兵击溃,人心惶恐下只顾着四散奔逃,哪里还挡的住数千精锐骑的冲阵,更何况后面还有无数山呼海啸的无数提着刀盾步卒反冲锋?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 董小乙暴吼连连,无数手舞棍棒打人的数千骑暴吼连连,奔逃无望的无数烙了字的汉民也挺光棍,全都丢下了手里的家伙什,全趴在地上惊慌大叫着“投降”话语。 农人打仗与混混群殴差不了多少,人多势众时,呼啦啦一哄而上,一旦有人逃跑,所有人全都跟着一溃千里,即便想要止住恐慌也很难。 无数人奔逃,无数人疯狂向着山顶奔逃,后面则有更多的人疯狂追杀,但董小乙、董骨所领精锐骑军很快就停了下来,在坡度不是很大的地段时,骑兵可以轻易追上两条腿的步卒,可到了坡度较大的地段后,四条腿的战马反而不如两条腿的人跑的快,追杀的重任也只能交给孙牛所领的精锐步卒。 俘获了数千烙了“奴”字的汉民青壮,还有数千人向着山顶天门关疯狂奔逃,而后面则是更多密集的董部义从提盾步卒,看到这一幕,於夫罗瞬间脸白。 “来人!” “立即传令,让他们转身与凉州贼厮杀——” “不转身杀敌者,死——” 於夫罗暴怒,传令兵慌忙吹动催战号角,希望正在疯狂向着山顶奔逃的数千人能够转身厮杀,可匈奴人不吹动催战号角还罢,催战了,后面的无数提盾董部义从更加疯狂加快脚步,一副驱赶着无数人乘势杀入天门关架势。 “射箭——” “立即射箭——” 去卑见到无数人冲杀到了天门关百步内,想也未想,一把推开於夫罗,拔刀向着关外怒吼,一名匈奴头领大急。 “外面可还有咱们过千族人……” 不等这人话语说完,去卑毫不犹豫扬起弯刀砍下,人头瞬间飞出三步外。 “射箭——” “若是让那该死的董虎杀了进来,咱们都得死——” “放箭——” 正文 第331章 强攻天门关(下) 天门关在天门山上,这里无有水源,山顶筑城也很是困难,城内顶多也就能驻扎一两千人,即便如此,每一日还需要从山下挑水食用,但这不代表不可以临时屯兵过万,也不代表天门关背后的晋阳城不能往山上源源不断增援兵卒。 匈奴人不善守,於夫罗还是年轻了些,也或许匈奴人根本不在意汉民的死伤,第一日攻防战就驱赶着近万汉民杀出了城内,在右贤王去卑怒吼“射箭”的那一刻,在严令任何人不得开城的那一刻,连同近万汉民青壮俘虏和过千匈奴人在内,要么成了董部义从的俘虏,要么成了地上的尸体。 双方第一日便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城内、城外无数箭矢飞舞,天门关居高临下,箭矢更为锋利,但董部义从的装备更好,一个个全面防护的龟阵靠近城墙二十步,龟阵内的神射手不断透过铁盾龟阵缝隙,如同狙击手,一一点名城头上匈奴兵卒,当董重领着充当了步卒的三千重甲骑来到城下,手端着步兵弓弩毫无顾忌抵近射杀城头任何冒头的人…… “大汗……族人……族人挡不住了……” “混蛋——” 於夫罗一脚将抱头痛哭的汉子踹翻在地。 “不能守住也得守住——” 於夫罗暴怒,可城头却满是绝望无助的人群,自己根本射不穿身披重甲的敌军,射不到一个个用着铁盾围拢起来的龟阵,眼看着城外敌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无助,即便再抓了如何多的汉民奴隶又如何?敌人能一一举着弓弩射杀自己,自己却不能伤到敌人分毫,无论再多的人又如何? “不能守……也得死守!” 去卑一阵沉默后,冰冷看着所有人。 “我族已经没了任何退路,要么战死在此处!要么被城外的凉州羌人全都砍了脑袋!” “我族……我族必须!必须与那些该死的混蛋血战到底!” 去卑转身看向城头躲在墙角下的族人,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强大的匈奴人会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城外的混蛋甲胄厚实,咱们没办法与他们比试对射,那咱……咱们就与他们在城头刀剑血拼!拼至最后一人!” 去卑愤怒,於夫罗咬牙切齿,眼中的愤怒如同实质。 “叔父说的没错!” “箭射比不了,那就比拼人命——” “来人!” “立即传令左贤王,立即把晋阳城内汉民全都押送过来!” “此战……” “要么全死——” “要么击败城外那些混蛋——” 於夫罗暴怒,不等传令兵离去…… “慢着!” 去卑突然开口阻止,眼中充满了绝望。 “不能让太多的汉民前来此处,一旦……一旦城外那些凉州人登城,一旦那些汉民趁机作乱……” 於夫罗面色瞬间惨白,城头无法让人站立,只要出现在城头,立马就会被城外敌人射杀,城外敌人抵近城头太近了,自己的弓箭根本破不了城外敌人的坚固防御,若是让那些汉民俘虏看到这种情形,一旦……一旦敌人登城时,即便用着刀剑逼迫,真的能逼迫着汉民俘虏与敌拼命? 难道……难道要让自己的所有族人在城头拼命吗?此战之后……族人……族人还能剩下多少? “轰轰轰……” 就在这时,无数拳头大小飞石砸在并不坚固的城墙上,更有数枚石头砸在城头,一些倒霉蛋更是被砸中头颅、胸腹,连惨叫都未能…… 第一颗石头砸在城墙上时,於夫罗面色瞬间惨白,不顾任何危险站在城头,入眼的正是数十步外的三四十架小型投石机,不仅仅是他,数十个头领全都绝望看着眼前的一幕,甚至连自己暴露在两三千的弓弩手面前也不顾。 “嗡嗡嗡……” 董重和三千重甲骑哪里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照着露头的匈奴人就是一通乱射,对于他们来说,匈奴人的弓箭威力太小,射在身上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一通乱射下,在听到一声声惨叫后,於夫罗、去卑等人再次躲在城垛下…… “大王有令——” “投降不杀——” …… “大王有令——” “投降不杀——” …… 面带铁甲的重甲骑即便怒吼,那也不如一个个顶着盾牌的龟阵兵卒,无数怒吼传遍整个城内,於夫罗、去卑眼中的绝望更重了一分。 “大汗……咱们……咱们怎么办?这么下去……咱们……咱们都得死啊?” 所有的头人都绝望了,他们知道董虎在杀入河套三郡时,使用了一种攻无不克的投石机器,见到那混蛋再次拿出了投石机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绝望了,城外的混蛋连给他们在城头拼命的权利也剥夺了。 去卑绝望了,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撤!” “立即撤离!” 於夫罗一脸绝望看着去卑,声音颤抖的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叔……叔父……咱们……咱们无处……无处可撤了……” 去卑一阵沉默,对身边让人心悸的“轰轰”砸击声视若无睹…… “撤入上党郡!” “向朝廷请降!” 去卑默默看向北方美稷单于庭方向…… “黄巾贼不可靠,咱们不能前往河东与郭太他们汇合,那董虎招降过黄巾贼,谁也不敢保证那郭太会不会投降了那该死的董虎。” “咱们已经回不去离石了,能前往的只能是上党郡,若朝廷不愿意接纳我族,与太行山的黑山军合兵一处也好,躲入山中也罢,都可保住族人一时的性命,至于朝廷……想来朝廷是不会愿意那董虎继续南下威逼雒阳的。” 去卑一脸郑重看着於夫罗。 “过些日,你……你与叔父一同前往雒阳请罪!” “此事不容拒绝!” 去卑话语说出,於夫罗面色更加惨白,他知道这话语意味着什么,一旦前往雒阳,至此……他们将彻底成为匈奴人的质子。 “轰轰轰……” 城外无数石头依然砸击着并不坚固的城墙,城头上所有人全都恐慌无措…… “就这么决定了,天黑后,立即退走!” 去卑转头看向人群中一壮硕汉子。 “猛!” 听了自己父亲叫唤,壮硕汉子大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 “阿爸。” “立即带着人前往晋阳,那些汉民……放了他们!” 听了这话语,於夫罗不由张嘴阻止。 “叔父……” “闭嘴!” 去卑猛然冷哼。 “中原有的是汉民青壮!咱们现在要的不是那些汉民,而是让大汉朝原谅咱们的过失!” “哼!” 去卑冷脸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回晋阳,立即领呼厨泉带着所有族人前往上党郡,不得有任何犹豫迟疑,那个董虎绝对不会给咱们太多时间,稍有犹豫咱们就都得死。” “明白吗?” 汉子郑重点头。 “孩儿明白,孩儿这就返回晋阳!” 去卑一阵沉默…… “从今日起,你就留在呼厨泉身边,自此不得对朝廷有任何不敬,否则……阿爸必砍你头颅!” “记着了,想要重回美稷,就要学习那越国勾践,只有忍受他人无法忍受的耻辱,才能……才能夺回失去的匈奴荣耀!” “记着了吗? “孩儿……孩儿记着了!” …… “去吧。” 去卑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无力摆了摆手,汉子郑重磕了三头后大步离去,后面亦有十余名汉子紧紧跟随下了城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门关建造的时间太短、太仓促,虽然是一座石城,然而并未用大量工匠雕琢城一块块方砖,只是用着山上现有的不规则石头和树木垒就,在不断砸击下,临近日落时,城北一角还是被砸塌了一大块,虽然看着损坏不是很大,但所有人都知道,第二日肯定又是一场血战。 罗马人的龟阵防御很强,从上而下很难伤害到了躲在铁盾后面的兵卒,躲在里面的兵卒却可以用着弓弩就近射杀城墙上露着脑袋的人,一个个龟阵轮番上阵,三千全身裹着铁皮的重甲骑根本不畏惧匈奴人的劣质弓箭,在无数箭雨彻底压制住了匈奴人后,一辆辆小型投石机也在举盾兵卒保护下组装了出来,对城内进行第二轮士气打击。 董虎知道天门关地势险要,第一日的攻击只是为了站住脚跟,在敌人前沿站住脚跟,在站住脚跟后才是真正的强攻,只是他没有想到匈奴人竟然抓捕了五万汉民青壮,更为愤怒该死的匈奴人竟学自己对汉民烙字。 董虎也有对汉民烙字,诸如俘获的黄巾军各级大小头领,这些人脑门上就有个“董”字,但对于普通的黄巾军并未这么做。 烙字目的是为了震慑,是避免他们再次造反或犯罪,这与朝廷的烙刑、刺字刑罚差不多,而匈奴人的烙字却意味着他们想要恢复匈奴一族的衰弱国运,这是董虎绝对不允许的。 在看到地上跪着的无数烙了“奴”的俘虏,董虎只是冷哼了一声便让人全都带了下去,直接将这些人并入董部义从的一员。 “烙字……” “哼! 董虎转头看向亲随董箭。 “传令下去,凡是被匈奴人烙了字的人,一律是董部义从的人,不得轻易欺辱,他们是新降的人,所有人全都打乱重组,由各军抽调一些将领担任其各级将领,组建太原郡屯田军团,由咱直接统领。” 正文 第332章 两兄弟的猜测 董瑁从征募佣兵时就是参与组建元老,最是清楚他在狄道时是如何在数千羌人俘虏脑门上烙字的,知道他是如何收服的这些人。 羌人爱闹腾,只要有人挑旗造反,一准会有一大群人跟着造反,在朝廷出兵攻打后,他们又都呼啦啦转身投降,接下来就等待着下一次再次造反发财的机会。 正因这个原因,对待这些反反复复造反的家伙,董虎就在抓获的所有人脑门上来一下,甭管你是真羌人还是假羌人,只要被他抓住,脑门上就这么来一下做个标记,按照当时的董虎话语,仁德只有一次,下次再被他抓住就一律砍脑袋,绝不会给他们第三次造反为恶的机会。 凉州羌人三四百年来不知造反了多少回,但最后都是被大汉朝按着一顿狠揍,也因这个原因,一旦被董虎按着盖了大印,无论这些家伙是不是跟着董虎混事,他们的第二次造反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因为脑门上有印记,证明了他是造过反的,下次再被抓住,大汉朝的平乱将军砍他们的脑袋,即便重新投降的其他人,那也没法子反对。 烙了字的人,虽然反叛的可能性小了不少,但这是针对的大汉朝,而不是因为董虎本身,毕竟羌人真正忌惮的是大汉朝,是三四百年来大汉朝每每按着他们狠揍的结果,至于朝廷为什么偏偏对这些烙了“董”字的人没办法拉拢过来,根子还是出在皇甫嵩身上,是当年皇甫嵩在榆中城时,未能稳妥的处理好董部义从的“口粮”问题,在这之后才是董部义从军中升迁体制的事情。 烙了字的人很难被他人接受,就如唐末之时的各地节度使,他们就到处抓人烙字,将所有青壮变成了配字军,以此来区分各个节度使的兵马,而各个节度使一旦在战场上抓住了对方的配字军,大多都是杀了了事,若不砍杀,这些人也会被军队淘汰,转而成为各将领名下的耕种奴隶,之所以会如此对待,就是因为“奸细”两字。 董虎不怕奸细,毫不犹豫将匈奴人烙了字的俘虏并入董部义从,匈奴人再如何烙字就难了,因为他们没办法保证自己烙了字的汉民会不会毫无顾忌的临阵叛逃,也难以保证自己看到的烙字军是不是董虎的偷偷遣送过去的兵马,匈奴人总不能在把俘虏的脸上弄得跟纸钞那样诸多防伪码吧?反正董虎是不相信匈奴人还能在他人脸上弄出防伪水印来。 董瑁听了董虎要将烙了“奴”字的人并入董部义从时,他就知道,匈奴人再如何在俘虏脸上烙字也没了法子,一个弄不好就成了搬石头砸自己脚上,对自己兄弟的狡猾也颇为赞赏点头。 董虎搀扶着董瑁在天门关前阵地上视察了一圈,回到营地后,两兄弟又走入俘虏营内一通安抚后,两人才有些疲惫返回中军营帐。 “虎娃,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会不会拿太原郡所有汉民的性命要挟咱们?” 走了一圈俘虏营地后,董瑁对於夫罗的所作所为颇有些担心,不仅他如此,董虎同样有些担心…… “他们若敢这么做,上天入地,咱虎娃也把那五万匈奴人全都宰了!把他们所有人全剥了皮!” 董虎说了句狠话,又皱眉了好一会,说道:“没有见识过咱们的攻城手段时,他们可能会逼着无数汉民俘虏与咱们拼命,可见识过了后……咱觉得他们应该没有这个决心,毕竟这意味着把匈奴人所有后路全都堵死了,连战败投降成为奴隶都不能,即便那於夫罗真的心狠手辣,下面的匈奴人也应该没有这个决心……” “明日吧,明日咱在城下警告他们一番,想来会让一些人在做这些事情时有所摇摆。” 董瑁沉默了片刻,最后也只能默默点头。 “这样也好,给人稍微留条活路,他人才不会太过疯狂,才不会坐下天怒人怨的事情。” 董虎默默点头,正如董瑁的话语,若丁点活路的希望都不给他人,谁也不知道绝境中的困兽会有怎样的疯狂,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晋阳城再一次大乱,而这一次并不是汉民惊慌大乱,而是五万匈奴老弱。 在无数董部义从屯田步卒精锐顶着盾牌横推到天门关城下,没有投石机可以破开龟阵的外壳,大多数还只是骨箭的匈奴人根本没办法破开龟阵防御,投石机的参战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匈奴老弱妇孺只能被迫驱赶着无数牛羊再次南下,向着多山的上党郡一路南下,与此同时,天门关上一两千匈奴青壮在城头插了无数火把后,除了留下数百汉民老弱和二三十个匈奴人外,一两千匈奴人连夜离开了毫无希望的关隘…… “大兄!大兄……” 董小乙急匆匆闯入军帐,惊醒了恍惚中的董虎。 “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外面大营的慌乱,董虎心下一惊,董小乙却一脸惊喜。 “大兄,匈奴人逃了,孙牛和骨正带着兵卒进入天门关!” “什么?” 董虎猛然站起,起身就要去察看究竟。 “你也莫要待在这里了,立即带领着兄弟们杀入晋阳,要第一时间确认匈奴人的主力在何处,是躲在晋阳城内,还是南下河东郡欲要与郭太所部汇合。” “诺!” 董小乙抱了一拳,想要上前帮着董虎披甲,但却被董虎摆手阻止。 “你莫要管咱,立即去察探匈奴人的踪迹……对了,你也要小心那於夫罗是否半路设伏,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小心谨慎!” “诺!” 董小乙也不再多言,抱了一拳后大步出帐,刚拉开帐帘,就见董瑁拄着拐杖来到了近前。 “大公子。” “嗯。你有事先去忙吧。” 董瑁随意说了句,董小乙抱了一拳后自顾自离去,而董瑁则与一旁的女人一同进入大帐,正见董虎手忙脚乱穿戴衣甲。 “红娘,你帮一下虎娃。” 董瑁说了句,双十女人上前欲要帮忙,董虎本能的想要开口阻止…… “又不是外人,虎娃就莫要拒绝了。” 董瑁说了这句话语后,董虎也不再矫情,张着双臂任由乌丸女人帮他绑缚衣甲。 “虎娃,你觉得……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会逃向哪里?” 骤然听了董小乙话语后,董虎并未太过细想,董瑁问了这话语后,他这才突然想到,匈奴人并无太多选择逃跑的地方。 西面的西河郡是别想了,在於夫罗、呼厨泉造反后,他们就不可能再继续待在离石县,逃亡东面的冀州?那不是扯淡吗?别说匈奴人了,就是董虎想跑去人丁众多的冀州,各大世家豪门那也绝对不会允许,更别说造反了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 董虎皱眉道:“白波军实则是河东郡百姓造反,於夫罗、呼厨泉所领匈奴人并未遭受到重创,手中还有五万老弱妇孺,若与白波军合兵一处,他们就有将近二十万人,虽然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老弱和农夫,但可用青壮怎么着也有五万人……” 说到此处,董虎的眉头更加紧皱,河东郡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向西可进入长安三辅,向东可杀入雒阳,如此重要的战略要地,一旦二十万反贼全都在河东郡肆虐,朝廷肯定会调兵围堵的,正如另一个车轮下,董卓就因为这些人的造反,这才将他从美阳大营调到河东、并州防御的。 前有狼后有虎,一旦於夫罗、呼厨泉与波才汇合,一旦引起雒阳的紧张,这些人最后都得死在河东郡,想要借此杀入长安三辅基本上不可能,更何况,董虎为了追杀他们,此次南下就有一万朔方郡精锐骑、一万汉兵骑和三千重甲骑,有这些骑兵追杀,想要在河东郡平原、关中平原上逃脱,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董虎不由看向帐外。 “来人!” 守在帐外的董箭忙掀帘走入。 “主公。” “立即去寻小乙和骨,告诉他们,若晋阳是空的,小乙带着人前往上党郡方向,骨则带着人南下河东郡,告诉他们小心谨慎些!” 董箭重重抱拳。 “诺!” 董箭离去后,董虎这才露出些苦笑。 “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就是小强,也太他娘地能折腾了!” 董瑁不知道小强是什么东西,但这不重要,想了下也轻声一叹。 “他们十有八九不会南下河东郡,就算进入了河东郡,估计也只会抢掠一番,继而会转道逃入山中,最后……向朝廷请降的可能性很大。” 董虎对董瑁的判断很是认同,继而又是一叹。 “如果匈奴人想要向朝廷请降,逃向河东郡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朝廷不大可能在他们刚刚劫掠过河东郡后立即对他们招抚,逃亡上党郡的可能反而会大了许多。” 董虎虽然没有在朝堂上混过,但他知道,匈奴人在太原郡造反后,朝廷想要招抚他们也需要一段时间的争吵、犹豫,不大可能立即招抚,而这段时间就成了董虎继续追杀他们的机会。 匈奴人对大汉朝的伤害越大,朝廷对招抚他们的犹豫越大,对于逃亡的匈奴人来说风险也越大,上党郡多山,能让匈奴人躲藏的时间更久,若是逼急了,甚至可以钻入冀州,以此脱离董虎的追杀。 一想到朝廷可能再次招抚造反的匈奴人,董虎心下就又一阵叹息和愤怒! 正文 第333章 霸占太原郡 孙牛领一万朔方郡精锐步卒、一万平城屯田步卒,董小乙、董骨领一万朔方郡精锐轻骑,董骨领三千重甲骑,董虎、董瑁领一万汉军骑,一共四万三千董部义从精锐越过天门山,仅半日,在后压阵的董虎、董瑁两兄弟就进入了遭受了战乱的太原郡。 大汉朝叛乱此起彼伏,但四百年里,晋阳也没沦陷过一两次,而今日却被匈奴人一把火焚烧了大半城池,被烙了字的数万汉民也老老实实出城“投降”。 “州牧大人……” 不等董虎下马呢,一些老少就向着董瑁涌了过来,但他们还未来到人前就被一干按刀亲随拦住。 “哼!” “匈奴人作乱,数万良善百姓被贼人烙了字,你们竟然安然无恙!” “来人,把这些投敌献媚于贼的叛徒全部拿下!” 董虎大怒,数百兵卒如虎似狼上前拿人,他们可不管这些人是谁,上前就是将人绑了个死死。 “大人……大人我等冤枉……” “冤枉个屁——” 董虎指着还在挣扎求饶的各大家族的人,大怒。 “把这群混账的嘴都给老子绑了!” “吴霸、董箭!” 亲随吴霸、董箭两人想也未想上前抱拳。 “末将在!” “他人都被烙了印记,这些混蛋却未曾被贼人烙下印记,定然是从了贼人,做了汉奸!” “汉奸最是可恶!把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全都给老子绑了,全都送去河套赎罪!” “立即派人前去太原郡各县,但凡有这样家伙的,全都给老子抓去来,人送去河套服役赎罪,家产全部充公!” 董虎大声说着,眼睛却向两人不住挤眼,话语更是把“家产”两字咬的很重,董箭跟在董虎身边时间还短,或许还不够充分了解董部义从的尿性,吴霸自定颍城下被俘虏后就一直跟随在董虎身边,这么长时间了,那能不了解董虎的意思吗? “主公放心,吴霸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汉奸!” 董虎对吴霸能够心领神会很是满意,点头道:“咱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不管是哪一家,只要敢做汉奸,一律给咱抄家论罪!” “你们二人暂领一万汉军骑,这事很重要,立即去办!” 董虎当着众人的面恼怒,并州牧董瑁却只是微笑不语,丝毫不在意董虎胡乱插手并州的事情,更不在意睁着眼睛明抢他人家财。 一群捆绑起来的各家族老少也明白了董虎想要做什么,一个个全都破口大骂,可也仅片刻他们就骂不出来了,兵卒连他们的嘴巴也被捆绑了起来。 汉军骑是董虎俘获的黄巾军,当年若不是太原郡上下的冷漠无情,也不会被冰雪生生冻死了过万人,不仅董虎心下记着这事儿,汉军骑上下同样极为愤怒,对他们可不会有任何怜悯,敢挣扎就是拳打脚踢,敢大骂就是一通大嘴巴子乱抽,最后还是被人用着绳索捆了个死死,连嘴巴也像牲口似的绑了死死。 无数人看着董虎的“残暴”举动,尽管有数万烙了“奴”字青壮百姓,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怒斥,敢怒斥……哪个敢怒斥就会被送入河套三郡流放为奴! 城门前,董虎一通瞎指挥,董瑁对此也不管不问,入了城后,看到被焚烧了大半个城池的残垣断壁,两兄弟又都莫名的生出伤感…… “唉……”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听着他说这话语,董瑁想起了当日临洮羊杂汤食肆里的事情,伸手轻拍了董虎一下肩背,轻声叹息。 “这些话语莫要说了,对你的前途不好。” …… “虎娃想在晋阳重开羊杂汤食肆。” 沉默了许久,董虎突然说了句让人错愕话语,董瑁也不理会一旁女人的呆愣,只是笑了笑。 “你啊……” “还是那个羊杂汤的小子!” 董虎一手取下头盔,挠头道:“不瞒大公子,咱虎娃早就想重开羊杂汤食肆了,就是吧……雁门郡里的百姓都穷的叮当响,即便跟着咱混事的大将,衣兜里也没几个铜镚,所有铜镚都在咱的库里……” “咱开羊杂汤食肆,除了给娃娃们当食堂外,咱又能赚谁的铜镚呢?” “你小子重开羊杂汤食肆,不会是想着挣钱给兄弟们发钱吧?” “咱虎娃还真是这么想的……” “哈哈……” 看着挠头小子,董瑁突然仰天大笑,跟随在旁的一干将领、亲随们却苦笑不已,羊杂汤再如何赚钱,那也甭想赚够一二十万军卒的军饷的。 董虎自然是知道这不可能,太原郡的人口市场仅有二十万,可不代表太原郡没有这个市场潜力,也不代表六十万人丁的河东郡、八十万人丁的河内郡以及六百万人丁冀州也没有这么大的市场潜力。 卖羊杂汤是不可能赚到多少铜镚的,可贩卖其他的东西呢?诸如铁器、皮货、粮食、布匹呢?一想到自己成了大富翁,董虎的小心脏就狂跳不止。 董虎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立马在各个城内抢占一些店铺什么的,立马就要创办自己的商行,但此时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他去做,匈奴人自冬日造反,田地里的麦子虽然被匈奴人收割了,但麦谷却还在粮仓里,匈奴人撤离的时间太过仓促,虽然被扒拉走了一些,但大多数也还在库里,或许是匈奴人担忧焚烧麦谷而饿死太多人,担心因此事而被朝廷拒绝招抚,并未一把火将粮食焚烧一空,有这些粮食打底,即便还有些不足,董虎也能从雁门郡调拨一些。 在董瑁点验了库里的粮食后,知道太原郡今岁不至于发生饥荒,但若没有雁门郡的粮食补入,年后肯定会发生饥荒,即便秋天种下麦子,那也是明年五月份粮食收割后的事情,此时正值五六月份,抓紧耕种,还能收获一击豆子,更善于内政的董瑁立即组织百姓耕种,除了这些事情外,还有被匈奴人毁坏的屋舍也要重建,不管好孬,至少要有个茅草屋避寒。 董虎、董瑁兄弟的分工很明确,董瑁主理内政,包括民政、律法诸事,而董虎主掌兵事,在两兄弟进入晋阳后的当日,董虎就亲自带着一千汉军骑沿着洞过水(潇河)向东入上艾(平定县)。 上艾县隶属于冀州,这里就是后来“故关”所在,是井陉道的西面出入口,东面的出入口就是井陉口,冀州井陉县不是井陉关,井陉口才是井陉关,在井陉县的南二十里……说到这里时,董虎心下就是一阵别扭,上艾县本来是应该隶属于山西的,本应该被划入并州的,结果却成了冀州的辖区,进出并州的井陉道两个出入口都是冀州的! 井陉道有南北两条,东西出入口就是井陉口和故关,这些都不重要,即便董虎跑到冀州的上艾县(平定县)他也不顾了,在他心里,上艾县在太行山西面,与河北平原还隔了一个太行山呢,怎么就应该属于冀州的地盘?反正他心里是不认可的,并州已经被他划拉到了自个衣兜里,跑到上艾县他也没有丁点心理负担。 在他前往上艾县时不久,董小乙就传来了於夫罗、呼厨泉两兄弟逃亡上党郡的消息,看到这里时,董虎就有些感慨两人的逃跑本事,但他还是对孙牛下了军令,匈奴人爱往哪逃往哪逃,就是不能待在自己的地盘上祸害百姓! 董小乙、孙牛南下上党郡,追着匈奴人屁股狠揍,而董骨领着五千骑南下至河东地界后便止住了脚步,匈奴人没有逃亡河东郡,董骨自也没了必要越界进入河东郡,毕竟河东郡隶属于司隶校尉部。 董骨派人去联系白波军,董虎则亲自进入上艾县,并让手下黄巾军降将刘辟、裴元绍、黄龙三人入山去寻张燕,三人都是董虎在定颍、下曲阳战场上俘获的黄巾军小帅,多多少少也算是表达一些诚意。 董虎仅带入雁门郡的黄巾军就有二三十万人,仅烙了字的大小头领就有万人,而这些人偏偏又都是乱糟糟百姓中的佼佼者,一刀砍了太过可惜,放到任何地方都无法让董虎安心,干脆就把他们全都留在自己身边,组成了万人亲军随从,时间长了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也被下放到了各军,有些人成了两千人营将,有些人则成了大队长、中队长什么的,有些人也还一直跟随在董虎身边。 数万董部义从精锐杀入太原郡,各地动荡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定下来,除了董小乙、孙牛一万五千步骑外,余者兵卒在镇压太原十六城的同时,兵卒也放下一切,一边帮助百姓栽种大豆、伐树建屋,一边在百里大湖昭余泽周边的祁县、京陵、中都、邬县、界休、大陵、平陶、兹氏以及晋阳、榆次、上艾设立军屯重镇。 匈奴人在太原郡抓捕了五万青壮男丁,董虎大手一挥,将五万青壮全部并入董部义从一员,组建太原郡的屯田兵团。 五万人分属于十一个军屯重镇,若不算上井陉道的西面出入口的上艾县,每个军镇也就有五千屯田兵,就变成了匈奴人把他们从各县抓到晋阳后,董虎又把他们各自遣散回乡,无非是这些人身上又多了一个“屯田兵”的身份,而且这些兵卒也因“屯田”而多了些军屯田、自养田,并无多少抵抗行为,也都老老实实在各自的屯田长使带领下各自返乡耕种。 正文 第334章 冀州牧造反(上)【春节期间忙些,两章或三章不定,朋友们莫怪】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杀了狗皇帝——” “杀——” …… 一员头裹黄头巾大汉率先杀出,无数黄头巾们山呼海啸从山林中杀出,谁也没有想到河内郡竟有贼人敢劫杀皇帝銮驾,数千西园军卒虽然衣甲精良,可他们毕竟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小白,突遭如此变故,原本的长长的长蛇阵大乱,贼人见此…… “杀了狗皇帝,给大良贤师报仇——” “给无数兄弟姐妹们报仇——” 大汉仰天怒吼,无数蒙着脸面的黄头巾们脚步更加急切,数百骑一马当先撞入混乱人群。 “杀——” 大刀乱舞,为首的汉子极为悍勇,带着数百骑横冲直撞,突遭变故而大乱的数千汉兵根本无法阻挡。 “莫要惊慌……莫要惊慌……” “结阵……结阵……” 曹操大惊,连连挥鞭抽打慌乱兵卒,心下却嘀咕不断,他是知道冀州牧王芬、许攸等人要造反废帝立帝的,若他没有看到无数黄头巾们蒙着面颊,他还不至于嘀咕不断。 “主公,这么下去可不成,要不许褚领些兄弟击杀了那贼人!” “击杀贼人事小,护住陛下安危事大!” 曹操想也未想,转身看向夏侯渊、夏侯淳、曹仁等人。 “妙才、元让、子孝你们立即领着兄弟们护驾,万万不可让贼人惊扰了陛下!” “快去!” 夏侯渊、夏侯淳、曹仁等人也不作他想,齐齐抱拳。 “诺!” 数员披甲大将手举兵刃。 “兄弟们,护驾——” 百十骑轰隆隆奔向着惊慌失措、四散躲藏的皇帝銮驾,与他这般的还有袁绍、袁术两兄弟,数百骑全向着皇帝的銮驾狂奔,而此时的刘宏被吓得变色苍白若死。 “护驾……护驾……” “陛下……快来人啊……” …… 一群宦官惊慌乱窜,百十个大臣也差不了多少,只有几人大袖翩翩手拿着宝剑护在惊慌失措的皇帝身边,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时,东方突然烟尘滚滚,震天号角冲天…… “贼子大胆——” 东方冲出三员披甲大将,为首一人两耳垂肩,双手较常人稍长,手持双剑拍马杀来,此人背后紧紧跟随两员大汉,一人红脸美髯一人脸黑环眼,紧随三人身后是数千狂奔怒吼兵卒,若是董虎当面定然认得三人,不是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又是谁? “爷爷张飞在此——” 张飞仰天怒吼,手中丈八蛇矛肆意挥舞,正在肆意砍杀奔逃汉兵的黄巾汉子一见数千汉兵杀来,想也未想,拨转马头就向着外围奔逃。 “兄弟们,刘家兄弟杀来了,快走——” 为首的黄头巾仰天怒吼一阵,带着数百骑向着山林就是疯狂奔逃,远远看到这一幕,曹操不由一阵目瞪口呆,不仅他是这般,紧紧护佑在旁的许褚更是挠着大脑袋疑惑不解。 “主公,之前咱心下还挺佩服这伙贼人够胆呢!竟连皇帝都敢招惹,怎么……怎么现在又都逃了啊?” 曹操一阵无语,连憨大个许褚都看的直挠头皮,更何况人精的曹操? “嗯……或许……或许是那伙贼人认得来援将领的厉害吧?” “主公……” “先别说这些,贼人退走了,赶紧收拢兵卒,些许毛贼也能让兵卒恐慌……回去后,一定要严厉操练!” 曹操再如何也是三国第一兵道大家,自西园八营募兵至今也有将近一年了,这还没怎么开打呢,仅仅只是贼人跑了出来一通吆喝,数倍兵力的八营精锐怎么就如此大乱了呢? 曹操皱眉不满,人也转头看向最先惊慌的蹇硕所部,又看向远处追杀贼人的袁绍,眉头也更加紧皱…… “穷寇莫追!” “二弟、三弟,先护住陛下安危!” 刘备话语说罢,拨转战马冲向皇帝的奢华大车,关羽、张飞相视后齐齐转向,身后数千兵马也转而奔向皇帝行营所在…… “陛……陛下……贼人……贼人已经退走了。” 贼人杀来的时候,刘宏吓得躲在数个宦官身后,何皇后更是紧紧抱着浑身颤抖的儿子,直至赵忠颤颤巍巍的说了这句话语,巨大马车里才算是活了过来。 “贼人……贼人真的退走了?” 刘宏惊慌不定询问,不等张让、赵忠等人开口,一名高大按刀宦官掀帘走入,不是别人,正是“武宦”蹇硕。 “启禀陛下,听闻黑山贼人欲要作乱,冀州牧王芬日夜领兵前来救驾,先锋将刘备已经领兵击退了贼人!” 刘宏早就忘了刘备被他塞入雒阳狱的事情,更是不知原本还是幽州军的三兄弟怎么变成了冀州军将的,当然了,刘宏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贼人被击退了就好。 “王爱卿在何处,快快请来!” 就在这时,一小宦官走入…… “陛下,各位忠勇将军请问陛下龙体安否?” 贼人退去,刘宏心下也安定了许多,正待开口,又转头看向张让。 “张让,你去设一大帐,朕要宴请有功将士。” “老奴这就去准备。” 张让退出马车,皇帝刘宏心脏还是狂跳不已,心下很是后悔没有听太史的话语。 “北方果然不祥啊……” 刘宏叹气,一干宦官全低头不语,说来也是巧了,皇帝想回乡祭祖,正当刘宏欲要渡过黄河时,北方天空突然赤红若霞,刘宏就询问伴驾太史,得到的回答就是“北方大凶不宜前往”话语,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坚持着渡过了黄河,还未从河内进入邺县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不就是大凶吗? 皇帝惊魂未定,年幼的刘辩像是被吓掉魂似的,小脸煞白紧紧抱着何皇后一言不语,身子更是颤抖个不停,反倒是何皇后胆子大些,不时用着手掌轻抚着儿子后背,低声说着“不怕不怕”什么的…… “陛下,大帐已经准备妥当了。” 张让低着身子走入马车,刘宏大口喘息了一下后,这才皱眉看向有些懦弱的儿子,苍白的面孔也不由皱了下眉头。 “辩儿……终究不如协儿有些威仪。” 何皇后顿时有些不悦了,说道:“贼人骤然发难,手持兵刃的将勇尚且惊慌乱奔,又何况辩儿尚还年幼?” 见何皇后竟然出言辩驳,刘宏本能的有些不喜,皱眉不悦。 “君王又岂能与低贱之人等若?若君王怯懦无有威仪,又如何可统御天下亿万百姓?” 刘宏如此开口,何皇后很想开口说“大哥别说二哥长得丑”话语,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了出来,而是低头与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说了句…… “辩儿莫怕,娘亲在呢,有娘亲在,没人能伤了我儿……” “哼!这个样子又如何可为一国之主?” 刘宏见两人如此,不悦冷哼一声,转身钻出马车,刚一走出马车,正见到身上染血的数员将领,吓得他猛然一个哆嗦,若非张让慌忙搀扶了一下,估计能栽了个狗啃屎。 “哼!” 刘宏冷哼,心下对一身鲜血的刘备等人不喜。 “众将奋勇杀敌,有大功!” “张让,传令全军,每人赏千钱。” 张让忙低身道:“陛下仁德,老奴这就让人传旨,将士们必感恩陛下的仁德……陛下小心着脚下……” 看着张让的谄媚样子,豫州刺史王芬眉头一阵紧皱,脸上也多了些冷漠。 “哼!” “蛊惑君王的谄媚阉宦!” 曹操、袁绍两人相视一眼,全都有意无意的远离了王芬一些,袁绍更是用着蚊虫般声响低声询问。 “孟德,现在怎么办?” 曹操心下没由来的有些气愤,低头轻哼。 “本初,贼人突然出现时,上军营、佐军营先乱……你不会也胡来吧?” 袁绍吓了一跳,忙左右看了一圈,见他人皆未注意他们,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孟德你可莫要胡说,绍怎会做下如此之事?你是典军校尉,督管军法的你都乱了……诸军如何不乱?” 曹操心下那个气就别提了,熟读兵法的他又如何不知恐慌会传染? 八营校尉,即上军营、中军营、典军营、下军营、助军左营、助军右营、左营、右营,此八营看似有些让人看不出头绪,可若与“前、左、右、后”四将军对应,就可看出地位的高低了。 袁绍是中军校尉,这个“中军”实际上用“佐军”校尉更为准确,是上军校尉蹇硕的“佐军”校尉,曹操的典军校尉是全军的执法监军官,也就是说,袁绍、曹操实际上都是蹇硕的“亲信”助手,至于两人是不是大将军何进的人且不论,从军队本身来说,两人是蹇硕的“亲信”住手,如同总司令之下的副司令、参谋长。 上军校尉蹇硕、中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这三人算是“总司令部”人员,地位要高于其他五人,其次就是左军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下军校尉鲍鸿,这三人是弱化版的“左、右、后”三将军,而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则是夏牟、淳于琼的副将,如此就可看出了彼此的地位高低。 贼人杀了过来,“总司令”蹇硕、“副司令”袁绍两人的军队率先乱了,其他军队能不乱吗?而袁绍却将诸军大乱的罪责扣在曹操身上,人精的曹操能不暗自生气吗? 或许是袁绍看出了曹操生气了,用着手肘碰了下耷拉着老脸的黑胖子。 “你我也莫要争了,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办?王州牧可是带来了一万兵马。” 曹操心下气恼,脸上却极为严肃。 “本初!” “操再说一遍,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朝廷的事情自有陛下和朝臣们决定!” 正文 第335章 冀州牧造反(下) 此时的曹操很有种被人架在半空下不来的恼怒,王芬是清流党人中的大佬,在清流党人中有着难以想象的高度,而清流文人对皇帝和内廷宦官们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很想改变当前现状,曹操相信,即便王芬真的造反了,只要全都弄死了宦官,即便废帝立帝,只要事后自裁以谢天下,天下士人也会给了一个“忠”字评语。 这种人写信给他,曹操能怎么办? 告密? 只要曹操敢告密,日后他就成了所有清流文人的叛徒,日后的曹操就是最大的阉党小人! 不告密?万一被皇帝查出来了呢?那就是阴谋弑帝的一份子! 曹操心下那个气就别提了,更是不知暗自骂了袁绍多少次,与此同时又忐忑不安、恐慌不知所措,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又能怎么办? 皇帝刘宏要宴请有功将士,曹操心下着实不想走入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可害人精又碰了下他的腰腹,见他人都相互低语走入敞开了布帘的中军大帐,也只能无奈与许褚嘱咐了句。 “许褚,无论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都要严厉约束住兵卒,哪个若敢再乱,一律砍了脑袋!” “哪怕是妙才、元让、子孝他们,只要无军令敢乱动者,一律军法处斩!” 许褚心下一惊,神色却极为郑重。 “主公放心,许褚绝不让军卒再有任何异动!” “嗯。” 曹操也不理会袁绍是何种表情,很是重重拍了许褚肩膀数下,这才深吸了口气。 “本初兄先请!” …… 曹操和袁绍一同走入中军大帐,两人向刘宏、何皇后、刘辩抱了拳后,默默坐在上军校尉蹇硕身旁,酒宴尚未正式开始,两人就感觉到了帐内气氛有些诡异,但曹操却像是老僧入定,两耳像是什么都未听到,直至意识回归时,这才惊愕发现大帐正中趴了一地貂蝉冠的宦官,心下又是一阵后悔,后悔自己怎么就回神了呢? 冀州牧王芬神情郑重,向着面色涨红的刘宏抱拳。 “陛下任由宦官专朝,以至于我朝贵戚横恣、政刑暴滥、灾数尤数,凉州羌乱未平,黄巾贼乱又起,北有鲜卑、乌丸为祸掠民,内有匈奴作乱于太原、白波贼肆虐河东,亦有巴郡板楯蛮、益州贼马相、赵祗为祸川蜀,此等天怒人怨之事,皆因陛下任由宦官为祸朝纲之故!” 王芬撩袍跪地,叩首顿地…… “臣恳请陛下为天下计,尽除朝堂阉党污宦!” “臣虽不屑临洮小儿之为,亦以为其必为祸天下之巨奸,然臣对其一语颇为认同,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自太祖立国至今已有四百年,皆因太祖之仁德以去暴秦酷烈之刑。” “臣对大汉朝赤胆忠诚,恳请陛下为天下计,择仁德之君而礼……” “砰!” 刘宏暴怒,拿起桌案上酒樽重重砸向王芬,他的准头真的很差,仅有三五步的距离也未能砸到任何人。 “你混账——” “来人——” “立即砍了这无君无父的反贼——” 刘宏正待暴怒让人将王芬拖出去砍了脑袋,“择仁君而礼……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这是什么? 刘宏不蠢,恰恰相反的是他极为聪明,在辞赋、书法上都有极高的造诣,这也是为何他在初次看到董虎奏折所用的正楷字时,主动询问蔡邕的原因,或许也因为刘宏酷爱书法,大书法家蔡邕在刻了些石碑后,才会有这么多门徒的缘故吧。 本来以为王芬领着一万兵马前来是救驾来的,直到现在,刘宏才真正明白了过来,这哪里是救驾啊?这分明是要拥兵废帝来了。 大怒的皇帝开口就要立马砍死了王芬,然而满帐文武却像是被吓傻了,就在皇帝还要暴怒…… “不好了……陛下……不好了……” 一小宦官跌跌撞撞闯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帐外,脸上更是无尽的惊慌。 “黄巾贼……黄巾贼又杀了过来……” “什么——” 曹操蹭得站起,大步出列抱拳。 “陛下,黄巾贼再次杀来,臣请旨剿灭贼寇!” 袁绍一见曹操抢了个头筹,也慌忙上前单膝跪地。 “臣请命出战杀贼!” 曹操、袁绍出列,一大群将领走出,看着这么多人请命,皇帝刘宏却面色惨白若死,双手更是抖个不停,不仅他如此,何皇后也没了往日的刚强、霸道,眼中满是恐慌惊惧…… “贼人杀来了……” “快跑啊……” …… 营帐外再次大乱,年仅十二的刘辩躲入何皇后怀里,眼中不知何时已是满眼泪水…… “陛下,贼人杀来,还请速速发兵!” 曹操再次咬牙开口,一群大将齐齐抱拳。 “恳请陛下速速发兵剿贼!” …… “准……准……” …… 众将齐齐大步离帐,就是刘备也按剑走出军帐,在离开大帐的时候,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芬、面色苍白若死的皇帝、紧紧搂住儿子的何皇后、全都沉默不语的大臣…… 正如小宦官所言,山林中又钻出数千黄巾贼,为首的蒙面黄头巾正领着千骑再次冲杀混乱的汉兵,所有人都如同无头苍蝇似的,许褚、夏侯渊、夏侯淳、曹仁连连砍杀数十人也未能止住无数混乱的兵卒,此时的汉兵大乱,不仅仅是西园八营抽调的数千兵卒,连同王芬带来的万卒也在动乱奔逃。 耳听着营帐外的混乱,王芬若无所觉,本应该慌乱的大臣们也都一个个低头不语,顶多也就偶尔几个低头对视几眼,而跪了一地的宦官们全都颤抖着身体不知所措。 “陛下!” 王芬再次开口。 “朝廷只有尽除奸佞魅惑君上的阉党宦官,将士们才能齐心协力奋勇杀敌,朝廷才能上下一心荡平内外群贼!” “臣……恳请陛下为天下计,为宗庙汉室计,让位……” “你……你大胆!” 众多常侍尚未开口,刚刚跑进来的青衣小宦官尽然尖叫指着跪在地上的王芬训斥。 “祸国殃民的阉党……” “来人!” 王芬依然跪伏在地,嘴里的声音却冰冷无情,帐外大步走入一名披甲将军。 “末将在!” “祸国殃民的阉党该杀!” 披甲将军二话没说,“当啷”拔出利剑,走到面色大变的小宦官面前,一手按住小宦官头颅,利剑毫不犹豫划过小宦官脖颈,鲜血喷出,喷了临近的王芬一身,但他却若无所觉,依然跪在惊慌撞倒了小几的刘宏面前。 “陛下,臣恳请尽除朝中阉宦!”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合肥侯仁德贤良堪称古之君子,臣恳请陛下让位于合肥侯!” 皇帝刘宏被大汉将军冷漠杀人吓得一句话语也说不出,十常侍更是颤抖无一人敢开口,就在王芬皱眉再次开口时…… “你……你大胆……” 何皇后也被面前的血腥吓住了,可面前的老人竟要夺了属于自己儿子的帝位,即便心下再如何恐惧,还是颤抖说了一句不完整话语。 “哼!” “何氏你本是一低贱屠夫之女,依靠美色魅惑君王才得以上位,继而又毒杀董侯生母王美人,如此心若蛇蝎之女,又如何可为母仪天下之后?” “来人!” 冰冷无情话语再次出口,帐内所有人全都骇然,就在这时,所有人脚下毫无征兆的一阵抖动,身染鲜血的大汉将军面色一变,想也未想大踏步走出大帐,双目看向北方突然出现的漫天烟尘,大汉将军目露惊骇,连忙走入帐内。 “大人,乌丸人造反了!正向此地杀来!大人赶紧回军中抵挡!” “什么——” 王芬和所有沉默不语的大臣全都大惊失色站起,慌忙奔出营帐,正如大汉将军所说,远处很突兀的出现一道黑线,距离太远,无法真正辨别出是不是乌丸人,仅能看出无数人扬起的战刀,但能出现在冀州的骑兵,而且还是从北面杀来的铁骑,除了乌丸人还能是谁? “大人,快回军中!” 大汉将军想也未想便是翻身上马,王芬也急了,汉兵正在混乱之中,这个时候若被乌丸骑突袭,那后果…… 王芬想也未想便翻身上马,与大汉将军一同向着冀州本部军队狂奔,而乌丸骑的突然出现也让曹操、袁绍一干汉将大惊失色,不仅仅汉兵众将面色狂变,蒙面的黄头巾们也是惊慌了起来,无数人齐齐舍下大乱的汉兵再次向着山林狂奔。 大地震颤,无数铁骑如同滔天洪水,汉兵大营大乱,可当张飞看到高高挑起的长布条旗帜时,面色大变。 “大哥,是那该死的临洮小儿旗子!” 张飞开口,刘备想也未想,拨转马头冲向王芬所在,关羽、张飞也狂踢战马跟随在后。 “大人快走!” “前来的是临洮兵马!” 王芬听了这话语,神色瞬间惨败,如同被人抽了筋骨,看着已经狂奔到了数百步外的无数乌丸铁骑,但他们手中却拿着长长布条旗帜,整个天下,能用如此丑陋、毫无威严的破布条旗帜的,只有董部义从! “完了……” “噗!” 王芬一口鲜血喷出,刘备大急,上前就要搀扶,张飞却急了,一把将刘备拉住。 “大哥快走!再不走,咱们谁都走不掉——” “快走——” 张飞想也未想,一鞭子抽在还在犹豫的刘备胯下战马身上,三兄弟向着上党郡方向便是疯狂奔逃,身后百十骑见此,也不多想,尾随在后便是狂踢战马,仅片刻就消失不见了踪影,与他们这样的还有不少人,全四散奔逃…… 正文 第336章 公主威仪 “陛下,老奴救援来迟,还请陛下治罪。” 郭胜跪伏在地,不仅皇帝,就是何皇后和帐内所有人,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清瘦宦官时,也是一阵恍惚,恍惚的不像是真实…… “郭公公请起。” 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任何人开口,最终还是何皇后率先开了口。 “郭公公,你……你是说妍儿正领兵赶来吗?” 郭胜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直身呢,忙又弓着身子。 “回娘娘话,公主尚在三十里外,探子得知了贼人围攻陛下和娘娘车驾,这才令老奴先领乌丸骑前来救援……” “哼!” 刘宏突然冷哼,继而大怒。 “郭胜听旨!” “立即给朕拿下那该死的王芬!立即将冀州兵全部拿下!” 郭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待开口,一人突然走入帐内,不是别人,正是典军校尉曹操。只见曹操上前单膝跪地,一脸郑重抱拳。 “陛下,冀州牧王芬犯上作乱,在臣捉拿之时,王芬……已经挥剑自刎……” “混蛋——” 刘宏突然暴怒,更是一脚将小几踢翻,指着曹操大怒。 “你!” “你立即前往邺县,把那王芬狗贼的家小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 “朕必须知道还有谁——” “必须——” 刘宏出离的暴怒,猛然一指跪在地上的张让。 “张让!” “立即捉拿合肥侯,立即抓来见朕——” …… 刘宏是真的怒了,不仅恼怒王芬,也恼怒一干文臣武将,冲着所有人一通愤怒咆哮,骂了这个骂那个,但他最后还是没有真的失去理智,对郭胜一通夸奖,也很大方的允诺给前来的两万人每人千钱的赏赐,当即让难楼成了护乌丸校尉。 皇帝发了足足半个时辰的脾气,文武官吏几乎都被骂了个遍,直至真的累了,这才被一群宦官搀扶着离去,一干文武方才暗自抹着冷汗叹息离去。 先是蒙面黄巾军……但凡长个脑袋的人也知道,造反的黄巾军根本没必要蒙着脸,即便王芬事前没有与一些大臣沟通,当王芬在大帐内逼迫皇帝退位让贤时,无论是因为王芬有过万兵马的生死威胁,还是因为不满皇帝、宦官的所作所为,所有人全都选择了作壁上观。 蒙面黄头巾第一次杀出来时,合理的让王芬领着过万兵马进入皇帝行营防备圈内。 蒙面黄头巾第二次杀出来时,除了面色苍白的蹇硕外,西园八营将领全都跑出去杀贼,这哪里是杀贼?这是典型的作壁上观、两不相帮,贼人的出现不过是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不插手的借口而已。 “唉……” “好险啊……” 见所有人一一离去,袁绍走在曹操身边,两人许久也未说话,袁绍突然叹息了这么一句,也再次引起了曹操的恼怒不满。 “袁本初,你我自幼相识,我自信并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又何故如此害我?” 袁绍不满道:“曹阿瞒你这话是何意?绍何时要害你了?绍也是刚刚才得知这种事情!” “你……” 袁绍忙一把将正待大怒的曹操拉住,又向他连连使眼色,意思是这里人多嘴杂什么的,气的曹操冷脸摆动了下手臂,但也没有再在外面咋咋呼呼。 也不怪曹操恼怒,蒙脸的黄巾贼那就是掩耳盗铃,上军、中军(佐军)营率先动乱,这才引起的八营数千汉兵不受控制的大乱,上军校尉蹇硕是中常侍,冀州牧王芬又要“尽除”阉宦,蹇硕自然是不可能主动配合王芬动乱军卒的,能引起上军营动乱的还能是谁? 在八营“集团军”功能上,中军(佐军)、典军营都是上军营的“助军”营,袁绍、曹操可以算是蹇硕的左右司马,蹇硕、曹操没有动乱上军营,除了袁绍还能是谁?曹操相信,也只有四世三公的袁家才有这个能力。 曹操绝对相信袁绍私下里配合了王芬行事,甚至相信袁绍主动参与、谋划了此事,但这些不重要,他们愿意如此,自己装作不知也就是了,关键是乌丸骑杀过来的时候,王芬竟踢马闯入典军营中! 王芬站在曹操面前,曹操能怎么办?若是放了,他曹操就是同党!即便曹家不被灭族,那也是举族流放边地为奴!若是抓起来送给皇帝,万一把他攀咬了出来,那也与放了没有丁点区别;若是一刀把人砍了……就凭王芬是清流党人魁首这一身份,曹操一旦把人杀了,那也成了阉党的一份子! 幸好王芬自己在他跟前服毒自杀了,可即便如此,极为精明的曹操又如何看不出此事的凶险? 曹操恼火,不愿搭理袁绍,袁绍还偏偏就黏上了他,气的他见到正在约束兵卒的许褚、夏侯淳等人时,又是一通大怒,不仅几个亲信爱将被兵卒按着抽了十几鞭子,典军营上下没有一个人捞了个好,全被按着一通鞭打。 第一次大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毕竟“中军”性质的上军、中军(佐军)两营先乱,余者各营恐慌不知所措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曹操已经严厉警告了后,还能发生第二次贼人刚至便乱地步,那还有个屁理由辩解? 曹操心下有气,严厉军法也毫不客气,哪个敢多嘴一句,即便是许褚想辩解,那也被按着抽鞭子、打板子,袁绍见他如此,只是劝解了两句后,也赶紧跑回中军营严厉军法什么的,紧接着就是其余各营,一时间,整个皇帝行营全都是皮鞭声不绝于耳…… 正如郭胜所说,尚未等到天色昏暗呢,北方再次出现大股烟尘,一两万人奔走轰鸣传入皇帝行营上空,仅片刻,所有人就看到了无数高挑的长长布条旗帜,正是公主刘妍所领的真正董部义从,何皇后看到这一幕时,也终于彻底放下了心来。 不仅皇帝刘宏、何皇后、史侯刘辩走出营帐,一干中常侍、文武大吏全都观看着小公主所领的军队,皇甫嵩、朱儁各领幽州军千骑居于两翼,卢植领千骑、董越领五千北地营居后护卫着一辆十头骡子拖拉着的巨大马车,而正面前军则是胡三亲领的一万步兵。 一万八千步骑不是一字长蛇阵行军阵,而是典型的与敌对阵厮杀正规军阵,是横面两三里的正规军阵,看到这一幕时,何皇后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一些颇懂军阵厮杀的文武将领们却有些不满。 “陛下当面,公主领军前来也不当是这样的军阵吧?” 袁绍轻声说了句,曹操心下有些恼怒他坑害自己,黑脸耷拉着。 “冀州牧领兵谋反,军心不定、人心叵测之时,本初你想让公主摆出怎样的军阵?” 曹操看向举盾踏着沉重脚步的无数兵卒,心下感慨不断。 “公主即便年幼不懂排列这种军阵意味着什么,卢尚书、皇甫将军、朱将军难道还不明白吗?陛下当面,公主还摆出如此军阵,不还为了震慑……震慑冀州上下?” 曹操若不开口,皇帝刘宏、何皇后这些不懂军阵的人还不明白眼前正统攻击军阵意味着什么,听了这话语后,何皇后很意外的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曹操,又转头看向远处战立在高大马车上的披甲“小将军”,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意。 正如曹操所说的那样,小公主刘妍从郭胜的回信中得知了冀州牧造反后,她就火急火燎的加快了行军速度,卢植、皇甫嵩、朱儁、董旻……甚至公孙瓒、孙坚等人在看了郭胜信件后,即便郭胜没有明说,他们也都能大致猜测到了皇帝行营的前因后果,知道若是西园八营、伴驾文武没有默许冀州牧王芬的行为,王芬也绝对不敢如此当众逼迫皇帝退位。 一干人不敢在这件事情多说什么,董部义从副将胡三可不管这些,一通胡咧咧后,小公主那还哪里坐的住?可不就临近皇帝行营时,摆出了要进攻他人的军阵么? 幸亏董虎没在场,若是在场,估计会踢大嘴巴的胡三屁股,卢植、皇甫嵩、朱儁等人都不想插手,胡三一个准反贼胡咧咧个甚? 军阵在百十个鼓手敲动下大踏步逼近皇帝行营,距离一里地左右时猛然停住脚步,随着令旗招展,军阵裂开一道口子,十头骡子拖拉着的巨大马车越众而出,卢植、皇甫嵩、朱儁三大中郎将各领百骑跟随在后…… 小公主一身小皮甲,头上没有什么头盔,只是简简单单的小梁冠束住头发,看着她手按腰间小佩剑还真是那么回事,就是乘坐的巨大马车有些不伦不类,拖拉着马车的也不是雄健战马,而是怪腔怪调的骡子,看的皇帝一阵点头,又莫名的失望摇头。 “妍儿倒是有些帝王威严,要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皇帝轻声叹息,何皇后不由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突然又是一笑。 “辩儿身后若有朝廷三大中郎将在旁,若有幽州、并州数万精锐护佑,也定然有些帝王威严!” 刘宏一愣,不由看向巨大马车后面跟随的三名披甲将军和无数持盾执矛挎弓兵卒,一时间竟对自己亲闺女有些嫉妒了。 身为“无上将军”的帝王,竟然连一个稚子小儿也不如…… 正文 第337章 皇后的恳请 小丫头有自己的仪仗马车,按照“天子驾六,诸侯驾五”什么的,刘妍是万年公主,可以与诸侯一样使用五匹战马拖拉马车,相比董虎的马车也不知豪华多少,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抢了董虎的马车。 董虎是实用主义者,是一匹、两匹马拉车都无所谓,只因他需要随时处理军务,需要更大一些的马车,这才弄了这么一辆需要十匹马拖拉的如同一间房子似的马车,后来郭胜、高望、蔡邕说他逾制什么的,又将马匹换成了不伦不类的骡子掩耳盗铃。 不仅皇帝刘宏看到这么一辆马车不喜,其他人也都低声嘀咕,可董虎说得大逆不道话语海了去,他人就算不喜又如何?再说了,董虎自己的马车不还是被小公主抢了? 小公主很是担心自己爹娘,不仅摆出了攻击军阵来,更是邀请皇帝、皇后检阅军阵,临近天色彻底黑暗前检阅军阵,估计也只有胡闹的小公主做得出,但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么一通胡闹后,皇帝行营也算真正安定了下来,当然了,皇帝刘宏也不是真的憨傻,晚上还是对将士们举行了一场酒宴,对一些有功将领大肆封赏,而这一次刘宏很大方,不仅给八竿子打不着的董卓加封临洮县侯,董瑁得了临洮之下的“索西”邑侯,而董虎则是“西宁”县侯,卢植、皇甫嵩、朱儁、董旻、郭胜、公孙瓒、孙坚、胡三、董越、难楼皆封了侯,食邑各有不同。 虽说董卓、董旻、董瑁、董虎、胡三无人的食邑都在凉州,再如何的千户、几百户的,那也是屁个俸禄都无,而且董虎还从某种程度上由“属国王”降格成了县侯,还是董虎在河湟谷地自己建立的城池,远不似他人那般得了诸多实利。 实力不实力什么的,董旻不开口反对,胡三更是不怎么在意这些,若真的在意这些,就凭数年来董虎屁个铜镚都不发,一干大小将领们也早砍了董虎的脑袋。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算是“正式”承认了西凉军的合法地位,仅凭这一点,对于董虎一系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小公主心下担忧胡三一干董部义从将领不满,在他老爹宴会之后,又将胡三叫了过来一通安抚…… “公主不用担心,胡三对陛下的赏赐并无意见,想来主公和兄弟们也不会在乎这些,自光和四年跟随主公开始,兄弟们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俸禄什么的,这些年来不也没有哪个兄弟对此有何不满。” 在河湟谷地时还好一些,毕竟河湟谷地相对安稳,可自打走出河湟谷地后,这些年一直四处征战,很难有个安稳的窝,虽然各个将领也都娶了些妻妾,可也与董虎的情形差不多,多是聚少离多。 进入并州后,董虎一直都是军事化、集约化管理,所行的也是战时分配经济,即便给了哪个人铜镚,那也寻不到花钱的地方,有无铜钱都没有太大的意义,粮食再多也只能囤积在仓库里,久而久之,胡三和一干将领们反而对自身钱财的欲望少了很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军队训练和对外作战上,对“开疆拓土”更感兴趣。 听着胡三的不在意的话语,年岁不大的刘妍心下更觉得有些不安。 “本公主和父皇都相信虎娃和诸位将士都是忠心的人,这才给诸位将勇封侯凉州的。真的!本公主真的相信虎娃和董部义从将勇!” 胡三抱拳道:“公主即便不说,胡三也知道朝廷的体制,校尉大人是临洮人,依例是不能被陛下封侯临洮的,主公也不能封侯西宁,陛下能破例对我等封侯故土,确实是恩宠,胡三绝对不敢质疑公主和陛下的仁德。” 听了胡三这么说,刘妍这才放了些心,正如胡三所说,大汉朝有“三互法”规矩,封侯自然是不能在籍贯所在地的,这样会让原本在当地颇有威望的家族威望更胜一筹,而现在刘宏再次打破了这个潜规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宏确实是示恩凉州一系将领,至于还有其他算计什么的,那又是另外一说了。 在并州待了一年的小公主,在董虎面前还是那个敢“虎娃虎娃”没大没小的丫头,但她在高柳县的一年时间里成长得很快,毕竟每日都接触诸多乌丸部族因这样或那样的利益而争吵,在卢植、郭胜这样的大臣辅佐下,想不成长都很难。 刘妍知道董部义从的特殊性,别人在高官厚禄、美色利益下很容易动摇,而董部义从大小将领却像是禁欲的和尚,对此根本不会在意,与他们打了一年交道的刘妍很清楚这些,也正因为董部义从这个样子,即便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对此也颇为担忧,不知道该如何让桀骜不驯的董部义从臣服。 送走了胡三和一干将领后,刘妍也显得颇为疲惫,脸上也露出了些成年人才有的无奈、忧虑,当婢女端着热水走入大车内时,她正要洗了手脸休息时,何皇后带着有些好奇的小刘辩寻了过来。 小刘辩对董虎的马车颇为好奇,在走入马车后,就对马车内的一个个木箱颇为好奇,只是他的性子有些怯懦,在他人面前并不敢随意打开木箱一探究竟。 马车如同一间小书房,里面的任何摆设都是与马车一体的,以此避免因马车颠簸而弄得乱七八糟,马车的轮子也颇有特色,与当下两三指的车轮不同,车轮外圈与后世的圆弧状车带相似,只不过董虎还没有橡胶做车轮外带,而是让人镂空做出弧形状一尺宽的车轮,为了更为坚固耐用,车轮外包裹着一层铁皮。 车轮较大,稳定就要好得多,即便下雨泥泞一些也不至于陷入泥土而无法动弹,“镂空”的大车轮看着像是比两三指的较窄车轮笨重,实际上并非如此,转动与较窄马车一样灵活,而且还多了些沉稳,只不过他人看着有些怪异而已。 何皇后走入马车内,一一打开木箱,里面有些是叠放整齐的被褥、衣衫和常用的物件,有些是一些书籍、印信…… “妍儿,你觉得那虎娃如何?” 何皇后翻看了一会不同于竹简的书籍,突然说了句这样的话语。刘妍也没多想,随口道。 “娘亲莫以为虎娃长得凶悍,只要不真的气恼了他,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说到这里,刘妍舍下被褥,来到何皇后身边,拉着她的手臂,小脸上也多了些忧虑。 “虎娃对爹爹不满,对朝中大臣们不满,说了很多不满话语,可……可娘想过没,虎娃和董部义从将士们确实有理由不满爹爹和朝廷……自虎娃从临洮征募佣兵时,爹爹和朝廷就没有给过他们什么,即便是今次,他们也是自带粮食辎重……” 刘妍心下有些失落,她曾让卢植、郭胜私下里询问过幽州牧刘虞、冀州牧王芬,但两人都拒绝了提供粮食辎重。 幽州遭了兵灾,钱粮本就不足,若有充足的钱粮辎重募兵,公孙瓒就不是仅领三千人杀入辽东,而应该是三万人,若有三万精锐汉兵,丘力居、苏仆延、乌延等人也绝对断绝不了公孙瓒的退路。 幽州没有钱粮辎重,刘妍年纪虽小却也能够理解,可冀州呢?难道拥有六百万人丁的冀州也拿不出两万兵卒的钱粮吗?可却没有人愿意拿出钱粮,没人愿意为董部义从提供钱粮,而这也让小丫头极为受伤。 何皇后一阵沉默…… “唉……” 何皇后暗自叹息,知道董虎对朝廷的不满,换了任何人都有理由对朝廷不满,可…… “那孩子……确实不容易。” 过了许久,何皇后才叹息说了这么一句,拍了两下自己闺女小手后,又是一笑。 “娘从未想过,妍儿竟有一日做了统兵女将军呢!” “姐姐很厉害!” 刘辩突然插嘴,刘妍不由看了他一眼,不由笑了。 “辩弟若是在虎娃身边,肯定也是将军呢!”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何皇后心下一动,轻拍着闺女小手笑道:“那虎娃领兵的本事是不错的,若他愿意教你弟弟统兵之法就好了,娘也不至于今日如此心慌贼人袭营。” 刘妍张了张嘴,最后又一脸地失落。 “虎娃他很怕死,怕父皇、朝廷无罪砍他脑袋,他……他是不会再去雒阳了……” 何皇后一阵沉默…… “今日……今日那反贼王芬逼迫你父皇退位,欲……欲立你皇叔为帝,文武大臣们却无一人直面反对,西园八营……” “娘……娘害怕……娘不知道该信谁……” “妍儿……” 何皇后拉着刘妍的小手,想着今日的凶险,她知道,若不是自己闺女突然领兵出现,谁也不知道自己和儿子是不是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 “能不能……能不能将这些兵卒带回雒阳?” 何皇后说了今日恐慌,母子连心,刘妍得知了自己爹娘身遭险境时同样恐慌不已,这才急切命令郭胜领着五千乌丸骑前来救援,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成为这个样子。 面对自己娘亲的请求,刘妍沉默了…… “妍儿……”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个声音。 “公主,老奴有事求见。” 正文 第338章 东线“全军覆没” 不仅何皇后怕了,皇帝刘宏和一干宦官们全都怕了,西园八营在王芬逼迫皇帝退位时,不仅无一人出来反对,在第二次蒙面黄头巾贼跳出来后,虽然一个个将领们跳出来要奋勇杀贼,看似忠勇无比,可他们都跑了出去杀贼后,王芬却当着皇帝、皇后的面杀了一个小宦官。 危险来临时,平日里的满嘴忠义的人全都选择了沉默,唯一站出来挡刀子的竟然是一个小宦官,真正救命的竟然是谁也未曾在意的小公主。 中平元年时,年仅十岁的刘妍成了节制董部义从的统帅,但谁都知道她只是个样子货,根本节制不了谁,只是内廷宦官不愿让成年的宗室监军而已,这才提议了一个小公主,而外廷文武也想趁机一举端掉整个内廷宦官,小公主离京任督帅时并无一人出来激烈反对。 中平三年冬,董部义从与弹汗山鲜卑爆发冲突,朝廷上下皆担忧董虎一板砖拍死了魁头四兄弟,担心董虎没了鲜卑人牵制而刀兵南向,这才又将十二三岁的小公主推了出来,除了敢指着董虎大脑袋“虎娃虎娃”的小丫头外,任谁都不好使,毕竟董虎在雒阳的时间很短,根本就没有哪个与他交好的大臣。 中平元年时,小公主任董部义从督帅只是权力争斗和各方算计的结果,中平三年冬,小公主前往太原郡只是为了救下弹汗山鲜卑,只是他人没想到的是,董虎竟让一个丫头做了董部义从的大长使,让她主持借粮给乌丸人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所有人也只认为小刘妍只是个傀儡,甚至“右车骑将军”也是一般无二,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傀儡,竟然还就能领兵救了皇帝刘宏和一干宦官们的命? 谁都知道刘妍是董虎的傀儡,她根本不可能真正掌控得了董部义从,都知道董虎是个不可靠的准反贼,可西园八营呢? 西园八营是皇帝自己花钱征募的。 将领是朝臣们自己推荐的。 可那又如何?真正危险来临时,一个个全都选择了作壁上观,最后却是一个傀儡救了他们! 酒宴过后,皇后寻了过来,希望自己闺女可以带着兵马守在身边,别人不可靠,自己的亲闺女总是可信的,可刘妍能说服胡三、董越、难楼吗?两万精锐可是用来杀入太原郡的东线集团军啊? 皇后寻来时,张让、赵忠等人寻到了监军大使郭胜,皇甫嵩、朱儁和一干大臣们也寻到了卢植…… 郭胜、卢植想着一群人的劝解,心下感慨,他们哪里能想到冀州牧王芬“政变”的事情,在得知皇后带着史侯刘辩来寻公主后,也不得不带着人前来。 郭胜、卢植进入巨大马车后,与何皇后、刘辩、刘妍见了礼,两人竟然齐齐沉默不语坐在一旁,好像知道有未卜先知,提前知道了何皇后说了他们的话语似的。 见他人皆是如此…… “娘……且不言军中将领是否愿意戍守雒阳,仅此两万兵卒进入幽州是为了尽快平定太原郡战火一事,妍儿……妍儿就不能不顾无数百姓生死……” 郭胜与卢植对视了一眼。 “公主殿下也知虎娃因何要调并州之卒入幽州,虎娃一开始是没有自井陉道入太原郡的念想的,老奴以为……以为就算没有这些兵卒,虎娃那里也足以平定太原郡作乱。” 郭胜话语说罢,又与卢植使了个眼色,卢植无奈,只得抱拳开口。 “我军所属有一万平城屯田董部义从、五千北地营、五千乌丸骑和三千幽州骑,乌丸骑、幽州骑确实无法进入雒阳,他们肯定要回返幽州的,而且咱们自高柳前来之时,董……西宁侯并未要求我军一定要进入井陉道,有八千骑前往井陉口足矣。” 他人一直都认为董虎“特别”在意井陉道,认为即便把刘妍、卢植、董旻、郭胜全部更换掉,只要还让两万精锐自井陉道杀入,董虎最终还是会妥协的,至于几人送入雒阳信件里“董瑁轻生”的事情……根本就没人相信这种奇葩事情。 别人不清楚原委,刘妍、卢植、郭胜三人又如何不知道董虎根本就不想走井陉道?又如何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激怒了黑山军? 董虎不想激怒十万黑山军,或者说他不想双方发生战争,战争没打起来,没有死伤就不会有解不开的仇恨,彻底收编了黄巾军就容易许多了,正基于此,即便东路两万精锐进入常山郡,即便屯兵井陉口,他也不希望与黑山军直接爆发冲突,只是皇甫嵩、朱儁……或者说朝廷更愿意趁机一举干掉了十万黑山军,即便没干掉,也应该让藏身在山林中的黄巾军余孽与董虎结下死仇,让黑山军、白波军来牵制住董虎,避免他趁着大汉朝困难时,继续做大难制。 刘妍是帝国公主,卢植是帝国尚书,郭胜是皇帝身边亲信近臣中常侍,即便刘虞是幽州牧、王芬是冀州牧,若刘妍就是不理会他们乐不乐意,就是要领兵进入常山郡,他人还真没有更好的阻止法子。 天下大乱后,州牧就是唐末时的一地节度使、实权军阀,但此时的大汉朝还不是诸侯争霸时的大汉朝,这个时候的刘虞、王芬还不敢真正阻止帝国公主、尚书、中常侍领兵平乱,除非他们想死,但当皇甫嵩提到“朝廷”后,刘妍、卢植、高望、董旻四人就不得不停下脚步,不得不进一步等待皇帝的旨意。 等待皇帝的旨意是不假,无论是“无上将军”刘宏想御驾亲征,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威严,还是派一个大将来取代公主刘妍、尚书卢植的兵权,更改董虎“不得与黑山军冲突”意图,借着董虎的兵马干掉藏身在太行山上的黑山军,让张燕与董虎彻底结死仇……这些都不提,东线两万兵马的“目的”是自井陉道杀入太原郡,对主战场进行侧翼牵制敌人却不会错的,可现在呢?皇后、卢植、郭胜却要将两万兵马调入雒阳,直接放弃了太原战场的侧翼…… 卢植是统兵将领,知道他们一旦这么做了,不仅欺骗、抢了董虎的兵马,更是擅自更改了“主将董虎”的战略部署,日后的他们也休想再让董虎信任,不仅再也没法子碰触董部义从指挥权,连自草原领兵杀入凉州也没了可能,可当皇甫嵩、朱儁和一干大臣寻到自己…… 心下一阵叹息,卢植向着犹豫不决的深深刘妍一礼。 “公主也知当下情形,谁也不敢保证黄巾贼余孽、王芬余党是否再次围攻陛下行营,陛下、皇后身边若无可靠兵卒守护,臣心有担忧……” 郭胜忙点头赞同道:“王芬勾结黄巾贼围攻陛下车驾,随行大臣、兵卒皆不足信,公主若不领兵护佑,一旦陛下出了意外,大汉朝……大汉朝危矣!” 郭胜跪地重重叩首。 “老奴恳请公主以江山、社稷为重,恳请公主领兵护佑陛下回京以安天下!” 刘妍虽年幼,却知道这么做会让董虎如何地恼怒,听着两人劝解,心脏没由来的一阵恐慌,像是要彻底失去了重要东西的恐慌无助…… “若是……若是兵卒都去了雒阳,虎娃……虎娃恼怒了……” 郭胜忙说道:“公主莫要担忧,咱们领兵前来时,虎娃他就没想让咱们与黑山军张燕厮杀,现在黑山军勾结了那王芬作乱,进入井陉道肯定危险无比,即便咱们前往井陉口,为了稳妥,咱们也只能停留在谷道外面,是两万还是五千都无太大的关系,虎娃惯于征战,自是知道事急从权的事情。” 刘妍年岁还是小了些,面对这样的选择时也不知该如何…… “就这么决定吧。” 何皇后轻轻拍着闺女小手,转而看向卢植、郭胜两人,脸上也郑重了些。 “将士们都是有功于社稷,两位都是忠贞臣子,当小心安抚军中将勇,所食所用皆不得短缺,不可再次发生了让将士们空饿肚子之事。” 卢植或许不知道董部义从的胆大妄为,郭胜却是亲身经历过榆中城事件的,忙低身抱拳。 “娘娘放心,老奴绝对不会让忠勇将士们遭受丁点委屈!” “嗯,对了,此事还需要让人送信平城,你们要仔细与那孩子解释清楚,不要有些误会才是。” “娘娘还请放心,老奴这就让人送信平城。” …… 何皇后开了口,尽管刘妍心有恐慌、不安,但她也只能作罢,只能亲自趴在小几上写了封信件……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公主乘坐的马车,直至何皇后、史侯刘辩、尚书卢植、中常侍郭胜离开后,皇帝、张让、赵忠……曹操、袁绍等人也都知道了最后结果,曹操不知道别人有没有松了口气,他却是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的,但与此同时也有着莫名的忐忑。 难楼是上谷郡乌丸诸部大人,即便现在成了护乌桓校尉,他也不可能带着五千乌丸骑进入雒阳,能前往雒阳的只能是一万董部义从屯田步卒和五千北地营兵卒,但这只是“可能”两字,他人想说服胡三、董越听令却极为困难。 事实也正是如此,公主刘妍、卢植、郭胜先是寻到了董旻,在皇帝拿出了一个“光禄勋”给了董卓后,成了越骑校尉的董旻考虑再三,仅一刻钟便又寻来了五千北地营统领董越,董旻并未用太多手段,仅一个军令便让屯骑校尉董越低头听令。 董越是董卓身边亲随将领,在董瑁自美阳大营前往雒阳时,他成了董瑁的亲随,一方面是“屯骑校尉”高官厚禄,一方面又是董家“三老爷”的军令,想要让董越低头并不困难,但董虎名下副将的胡三就麻烦了,可再如何的麻烦,在没有董虎、董瑁的直接军令前,东线军团主帅刘妍、左右副帅卢植、董旻、监军大使郭胜,以及难楼、董越低头听令后,胡三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答应护送皇帝回雒阳。 或许是皇帝刘宏担忧冀州兵马再次杀来,也或许何皇后、一干内廷宦官和伴驾文武们担心董虎知道后调走所有兵马,在胡三点头答应后,皇帝刘宏第二日便带着将近两万兵马转身返回雒阳,只留给董虎一个潇洒背影…… 正文 第339章 董虎的诚意 在董虎记忆中,山西是个很容易遭受旱灾的地方,他也没听说过太原有“昭余泽”这般百里大湖,在雁门郡时就知道太原郡有这么一个大湖后,他就本能地想要保护起来,想着用水泥堤坝将大湖围拢起来,想着人工建造一些水渠、河流,造福子孙千万代什么的,而当下这片大湖也确实在造福沿湖八个县的百姓。 太原郡是并州最富裕的地方,也是并州的腹心,五万青壮虽然被划入了屯田兵序列,但董虎并不打算让太原郡也变成了第二个雁门郡,并不准备常年保持数万常备兵的规模,只准备保留日常的五千正兵,也就是每个军屯重镇只保持五百正兵,以及为五百正兵提供粮食辎重的五百辅兵,剩下的全部划入每五日一练的役兵。 东线军团牵扯了董虎很大一部分精力,刚刚杀入太原郡时,董虎就算不与董瑁一同留守在晋阳城内,也当坐镇在昭余泽大湖,坐镇在围绕在大湖周边的八个县城内,只有如此才能更好地主持军屯的事情,而不是跑到上艾县坐等黑山军和东线军团的消息。 上艾县偏离昭余泽大湖三百里,道路又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仅往来送递消息就需要将近十日,这让董虎心下有些焦躁,偏偏却又无可奈何,可他不知道小公主、卢植、郭胜、董旻等人竟把东线一万五千兵马带跑了,直至黑山军王当、孙轻带着十余名黑山军前来相见时,这才知道自己的兵竟然跑去了雒阳…… “砰!” 董虎大怒猛然站起,当着张白骑等人的面一脚将小几踢飞,吓得王当、孙轻十余黑山军轰然站起,齐齐拔刀指着黑着脸的董虎,亦有数十兵卒闯入帐内…… “哼!” 自己强攻天门关,舍下正在设立的十个军屯重镇而跑来上艾县,不就是担心东线兵马的安危吗?这下好了,一两万兵马干脆舍下自己跑了个干净! 骤然听了王当、孙轻等人话语,董虎一时间没能控制得住情绪,不仅他如此,董重同样阴冷着脸。 “大兄!重不相信兵卒逃离,让重前去雒阳!” “晚了!” 董虎摆了摆手,闯入帐内兵卒捶了下胸后退了出去,王当、孙轻等人相视后,也抱了下拳再次坐下。 在一干人骤然紧张时,董虎就强行稳住了怒火,他不是不能让胡三带着兵马前往雒阳,而是恼怒没有自己的军令而擅自更改自己的战略目的,无论他是不是拿下了太原郡,无论是不是战略目标已经达成,在没有自己的军令时,刘妍、卢植等人竟然擅自带着军队南下雒阳,这与军队叛乱没有任何区别。 董虎将董重按坐下后,走到王当、孙轻对面坐下,尽管他压住了心下怒火,脸上却还是有些僵硬。 “你们说得有道理,若你们想造反杀陛下,根本没必要藏头露尾,本将军相信你们所说话语,你我能聚在上艾县,也都希望两家能够和平相处。” 王当抱拳道:“董将军说的是,大帅让小人前来,就是不希望你我两家起了冲突。” 董虎强攻下曲阳时,王当就是侥幸逃脱的一名黄巾军小帅,他知道董部义从的强大,在董虎面前还不敢太过猖狂。 “客套的话语咱就不说了,裴元绍、黄龙他们也早就与你们说了咱的心意,张将军和诸位若愿意跟着咱混事,那没得说,日后诸位就是咱虎娃的兄弟,除太原郡、上党郡之外,张将军可以任选一郡任太守,之后咱拿出二十个县令给予诸位兄弟,由诸位自己分配。” “当然了,元绍、黄龙他们也肯定与你们说了我军的规矩,十万黑山军也需要放下刀剑,青壮些的可以转而为屯田兵卒,若实在不愿,咱虎娃也不勉强,分了田地后成为并州的农夫也是可以的。” 若是中平元年时,在黄巾军战败后,只要诚心招抚,很容易解决了黄巾军,可这都好几年了,黄巾军也成了流寇性质的诸侯,想要让上层的大小头领彻底放下权力就有些困难了,而且所需的时间也更长。 董虎有被黑山军拒绝的心理准备,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太过着急。王当、孙轻与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后,王当再次抱拳开口。 “王当虽是一介山中野民,却也知道董将军的仁德,王当心下愿意归附将军,只是……只是兄弟们还有些忧虑,若是将军能让我等兄弟留在上党郡……” “你们不能留在上党郡。” 董虎想也未想直接摇头拒绝,也将王当话语堵在了嘴里。 “想来诸位是知道离石匈奴勾结郭太所领白波军造反的事情,也当知道於夫罗、呼厨泉所领的数万匈奴人逃亡了何处。” 董虎提着一袋酒扔向有些紧张的王当,说道:“咱虎娃喜欢把话语挑明了,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不喜欢遮遮掩掩弄的大家相互猜疑。” “黑山军与白波军虽说没有太大的干系,但两者却同属于黄巾军一脉,是三十六渠帅的一员……或者说是遗部,今日於夫罗、呼厨泉勾结郭太杀入太原郡,明日那於夫罗、呼厨泉也可以说服张燕将军一同造反。” “董将军……” “王将军且莫着急,先让本将军把话语说完。” 董虎看着一干黑山军将领,神色郑重。 “无论诸位当下是如何的开口不愿,或是张燕将军如何的不愿,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愿意与否的问题,有很多事情都是让人很无奈的事情,诸如……朝廷把咱的兵马带去了雒阳,咱总不能因此事恼怒而造反吧?” “当下诸位不会与匈奴人在一起,不代表日后也不会,毕竟你们与匈奴人并无太大的仇怨,因郭太所领的白波军缘故,黑山军反而与匈奴人有了些联系,这点却是真实存在的!本将军相信,他们也肯定向太行山遣派过使者,肯定有想要说服诸位的举动,张燕将军和诸位也一定会对此事有一些争论的,甚至在本将军尚未夺回太原郡之前,黑山军上下甚至更为倾向于联合白波军、匈奴人。” 王当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辩解,却又没办法辩解,董虎不是个蠢货,这些事情都是明摆着的事情,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勾结郭太所领的白波军造反,双方的兵力将近二十万,尽管大半是些老弱妇孺,却也足以拿下人丁二十万的太原郡,但这只是相较于太原郡一地,而他们还要面临北面的董部义从、南面的河东郡朝廷夹击。 南北各有强敌虎视眈眈,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是不足以同时应对两个强敌的,自然也就需要更多的盟友,而黑山军就是天然的盟友。 黑山军在太行山上生存,东面是冀州、西面是并州太原郡、上党郡,这些地方都是朝廷的地盘,在夹缝中的黑山军可想其艰难,可若白波军、匈奴人占据了太原郡,即便不是黑山军的盟友,太原郡、上党郡也从敌人转变成了路人,黑山军也就不需要再应对西面带来的威胁,只需要应对东面的冀州即可。 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在离石匈奴和白波军一同杀入太原郡时,黑山军、白波军、匈奴人就成了天然的盟友,唯一有些差别的就是黑山军暂时没有公开造反而已。 董虎不相信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会愚蠢的对黑山军这个潜在盟友视而不见,王当等人相视后,对董虎的话语也没有继续辩解,好像也默认了此事。 “本将军有理由担心黑山军与匈奴人勾结,更何况数万匈奴人也逃入了上党郡山岭之中,而那里却是黑山军的地盘,除非黑山军能够砍下所有匈奴人的头颅,用数万颗匈奴人的头颅来证明!”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 “匈奴人残部还有数万人,想来诸位是不大可能与之拼杀在一起的,当不会愚蠢的自损数万人来围剿了那些贼人。” “所以呢……诸位若是有心做咱的兄弟,诸位头领都不能在太原郡、上党郡为官,而且暂时也不能统领兵马,这是咱虎娃的条件。” “当然了,你我两家初次见面、接触,本将军有理由疑虑黑山军是否会勾结匈奴人造反,诸位也有理由怀疑咱和咱的兄弟会不会卸磨杀驴,会不会夺了诸位的人马后砍了诸位的头颅。” “信任不是一日两日建立起来的,咱今次前来上艾县,没有期望着几日内就能消弭了两家的疑虑,但你我两家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甚至合作还是可以的,至少你我两家并无化不开的仇怨。” 听了这些话语,王当、孙轻等人明显松了口气,黑山军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好,若是匈奴人、白波军能在太原郡站稳了脚跟,对于他们来说,即便是造反了也无太大关系,毕竟他们有了后路可退,可现在不成了,董虎所领的数万精锐夺回了太原郡、上党郡。 冀州牧王芬也不知从哪寻了些人装成了黑山军,无论黑山军如何辩解,或是他人如何的对蒙面的黑山军真假怀疑,黑山军也是造反的一员,之前的招抚安定也被彻底破坏掉了,东面的冀州肯定会不住攻打太行山黑山军,就在这个节骨眼时,匈奴人又逃入了山中,土地贫瘠的太行山又要增加数万张嘴,为了不足的粮食,双方若不能侵入冀州劫掠补充,就只能彼此相互争斗厮杀。 一面是东面冀州的威胁,一面是内部太行山上的争斗,若再让背后的并州董虎也掺和了进来,黑山军还能否支撑下去? 正文 第340章 拉拢 董虎心下知道,无论他说得多好,只要他开口断绝了黑山军大小头领与下面兵卒……或者说百姓的联系,他们都会本能地感觉到不安,换了董虎自己,若是朝廷说让他放下兵权,那也是绝对不干的。 放下兵权与自缚双手没有任何区别,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做这种蠢事,董虎知道张燕和黑山军大小头领不可能答应,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可若董虎愿意拿出上党郡给他们,让他们成为一个独立的军镇,那就没了问题,关键是……董虎允许他们在自己内部成为一个不听调动的独立军镇吗? 董虎是绝对不允许自己名下任何人不遵军令,更不会允许黑山军与躲入山中的匈奴人眉来眼去,自是不会答应黑山军想要占据上党郡的条件,但他也不想太过逼迫。 “有些事情……即便本将军不说,你们也应当知道自己的处境,山中地贫难以养活太多的人,若是与朝廷和平相处,你们还能勉强开垦一些山田自养,但你们应当知道,这种情形不可能持久,朝廷是不会允许你们长时间自领兵卒、百姓的!” “战争一起,你们不仅没有办法养活十万老弱妇孺,也不可能挡得住冀州与本将军的联手夹击,所以……你们黑山军只要守两点底线,本将军就愿意与黑山军和平相处。” 董虎更愿意用平和的手段彻底吞掉黄巾军,但若他们越过了一些底线,那就逼着他发动战争,听了这些话语后,王当、孙轻等人也不得不站起身抱拳。 “还请董将军明说。” 王当、孙轻很清楚董虎话语里的真假,对董虎的态度不敢大意,在他面前也显得恭敬、低调。 “第一点,太行山脉以西,包括此处上艾县在内,你们不能有任何劫掠百姓行为,不能劫掠任何悬挂‘董’字旗子的商贾车队、驼队,不能阻碍商贾往来。” “第二点,匈奴人杀了本将军大长使,你们与他们如何合作,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是!你们不能插手并州与匈奴人的战争,更不能与匈奴人交易铁器。” 董虎说道:“我军中有不少人与你们同根同源,因这个原因,本将军不愿意与你们开战,不愿意山中百姓因饥饿而大量死去,本将军为此甚至可以贩卖一些铁质农具与你们,便于你们在山中耕种,也可以借贷给你们粮食、贩卖一些刀剑兵器,这些都没有问题,但若你们沿途劫掠了并州商贾,与匈奴人交易刀剑,那就意味着战争!” “只要你们敢越线,本将军保证,即便你们躲在山里,本将军也能用一两年时间把你们全部干掉!” 孙轻忙抱拳道:“将军仁德,我军绝对不敢触犯将军的规矩,若是哪个敢劫掠了商贾,不用将军动手,小人就会砍了他的头颅,只是……只是将军也知山中穷苦,我军可能拿不出多少钱粮购买。” 董虎笑道:“商贾的事情咱是没法子插手的,总不能让商贾们赔钱吧?但你们可以拿人丁来充当钱财,一个人……算五百钱好了,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人就可以卖与咱。” 不仅一干黑山军有些愕然,就是董重也是呆愣微张着嘴巴…… “就依将军所说!” 不等他人开口,王当断然答应了下来,董虎微微点头。 “事情差不多就这些,上艾县自此是我董部义从名下辖地,本将军会在此地屯驻千卒,会在此处设立商贾货栈,你们若有交易,直接让人前来交易即可。” 董虎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致,起身看向刘辟、裴元昭、黄龙三人。 “元昭。” 裴元昭忙起身站起。 “王当将军与你们也算是兄弟,有咱在,你们也是不怎么自在,你们代咱好好招待一下黑山军诸位兄弟。” “诺!” …… 都是同根同源的黄巾军,董虎初时对吴霸、刘辟、裴元绍、黄龙等人严厉一些,但随着几年过去,一些表现较好的各大小渠帅也都成了董部义从各军中一员,甚至有些人还做到了两千人的营将,但大多数都在中队长、小队长一级趴着,不是因为董虎有偏见,而是这些人虽是二三十万黄巾军中佼佼者,但他们毕竟还是一群农夫,相比董虎最初带出来的五千河湟谷地步卒来说,在军阵厮杀方面他们还差了太多。 在黄巾军造反之前还没有正儿巴经的农民造反,老百姓还不知道该怎么造反,他们的造反几乎与小儿过家家似的,但这些年过去了,他们也与后来战山为王的梁山好汉差不多了,若不是这些头领大多都是下曲阳一系黄巾军,若不是他们与董虎正面打过一场,见到董虎时又哪里会这么恭敬、老实,早就与脾气暴躁的张飞那样鼻子不是鼻子模样了。 见董虎离开了厅堂,王当、孙轻等人也都松了口气,黄龙见曾经兄弟如此,提着个酒壶来到王当、孙轻两人身旁坐下,叹气一声。 “诸位兄弟也别怪俺多嘴,当今天下除了主公外,再无他人这般仁德,主公开口说与诸位一个县令,那就是一个县令,只要诸位兄弟不胡来,日后自有更多前途,可若是日后……诸位最多也就是一个县令,想要再有前途……” 王当左右看了一圈,见厅堂上都是黄巾军一系将领,微倾身体凑近了些黄龙,声音也放低了些。 “黄龙,你是说……董将军不信我等,要……” “呵呵……” 刘辟、裴元昭两人提着个木杯走到几人面前,他们也不怎么在意,直接与王当一个小桌,直接坐在对面。 “王当,你是想说主公卸磨杀驴吧?主公若要杀诸位,真的需要这么麻烦吗?” 裴元昭看着怒视瞪眼的王当,叹气道:“刘兄弟话语虽不好听了些,但也是实情,主公连匈奴人、鲜卑人都能打的四散奔逃,若要杀你们……你们最好躲得远远的。” 裴元昭又是一阵摇头轻叹。 “主公现在开口,诚意相邀诸位兄弟,今日若你们投靠,日后那就是兄弟,他日你们若是走投无路而投靠,那又算什么?又如何被主公看重?” 孙轻皱眉道:“就算裴兄弟说得有道理,可诸位兄弟成了董将军名下将领,至今不也如此?董将军又何曾真的信任了诸位?” 刘辟、裴元绍、黄龙听了这话后,本应该有些恼火的,三人却齐齐摇头苦笑。 “孙兄弟是想说,我等兄弟只是主公身边一亲随小卒吧?可你们却不知,他人想多留在主公身边些时间还不能呢!” “你们是不是觉得黄龙兄弟是在害你们?你们有无想过,就凭你们的本事,治理得好一县百姓吗?你们带的了五百、一千兵马吗?” 听着刘辟话语,王当顿时不悦了,说道:“王某手下有好几千兄弟,怎么就带不了一千兵马?” 刘辟、裴元绍是豫州黄巾军,与冀州黄巾军隔了一层,但黄龙却是地地道道的冀州黄巾军小帅,听了王当这话语,就是一阵不喜。 “王当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好几千人,若主公给俺五百兵卒,俺能追着你打!你还别与俺瞪眼不服气!就你带着的好几千乞儿也叫兵?” 黄龙对瞪眼的王当毫不客气,又说道:“现在跟着主公,那就是兄弟,让你们屁个大字不识的人做县令,那是主公抬举了你们!但是呢,你们做了几年县令后,只要不是瞎整胡来,只要几年里不出现什么差错,日后就算成了太守大人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呢,你们若是十年后再投靠,主公都把各郡、各县……甚至各军大小头领都早早分配完了,你们再投靠,你们觉得主公会用谁?会用你们大字不识的人,还是用培养了好几年的人?” 黄巾军大小头领基本上都是大字不识的人,这是农民军最常见的现象,但自打跟着董虎后,他们也与一些屁大娃娃一样,也需要晚上读书识字,虽说至今也写不出多少字来,可若对每个字标注拼音什么的,他们也能读懂一封白话文的书信。 裴元绍用着木勺与黄龙倒着酒水,嘴里却说道:“你们还别不信黄龙兄弟话语,你们若是现在就啥事都听主公的,只要不死,只要忠心耿耿,日后自有你们的富贵,可若十年后……你们连幼军的屁大娃娃都不如,幼军屁大娃娃能做营将、太守,你们……顶多也就与现在一样做个县令,至死也就那回事了。” 听了裴元绍话语,刘辟不由一阵苦笑,叹气道:“裴兄弟这话在理,那些娃娃们比咱们强啊……” 王当、孙轻等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可刘辟、裴元绍、黄龙等人却知道董虎对娃娃们的重视,幼军娃娃们日后也必然是军政民律各方面的大佬。 听着刘辟等人的话语,王当眉头微皱,孙轻心下却有了动摇,与几人相视后,犹豫开口。 “董将军仁德,现在投靠董将军也是不错,只是……此事太过重大,俺孙轻还需与其他兄弟商议才成。” 黄龙无所谓道:“你们也别觉得俺说话难听,咱们当年造反是为了什么?不还是想着大家伙日子都好过些?可现在再看看你们,躲在山中胆战心惊的日子就好过了?领着一群衣衫褴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乞儿,那也叫权利?更别提不知何时被人剁了脑袋的屁事!” 裴元绍伸手拉了黄龙一把,看着王当、孙轻两人笑了笑。 “你们决定不了所有人的事情,商议一下也算是不错,但主公既然说了你们不能劫掠商贾,不能勾结匈奴人,你们就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若是做了,日后咱们兄弟刀兵相见,你们可莫要怪咱们不讲情分!” 裴元绍话语说出,刘辟、黄龙神色郑重,齐齐点头。 “正是此理!” 正文 第341章 不相信叛逃 刘辟、裴元绍、黄龙等人招待王当、孙轻等人,都是黄巾军一系,有些话语由他们说出来更好些,董虎心下知道黑山军不大可能现在就放下戒备而低头,正如“宁做鸡头不做牛尾”话语,黑山军毕竟有十余万之多,比上党郡的十三万人丁还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到手的权利? 张燕所领的黑山军不会轻易低头,但也不大可能真正得罪了董虎,冀州或朝廷很难剿灭藏在山岭的黑山军,可若董虎发了狠,想要干掉他们也不是很困难,要知道乌丸人、凉州人大多都是山地兵卒,不是山地步兵就是山地骑兵,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地方的人大多都善射,从中抽调五千人,组建一个精锐丛林特种步兵营,用上一两年慢慢清理也就是了。 当然了,董虎内心里是不愿意这么做的,他的主要战略目标还是鲜卑人、凉州羌人,除非黑山军挡住了并州的财路,除非张燕非要作死在他身边与匈奴人眉来眼去。 董虎绝对不会允许匈奴人继续存在下去,只是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撤退的极为果断,董小乙领五千骑追杀,孙牛领两万步卒尾随跟进,除了与断后的於夫罗交战了几场,杀了不到一千匈奴青壮,以及俘获了数千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外,余者全都躲入了山中,自潞县越过漳水进入冀州辖区的涉县,而这里就是太行八径之一的“滏口陉”通道,是自涉县——磁县(汉朝无磁县,但磁县边上却是邺城)的通道。 黑山军主要有三大集团,其一是朝歌鹿肠山于毒部,其二于毒所部北面的淇水、沾水、林虑县、涉县散落的左髭丈八、刘石、青牛角、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各渠帅所部,其三就是聚拢在井陉口所在的常山郡的张燕所部,三大黑山军集团也分别占据了太行八径的白径、滏口陉和井陉径。 於夫罗、呼厨泉越过漳水进入涉县,也就是占据了通往邺城的滏口陉,董虎可以霸占了井陉径西端进出口的上艾县,但他却不能越过漳水杀入涉县,尽管上艾县、涉县都隶属于冀州属地。 上艾县是井陉径的西端出入口,与东端的井陉口相隔了一道太行山脉,即便他霸占了本就应该隶属于山西的上艾县,也不会对冀州构成重大威胁,只需要冀州堵着井陉口即可,但涉县不同,涉县可以说是在太行山脉的东面,本就隶属于河北,一旦这里被董虎抢了,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威胁到了整个冀州平原,可以沿着滏口陉道路直接杀到冀州的治所邺城,那朝廷能愿意吗? 若是皇帝刘宏死了,董虎绝对会毫不犹豫越过漳水杀入涉县,会追杀的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上天入地,不弄死这兄弟俩,他就总是不安心,可他们兄弟堪比长跑冠军刘关张兄弟,事实上於夫罗兄弟逃跑的本事比刘关张兄弟更胜一筹,在董虎知道的轨迹里,他们在中原来回乱窜了好些年,刘关张三人建立的蜀汉都灭亡了,於夫罗兄弟的子嗣却在西晋时一举成了五胡第一胡。 董虎原以为南下后,可以趁机弄死了於夫罗兄弟,又哪里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果断,哪里想到他们的逃跑的本事这么大,竟让他们逃入了涉县,逃入了左髭丈八、刘石、青牛角、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的地盘,董虎也没了法子继续追杀,只能继续等待下一次追杀的机会。 董虎顺利的拿下了太原郡、上党郡,战略目的达到了,可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被气了个肚子鼓鼓,匈奴人逃了,东线一万五千兵马被小公主、卢植等人带去了雒阳…… 离开了议事厅堂后,董重见他烦的不行,还是开口想要追回“叛逃”的一万五千兵马,董虎却一脸苦涩叹息。 “晚了!” “若胡三、董越还在冀州或河内,咱们都能追回来,可现在……只要渡过黄河,咱们就不能追回一万五千兵马。” 董重阴沉着脸道:“若是让咱见到那胡三,咱一定砍他脑袋!” 董虎叹气道:“此事也怪不得胡三、董越他们,谁他娘的能提前想到皇帝能跑过河进入河内?咱事前没有对胡三他们下达相应的军令,小公主、卢植卢子干、郭胜是很难说服胡三、董越他们的,能真正调动他们的……只有三叔董旻!” “三叔不开口,胡三、董越他们可以明着反抗,甚至直接无令返回平城,或是独自进入井陉道,可若是三叔开口了,董越没有办法违抗军令,胡三同样也没有法子,一旦违背了,就意味着……包括咱们彻底与临洮董家成了陌路人,这对于咱们来说极为不利!” 董重知道大兄不愿意与董家割裂,沉默了片刻……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不能舍弃了一万五千兵马吧?” 董虎皱眉道:“胡三所领的平城一万屯田精锐是咱们俘获的黄巾军,尽管有军规军纪约束而跟随胡三前往雒阳,但你莫要以为这些兵卒就真的忘记了皇甫嵩在广宗城下摆出的十万人京观,他们天然与朝廷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若要召回,只需要咱一封军令,他们就会前来太原郡。” “这些只是军卒身份认定的事情,其次就是咱们的兵制与朝廷的兵制有着千差万别,朝廷若不插手军中事务还好,越是插手越是让军中上下厌恶不喜,朝廷越是难以获得兵卒的认可,若胡三依然忠心还罢,一旦他敢反叛而投靠了朝廷,他就成了一万兵卒们的敌人,根本不用咱动手,他胡三就会被兵卒剁了脑袋!” “当然了,咱并不相信胡三会反叛,跟着咱这么久了,他还没那么愚蠢。” 董虎根本不相信名下十副将会反叛,这些人跟随自己时间较长,自打北上雁门郡至今也有三四年了,这些年来,董虎和名下各级将领基本上都没有任何俸禄,过得日子也都是大锅饭的苦日子,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埋怨不满,若这些还不足以让董虎放心,兵制的差异性也足以约束着他们。 从招募雇佣兵的那一刻,董虎就极为重视培养手下将领、兵卒,只不过有的将领的脑袋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不似自幼养的兄弟姐妹那样读书识字,尽管他平日里也讲解一些战术、战略、格局什么的,能够掌握的却不是很多,但十副将是重点培养的对象,学的、知道的比他人更多些,胡三很清楚董虎对天下大乱的判断,自也不会愚蠢的叛逃加入朝廷,他对这点有十足的自信。 更何况,董虎根本就不相信朝廷在供养美阳五万汉兵、西园八营的同时,还有财力供养跑去雒阳的一万五千兵马。 不相信,不是说雒阳真的没有这个税收财力,而是税收被下面无数大大小小贪官、豪族截流了,在刘焉提出州牧后,各州送往雒阳的钱粮只会更少,设立州牧的原因就是为了清剿各州的黄巾贼余孽,以及镇压益州板楯蛮、九江蛮、荆州蛮、交州蛮、乌丸人的叛乱,按理说这是较为明智的决定,就比如后来各朝为了方便跨区域平定叛乱而设立的临时总督,但这些总督都是临时职务,平定了叛乱后就会被朝廷收回权利。 按理说,刘焉提出“州牧”应当是极为正确的事情,可大汉朝此时又是什么情况?冀州牧王芬以兵相胁,欲要废掉皇帝刘宏而另立合肥侯,结果却无人站出来反对,这几乎就是另一个版本的董卓。 没人反对,只能说明皇帝刘宏的所作所为让无数官僚文臣失望透顶,各州境内就算没有叛乱,各个州牧也会弄出一些“反贼”出来,会以此为由而募兵,募兵难道不需要钱粮吗?天下尚未真正大乱,各个州牧还未达到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步,还要遵守原有的游戏规则,这些钱粮也只能是应该送入雒阳的税赋,也因州牧变成了各州征募的兵卒。 州牧的设立只会让雒阳可用的钱粮越来越少,甚至最后彻底断绝,最后也只有雒阳所属的河南尹一地的赋税。 河南尹共有二十一城二十一万户,每户以六人计,除去一个五岁以下幼童和一个年岁太大的老人免税外,二十一万户需交纳口赋八百四十万钱,算赋五千零四十万钱,更赋六千三百万钱,税钱共计一万万两千一百八十万钱。 大汉朝三十税一,每亩田产三石粮,而大汉朝所有耕地才有七万万三千万亩,雒阳所属的河南尹能有多少田地?仅有整个河南六分之一的地域可有五千万亩耕田?就依照五千万亩耕田计,每年可获得五百万石粮的赋税,每石粮价以三百钱计,共计十五万万钱。 也就是说,所有的税收加在一起有十六万万钱,每个征募兵卒定制是每年二十一石粮、四升盐、军饷八千钱、衣服费用三千四百钱、一把刀七百钱、一张弓六百钱、一把最差的弩两千钱,不给兵卒配备战马、甲胄,只给一把刀或长矛,或者是干脆只给一张弓和三十支箭,也不给兵卒丁点油水或咸菜什么的,就让兵卒吃馍馍喝凉水,仅这种最差待遇,每个兵卒就需要两万钱。 一个兵卒需要两万钱,美阳大营共有五万汉兵,西园八营共有一万六千兵,再加上各个城门守卒以及宫廷所用兵卒,怎么着也有一万人吧?再加上胡三、董耀南下雒阳的一万五千兵马,仅这些就有十万兵马,而这些就有二十万万钱,这是仅能不让人饿死冻死的兵卒待遇。 皇宫内的宫女、宦官就有一两万人,这些人的待遇就是每日啃馍馍?雒阳好几千大小官吏每日也啃馍馍? 兵卒肯定是不能只给一把刀一根长矛,或是只给一张破弓和三十支箭矢的,最起码也要有相当数量的半身甲,刀枪剑戟什么的都要配备,因皇帝四处扒拉战马缘故,战马的价格也被人哄抬到了百万钱地步,仅这些杂七杂八的,十万兵卒每年至少要耗费三四十万万钱,这是最低的保障! 正文 第342章 气恼与无奈 皇宫的宫女、宦官、雒阳官吏人数虽然只有一两万人左右,可花费却抵得上十万兵卒用度,而雒阳“五千万亩耕田”数量也意味着河南尹二十一万户每个人都有五十亩耕田,是男女老幼人人都有五十亩耕田,五口之家有两百五十亩田,而且还不是歇茬的耕田,这怎么可能?难道大汉朝每户人家都有拖拉机、收割机、都用除草剂除草?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河南尹所属二十一城有五千万不带歇茬轮作的耕田,即便如此,所有赋税也仅有十六万万钱,而朝廷在养活内外廷的同时再养十万兵卒却需要四五十万万钱! 缺口四十万万钱,如此也就不奇怪董卓为何要弄小钱,为何要去扒宗室、富人家的坟茔。 董虎根本就不相信此时的大汉朝能养活这么多兵马,美阳大营那里是没办法克扣的,若是克扣引起了美阳大营的不满,大汉朝立马就会完蛋,西园八营也没法子克扣,就算皇帝想克扣,外廷文武也不会答应,到最后能克扣谁?反正董虎是不会相信皇帝刘宏会把宫内的无数宫女、宦官散了干净。 “呵呵……” “估计胡三又要重温一下狄道时的憋屈……” 董虎苦笑叹息,董重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反而没心没肺咧嘴笑了。 “就该让那家伙遭些罪!看他还敢无令自作主张不?” 董虎心下颇为担忧,胡三所领的屯田兵卒还好一些,可北地营兵卒就麻烦了许多,不仅没有进行严厉的军规军纪约束,更为麻烦的是里面还有一两千匈奴人。 北地营是在董虎借粮给北地郡百姓基础上建立的,除了匈奴人外,余者基本上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蛋,若在董虎脸前看押着,他们还不会有其他心思,可一旦脱离了他的控制,谁也不敢说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心下担忧再多,一万五千兵马脱离了董虎的视线却是现实,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前往井陉口通知难楼返回上谷郡,与此同时分别给小公主刘妍、胡三、董耀去信,与美阳大营的董卓、看守廉县的蔡邕送信,至于幽州三千骑,他才不管呢,公孙瓒愿意与张燕死磕也随他们。 上艾县隶属于冀州,但在张燕占据常山国境内的山岭后,井陉道事实上就已经断绝了,冀州自也没了法子通过井陉道治理上艾县,董虎占与不占都不会对冀州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上艾县对并州的影响却很大,不仅可以防备黑山军的侵入,同时也是进入冀州的重要通道! 裴元绍做上艾县屯田将军,黄龙做屯田长使,一个是原豫州黄巾军小帅,一个是原冀州常山郡黄巾小帅,两人直接挡在黑山军张燕所部面前,也算是董虎对黑山军的一次友好的态度,同时也算是“千金买骨”行为,兴许就能多拉拢了一些黑山军投靠呢。 东线军团没了,与黑山军使者见了面后,董虎继续待在上艾县也没了任何意义,只得带着人返回晋阳,前脚与出城迎接的董瑁一同进入州牧府邸,公主刘妍的解释信件后脚就送到了两人面前。 信件内容有些杂乱,东一榔头西一下的,但也算是将前因后果什么的说了一遍,小丫头像是担心他真的生气了,更多的还是劝解、保证什么的,让人又气又无奈。 “一群混蛋……” 董虎一边将信件送到董瑁手里,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酒水。 “那王芬算计得颇为精妙,若没有小公主恰逢其时,大汉朝的天还真有可能变了。” 在董虎的记忆里,董卓废帝立帝时,曹操成为魏王时,以及曹丕逼迫刘协让位时,除了一个卢植一个荀彧外,衮衮诸公百十也没有几个人站出来大声反对的。 从前言不搭后语的信件中,两兄弟都能看出当日的凶险,但此时的董瑁并不在意这些,他更担心叔父董旻的所作所为。 “叔父他做的有些鲁莽了。” 董瑁做了数年的董部义从大总管,知道若无叔父董旻的点头,公主刘妍也好,尚书卢植也罢,即便是皇帝刘宏那也甭想真正调得动胡三所领万卒。 “你我就算不愿,你我也没有太好法子了。” 董瑁提着通质酒壶,董虎本能地端起粗瓷碗,眉头却依然愁眉不散。 “哥哥说的是,你我总不能再把胡三、董越调回来吧?” 董虎喝了一大口酒水,感受着喉咙中如刀子的浓烈,说道:“哥哥心下可能担心虎娃恼怒三叔调动胡三、董越……确实,虎娃心下是挺生气的,不是因为三叔不能调动胡三,而是因为胡三、董越、难楼所领的兵马是咱们兄弟的侧翼。” “敌我两军争锋,胜负尚未分出,无论东线侧翼兵马是否发挥出作用,也不能轻易的舍弃主战场而走,哥哥明白虎娃所说的意思吧?” 董瑁默默点头,於夫罗、呼厨泉、郭太等人在太原郡造反,朝廷是如何出兵的且不论,董部义从却分兵两路,北路由董虎亲领三四万大军南下强攻天门关,东路由公主刘妍、卢植、董旻、郭胜统兵两万。 两路共计五六万精锐兵马,尽管匈奴、白波军联军将近二十万,五六万董部义从也占据绝对的战力优势,更何况两兄弟在杀入晋阳时根本就没见到白波军的踪迹。 即便尚未开打之前,即便没有东路兵马牵制,董瑁也不相信董虎会拿不下天门关,一旦让三四万精锐骑越过天门关,即便五万匈奴残部绝地拼命,最后获胜的也一定是自己的兄弟,对此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自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自己的兄弟!但这不代表东线兵马就可以擅离职守! 没有在主帅军令前脱离战场,这与叛乱没有任何区别,今日可以擅自脱离战场,明日依然可以,这是极为危险的行为,无论有怎样的理由! 董瑁什么话语都未说,只是与他添加着酒水…… “无论三叔有怎样的理由,他都不再适合统领我军将领,虎娃与叔父去了封信件,最好能让徐荣将军前往雒阳,咱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今日之事,也是……也是因日后之事。” 董瑁默默点头,又无所谓笑了笑。 “三叔做的确实有些不稳妥,徐荣性子沉稳又久在军中,统领胡三、董越也算不错。” “咱虎娃心下确实有些恼火三叔,魁头四兄弟逃离了弹汗山,华雄、耀、文远领兵驻扎弹汗山,虽说他们暂时还没有足够实力干掉鲜卑人,但也足以自保,胡三所领万卒是平城内屯田兵,董越所领北地营是北地郡青壮,咱抽调北地郡五千青壮,就是为了减少北地郡、朔方郡的危险,即便北地营五千人全都死了精光,即便没了胡三所领万卒,也不会对并州和草原产生太大的影响。” 董瑁默默点头赞同,若是两年前,有美稷匈奴、弹汗山鲜卑左右钳制下,董虎即便想抽调兵卒护佑帝都也不可能,但现在他却能够抽调出来一些兵马。 董虎皱眉道:“咱不是不能让三叔领着兵马前往雒阳,事实上,此时领兵前往雒阳,对叔父,对我凉州一系将领都有莫大的好处!” 董虎拿起小几上信件,看着董瑁说道:“哥哥从公主信件上也能看出些端倪,若无朝堂文武的纵容,若无伴驾数千兵卒的配合,即便那王芬领兵两万,那也休想逼迫陛下退位!” “今日之事与当年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作乱何其相似?那王芬所作所为更胜一筹,不仅要清君侧尽诛内廷宦官,连皇帝也要一举干掉,偏偏伴驾文武、西园八营兵卒坐视此事发生,皇帝还如何继续信任他们?” “外廷文武不可信,西园八营兵卒不可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叔领兵入京戍守,所获必多!正如公主信件所说,叔父成了光禄勋,三叔和董越分别成了越骑校尉、屯骑校尉。” 董虎说道:“陛下登基之时尚还年幼,亲身经历过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的事情,今岁二月说是帝星异变,鬼神之事尚不好说,但史侯尚且年幼却是事实,陛下再如何不像是个帝王,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皇帝一旦有了病痛之事,肯定不希望其亲子也要经历一次大将军凌威之事,肯定是要打压一下大将军何进的,正如八营上军校尉是那中常侍蹇硕,而不是让何进统领西园八营。” 听着董虎说着这些,董瑁神色郑重,赞同道:“正如虎娃所说,西园八营不可靠,大将军何进不能重用,这个时候能够信任的只有公主所领的我军,胡三、董耀领兵入雒阳确实是件好事,至少对于我凉州一系将领们来说是如此。” 董虎点头赞同,又苦笑摇头,看的董瑁有些不明所以。 “哥哥说的对,但也不对……怎么说呢,若仅有胡三领平城万卒前往雒阳,对叔父和我凉州一系将领是件好事,因为平城兵马都已经被军规军纪约束了三年之久,并不会因为外在因素而轻易变质,可北地营……” “北地营的兵卒太过驳杂且短于约束,五千人全都是些无法无天的混蛋,若咱们看管的紧实些,远离繁华之地时,只要没有人挑拨,他们不会发生太大变故,可三叔却将他们带去了雒阳!” 董虎心下生气,董卓入主雒阳后,名下将领是凉州将领……至少各军主将是凉州一系将领,但底下兵卒却不是凉州兵,而是雒阳、长安兵马,可即便如此还是造成了雒阳、长安三辅诸多灾难。 雒阳、长安兵马都能把十里繁华的雒阳、长安变成人间地狱,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五千混蛋们组建的北地营动乱雒阳,又是怎样的情形? 正文 第343章 将领们的态度 在凉州叛军自渭水道进入陇山以西后,能够转身返回北地郡、安定郡的人,在“造反”意愿上弱化了很多,只要稍微注意些就是可控的。 董虎在借给北地郡粮食时,独门独户的人想活命就只有自己抵押自己,这些人也就无一例外的成了董虎的佃户、帮工、兵卒,就会受到董部义从的规矩约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董虎就控制住了北地郡的造反可能,或者说,即便北地郡造反了,造反的规模也很小,能够轻易被刑勇平灭掉。 从一开始时,董虎就不信任北地营兵卒,与一万烙字的黄巾军亲军营一样,越是不可靠,越是要放在脸前看押,也因这个原因,在他自北地郡返回平城未见到董瑁时,就又随身带着北地营前往高柳、仇水谷地。 但凡边地人都极为现实,最是看重能够用眼睛看到的实力,董虎进入仇水谷地时,身边跟着三万精锐步骑,也逼得难楼不得不前往辽东,董瑁这才得以顺利说服了丘力居等人低头,可董虎并不能确定一封信件说服董瑁与自己会合,偏偏董瑁的命又至关重要。 一万河套精锐骑,一万汉军骑,三千重甲骑,五千北地营步卒,董虎能调精锐骑跟随公主刘妍吗?最后也只能让董越先领着五千北地营兵马前往蓟县,可他又哪里能想到……北地营竟然真的脱离了自己的视线! 董虎内心感慨不断,董瑁也终于知道了他真正的担心,神色也郑重无比。 “虎娃你说得对,董越可能管不住五千北地营,调徐荣将军看押更为稳妥!” 董虎叹气道:“虎娃心下不安,总感觉天下大变就在眼前,估摸着哥哥顶多也就做一两年并州牧,一两年内……哥哥十之八九也会被叔父招入雒阳担任一方重将,哥哥身边若无亲信将勇也不稳妥,咱已经与叔父和胡三、董越去了信件,自今日起,进入雒阳的一万五千兵马受哥哥直接统领。” 董瑁一阵沉默…… “虎娃。” “天下真的要乱了吗?” …… “嗯。” 两兄弟静静不语,过了许久董虎才吐出一字,又转过大脑袋看着身形清瘦的董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哥哥才智不弱他人,当能看到当下的时局。若陛下不出意外,活个十年八年的,天下或许是另一个样子,可一旦陛下大行……” “史侯年少,宛城屠夫子何进虽有大将军之名,然却无大将军之实,若叔父和你我甘愿归乡养老,或许朝廷还能安稳十年……” 董瑁、董虎齐齐摇头。 “且不言叔父、你我是否愿意就此归入乡野为农,就算我凉州一系将领全部放下一切,屠夫子何进能否有威望掌控朝堂?能否让世家豪门向一屠夫子俯首听令?若由世家豪门掌控朝堂又当如何?” “何皇后是屠夫之女,史侯年弱无统御群臣之能,君弱臣强是必然,国无内忧外患之时,天下尚不会大乱,可当此之时……” “天下大乱无可避免。” …… “等些日……让大山叔前来晋阳吧。” 董虎站起身,手臂本能地屈起,董瑁也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 “嗯。” 两人的思维在同一频道上,有些话语根本不需要说得太过通透,刘宏若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天下虽有各路州牧般诸侯,但也会与唐玄宗之后的情形差不多,短时间内还不至于立马改朝换代,但在“州牧”各路诸侯设立的那一刻,天下大乱就已经无可避免,无非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而且以四战雒阳为帝都的大汉朝也绝对不如以长安为帝都的唐朝支撑得更为长久! 君弱臣强的局面已经无可避免,何皇后、何进只是宛城屠家子出身,根本不可能让极为骄傲的世家豪门低头臣服,或许也因这个缘故,袁家这才推动何进与十常侍拼了个同归于尽。 董虎先知先觉,虽然因他的缘故而改变了一些人的原有轨迹,但他一直趴在雁门郡,一直在大汉朝的政治边缘……甚至连边缘都算不上,朝堂政治也一定会按照原有的轨迹在既定方向转动,他极为确信这点! 天下……太过沉重、压抑,在两兄弟走出厅堂后,谁也不愿意再谈及这些屁事,当两人出现在外面时,得知了“胡三叛逃”后,董厚、董小乙、董骨、孙牛等人全急吼吼跑来了,全是一脸的恼怒,他们哪里能想到胡三竟带着一万兵马“叛逃”了? 孙牛最是恼怒,得知了“胡三叛逃”消息后,也顾不得上党郡的事情了,带着十余名将领连夜前来晋阳,就是要确定胡三是不是真的叛逃。 孙牛、胡三两人是一对冤家,两人不能见面,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的,但他们又都是极为紧密的伙伴,两人若搭伙组成军阵,一个为左翼统领,另一个就是右翼主将。 董部义从的军阵更多的是采用罗马军团的战术,是偏重一方的斜线战术,主力精锐不是在左翼就是在右翼。 斜线战术的精髓就是主力精锐在侧翼,主将的位置不是在左翼就是右翼,只有主力在一端才能率先突破敌军的薄弱处,也因此,统领右翼主力的主将就需要左翼将领与他能够更好地配合,孙牛、胡三两人每每见面就争得脸红脖子粗,但也因此,两人的脑子是在同一波段的,能够轻易判断出对方的意图,是战场上最佳搭档。 两人见面就怼,甚至能搂腰摔上一跤,可若他人针对两人任何一个,另一个一准急眼,并不是他人眼中的“死敌”关系这么简单。 孙牛恼怒胡三带着兵马跑去了雒阳,但他并不相信胡三会反叛,恼怒的同时又很忐忑不安,这才日夜跑来了晋阳。 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胡三这种事情,与董虎、董瑁两兄弟所想的一样,董厚、董重、董小乙、董骨、孙牛等人根本不相信胡三叛逃,也不相信小公主、卢植、郭胜三人能说服胡三带着兵马跑路,能让胡三做出这样的事情,一定是“三老爷”董旻! 最初招募两千佣兵时,董虎统领第一、第二大队,董瑁统领第三、第四大队,而第四大队长是华雄,华雄名下第一中队长就是胡三,从这个关系来看,胡三本应该是董瑁手下一员将领,也因为这个缘故,董虎在抽调将领时选择了胡三而不是孙牛。 胡三原本是董瑁名下中队长,董越是董卓派到董瑁身边的亲随,由两人统领一万五千精锐,董瑁也可以如臂使指,不仅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护董瑁的安全,算是董虎对兄弟的照顾,与此同时也能堵住他人的嘴巴,堵住一些小人开口说什么“傀儡”话语,省得让自己兄弟心下有什么芥蒂,或是让董卓心有不满什么的。 董虎担心董瑁的安全,担心他使性子不与自己汇合,这才不得不派兵前往蓟县,在胡三、董越带兵离开时,董虎与两人下了死命令,董瑁是有绝对指挥权的,在董瑁离开蓟县时,又将指挥权下放给了董旻,如此转了一圈,胡三的“叛逃”过错就又转到了董瑁身上,若董瑁不将兵权交给董旻,董越那里不敢保证,但孙牛等人绝对不信董旻能够指挥得了胡三所部。 一两万兵马“叛逃”了,发生了如此大事,一干将领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主公会如何地恼怒,可当一干将领们急吼吼跑了过来,却看到兄弟俩正挽着手臂走在阁廊下…… “董厚,你跟着主公时间最久,你与咱说说……主公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胡三那混蛋?” 孙牛挠头不解,董厚、董重、董小乙皆沉默不语,董骨想了下,大步走向数十步外的两人。 “主公不开口,咱们就不要提起胡三的事情,但咱们需严加约束兵卒。” 董骨按刀大步流星,一干将领也忙跟上,心下却是极为赞同他的话语,主公的事情最好别掺和。 亲信爱将出现在阁廊下时,董虎、董瑁两兄弟就看到了他们,心下也知道他们因何这么齐整跑过来,在一干将领叉手抱拳时,董虎也只是拍了下董厚肩膀。 “你们都是咱的生死兄弟,咱信任你们任何一人,胡三只是依照咱的军令前往雒阳戍守而已。” 听着董虎话语,一干将领相视后,孙牛出列抱拳,神色极为慎重。 “主公,咱黑牛愿用脑袋保证,胡三那憨货绝对不会反叛主公!” 董虎笑了笑,又重重拍了下躬身汉子一下肩膀。 “呵呵……” “若生死兄弟不信任,日后咱虎娃还能信谁?” 董虎一阵笑呵呵,又是一声叹息。 “换了咱在河内,上有陛下、皇后、公主……咱也是要领兵前往雒阳的,但胡三此次前去雒阳,十之八九还要再经历一次狄道之时情形……” 董虎叹气道:“咱别的不怕,就怕胡三把兵卒饿的散伙了,或是在雒阳打砸劫掠什么的。” 一干将领全面面相觑,董瑁皱眉道:“这不太可能吧?朝廷调动的兵马,再如何也不大可能把兵卒饿的造反吧?胡三此次前往的可不是狄道。” 董虎苦笑道:“正如大公子所说,雒阳确实不是狄道,可此时的雒阳也与狄道没有太大的区别,朝廷根本没了财力可以养活十万兵马!” 正文 第344章 由奢入俭难 因汉光帝时经历了王莽篡汉,光武帝刘秀就将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了,将本属于皇室少府的十八万万钱收入并入了外廷税收中,以此来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维持帝国的稳定。 刘秀的做法在一开始时是极为正确的,但却造成了一种结果,就是原本属于皇室的财政收入被各大家族逐渐吞噬一空,并未从根子上解决帝国财政的不足。 若不将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原本隶属于皇室的少府财政十八万万钱的收入也还在皇帝手里,这一部分的山川河流、田地商铺也还在皇室名下,若将皇室比作世家豪门,这部分钱财即便不会随着皇室霸占田地而扩张,也绝对不会减少,但当光武帝刘秀将这部分田地、产业交给外廷后,就由原本的皇室“私产”转变成了“公产”的一部分,就给了各大家族侵吞的机会,被各大家族侵吞后,这部分的收入也就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大汉朝的收入主要有田赋、口赋、算赋、更赋以及盐铁什么的经商赋税。 汉朝总田亩数是七万万三千万两百万亩,户九百二十四万户,民五千三百万。依照每亩三石粮计,三十税一下的税赋是七千三百万石。 口赋、算赋是人头税,是从5--14岁的20钱和15--65岁的120钱。更赋是每个超过15岁男丁服兵役的收入,因为大汉朝是全民义务兵役制,有的人被征募成了兵卒,有的没有征募,而没有征募的成年男丁就需要缴纳300钱的更赋税,至于盐铁什么的商税……西汉时候还能被朝廷掌握,到了东汉时,汉明帝、汉章帝想要收回朝廷盐铁专卖权,但却没能成功,这部分税收基本上就被各世家豪门吞噬一空。 一年到头,大汉朝的总收入有多少? 大司农都内钱40亿,水衡钱25亿,少府钱18亿,一年到头,大汉朝的总收入是83亿钱。 一名征募兵卒需要多少钱? 一把军用剑700--800钱,一把军用刀660--800钱,一张弓500--600钱,一张弩2000--20000钱,一支弓箭10钱、弩箭9钱,盔甲7000--8000钱,一名兵卒一年耗粮21石价4000--6000钱,一名兵卒的军饷是8000钱,衣物费是3400钱,食盐150钱…… 一名兵卒只给一柄剑、一杆长矛,或是只装备一把剑一张弓,除此之外屁个装备都不给,没有盾牌,没有战马,没有步槊、步戟,没有铠甲,日常只给馍馍吃,肉食、酒水、腌咸菜什么的屁个都不给,一名叫花子兵卒也需要两万钱。 兵卒能只给一柄剑一杆长矛吗?能只啃馍馍吗?一万兵马中仅有一千骑,平均每个兵卒就需要四五万钱。 四五万钱听着是挺多的,可若换算成“贯”单位,也就四五十贯钱而已,连后来王朝的军饷都不够,更别说要装备刀枪剑戟什么得了。 即便是叫花子两万钱的花费,十万兵马就需要二十万万钱! 皇宫内仅宫女宦官就超过万人,外廷文武以及吏员就数千,这些人的花费总不能还与叫花子的一年两万钱的兵卒那样吧? 不算盖勋征募的五都兵马,仅美阳大营就有五万汉兵,西园八营有兵一万六千人,十二城门以及宫内兵卒至少需要一万人,仅这些就有七万六千兵马,若小公主再将一万五千兵马带入雒阳,如此就有九万兵马。 九万兵马,即便武库里的兵器、甲胄的不算在耗费钱财,仅这些兵卒的吃喝穿用就要超过三十万万钱,这是兵卒最低保障,而事实上当年段颎征募一万羌人义从,仅征战一年的军费就达到了这个费用,若再算上皇宫内宫女、宦官、官员费用,雒阳什么都不做就需要至少四五十万万钱。 若刘焉不开口“州牧”事情还罢,开口了后,这些州牧事实上就成了唐末时节度使,成了一地诸侯,即便有些州郡没有黄巾军占山为王,董虎相信,一定会有人自己弄出些“贼人”来,也一定会将原本需要送入雒阳的赋税截流下来。 没有“州牧”时,即便天下乱了些,各州郡也还是在朝廷名下,赋税还能送入雒阳,一旦各个州牧以“贼人”而截流赋税,原本的八十三亿钱赋税还能送入雒阳多少?若其余各州皆不送入雒阳赋税,仅凭雒阳二十一城二十万户百万人丁,又能有多少赋税?仅有整个河南五分之一土地的河南尹,可否征募到十万万钱? 百万人丁又怎么可能征募到十万万钱的赋税,但雒阳却需要四五十万万钱养活十万兵卒和两万宫女、宦官、官吏,这又怎么可能? 董虎是吃大锅饭,是实行的是战时分配经济,别说兵卒了,即便是他这个主帅以及名下十副将那都是屁个铜镚都没有的,如此才能养活十万兵马,若是与兵卒发钱,能养活一万兵卒都算他本事大了! 董虎知道董卓做了太师后的所作所为,换了任何人做帝国权臣,只要不实行战时经济,都是一个样子,都要到处挖坟扒拉铜钱,都需要破开一个个富户家院,都是要把大钱变成劣质小钱,没人能用雒阳一地的正常赋税来养活十万兵马和这么多内外廷官吏。 自中平元年至中平五年,自皇甫嵩率领雒阳兵马进入关中三辅后,这些年来,朝廷一直维持着十万兵卒数量,仅司隶校尉部一处军费,每年就始终维持在四十亿钱,内外廷用度也超过十亿钱,其他地方呢?难道各地就天下太平了? 皇帝刘宏卖官都卖到了三公头上,大司农曹嵩花了两千万钱买下“太尉”一职,结果就做了一个月的太尉,虽说皇帝是混账胡闹了些,可董虎却也看到了帝国财政崩溃到了何种地步,皇帝缺钱到了何种急眼地步。 朝廷已经养不起更多的兵马了,美阳大营、西园八营是没办法克扣军饷的,内外廷也不能不用无数钱粮养着,或许他人都认为董部义从不需要花钱养着,顶多给些田地让一万五千兵马耕种即可,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董部义从可以在河湟谷地屯田自养,可以在并州屯田,看着董虎名下兵卒不需要铜钱也能保持战力,但正规兵卒毕竟不是农夫,他们背后是有辅兵和几十万百姓供养的,是辅兵在军屯上耕种,是身后几十万百姓为十万兵卒提供衣食用度,可胡三、董越带着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雒阳后,这些兵卒就没了后面无法看到的几十万百姓提供的各种物资,他们就需要使用钱财从雒阳百姓手中购买各种所需。 董虎能够看到胡三、董越等人的窘迫,可他也没有太好的法子,总不能让他给跑去雒阳的一万五千兵卒发放铜钱吧?若是发放了,其余兵卒是不是也要发放?他有这么多铜钱吗?可若不给其他人发钱,只给跑去雒阳的兵卒发放,岂不是鼓励各军也无军令而擅自逃离? 不给跑去雒阳的一万五千兵卒发放军饷,董虎甚至不用细究也知道他们会面临怎样的窘境,可他偏偏没有太好的法子。 一干将领听着他的分析后,全有些目瞪口呆,孙牛呆愣了好一会,突然嘴咧得老大。 “活该!” “就该让胡三那货遭些罪,看他还敢带着兵卒跑去雒阳不!” 董厚皱眉道:“让胡三遭些罪是不错,可那些兵卒怎么办?若朝廷不给些铜钱,一旦兵卒不满造反了……大兄,此事是否不妥?” 董小乙心下有气,冷脸道:“不妥又能如何?就如大兄所说,咱们自己兄弟还都没发铜钱呢,若是给他们发了铜钱,下面兄弟又如何作想?” 董骨点头赞同道:“小乙这话说得不错,不可能咱们自己不发放铜钱而给他们发放的道理,既然朝廷将兵马带入雒阳,自然是由朝廷养活的,若真的养不活……让胡三领着兵卒回并州也就是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孙牛咧嘴道:“咱们都别管那憨货,就让他遭些罪!” …… 一干将领也没有法子,自己家里有多少铜镚自己知道,廉县、漠北草原也寻到了些铜矿,可他们挖矿的人丁较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挖够十万兵卒的铜钱的,至于抢匈奴人的铜钱,即便每个人每个月仅六百钱,最多能支撑一年时间,可一旦发钱了,日后就不能不发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日有铜钱,明日没有了,兵卒就会不满,就会闹腾造反! 荣华富贵谁都想要,董部义从上下都是抠门的家伙,见到铜钱更是两眼放光,可他们更知道董虎库里有多少铜钱,知道一旦发钱就不能停,一旦停止发放铜钱,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铜钱不足,要么缩减兵卒,直至赚到的铜钱能够支撑军卒消耗的钱财,原本统领一万的将领也变成统领千卒,统领五千精锐骑的副将也会降格成了五百人的大队长,这让一干大将如何受得了? 作为统兵大将,一旦统领千军万马后,那就没有哪个愿意再回到大队长的位置,董虎多年来即便不发放一枚铜镚也没有哪个将领不满的,最主要的原因就在这里,若不能解决缺铜的问题,任谁都不能发放铜钱,一旦发放了,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脑袋放在了兵卒刀口下,意味着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不满兵卒砍死的危险。 董虎的牧场有千万头牛羊、几十万匹驴骡马匹,他有盐场、铁矿、铜矿,仓库里也积攒两百万人两年食用的粮食,他有支撑十万兵卒军饷的财富,但他没有铜钱,或者说他没有支撑货物交换的货币。 正文 第345章 钱袋子的事情 货币本身没有价值,货币只是一种信誉,董虎自然是知道铁钱、纸币的,他也不是没有打过铁钱、纸币的主意,但最后都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铁钱易于仿制,朝廷若与他使绊子,一旦发行铁钱,朝廷那能不可着劲地铸造铁钱吗? 董虎知道纸币使用的是特种纸张,是以棉花、麻纤维为主,里面可以添加一些特有的树皮纤维,致使纸张呈现特有的色泽,仅凭此就是一种防伪。纸币所用特种纸张需要的是时间,是一次次试验,事实上他在临洮时就制造过这种特种纸张,可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很少,这就要了人命。 在临洮时,董虎不仅用过棉纤维、麻纤维、楮树皮纤维制造过特种纸张,还自己做了些钢笔,只是钢笔容易弄得一手乌黑,他之所以制造一些特种纸张,不是为了印制纸币什么的,而是长久地保存他抄录的书籍和随时写下的笔记。 上一世的所学很多都还给了老师,有些记忆也很模糊,随时想起来就随时写下来,他不喜欢用竹片,若是用麦秆、稻草什么的做出来纸张,顶多也就能擦屁股,而且草木纤维做出来的纸张不能沾水,沾水就完蛋,为了更长久保存,他才专门尝试制造了一些特种纸张。 造纸的难度不是很大,但若没有亲眼见识过造纸的过程,凭空想象就困难得多了,汉朝有造纸技术,造纸的原材料是树皮、麻头、敝布、鱼网,仅从材料来看,就知道质量是参差不齐的。 不是什么样的树皮都可以造纸,只有柔韧性很好的树木才能使用,使用无法织布的麻头、破旧衣物、烂渔网造纸,原材料没有严格筛选,树皮纤维、麻纤维、丝绸纤维没有严格制定比例,也没有使用草木灰碱水浸泡,造出的纸张肯定也不会太好,但这种纸张也是特种纸张,毕竟不是使用草木纤维制造的纸张,而是以麻、丝纤维为主,即便是废物利用的麻头、敝布、渔网,纸张成分也是以价格更高的麻、丝纤维为主,价格也高了太多。 质量参差不齐,价格又居高不下,虽然蔡伦改进了纸张技术,书生们也还是以竹简为主,即便是三公也是如此。 标准很重要,董虎所用的特种纸张与蔡伦所造的特种纸张并无本质的差别,无非是选用的原材料有些差别,而且他对原材料的质量也较为看重,造出来的纸张更好些,同样的,特种纸张的造价也昂贵些。 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很少,总不能让董虎在纸币上印制一枚铜钱代表一文钱,一文钱一文钱的印制吧?那还不得亏掉大门牙?更何况,任何新鲜事物都需要一个接受过程,从来都没出现纸币,他一个边缘“小反贼”拿纸币当铜钱,换了董虎自己,估计也会第一时间拿着纸币兑换了铜钱。 铜钱不足,董虎即便把大脑袋挠成了地中海,那也是没有丁点法子,也只能让胡三、董越两人自求多福。 并州全境夺了回来,董虎、董瑁两兄弟却没能发了大财,於夫罗、呼厨泉虽然没有一把火烧了仓库里的粮食,但他们却带着劫掠的铜钱跑路了,即便董虎把太原郡残存的各大家族全都抄家了,也没扒拉出来五万万钱。看着自己的钱这么少,心下就有极度强烈的冲动,很想立马越境追杀於夫罗、呼厨泉兄弟,把他们搜刮的铜钱全都抢过来。 心下有着强烈的冲动,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冲动,最后也只能向雒阳送了封越境剿贼的请奏,但他也知道,始终将他当成重大威胁的朝廷是不可能让他越境进入涉县的。 逃入涉县的匈奴人没办法越境剿贼,跑去了雒阳的兵马也成了断了线的风筝,董虎心下无可奈何,在晋阳城内与董瑁了解了些太原郡的情况后,他也只能前往昭余泽,主持屯田兵卒事宜。 董虎北上雁门郡时,无论随同的二三十万黄巾军俘虏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为了生存而战斗,数年来也一直维持着较高的常备兵力,但太原郡在并州的腹心,想要维持更高的兵力几乎是想也别想的事情,但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帮董虎解决了这个问题,在两兄弟杀入太原郡后,数万匈奴人四处抓捕青壮汉民,想用董虎烙字的法子,强行将五万汉民青壮变成匈奴人,想用这个法子来恢复曾经强大的匈奴族。 都是同样的烙字,董虎能够轻易控制住烙了字的羌人,不是因为他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背后还站着强大的大汉朝,即便烙了字的羌人心有怨气,即便当日在凉州造反杀了董虎,他们的日后也只会有一个结果,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下,最后也只能老实听话。 董虎再如何胡言乱语,那也没有反叛大汉朝,也还在大汉朝的北面戍守边疆,可於夫罗兄弟却是造反,即便在汉人脑门上烙了字,即便这些烙了字的汉民造反了,也只有功而无过,与当日董虎在造反羌人脑门上烙字做记号有千差万别,匈奴人想要短时间内吞并这些汉民基本上不可能。 但五万汉民脑门上有了个“奴”字,这个印记也必然成了他们一辈子的耻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贱视的一群人,注定会成为被人排挤的一群人。 董虎手里就有好几万配字军,自是知道烙了字后的人会有怎样的变化,知道这个时候将他们划拉进入董部义从后,又会有如何多的好处。 人是需要认同、归属感的,在董虎吞掉了参狼羌后,因一些现实需要,自此董虎成了高原羌的一部头领,也就有了“董部义从”这个开始。 “义从”指的是大汉朝征募的羌胡兵卒,是仆从军性质的称呼,但因大汉朝的财力不足,无法常年维持更多汉兵,往往都是战时征募战后解散,如此就没办法保证兵卒的战力,而常年生存在混乱边地的羌胡就成了大汉朝最好的战士,原本“仆从军”性质的“义从”军也成了强大的代名词。 在董虎吞下了参狼羌后,算是为了“汉化”吧,他就将参狼羌改成了“董部”一族,这符合羌胡部族的规矩,通常情况下,羌胡部族都是以首领的名字命名,这样的部族大多都是些小部族,若是以地名或姓氏命名,基本上都是大部族。 当日击败了参狼羌后,董虎并未想得太多,只是想着在临洮南面建立一道防线,将参狼羌汉化,成为亲近临洮的一支高原羌部族,阻止高原羌向临洮侵入,但也从那个时候,董虎名下就有了两支军队,一支董部义从,一支临洮雇佣兵。 最初的董部义从只是董虎的几百兄弟和参狼谷内一些青壮女人,当他击败了小将阎行后,一次性在近万俘虏脑门上烙了字后,以及后来不住抓俘虏烙字,事实上董部义从就是由一群烙了字的羌人组建的,五万被匈奴人烙了字的汉民在加入了董部义从后,同样都是脑门上烙了字,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似的,彼此反而更为亲近一些。 若是於夫罗兄弟没有抓了五万太原郡汉民烙字,董虎反而不容易将这么多人变成了屯田兵卒,这会引起百姓极大的反感,毕竟这个时候还不是天下大乱时候,天下大乱,诸侯相互混战厮杀,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只要有口吃的,让干啥都成! 天下未乱,虽说日子苦些,那也比当兵送死强了许多不是?董虎若想强行将所有人变成屯田兵卒是极为困难的,可於夫罗兄弟的所作所为反而让很困难的事情变得极为简单了,董虎手里也一下子多了五万青壮兵卒,当然了,他并不准备让太原郡始终维持紧张战备情形,五万太原郡屯田兵只保留五千正兵、五千辅兵,余者都是预备役民兵。 太原郡是并州的腹心,是并州九郡最富裕的地方,是并州的钱袋子,若是把这里变成了穷兵黩武的雁门郡,并州也就没了钱袋子。 在雁门郡时,董虎尽管心下也忧愁着从哪里扒拉钱财,但他心下也知道,只要保证了十万兵卒的吃喝用度,即便不给兵卒、将领们发放铜钱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匈奴人不发铜钱,不会有任何问题,鲜卑人、乌丸人没有铜钱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雁门关以北与草原没有太大的区别,彼此之间很少有经济活动,有无铜钱都无太大的关系,可这种情况仅属于雁门关以北,一旦进入雁门关以南,兵卒就需要铜钱! 董虎不准备把太原郡变成另一个雁门郡,日常只需要维持五千正兵即可,但这不代表他就会懈怠军队建设,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要注重兵卒的训练事情。 方圆百里的昭余泽是上天赐予太原郡的礼物,围绕在这个大湖周边有八个县城,这里也是人丁密集的地方,董瑁坐镇晋阳督理民务,董虎前往昭余泽督理军务,直接在这里建立太原郡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与此同时,他的眼睛还盯着死守襄陵、杨县的白波军。 董虎很想杀入河东郡,也想越境杀入涉县,但他知道,小公主可以领着他的兵马进入这些地方,他却不能够进入,盖因这些地方太过重要,自涉县可以直接杀到冀州政治中心邺城,自河东向西可威胁长安三辅,向东可威逼帝都雒阳,他是朝廷内定的准反贼,一旦领兵进入这样的战略重地,那后果…… 正文 第346章 另一个五子良将徐晃 火堆不时炸裂迸射出一些火花,木架上面的瓮坛里散发着浓烈香气,若是往日,围拢在火堆旁的十余人早就吵嚷着争抢瓮坛里的肉块,可现在却无一人开口,所有人只是呆坐在一旁…… “唉……” 白波军二头领杨奉随手将手中木枝扔入火堆,众人没有转头看向绑着染血绷带的他,只是默默看着不时炸响的火堆。 “老三,现在怎么办?” “匈奴人丢了太原郡、上党郡,大哥又战死了,咱们……还能去哪里?” 韩暹看了眼杨奉,随手将树枝扔到火堆里,转头看向屋外歪七斜八躺着的兄弟,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咱们可还有任何退路?那董虎在上党郡屯驻了两万五千精锐,咱们根本没有办法自上党郡与黑山军会合。” “南面有卫家兄弟,东面有长安三辅兵马,那董虎又在北面、东面堵着咱们的退路,咱们还能撤往何处?” 小帅李乐犹豫道:“朝廷不可靠,继续留在河东肯定都得死,实在不行,咱们就投靠了那董虎算了!” 杨奉皱眉道:“朝廷不可靠,可那董虎就真的可靠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提出的那些条件,一旦咱们舍弃了兵马,那就与待宰的鸡没有区别!” 李乐还要开口,胡才一把将他拉住。 “那董虎没有杀入河东郡,多多少少还算是不错的,咱们的兄弟太多了,这么下去也绝对无法长久。” 说到此处,胡才转头看向人群中一青年。 “徐晃,你得来的消息可真?” 徐晃字公明,河东郡杨县人,白波军起事造反地点是襄陵县白波谷,而杨县就在白波谷北面,是进入太原郡的必经道路,在白波军造反时,襄陵、杨县最先沦陷,徐晃的家人被杨奉抓住后,他也成了杨奉名下一将。 胡才开口询问,徐晃起身抱拳道:“徐晃也不知道上艾县那里传来的消息真伪,但末将以为可以试一试,若将军中老弱送与那董虎,以此换取背后安全,我军尚可暂留在襄陵、杨县,或是借道上党郡也是可以的。” 一干人默默点头,他们在数日前就知道了董虎与黑山军的交易,只是没人敢相信这种事情,用人丁换粮食、兵器,这几乎就与鼓励黑山军劫掠冀州人丁没有任何区别,一旦让朝廷得知了此事又会如何? 杨奉看向一干人,说道:“那董虎行事怪异,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耍诈,但咱们也没了任何退路,若能暂稳住那董虎也算是不错的。” 韩暹面无表情道:“跟着咱们的百姓太多了,散去一些也算是为咱们省了些粮食,反正都是无路可走,干脆就把百姓都送给那董虎算了,咱们只留着两万精壮就够了。” 一干人相视,最后又都默默点头,老弱妇孺太多,想跑都跑不快。 “就这么决定吧!” 见所有人都不开口,杨奉转头看向徐晃。 “那董虎喜好财货,你带着人前往晋阳,院子里的铜钱带走一半,尽可能地买些刀兵回来。” 听着杨奉要拿出一半财货,一干人本能地张嘴想要阻止,但嘴巴张开后,又都齐齐摇头叹息,无一人出声反对。 关东豪强卫家、范家聚集了一万兵马,白波军虽有十万人,强攻数次闻喜、安邑县也未能攻下,就在一个月前,小将卫固、卫觊、范先等人竟领万人击败了郭太,郭太当场战死,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也只能带着人撤回襄陵。 不逃回襄陵还罢,逃回后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匈奴人战败逃去了涉县,十万白波军竟成了牢笼中的困兽,也幸好董虎没有南下杀入河东郡境内,给了他们一些喘息机会,可十万人总不能就这么困死在襄陵、杨县吧? 董虎亲自坐镇昭余泽,一边督练刚刚吞入的五万屯田汉兵,一边盯着白波军。新吞入的五万汉兵比当日俘虏的黄巾军还要不如,至少当日俘虏的黄巾军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在俘获了他们后就彻底死了心,无论董虎如何折腾,这些人都不会反抗,与当年招募临洮雇佣兵有着千差万别。当年招募两千佣兵时,董虎算是连哄带骗,花了好大功夫这才让他们老实听话的,而现在的五万屯田汉兵虽然不是当日的佣兵,但要让他们习惯军中规矩,同样需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最难的就是一开始,一旦所有人习惯了军中规矩后,之后的事情反而简单了,只需要日复一日勤加习练军阵厮杀即可,董虎只需要让人监督下面的将领即可,花费的精力反而不需要这么多。 所有兵卒都要知道最高统帅是谁,都要知道他们对谁效忠,从养的几百兄弟姐妹到两千佣兵、河湟谷地内数万董部义从、雁门郡所属十万兵马,最一开始时都是董虎亲自督管一段时间的,都需要让兵卒见到自己长得啥样,若连最高统帅、最终效忠对象都不知道是谁,手下将领同样能成为第二个刘备,照样能做出刘备每每拐跑他人兵卒、将领事情来。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即便他极为信任手下任何一个副将,也是要做一些保险的事情。 董虎亲自督练五万新兵,至少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各级将领,至少不会发生“五日一练”时不会不走入军营,至少要知道他制定的军规军纪,只是他没想到白波军会将徐晃送到他面前,更没想到徐晃会带着将近十万老弱妇孺前来…… 董重打量着单膝跪地抱拳的徐晃好一会,对着目露怪异的董虎开口。 “大兄你看他的大斧,这家伙恐怕不简单。” 董虎默默点头,但他并未开口,当他去拿徐晃的大斧时,徐晃手臂动了一下,之后就未有任何动作。 “嗡……砰!” 董虎掂量了下大斧重量,手掌猛然转动,大斧如同个螺旋在手里旋转,下一刻又重重刺入面前地面,如同长矛一样,连同整个斧面近乎全部刺入泥土中,看到这一幕,徐晃陡然绷紧了身体。 “徐晃字公明……” “自文远那小子离开后,咱就总觉得身边缺了个合适亲随,徐晃你就跟在本将军身边吧。” 董厚、董重、董骨等人全都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们并未开口多说什么,知道自己大兄又起了爱才心思。 “起来吧。” 董虎将开山大斧还给徐晃,徐晃犹豫了下,正待开口时,董虎却转身走向无数惶恐不安的百姓,尽管他们是白波军,可在董虎眼里,他们只是些衣食无着的穷苦百姓。 董重与一干将领跟随在董虎身后,在经过徐晃时拍了下他肩膀,什么话语也未说,跟着董虎走向一阵骚动的无数衣衫褴褛,见众人如此,徐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提着大斧跟在所有人身后。 对于董虎来说,此时的黄巾军已经变质了,除了黑山军外,其余的黄巾军余部都只是些流匪,或许他们的上层日子好过一些,但最底层的老弱妇孺一准是眼前的情景,若再过十年,面前的无数男男女女能活下来的,有一成都算是烧高香了。 随着一干将领脚步,无数男女老幼也在不断紧缩、后退,可他们又能退到哪里? 来到一妇人面前,妇人蓬头垢面,男人粗布衣物裹在瘦小的身上显然有些宽大,对于惯于剥了死人衣物的人来说,一眼就知道她的衣物是从战死的兵卒身上剥下的。 一个十五六的女人,在面对九尺壮硕大汉时,本能地就想要退缩,但面前的男人好像不容她拒绝似的,伸手从她怀里抱过年仅一岁的孩子…… “本将军只说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太原郡遭受了些兵乱,现在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你们,若还能走得动的,都要前往太原郡,只有越过雁门关,你们才能得到活命的粮食。” “第二件事,从今日起,你们就是董部义从的一员,是屯田军户,关于屯田军户需要遵守哪些规矩……自会有人告诉你们。” 董虎抱着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娃娃,随手将衣兜里的麦芽糖塞入娃娃嘴里,说完两件事情后,又转头看向徐晃。 “公明,暂时你来做他们的头领,趁着现在还未天冷,赶紧将人送去间城。” 徐晃犹豫了下,他有些没明白董虎为何初一见面就这么信任自己,但还是双手抱拳。 “诺!” 董虎又看向董厚。 “厚,从各军抽调一些人,以年岁稍大、有些伤残兵卒为主,将他们充入这些百姓之中,以万人为一屯寨,督练军将、主理农耕民务官吏给予配齐,此事不要拖延,还有……卫生要放在第一位,所有人都要洗了干净,衣物好坏且不论,但要干净、保暖,衣物若是不足就派人去晋阳取。” “诺!” “吴霸。” “你与公明一同带领他们前往间城,自今日起,你就是间城的屯将。” “吴霸领令!” …… 董部义从安置百姓与督管军队差不多,是按照军事化管理的,以万人为单位,一万人就是一个屯寨,每一个屯寨的起初都像是一个万人军营,之后就逐渐变成一个村落,只不过这样的村落具有相当防御性,不仅外围有护城壕沟、箭楼,内部同样有各种防御性设施,初时时间短、人力不足,外围就用木栅栏围着,后来就变成了两步厚土墙。 每一个万人屯寨都附带着数量不一的临时耕种村寨,临时村寨的防御要差了太多,只是耕种时节的临时住处,是为了方便耕种的地方,除此之外,基本上都是聚集在万人屯寨内,不仅方便练兵、织布、烧砖、炼铁锻造……同时也能避免贼人劫掠,减少人员的损失。 雁门关以北的人丁很少,即便增加了二三十万人,也只能自马邑至平城一线建造万人屯寨,二三十万人只能排列在一条直线上,想要左右散落基本上不可能,而徐晃带来的十万老弱就有了人丁可以左右散落建造万人屯寨,让“大同镇”的防御体系更加厚实。 正文 第347章 同时越过两道线【谢谢朋友们支持】 太原郡人丁不足,若有现有的五倍百万人丁,徐晃带过来的十万人或许不需要北上,可若匈奴人、白波军劫掠了一遍后,仅有二十万人丁的太原郡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养活十万饥民的,自“大同镇”调粮不是不可以,但这需要调动整个大同镇所有人丁,而且还要在崎岖难行的山岭中运粮。 自董虎拿下了太原郡后,南下调粮就没有断过,但这也只能抽调三五千人,所运的粮食也无法供养十万人的地步,即便能供养,这些人也不适合留在太原郡,毕竟他们劫掠过太原郡百姓。 董虎初一见到徐晃,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无论杨奉是如何想法,既然落在正挠头无人可用的董虎手里,那就没有把人放走的道理。 白波军不仅送来了大将和人丁,更送过来五六万万钱,看着一箱箱铜钱,他的大嘴就没合拢过,强按着干掉杨奉等人的冲动,重重拍着徐晃的肩膀感慨……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也罢!” “既然白波军不信咱,咱也不强求,公明你就安安心心的带着百姓前往间城,白波军的事情你就莫管了,把百姓安置稳妥当了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董虎重重拍打着新收下的爱将,嘴咧得老大,事情到了这一步,徐晃也只能点头答应。 “诺。” 徐晃比张辽年长,是一名成熟的将领,在杨奉没抓住他时,他是杨县县尉,也就是说他是朝廷的官吏,若没有董虎的存在,在白波军、匈奴人杀入太原郡后,董卓会被调入并州、河东,在董卓手下大将李傕击败了白波军后,杨奉就投降了李傕,成了凉州军董卓名下一员将领。 杨奉抓住的徐晃,杨奉投降了李傕后,徐晃也成了凉州一系将领,但在董卓死后,李傕、郭汜相互争斗不断,徐晃就跟着杨奉趁机脱离了李傕,护卫着皇帝刘协逃离长安,当一干人跑回雒阳后,徐晃又劝杨奉投靠曹操,之后杨奉身死,徐晃成了曹操手下大将。 相比一直跟随吕布到死的张辽,徐晃在“忠诚”上要差了些,没有因为是朝廷的将领而至死不降,投降了杨奉、李傕后也没有太过忠贞效死,但徐晃在投靠了曹操后,一直混到死也没背叛,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后世人谁没看过几集《三国》电视剧?董虎自是知道一些徐晃的事情,能成为五子良将的又岂会差了? 董赤驻防燕然山,刘弃驻扎姑衍山,华雄、董耀、张辽驻扎弹汗山,董信驻扎诸闻泽,刑勇驻扎富平县,河套三郡仅有不懂兵事的蔡邕,这里肯定是需要一员大将的,平城大同镇、仇水谷地宣府镇、太原郡晋阳,这些地方同样需要大将镇守,来年还需要数员大将杀入凉州河西四郡,打通与河湟谷地的道路,可董虎手里并无这么多可用大将,正愁着无大将可用时,徐晃跑到了自己面前,那他哪里愿意放过? 董虎很潇洒地给杨奉等人写了封信,随意派了个人送去襄陵县,并送了两万杆长枪和五千把刀……反正董虎是挺坑的,原本每把刀只需要五六百钱,杨奉等人拿出了五万万钱,他才给了这么点武器,可不就太坑了么?当然了,董虎也在信件上写了很清楚,他们白波军与黑山军不一样,黑山军没有造反,而他们却造反了,卖给他们武器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他还答应了他们后背安全,五万万钱买两万人的后路安全,他们不亏! 从徐晃嘴里得知那帮家伙手里还有五万万钱,董虎这才突然想起河东郡垣曲、汾阳、新绛、曲沃、翼城、闻喜、谢县、平陆、夏县、广昌都有大汉朝的铜矿,最重要的是河东郡还有巨大利益的盐场,是一处极为富庶的地方。 知道了白波军抢了不少铜钱,董虎就不愿意放开了上党郡的道路,可若他们愿意再花五万万钱,他就可以考虑让开上党郡道路,让他们与黑山军汇合。 信件送到杨奉等人手里后,气得一干人鼻息粗重,但他们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就在这个档口,卫固、卫觊、范先三员小将领着一万兵卒杀了过来…… “杀一名贼人,赏钱千钱!” “杀——” 身披甲胄的卫觊拔剑,在重赏刺激下,无数人扛着梯子疯狂攻城,没有多少守城经验的白波军只能在城头与河东军浴血拼杀。 “杀——” 杨奉大怒,一刀砍死了一名兵卒,又一脚将一人踢下城头。 “金汁……用金汁——” 杨奉在城头不停游走怒吼,一盆盆冒着热气的屎尿向着城下泼洒,从上午一直厮杀到天色将暗,强攻了一日的河东军这才缓缓退去…… “呼……” “累死老子了……” 李乐取下冒着热气的头盔,无力躺在女墙下。 “娘的……” “快去给老子去取水!” 李乐踢了下一旁的小卒,这才转头看向依然远眺城外的杨奉。 “杨奉,若那该死的卫家小贼继续这么疯狂下去,咱们可能坚守不了多少时间,要不……咱们就把铜钱都给了那该死的董虎算了。” 听着他话语,杨奉也无力做到李乐身边,苦笑叹息。 “你当老子不愿花钱买命?可那董虎真的愿意给咱们让开一条路吗?若是半路砍了你我的脑袋又当如何?” 李乐皱眉道:“卫家小混蛋就是要砍了你我的头颅,若是不冒险一试,咱们肯定会死在这里。” “砰!” 杨奉重重一拳砸在地面。 “给他!” 杨奉等人很清楚,若无法击败城外的河东兵马,他们若想活,要么后撤进入太原郡,向董虎低头投降,他们会被安置在河套三郡,日后休想再碰触任何兵马,与此同时,抢掠了半年的钱财也要全部上交,与其如此,他们更愿意带着兵马跑去太行山黑山军地盘。 在卫固、卫觊、范先强攻襄陵后,刚刚送走徐晃的董虎就后悔了,后悔将徐晃这个“反贼”送去大同镇,若徐晃还在,就可以让他带着五千骑杀到襄陵,逼着杨奉他们交出铜钱。 董虎想着是不是让董重假装匈奴人杀入河东郡呢,孙牛从上党郡送来了两个消息,不是白波军的事情,而是“於夫罗入雒阳为质和丁原任河内太守”的消息…… “哼!” 董虎心下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他不在乎丁原、吕布,即便那吕布武力值天下第一,他也不甚在意,但他极为恼怒朝廷再次招抚匈奴人的行为。 董厚拍了下他的肩膀,叹息道:“可一可二不可三,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已经从咱们兄弟手里逃脱了两次,日后……当是你我兄弟的生死大敌。” 董虎郑重说道:“那些匈奴人绝对是咱们的生死大敌,不杀他们……咱心下总是不安,但现在……恐怕是没了机会。” 董虎、董重两人很清楚,若於夫罗兄弟只是随意派个人前往雒阳,雒阳朝廷十有八九不会这么快同意招抚,可若匈奴单于於夫罗、右贤王去卑亲自前往雒阳为质子,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来人。” 亲随董箭上前。 “传令董小乙、孙牛立即杀入涉县,即便不能全部干掉匈奴人,也要给老子打残他们!” “立即传令裴元昭、黄龙,让他们派人告诉张燕一声,他们黑山军若敢帮助匈奴人,那就别怪老子连他们一起干掉!” “朝廷招降匈奴人……老子不过日子了!” “传令董重、董骨给老子杀入河东郡,什么这个那个的,老子后悔了,把白波贼都给老子俘虏!临汾以北的百姓都是白波贼,把所有人都给老子抓过来!” “立即传令!” 董虎真的生气了,董箭郑重抱拳。 “诺!” 董箭大步离去,董厚张了张嘴,想要劝解两句,最后却变成了…… “这样也好,省的这些人时时威胁着并州境内,咱们也没办法抽调兵卒杀入凉州剿贼。” 董虎只是点了点头,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很清楚进入涉县、河东境内会有怎样的政治风波,但这些还比不得干掉匈奴人更为重要。 “厚……这里就交给你了,咱可能要立即返回平城。” 董厚沉默少许,点头道:“越境进入冀州、河东郡后,很可能会激怒了朝廷,大兄回平城表明下态度也算妥当。” 董虎皱眉片刻道:“孙牛、小乙、重、骨他们在事后都要返回平城,这里给你留一万平城本部兵马,此战所有俘虏全部送去雁门郡。” “一万平城兵马需要分出五千卒留在上党郡,五千卒可以留在你身边,帮着你镇压昭余泽,这里就留下你一人,你要谨慎些。” 董厚郑重道:“大兄放心,厚不会让太原郡、上党郡有任何闪失!” 董虎拍了拍他肩膀,董赤、董厚都是斥候营大队长,也都是极为谨慎的人,让他留在太原郡也能让董虎安心一些。 孙牛的一封信打散了董虎算计杨奉等人铜钱的心情,而是选择了暴力抢夺。 自潞县越过漳水杀入涉县也好,或是沿着汾水南下杀入河东郡境内也罢,无论他踏过了哪一条线,都会引起极大的政治风波,也就变成了要么不过线,继续做个憋屈的乖宝宝,要么一撅腚同时越过两道线。 於夫罗兄弟带着匈奴残部逃入涉县,踏入了冀州境内,而涉县是太行山八径之一的滏口陉西端出入口,是可以直接杀到冀州政治中心的邺城重要道路,也就是说,一旦董虎越过漳水杀向涉县,匈奴人就可以继续向冀州腹心逃亡,别的人或许逃不掉,但只要匈奴骑兵一心逃跑是肯定逃得掉的,为了再次重创匈奴残部,而且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干掉他们情况下,自己反而要承担重大政治风险,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亏。 董虎哪里愿意吃这种闷亏,东边吃亏,就要西面补一补,反正都是越界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董重、董骨带着八千精锐骑杀入河东郡,把临汾县以北的百姓全都抢了再说。 正文 第348章 干掉隐忧和撅屁股挨打 犯了错就要撅腚准备好挨板子,董虎对董重、董骨、董小乙、孙牛四员爱将下了军令后,正儿巴经与皇帝刘宏、准太师董卓再次各写了封信件,他也不愿意继续留在昭余泽大湖督练兵马了,一撅腚跑去了晋阳,与兄弟董瑁倒了半天苦水后,再次一撅腚北上郡。 董重、董骨两兄弟很有些无语,若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越过漳水、杀入河东,又何须跟个老太太似的这么磨叽? “大兄有时就是不怎么爽利!” 董重摇头苦笑,董骨原是卑禾羌族长,卑禾羌又不得不臣服烧当羌,董骨吃的苦、忍的憋屈多一些,对一些事情看得也比董重透彻,听了董重话语后,叹气一声。 “重,你别不服气,虽说现在看着是大兄犹豫不决,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看着结果相同,事实上大兄若不犹豫不决,此次咱们主动越境杀入河东郡后,恐怕造成的后果会很严重。” 董重一阵皱眉,董骨再次开口。 “早些年时,大兄也不是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不是没有说过出格话语,但都是因为朝廷主动出格在前,这才激起大兄的出格行为。” “就如今次咱们南下攻打太原郡,朝廷让咱们攻打匈奴人,但朝廷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事情,咱们就不能主动越线,咱们的地盘很大,人丁却很少,挡住北面的鲜卑之时,还要稳住整个并州,咱们力量分散之时,不能处处为敌,尤其不能成为大汉朝的叛逆。” “不能成为大汉朝的叛逆,就不能主动越线威胁到了冀州,更不能主动杀入河东郡威胁到长安三辅和帝都雒阳,但现在不一样了,朝廷再次招抚造反的匈奴人,咱们越境也就有了理由,毕竟朝廷之前是招抚了匈奴人的,而且匈奴人也确实造反了。” 董重默默点头,他听明白了董骨的话语,整个并州还不到八十万人,董虎手里看似兵马有十万之多,可这是他手里所有的青壮男人,是他能够动用的极限兵力,而这些兵马却要镇守整个漠北草原、漠南草原、整个并州,不仅要防御四十万鲜卑人,回头还要与凉州十余万反贼干仗,仅维持这种局面就已经极为勉强了,若是再与背后的大汉朝彻底翻脸,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董虎不怕皇帝刘宏翻脸,不怕朝廷出兵攻打,可一旦大汉朝与他成了敌人后,他就必须做出取舍,必须将伸入草原的手缩回来,就意味着他要放弃对鲜卑人的打压,转而应对南面朝廷的威胁。 鲜卑人的战略眼光极为短视,他们并未选择率先占据万里草原之心,而是选择了整个草原的东南一角,选择了与乌丸人彼此拼消耗,也幸亏北匈奴全部西迁了,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万里草原,这才让鲜卑人成了矬子里的个高的那个。 可现在不一样了,魁头四兄弟在董虎的逼迫下退出了弹汗山,在刘弃占据了姑衍山、华雄占据弹汗山后,魁头四兄弟不得不转向东燕山,可若董虎一旦退出漠北草原,他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魁头四兄弟一定会转而霸占漠北草原之心,一定会霸占真正可以称霸万里草原最重要的地方,一旦董虎退出漠北草原,不仅没能干掉五胡中的一霸,反而帮着他们走向真正草原霸主的正确道路,这是董虎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若还是临洮羊杂汤的娃娃,没有屁个力量时候,即便他想改变一些东西也没有法子,可现在董虎有了力量,天下不天下的且不论,他的第一目标就是干掉五胡几个混蛋再说,只要干掉了这些家伙,他就不认为自己白活了一回,其次才是大乱后的天下诸侯争霸事情。 当下董虎的身份依然是河湟羌王、高原羌王,想要顺利的身份转换,他就不能成为大汉朝的叛乱者,就不能毫无理由的过线,一旦过了线,也要老实的伸着脑袋让人敲打,撅着屁股让人打板子。 董重听明白了董骨的话语,也就明白了为何打了这一场架后,所有人都要立即返回雁门郡,再次进行自我惩罚一番。 “骨,不信等着瞧,咱们抢了白波军的铜钱后,估计咱们还要给胡三那混蛋送军饷!” 董骨叹气道:“你我兄弟也别想这么多了,给胡三他们送钱,总好过给别人。” “走了!” 董骨猛然踢动战马,一马当先越过并州边境,向着南方襄陵县方向杀入,董重摇了摇头,也带着三千重甲骑紧随其后。 八千骑并未急行杀到襄陵城下,几乎就是另一个豫州时的翻版,千骑为队散开,沿着汾水河谷一字横排散开,俘虏、抓获能够看到的任何人。行军速度不是很快,但却让正在狂攻襄陵城的河东郡兵马大惊,卫固、卫觊、范先在得知了并州军南下侵入河东后,连夜急行退入临汾,并向雒阳八百里加急送信。 在董重、董骨领八千骑南下后,董小乙、孙牛领两万五千精锐步骑自潞县越过漳水,呼厨泉所领匈奴残部根本没有想到一个月没有动静的董部义从会突然过河。 不仅呼厨泉没有想到董小乙、孙牛会突然挥刀杀入,黑山军左髭文、刘石、青牛角、左校、郭大贤、李大目、于氐根诸部都未能想到,聚集在“滏口陉”周边的黑山军头领们正商议着是不是与董部义从死磕时,张燕的信使寻了过来,一干黑山军头领们争吵了半日后,齐齐选择了紧守营寨,对呼厨泉的求救皆不予理会,气得呼厨泉破口大骂。 “狗贼董虎——” 呼厨泉没想到董小乙、孙牛会突然动手,在两万精锐步卒不计代价的狂攻下,尽管退无可退的匈奴人在山中拼死抵挡数日,呼厨泉最后还是带着四千骑匈奴逃了,至于数万两条腿的老弱妇孺…… “全宰了。” 面对两三万俘虏时,孙牛有些犹豫,是不是将这些人全部送入矿场为奴时,董小乙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像是不愿听他人任何劝解似的,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孙牛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用着马鞭轻敲了下手下。 “干完活回家!” 话语说罢,孙牛也拨转马头,踢马去追董小乙,仅片刻,不大山谷内传出震天哀求、凄厉、不甘、诅咒…… 半日,仅半日,已经杀到武安县十里的两三万董部义从全部转而向西,直至两日后,一干黑山军头领得知了董小乙、孙牛渡过漳水后,这才纷纷走出营寨,来到臭气熏天的山谷,即便董部义从挖了坑掩埋尸体,浓重尸臭也从龟裂的土块中散发出来,弥漫着整个不大山谷。 “幸好……” 黄牛角说了句,大小头领近百却无一人开口应和,过了许久,郭大贤突然吐了口痰水。 “全死了最好,自从那些匈奴人待在老子身边,老子就没睡过一日安稳的觉!” 一些人相视后默默点头。 “匈奴人与咱们不是一个道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捅咱们刀子,那董虎也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忙。” “哼!那於夫罗跑去了雒阳做狗,狗皇帝若让他们咬咱们,他们难道还敢不听话?反正老子是不信任他们!” “咱们自己都难以养活自己呢,哪还有田地分给他们……” “行了,人都被那董虎杀了个精光,咱们说这些也是无用,老子就是有些担心那董虎,能突然杀过来宰了那些匈奴人,自然也能突然杀过来砍了咱们的头颅,老子觉得……那个小子太过狡猾,还是当小心些……” 左髭文开口,所有人都不开口了,他们也都有些担心董部义从毫无征兆地突然越境杀到他们家门口,但他们的担忧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董小乙、孙牛在退回上党郡后,并未继续停留在上党郡,而是带着两万步骑返回了平城,除了留下五千步卒在长子县外,余者全都离开了上党郡,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不仅“白径”黑山军各部头领放下了心,常山郡境内的张燕所部黑山军也松了口气,原本应该担忧董虎对白波军动手的他们,也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白波军与匈奴人勾结。” 董虎对张燕一干黑山军的解释就这么简单的一句,也正因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解释,黑山军各部全都对他对白波军动手选择了视而不见。 董虎、董瑁兄弟在夺回太原郡、上党郡后,董部义从一连一个月都龟缩在境内,董虎若跑去了上党郡趴着,即便半年不对逃入涉县境内的匈奴人动手,呼厨泉也是极为担心的,可董虎却先是前往上艾县,继而又跑到昭余泽大湖趴着,一两个月没有任何动静,在於夫罗前往雒阳为质子后,呼厨泉就认为董虎不敢继续开战,这与他们逃入离石县后情形一样,这些家伙被朝廷安置在离石县后,董虎就像是彻底遗忘了他们。 呼厨泉没意想到董虎会突然动手,杨奉、韩暹、李乐、胡才等人也没想到董重、董骨会举起屠刀,这些人不是没想到过董虎落井下石,但他们也着实没了任何选择机会,在八千骑逼退了河东兵马后,也只能开城迎接援军,可他们哪里想得到,八千骑刚进入城内就把杨奉、韩暹、李乐、胡才四人的脑袋砍了,在三千全身披甲的重甲骑逼迫下,一两万人也都乖乖放下了武器投降。 董骨提着四颗头颅出现在临汾城下,扔下四颗头颅后,一句话语也未说,转身带着五千骑返回并州,但在进入并州时,身边却多了将近十万河东百姓。 正文 第349章 逼迫与困境中是胡三 董虎一撅腚跑了,仅一个月,董重、董骨、董小乙、孙牛便带着两三万精锐北上返回平城,除了押解着将近十万人北上外,此次斩获的将近二十万万钱全都留在了晋阳府库,与此同时董虎也从军中抽调了一些老弱在太原郡、上党郡二十九城建立粮油盐酒铁布店铺,他的羊杂汤食肆也在各城重新开张,他准备建立自己的董家商号…… “砰!” 皇帝病了,当刘宏从外面转了一圈后就生病了,雒阳城也瞬间紧张起来,可当冀州、河东郡送来紧急消息后,躺在床上的刘宏还是没能忍住怒火,一把将药碗摔在地上。 “郭胜,这就是你们说的忠臣吗?” “啊——” 在皇帝摔下药碗时,满是汤药味的房内跪了一地,郭胜听着皇帝的愤怒,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感慨,但他也不敢此时胡乱开口,只是将头颅低得更狠些。 “那小混蛋在雁门郡不与任何人发放铜钱,现今却要向朕讨要铜钱……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真想造反吗——” 房内依然无一人开口应答…… “蹇硕。” 蹇硕忙上前跪倒。 “老奴在。” “告诉那於夫罗,朕将征募千骑胡骑,他可以任长水营校尉。” 听了这些话语,不等蹇硕答应,郭胜没能忍住慌忙膝行上前。 “陛下万万不可啊!匈奴皆不可信……” “你闭嘴——” 刘宏大怒,指着郭胜大骂。 “匈奴人不可信……那该死小混蛋越境侵入冀州、河东郡就可信吗——” “陛下……” “你闭嘴——” 郭胜还要劝解,刘宏暴怒,拿着靠枕砸在他头上。 “朕是皇帝——” “朕就是要让那於夫罗做长水营校尉——” 皇帝暴怒,郭胜最后也只能伏在地上不敢再劝,而蹇硕却重重叩头。 “老奴以为匈奴人是可信的,至少现在是可信的!” “蹇硕你……” “郭公公!那於夫罗都已经亲自前来了雒阳称臣,匈奴单于前来为质,郭公公难道还不相信匈奴人可信的吗?若是那临洮小儿独身前来雒阳,本公也相信那小儿可信,可他并未前来!” 蹇硕头也未抬,郭胜连连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不语。 “哼!” 刘宏冷哼不满。 “朕意已决,於夫罗可为长水营校尉,匈奴人可以停留在河内,着人立即前往并州,严令那小混蛋给朕滚回雁门郡,否则……” “哼!” 皇帝恼怒,一干宦官不敢劝解,只能点头答应,但在他们刚刚退出皇帝寝宫后,一干人顿时起了争执,而率先开口不满的则是中常侍张让。 张让对郭胜很是不满,冷声道:“郭公公,到了此时你怎么还向着那小混蛋?” 郭胜阴沉着脸看向所有人,冷哼道:“你们不是没有看到虎娃送来的信件,一个多月前,虎娃就请命剿灭了作乱的匈奴人、白波贼,一个多月来,他一直没有任何越界行为,若你们不赞同那该死的於夫罗请降,虎娃又如何会无君命越境?” “虎娃越境进入涉县、河东郡是不假,本公就想问问各位,虎娃有无砍了白波贼一干贼帅?虎娃在杀了一干匈奴人、全部俘获了白波贼后,有无退出冀州、河东郡?” “你们信不信,不出数日,太原郡必传来虎娃领兵返回雁门郡消息!” 郭胜心下极为恼怒,他与董虎打交道了七八年,对董部义从的事情了解得也多一些,虽说一群混账不怎么听从朝廷的命令,可也从未主动危害过朝廷任何行为,反倒是匈奴人一再劫掠大汉朝百姓。 听着他又替董虎辩解,其余宦官们也不高兴,赵忠不满道:“郭公公你也不用替那小子辩解,那小子的兵每每骚扰雒阳百姓总是没错的!” 听着赵忠话语,郭胜心下更是来气,冷哼道:“如果诸位不满,郭某现在就与公主请命,立即让胡三、董越返回并州!” 中常侍段珪忙拉住恼怒的郭胜。 “此事万万不可!” 说着,段珪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蹇硕,拉着郭胜手臂低声开口。 “那该死的王芬欲要将咱们全都杀死,西园八营却刻意纵贼,那……虎娃虽浑了些,所领的兵马也还算听命于你我,若将他们遣回并州,一旦陛下病故,你我又当如何?” 郭胜看向神色各异的他们,张了嘴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开口的欲望都没了丁点,摇头叹息自顾自离去…… “郭胜他……他究竟与谁一伙的?” 张让皱眉开口,段珪有些不满看了他一眼。 “张公公,段某虽有些担心那虎娃,但他毕竟远在雁门郡,而且也如郭公公所说,进入冀州、河东郡的董部义从也已退回太原郡,那小子就算有什么不妥,那也是在并州!不是在雒阳!” 段珪不满看着他们,说道:“那小子每每胡言乱语,行事也每每不遵朝廷的旨意,但你们应当知道一件事情,正因他的所作所为,这才让外廷文武大臣们不满,那小子也绝对不会与他们有什么勾结,也正因此,咱们才能利用他们压得住西园八营,一旦陛下有了意外,咱们也是安全的!可你们……你们如此得罪城外那小子的兵马,又岂是聪明人所为?” 话语说罢,段珪也不再理会他们,提着衣襟去追郭胜,他不知道别人心下慌不慌张,但自己心下的不安却极为强烈。 二月帝星异变是不是预兆着皇帝病逝?没人知道,没人敢十分确定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可皇帝现在得了病啊?皇帝一旦病逝后,谁还敢保证年幼的皇帝还这么宠信他们? 看着郭胜、段珪离去的方向,张让、赵忠皱眉不已…… “唉……” 张让突然发出一声无奈感叹,面上也没了之前的不满。 “本公又岂是不知外廷文武皆不可靠?又岂能不知西园八营皆是墙头摇摆之人?可咱们不是想着让城外一群混蛋低头臣服吗?” 听了张让话语,赵忠等人也不由一阵苦笑,正如段珪所说,临洮小子再如何混账,那也是远在天边,远不如身边的危险更让人胆战心惊,越是心下恐慌害怕,越希望手中掌握实实在在的兵马,可驻扎在城外的胡三、董越根本不听从他们的军令,在进入雒阳后,即便是左右副帅卢植、董旻也没了法子调动两人,能调动的只有小公主刘妍、大使郭胜、徐荣三人。 按照胡三的话语,董虎调兵是为了自井陉口杀入太原郡的,此战虽然是小公主为帅,然真正指挥作战的却是副帅卢植,但他们离开冀州后,也就意味着此战已经结束了,卢植也就失去了作战指挥权,能够节制一万五千董部义从的只有主帅刘妍、监军大使郭胜,以及前来接替董旻的大将徐荣。 按理说,即便董旻指挥不动胡三,那也可以指挥得动董越所领五千北地营,可随着董卓身边大将徐荣日夜前来了雒阳后,徐荣就接替了左右副帅卢植、董旻的地位,一举成为了一万五千精锐步卒的实际指挥统帅。 一干宦官们很想接手城外一万五千兵马,可胡三、董越两位统领很是顽固,无论他们如何的暗示,这些人就是不愿意俯首听令,气得他们也不愿意给这些人发放铜钱。 不仅内廷宦官们不敢断绝董部义从一万五千兵卒粮食,外廷文武同样不敢,唯恐再次发生当年榆中城下的事情,唯恐一万五千兵卒也因无粮食用而造反,可现实却是这些兵马脱离了并州后,雒阳并未给他们提供除粮食之外的所需。 军队不同于耕种农夫,日常也需要各种物资供应,可当他们离开了供养他们的几十万人后,就需要朝廷来为他们提供日常所需,偏偏朝廷仅给他们提供粮食,又屁个铜镚都不给,可不就让一万五千兵卒整日不满闹腾么? “哼!” “砰!” 胡三恼火,重重将头盔砸在小几上,一干将领见他如此,脸上也全都阴沉了下来。 “营主,朝廷是给了咱们些粮食和屯田土地,可他们别的都未给咱们,兄弟们的衣物还是冬日的衣物,这都七八月了,朝廷也未给咱们单薄衣物!” “娘的……要咱说,咱们就不该前来雒阳!咱们就应该立即返回平城!” “就是么,将士们整日裹着皮子光着膀子,连衣物破了也没法子缝补,再这么下去,兄弟们会真的闹腾起来的……” “营主,咱们回平城吧?” …… 一干将领恼火不满,胡三心下更是窝火,若他知道自己又遭受一回当年狄道时待遇,当日他才不管董旻这个那个的,早一撅腚跑回平城了,可现在…… “你们都别说了!公主答应了,过两日……过两日给咱们送来五十万钱,先撑着再说……” “又是这样……公主都将这话语说了两三个月,除了刚开始时见到了铜钱外,之后屁个铜钱也未见到。”第一营将李阚不满嘟囔。 胡三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他也知道此时也没了丁点法子,总不能立即返回平城吧? 就在一干将领全都发着牢骚时,一名兵卒急匆匆闯入营房内,或许是奔跑的速度太快了些,满头大汗的兵卒话语也断断续续。 “主公……主公给……给咱们送钱了……” “什么?” 一群将领全轰然站起,李阚更是提着水袋跑到兵卒面前,拍打着兵卒后背。 “主公真的给咱们送钱过来了?” 一干将领全一脸急切,他们在数月前就收到了董虎的信件,上面也将话语说了清楚,董虎是没办法与他们送铜钱的,一旦送了,别的兄弟们也要发放铜钱,而他们没有这么多铜钱发放。 “一万万钱……主公给咱们送来了一万万钱……还有一些衣物和其他物资……” 正文 第350章 小公主发出的死亡威胁 后世人或许觉得皇帝刘宏极为贪财好色,好像他很有钱的样子……这话对,也不对,刘宏是不住卖官扒拉了不少钱财,但他“皇帝”本身是个穷鬼,在汉光武帝刘秀将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交给外廷后,皇室就没了产业,皇室的唯一收入就只有“五至十四岁的二十钱”人头税,每年仅有两万万钱供养皇室,而这么点钱,连养活一万叫花子兵卒都不够,更别说养活皇宫大内一两万人了。 刘宏没有产业,他只有“卖官”一个来钱的门路,他这个皇帝都如此,即将十五岁成年的小公主又哪来的钱财?别说她一个公主没有卖官扒拉钱的资格,就是她的亲娘何皇后也没有这个资格! 何皇后没钱,小公主没有钱,何进、何苗兄弟的根基太差,是刚刚崛起的后戚新贵,即便用其他法子扒拉了些钱财,也用来供养他们手底下的幕僚了,想要拿出一万五千兵卒的军饷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大汉朝的纳税田地一共有七亿亩,以亩产三石粮计,三十税一当有七千万石粮,粮食种类不同价格也不一样,各地也因粮食产出多少而价格不一,仅以两百钱一石粮计,田产税赋共计一百四十万万钱,但地方官员、吏员、兵卒需要俸禄,征募农夫劳役需要给予粮食……总之,大司农所征募的一百四十万万钱,最终进入雒阳府库的只有四十万万钱。 除了大司农送入府库的都内钱四十万万钱外,还有水衡钱二十五万万钱、少府钱十八万万钱,大汉朝正常年景时,一年的总收入共计八十三万万钱。 一万正常步兵一年的用度是四五万钱,十万步兵就需要四五十万万钱,这只是兵卒不打仗情况下,若是战争状态,兵卒的耗费则加倍,仅这些兵卒就耗空了帝国一年的所有税收,皇室不花钱吗?雒阳官吏们不发俸禄吗? 在胡三领着兵马跑去雒阳后,董虎就知道一万五千兵马会面临怎样的窘境,但他也没有法子,但在他越境犯了错后,就需要伸着脑袋让朝廷敲打几下,而拿出一万万钱送入胡三军中,就是一种变相的自我惩戒,即便兵卒们不满,他也有充分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但不管怎么说,董虎拿出了一万万钱,也算彻底解决了胡三当下的困难,胡三也不顾其他了,连忙带着人跑去寻郭胜,郭胜也对城外一万五千兵卒的闹腾极为担忧,在得知了董虎即将送来一万万钱后,连忙又跑入皇宫,见到同样愁眉苦脸的刘妍,连忙将一万万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公主也知将士们的不满,若是不能立即让将士们前去接应钱财,老奴……老奴担忧真的会激怒了兵卒啊!” “嗯嗯,郭公公你现在就带着人前去河内郡,务必把将士们的钱粮辎重接回!” 钱粮的事情差点没把小公主折磨疯了,问爹娘要钱,爹娘不是不给就是没有,问舅舅何进讨要,何进也是一般无二,问大司农曹嵩讨要,问司徒许相……讨要了好几个月,也没人拿出屁个钱财,就是一开始的五十万钱,那也是郭胜自己掏的腰包,听到董虎这么给力,一次性拿出一万万钱来,刘妍大喜。 公主大喜,原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朝廷没钱养活多出来的一万五千兵马,虎娃极为难得大方一次,可当她站在刘宏和三公面前时…… “不行!” 皇帝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在喝下了药水后,气息这才平缓了些。 “那小混蛋拿出一万万钱来是不错,但钱财必须要入府库,兵卒所需必须也要由府库所出……” “父皇!” 刘妍听了这话语后也不由急了,她或许会天真的认为钱放在哪里都可以,可三个月来,这里求爷爷那里告奶奶,结果却未能拿到一文钱,一想到几个月来的窘境,即将寻驸马嫁人的丫头不等刘宏话语说完。 “父皇,将士们入京戍守,然却至今还穿着秋冬衣物……妍儿不说西园八营兵卒的事情,朝廷没钱财供养万余将士,现在虎娃自己将钱财送入军中……” “混账!南营兵卒究竟是朝廷的兵卒,还是那个混账的兵卒……” “父皇——” 刘妍突然尖叫,吓得坐在床沿上的何皇后一阵呆愣,不仅她如此,所有人全都看向如同被激怒了的小丫头。只见小丫头猛然转头,指着蛊惑父皇的司徒许相、司农曹嵩大怒。 “你们说钱放入府库……好!本公主就答应你们!从现在起,一万万钱交给你们,你们自己运回,路上被贼人抢了也好,你们自己吞了也罢,或是一万万钱财真的入了府库……你们想如何都可以!” “但是!你们给本公主记着了,即便你们现在不是了司徒、司农,即便你们今日得病身死,每个月该发放钱财时,府库若拿不出钱财,你们两家也必须拿出钱财来,拿不出钱财,一万五千兵卒屠了你许家!屠了曹家满门!” “哼!” 刘妍转身就走,这段时间里她是真的被铜钱逼急眼了。在高柳县时她是董部义从大长使,主管的就是乌丸人借粮的事情。在借粮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人与她扯腿,董虎将牛羊、粮食扔到高柳县后就跑去了朔方郡、漠北草原,该如何借粮、借多少,所有事情都由她小手一拍。 在借粮给乌丸人的时候,虽然卢植、郭胜在旁辅佐、出主意什么的,但拍板下决定却是她自己,现在董虎拿出一万万钱和一些军卒所用的各种物资,东西扔了出去,话语却没多说什么,最终还是由她这个主帅来分配军中物资。 刘妍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帝国公主,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钱财、物资都在上党郡,只需要让郭胜、徐荣将军资带回即可,钱财和物资放在她的小金库里,难道还比不得放在府库里?难道自己会贪墨军资?还是说自己会反叛大汉朝? 刘妍大怒,连与父母告别都无,小手一摆,郭胜忙跟个狗腿子似的弓着身子在后,看得一干人面色各异,皇帝刘宏本该愤怒的,可此时的他竟有些失神看向大步离去的闺女…… “陛……陛下,公主她……她……” 不仅曹嵩有些怕了,司徒许相也心惊肉跳,西园八营虽然与南城外董部义从兵马相当,若那些几若于叫花子的兵马真的造反了,谁也不敢保证西园八营能否挡得住。 刘宏喉咙中一阵瘙痒,连连咳嗽好一会…… “咳咳……” “许爱卿,此事由你去做,让人去上党郡……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皇帝摆了摆手,许相张了张嘴,心下已经后悔走入皇宫,可看着皇帝的态度,也只能低头抱拳,与曹嵩一同退出大殿。 两人刚退出大殿,许相没由来的一声叹息。 “唉……” “公主如此跋扈羞辱老臣……非善事啊……” 面对刘妍发出的死亡威胁,曹嵩心下恐慌,不由拉住许相的手臂,一脸的焦虑。 “那董虎与丁原、匈奴人皆有恩怨,这些人偏偏还在河内郡,一旦……一旦真的出了意外,你我……你我可真的担不起啊!” 许相皱眉道:“那於夫罗现今正在雒阳,陛下不计前嫌让其任长水营校尉,匈奴人当不会因小失大……嗯,可让本初、孟德与那於夫罗一同前往河内,有他们前往,当不会出了岔子。” 曹嵩张了张嘴,又叹气道:“此事……大将军恐怕不会答应啊!” 许相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曹嵩话语里的意思,皱眉了片刻。 “若是让大将军督管南营兵马呢?” “嗯?” 曹嵩一愣,又不由四处扫视了一圈,见无人注意,这才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摇头苦笑。 “陛下不喜,你我又能如何?” …… “呵呵……” 许相突然笑了,拉着曹嵩手臂,沿着白壁玉石台阶拾阶而下。 “陛下令我等前往河内,君有命臣不可违,然那羊杂汤小儿树敌颇多,为了安全些,选调些西园精兵也是理所当然。” 许相如此开口,曹嵩又岂能不知他想要表达的隐意? 袁绍、曹操皆是大将军何进的府掾,出了事情,大将军何进扛罪;不出事,袁绍、曹操将南营的军资往大将军府一送,剩下的也还是何进的事情,而何进却是刘妍的亲舅舅! 许相的算计很巧妙,可曹嵩心下却担忧不断,临洮的娃娃若真的这么容易被人算计,匈奴人又岂会这么凄惨,弹汗山鲜卑又岂会离开了族地? 刘妍哪里知道许相竟将自己亲舅舅也扯了进来,此时的她正一个人生闷气呢! “郭胜,你现在就去告诉徐荣、孙牛、董越几位将军,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 “半个月……半个月内,若朝廷还没有给他们军资,他们若劫掠许家、曹家……本公主只当视而不见!” 郭胜心脏一紧,又阴狠道:“当日虎娃独身居住在雒阳时,先是被人辱骂,后又扔石头、屎尿,继而竟然连他的粮食都敢抢……人善被人欺,老奴以为,让胡三他们闹一闹也许是件好事!” 刘妍低头不语,一脸的失落。 “妍儿……妍儿不想让他们闹事,可……可若继续这么逼迫,妍儿担心父皇和朝廷彻底激怒了他们……” “妍儿错了,妍儿不该将他们带入雒阳,他们……他们也不会这么厌恶朝廷……” 正文 第351章 南营的怨气 刘妍情绪低落,两滴泪水更是不经意间滴落,她是见识过董部义从真正的样貌的,可她却不敢前往南营董部义从驻地,不敢去看大热天还是一身羊皮袄的无数兵卒,不敢去看无数冷漠面孔…… 她不知道父皇这是怎么了,不明白大臣们为何会如此的漠然无视。 “或许……或许这就是虎娃这么厌恶、不信任朝廷的原因……” 郭胜心下一阵颤抖,但他却不敢抬头去看揉眼睛的小公主,此时的他已经彻底与面前的女娃绑在了一起。 “哼!” “该如何还如何!他们想要虎娃的军资,本公主就给他们!可若半个月后,他们拿不出兵卒的所需……那就别怪兵卒的愤怒!” 刘妍一脸郑重看着郭胜。 “郭公公,你现在就去南营,仔细安抚将士们,告诉他们,这一次……本公主允许他们妄为胡来!” 郭胜心下一紧,忙抱拳答应。 “诺!” “老奴这就前往南大营!” 刘妍像是极为疲惫,摆了摆小手,郭胜弓着身子退出了房门,犹如对待君王一般倒退着退出房门,又将房门仔细关了严实,站在房门外好一会,这才阴沉着脸大步离去,径直带着两个青衣小宦官前往城外南大营。 王莽篡汉之前,大汉朝有南、北两军之说,北军是中央军、常备军,主征战;南军是卫军,是地方轮戍长安的卫士。 征战时,北军会抽调些精锐,由这些精锐为骨干组成一个征战军团,这些兵卒算是职业军,战力较高。南军就要差了些,主要负责未央宫、长乐宫、建章宫、甘泉宫以及皇室陵园、宗庙的安全,是防御性质的,是各地选拔的精壮轮流戍守长安的守卫性质兵卒,但随着朝廷的财力不足,不仅北军由八营合并成了五营,编制也大幅度缩水,北军五营总共也不足五千人,而南军更是直接砍掉了。 在张角兄弟造反后,朝廷就在北军五营的基础上征募了六万兵卒,分别由卢植、皇甫嵩、朱儁三员中郎将各领两万剿贼,因为豫州黄巾军直接威胁到了中原各大家族核心利益以及威胁到了雒阳的安全,皇甫嵩、朱儁合兵四万杀入颍川郡,之后皇甫嵩又北上与卢植合兵了一处,再之后皇甫嵩带着这些精锐进入长安三辅美阳汉兵大营,也就是说,北军五营现今基本上都窝在美阳,雒阳的北军五营只是个空壳。 或许正因北军五营是个空壳,皇帝才弄了西园八营,以此来取代北军五营的地位。若将西园八营比作是雒阳帝都崭新的北军五营,那么胡三、董越所领的一万五千兵马就是另一个南军,只是没人给他们应有的南军待遇。 郭胜刚走入南营,正见到无数赤裸着上身汉子在训练,训练的项目五花八门,郭胜与这些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他还是有些没看明白这些杂乱的训练究竟有着怎样的作用,可在看到无数光着肩背汉子,看着依然干干净净的营地…… “唉……” 郭胜暗自叹息,但在看到胡三领着一干将领走来时,忙大步迎上前。 “胡三将军,你可又健壮了一些了啊!” 郭胜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可胡三是谁,听了这话语后,本能的眉头有些不悦。 “郭公公,朝廷不给兄弟们钱财购买所需……你郭公公自己看看,过万兄弟们都成了什么样子?朝廷不给将士们丁点钱财,难道主公为儿郎们准备钱财,朝廷也要阻止吗?若朝廷真的不待见我等兄弟,咱胡三现在就可带着兄弟们返回平城!” 第一战斗营将李阚恼火道:“咱们与他说个甚,兄弟们立即回平城算了!” 正待一干将领准备嚷嚷时,郭胜忙双臂抬起。 “诸位兄弟……诸位兄弟且听郭某说……” “郭公公,你也别与咱们扯这扯那的,当着大家伙的面,兄弟们就想要句实话!” 胡三摆了摆手,围拢的一干将领全都散开了些,留出了稍大一些的空地。 “咱胡三和兄弟们就想问一问郭公公,朝廷究竟给不给咱们钱财、布匹?朝廷若不给,主公已经在上党郡为兄弟们准备好了一切,朝廷是不是也不允许兄弟们去取?” 面对无数围拢过来的将士,郭胜无奈,上前想要拉住胡三低声将公主话语说一遍,却被胡三抬臂阻止,无奈之下,只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公主说了,若半个月内,朝廷没有给予将士们应该得到的钱财、物资,无论将士们对许司徒、曹司农做出怎样的事情,公主一概不罪。” 郭胜这话语说了出来,胡三与一干将领低声交换了些意见后…… “公主都把话语说到了这份上,咱们也就没什么可担忧得了,该干什么都还干什么,半个月内,任何人不得踏出营地一步!” 胡三摆手,无数光背汉子一一散去,看到这一幕,郭胜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走在胡三一侧苦笑解释。 “换了咱,咱也是恼怒的,可……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公主殿下能够决定的,还望胡将军能够体谅公主的难处……” 胡三脚步一顿,一脸漠然看着让人不喜的老宦官。 “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粮食,没这么多钱粮,偏偏还将兄弟们留在雒阳,郭公公……你真当胡三和兄弟们不知道你们的算计?” “哼!” “主公没有军令送来,公主就还是胡三的上官,陛下病了,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如何,但你郭公公应当明白,主公既然没有让我军立即回返平城,就当知道主公的心意。” 胡三默默看向无数赤裸着上身兄弟,眼中却无一丝情绪。 “冀州牧王芬的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主公可以亲善公主、史侯,可若让主公厌烦了,也不是不可以亲善外廷文武!” 话语说罢,胡三毫不理会面色狂变的郭胜,大踏步走向中军营帐。 王芬欲要以兵相胁,废帝立帝也好,弄死所有宦官也罢,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惊惧的是……除了一个小宦官当众喝止外,没有一个大臣当众怒斥,西园八营全都选择了作壁上观! 若没有董虎的意外出现,王芬欲要造反,而且还给曹操写了信件,在满朝文武大吏中,曹操又算个什么呢?此时的他可不是后来的一方诸侯,即便如此,王芬还是给曹操写了这么一封信,王芬私下里又会与多少人写信?可却无人站出来告发! 董卓欲要废帝立帝时,衮衮诸公仅卢植一人站了出来反对。 曹操称魏王时,仅荀彧一人悲愤“无一骨节矣”。 曹丕称帝时,仅其姐姐一女子…… 皇帝刘宏的所作所为让所有士大夫极为失望,王芬是忠臣,即便废帝立帝,选择的也是成年的合肥侯,而不是选择一个稚子小儿,仅凭此,他王芬就是个忠臣,即便他选择去做无君无父的事情。 王芬选择去做无君无父的事情,伴驾文武却无人阻止,郭胜就应该知道外廷文武的心意,若董虎选择了投靠外廷文武,若再冒出一个王芬来,冒出一个敢在雒阳德阳殿上废帝立帝的人,满朝文武皆不言语阻止,兵卒皆作壁上观,后果又如何? 郭胜不敢去想,但他知道,正因王芬的事情,皇后、公主才不敢放走胡三、董越,一旦没了这些兵马,谁也不敢保证第二日会不会有人在德阳殿上逼迫皇帝退位。 胡三说了这样的话语,郭胜知道,皇帝和朝廷的所作所为,甚至连带着公主也让董部义从大小将领们极为不满,偏偏他还没有任何办法。 郭胜入营,却无一人主动与他搭话,最后也只能无奈离去,无奈去寻董旻,多多少少……董旻还能与他多说几句,可他又哪里知道,许相、曹嵩竟然分别寻到了袁绍、曹操,若是知道这些事情,这个老宦官或许会暴跳如雷吧? 自从经历了一次“王芬事件”后,曹操本能的察觉到了何进对他的态度改变,但却怪异的更为亲近袁绍,至于袁绍从中说了些什么,曹操也是不知,可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王芬是死在他所领的典军营中的。 曹操想与何进解释,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越是解释越会引起何进更多的猜忌,于是他选择了沉默,一心扑在军中,只是他没想到父亲开口竟说了这样的话语…… “父亲,孩儿不会前往河内郡。” 呆愣了许久,曹操这才低头拒绝前往河内郡。 “自中平元年董都尉领兵前来雒阳后,即便孩儿不说,父亲也当知董都尉的性情与他人多有不同,若大将军主动开口,兴许他会考虑一二,可若他不开口,陛下和内廷逼迫了数月,城南一两万兵卒也未低头,大将军又如何可逼迫城南兵卒低头?父亲这么做只会彻底激怒了他们,对朝廷真的有益吗?” 曹嵩张了张嘴,又叹息一声,这才将小公主当众威胁话语说了一遍,而曹操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阴冷。 “万年公主真的恼怒了为父,若不如此……一旦……一旦陛下那里……我曹家又如何可活命?” 曹嵩心下极为后悔,后悔不该听了张让等人话语,可现在他就算想后悔都难了。 曹操心脏狂跳不止,在中平元年时,他就曾见识过董部义从的精锐战力,若不是发生了王芬事件,他或许会觉得典军营还是不错的,可当数千汉兵遭遇一些蟊贼后竟然全都四散奔逃,即便他认为有些人在刻意混乱军队,可典军也跟着乱了却是事实! “孩儿……孩儿可以前往河内郡,但此事绝对不能让大将军掺和!会真的出乱子的!” 正文 第352章 袁家叔侄的算计 “嗯?” 那边曹嵩与儿子曹操开口,这边袁绍也将许相的话语与叔父袁隗说了清楚,也让袁隗眉头紧皱不已。 “好一手祸水东引……” 袁隗双眉低垂,袁绍极为恭敬低下些身子。 “许相、曹嵩皆与内廷多有牵连,两人与皇帝言及董虎所出钱财入府库,想来是陛下或内廷想要以此继续逼迫南营兵马低头,而此举也定然会彻底激怒南营上下,若南营激愤而杀人,如此就成了那董虎造反,日后也必然不被天下所容,仅一个匈奴、鲜卑之流,我大汉朝自不会畏惧,相助那许相、曹嵩也算是不错。” “只是……若南营被大将军所得,同样有诸多好处……” 袁隗眉头微挑了下,不屑笑了笑。 “好处?” “何进只是宛城一屠家子,一无根基,二无兵马,大将军……只是个笑话!” 袁隗抬眉看向弓着身子的侄儿。 “好处……何进只有老老实实做一个屠家子,对我袁家才有好处!若他真的得了那小子的全力相助,又何须让你做中军校尉?公路又如何成为虎贲中郎将?” 袁绍忙抱拳道:“叔父教训的是,是侄儿想的浅了些。” 袁隗自是不会认为面前的侄儿真的看不到这一点。 “临洮小儿看似鲁莽无脑,实则极为精明、谨慎,就如前些日他令手下将领突然越境杀入冀州涉县,杀入司隶校尉部河东郡,然而他只一击便退,刀兵所向者也仅造反作乱的匈奴人、白波贼。” “虽然未有朝廷旨意而越境,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贼人聚在冀州、河东郡,即便越境也是为国杀敌,虽有过却非无因,无论谁为帝王,谁为理政三公,仅凭为国剿贼一条,亦不能治其罪,一旦以‘越境’之由而治罪,日后还有何人为国奋勇杀贼?” 袁隗又说道:“无论陛下和朝廷再如何的恼怒,也不可能因‘越境杀贼’而治罪,但他却在之后为南营兵马输送一万万钱,你真当他是畏惧朝廷的愤怒,还是认为他担心南营上下衣食无着?” “蠢货!” “他这是向天下喊屈叫冤呢!” 袁绍心下一惊,隐隐约约猜测到了董虎的真正心意。 “叔父是说……他……他就是要让朝廷劫了他的钱财,目的……目的是让他有理由动乱朝廷?” 袁隗默默点头,说道:“那小子再如何胡言乱语,然自北宫伯玉造反至今,先是有相助朝廷平灭羌乱之功,继而又有剿灭豫州、下曲阳黄巾贼之功,之后便是北上太原郡为国戍边守土,先是干掉了侵入河套三郡、屡屡侵扰雁门、定襄郡的匈奴人,继而又击每每劫掠汉民的弹汗山鲜卑,而今日不仅一举平灭了白波贼,夺回了雁门、上党郡,还遣兵过万入雒阳戍守帝都……” “本初,叔父问你,若那小儿不言陛下无德之语,若不在广宗城下因怒言‘上中下’三策,仅凭他数年来做下的事情,可否为我朝之功勋卓著之将?” 袁绍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所有人都说董虎脑后长骨,究其根由,还是因为他的大嘴巴。 袁隗叹气道:“那小儿的所作所为……任何一战落在他人身上,那都足以凭功封侯,足以成为我朝大将,即便他说了些混账话语,可若他是我袁家子嗣,又如何会沦落至此?” 袁隗说道:“叔父说这些,只想告诉你,虽那小儿说了些胆大妄为话语,然所行之事并无真正危害过天下,天下自会有人对南营兵卒所遭不公而不满朝廷残害忠良之为。” 袁绍不由张嘴道:“叔父,南营兵卒……” 袁隗面无表情看来,袁绍顿时闭上了嘴巴。 “公主为帅,郭公公为监军长使……本初,你是西园中军校尉,叔父问你,若万年公主为你军中主帅,郭公公任你军中为监军,可否?” “无论你是如何的以为公主年幼不通兵事,还是开口言郭公公贪鄙之为,你若不愿,你可是忠贞之人?然公主、郭公公早在数年前就已是那小儿之督帅、监军长使!你又凭什么言其不忠?” 袁隗根本不用细想,也知道袁绍想说什么,董部义从自一开始时就不受控制,任你是朝廷功勋大将,任你是谁谁,若无董虎的授权,那都甭想指挥得动董部义从,即便董卓也是如此,也正因这个原因,即便小公主刘妍、郭胜他们统领着一万五千兵马,那也只是泥雕木塑,是个傀儡而已,可话又说回来,除了董虎这么干过,西园八营任何一个营……包括上军校尉蹇硕,他愿意接受小公主刘妍的直接统领吗? 无关年龄,无关能力,就如袁隗的话语,他们愿意接受公主刘妍、中常侍郭胜的统领、监军吗? 袁绍许久也不开口,袁隗莫名的轻声叹息,下一刻又恢复了古井不波。 “南营兵卒走入雒阳时,已经错过了耕种时节,即便不给田地让其耕种,朝廷也不可能不给予粮食食用,西园八营有募兵铜钱,同为戍守之人,难道朝廷就可以不给他们?” “朝廷税赋不足,无钱给予戍守帝都之卒,那董虎却自出铜钱以养,在此等情形下,一旦朝廷扣住了他们的自养钱财……或是一些人侵吞了这些钱财,即便城南兵卒屠戮了许家、曹家、何家,屠了我袁家上下,道理也在那小子一边。” 袁隗抬眼看向身体微颤的袁绍,面无表情说道:“正值陛下生病在床之时,一些事情陛下可做,就如几个月来陛下对南营兵卒的逼迫,即便那些人整日赤身以避燥热,然却不敢轻易作乱,盖因那临洮小儿很清楚,陛下再如何……那也是大汉朝的皇帝!无论皇帝如何做也无过错,有过错的只能是臣子!” “可若是许相,是曹嵩,是何进,是我袁家去做……本初,你觉得那临洮小儿不敢屠家灭族吗?” 袁绍默默跪倒在地,郑重道:“叔父教训的是,正值陛下病重之时,那董虎已经将一只手伸到了雒阳,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他插手朝堂的事情,侄儿今日就回绝了那许相。” 袁隗一阵沉默…… “正如你所说,那小儿已经将一只手伸到了雒阳,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斩下这条手臂,可你当知道,仅凭西园八营是很难斩下这条手臂的,而陛下、何皇后……甚至大将军都想借助这条手臂的力量。” “斩不掉,去不除,咱们自己的手臂就要增加更多力量,只有自己手臂更为有力量,才能在日后与那小儿奋力一搏。” 袁绍郑重道:“叔父说的对,河内尚有匈奴数千骑可用,他们与那董虎有灭族之仇,想要收为己用并不困难,但我袁家不能在这个时候激怒了南营兵马!” 袁隗摆了摆手,见他扶膝站起,袁绍忙上前搀扶,两人走出书房,默默站在阁廊下,手扶着木栏看着院中奇花异草…… “那小儿看似狂妄自大,实则极为谨慎、隐忍,算计更是深不可测,不可轻视之。” 袁绍默默点头,对叔父袁隗的话语极为认同,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开口。 “叔父说的是,那董虎确非常人,但他崛起的太过迅速,根基不稳是必然,或可用那董卓削其力、斩其臂。” 袁隗沉默不语,四世三公的袁家又如何不知骤然崛起的人会有怎样的弊端?正如袁绍所说,董虎自临洮之时就少与他人有纠葛,进入雒阳后更是自囚于院中,除了与郭胜、高望能说几句话语外,基本上就没有与任何人有过牵连。 原先袁隗也早已断定董虎“其兴也勃,其败也速”,然而……袁隗心下却总是不安,尤为担心那个极为狡猾、隐忍的小子走的不是世家豪门路数,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袁家已经没了太多选择…… 袁绍、曹操最后都低头了,何进听到他们要前往河内,要领兵取回一万万钱军资,大喜! 何进现在正急得咬牙,他当然知道皇帝逼着城外董部义从低头是为了什么,可他也没有太多法子,这些年虽然也通过一些法子扒拉些钱财,可他毕竟是宛城屠家子,早些年扒拉的钱财全都转手送给了宦官,直至成了大将军后,他才彻底脱离了出来,可那些招募的属僚难道就不需要金钱拉拢吗? 皇帝也好,何皇后、大将军何进也罢,事实上都无多少产业,都是依靠着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弄了些钱财,但他们哪一个又不是用着无数钱财拉拢他人?又如何养得起一万五千兵马? 王芬废帝立帝算不得什么,若是选择“刘辩”登基,何进即便知道也肯定会与他人一样选择视而不见,可偏偏选择的是已经成年的合肥侯,一旦王芬成功了,又将他何进置于何地?冀州牧王芬作乱时,西园八营偏偏作壁上观,这也让何进极为忧虑袁绍、曹操等人的可信程度,只是袁绍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若没了这些世家豪门的支持,自己的大将军又如何坐的安稳? 何进可以听信了袁绍的解释,但对曹操却极为不满,尤其是王芬死在曹操脸前,偏偏这个时候皇帝又病倒了,正值这个节骨眼时,他是真心想要用些财货拉拢住南营过万兵马,就在这个时候,董虎双手奉上了一万万钱,又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 正文 第353章 上党郡送来的消息 “爹爹……爹爹……” 小二子一头钻入董虎怀里,快有一年没有见到爹爹,浑小子就跟个蛆虫似的乱拱…… “去去……” 董虎、董重、董小乙、董骨、孙牛等人刚从将作营里出来,正一身臭汗呢,从朔方郡返回的苦娃就带着两个小子寻了过来,小二子见了爹爹便抱着大腿不撒手。他也不怕伤到了儿子,一只大手抓着儿子的后背衣衫,将小手乱抓的儿子提到半空,另一手则怀抱尚不足一岁的三儿子。 董虎至今已有四个儿女,但儿女们出生时他都不在身边,心下也多有愧疚,对儿女们也较为疼爱些,看到比小二子瘦小了些的三子时,尽管知道苦娃平安无事,心下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小二子不乐意他的偏爱,即便放到地上也抱着他大腿不撒手,无可奈何,董虎也只能将浑小子抱在怀里,对着他们的娘亲一阵感慨。 “浑小子太过闹人……着实劳累了你……” 苦娃依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很喜欢董虎与她说话,脸上也多了许多温和笑容。 “原本呢……咱是想着魁头四兄弟正趴在燕山,趴在咱的身边,咱即便想要亲自领兵杀入凉州也不能,只能让小乙、骨、黑牛他们领兵杀入,将河湟谷地道路打通,这样咱们一大家子就能真正团聚了。” “呵呵……” “咱也没想到,魁头四兄弟竟然这么不禁吓,竟然连弹汗山也不要了,让咱得了个老大的便宜,有华雄他们占着弹汗山,咱就不用担心了那些鲜卑人,来年咱们就能一起杀入凉州,与大丫、三丫她们一起团圆!” 苦娃连连点头,她与大丫的姐妹感情最深,自中平元年别离,她早就想念了河湟谷内的一切。 董虎怀抱着两个小子,他没有询问苦娃母子在廉县过得如何,也没有说什么担心话语,只是与她交代了些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说了些来年准备亲领大军杀入凉州的事情,一干亲随将领并未靠的太近,只是尾随在十步之外。 徐晃看到远处急奔而来十余背插小旗信使,忙按刀踢马迎上…… “主公,上党郡送来的消息。” 董虎依然怀抱着两个小子,看着一脸肃然的徐晃,笑了笑。 “咱砍了杨奉他们的脑袋,你心下可还有芥蒂?” 徐晃重重抱拳。 “末将不敢!” 董虎用着目光示意了下,不置可否笑了笑。 “咱给胡三那憨货送去一万万铜钱,帮咱看一看,朝廷究竟派了哪一个大将去上党郡的。” …… “是西园佐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和……长水校尉於夫罗以及河内司马张杨,黄邵将军已经将胡三将军所需军资交给了他们。” …… “袁绍、曹操、张杨、於夫罗……” “好嘛,看样子大将军何进也要横插一杠子了。” 见董虎不屑撇了撇嘴,徐晃犹豫了下,还是再次开口。 “原左右中郎将皇甫嵩、朱儁救驾有功,朱儁任城门校尉,左将军皇甫嵩持节往美阳,主持征讨凉州贼之事,车骑将军何苗回京另有重用。” “没了吗?” 等了好一会,没见徐晃继续开口,董虎转头看了过去,徐晃低身抱拳。 “没了。”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又暗自感慨,虽然他影响了一些人的命运,但历史车轮还是按照了既定的轨迹在运转,那皇甫嵩又成功的压了董卓一头,可即便成了左将军又如何? 见他一脸的不在意,别人不敢轻易开口,身量魁梧的董重却有些担心。 “大兄,胡三那里无需太过担忧,了不起自己跑回平城也就是了,反正朝廷也奈何不得咱们,可那皇甫嵩又跑去了长安三辅,会不会对咱们来年杀入凉州有什么影响啊?” “影响?” 董虎笑了笑。 “呵呵……” “你觉得会有怎样的影响?” “这个么……” 董重挠头了好一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董虎将怀里不怎么老实的小二子送到他怀里。 “美阳大营仅有五万汉兵,经历过一次六路惨败后,皇甫嵩绝对不会轻易冒进的,若他真的将美阳五万兵马全部丧尽,长安三辅也算是完了,所以那皇甫嵩十有八九还是继续趴在右扶风,直至凉州十万反贼气势衰弱,然后一战而胜之。” 董重和一干凉州将领皆默默点头,他们对造反的羌人极为了解,知道他们不可能持久,一旦占不了太多便宜后就会后撤,而这个时候也是最易击败驱赶牛羊的羌人。 董虎说道:“皇甫嵩主持讨贼,无非就三个结果,战败、获胜、继续在右扶风与贼对峙,无非就这三个结果。” 别说董重了,就是徐晃听了这话语也是一阵无语。 “战败了,就算是皇甫嵩把美阳五万汉兵全都丢了个干净,那也是长安三辅倒霉,与咱们又有个毛关系?” “要一定说有关系,那就是一干反贼跑去了长安,咱们趁机堵住渭水道,将那群混蛋堵在了凉州之外,让咱们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整个凉州。” 董虎冲着傻了眼的徐晃笑道:“皇甫嵩若胜了,即便是大胜,他也没有能力干掉十万羌人的主力,顶多也就趁着贼人士气衰弱时,砍了一些落在后面的老弱病残,若不能正面击败凉州羌人,任谁都甭想重创了凉州羌人的真正主力,稍有不注意,那就是另一个六路惨败的结果!” “大兄说的是,若凉州羌人后撤逃跑,他们真正青壮主力并不会损失多少。” 董虎拍了拍董重肩膀,笑道:“有了六路汉兵惨败的教训,任何一个将领接手汉兵大营,在与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厮杀时都会本能的小心谨慎,想要用五万汉兵与十万贼人正面顶牛厮杀基本不可能,若那皇甫嵩真有这个自信,中平二年时,他就能凭借十余万汉兵弄死了那些贼人,又哪里会拖延到了现在?” 董重想了下,最后还是承认大兄是对的,挠头了好一会。 “也是啊……中平二年时,皇甫嵩统领数万精锐汉兵入长安三辅,汇合了长安征募的兵马后,他皇甫嵩足有十二三万精锐兵马,他有这么多兵马也没能将那些贼人怼回去,而现在的美阳仅有五万汉兵,那还如何正面顶牛?” 董骨叹气道:“与羌胡厮杀,若不能正面拼杀,即便胜了也难以重创骑马的精锐,就如那些逃了的匈奴人。” 光着膀子的孙牛赞同道:“只要没有重创了羌人的主力,那皇甫嵩即便胜了也无太大的意义,而且整个凉州都已经丢失了一年多,即便汉兵杀到冀县城下也是没有丁点用处,十之八九还是与当下差不多,还是在右扶风堵着渭水道出入口。” 董小乙点头道:“若是继续堵在渭水道出入口,那也就与现在的情形差不多,若一定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东羌再次分裂成汉阳羌和金城羌,顶多是汉阳贼首王国与韩遂老小子拼杀一场,对咱们来说也只有更多的好处……” 说到这里时,董小乙猛然停住话语,与几个兄弟对视后,齐齐露出些苦笑。 “皇甫嵩主持凉州剿贼之事,若真的有什么不妥,那也是咱们抢了河西四郡后,他皇甫嵩再做一次招抚韩遂老小子的事情来。” 这话语一出,一干凉州将领瞬间阴沉着脸,对朝廷没完没了的袒护贼人尤为愤怒。 …… “呵呵……” “今时不同往日了……” 董虎转头看向董小乙、董骨、董重、孙牛四将。 “待麦子种下了后,孙牛和重前往廉县,小乙和骨前往燕然山,无论那皇甫嵩如何讨贼,无论凉州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来年二月咱们都要杀入凉州,最低的要求是在四五月时全部拿下河西四郡!” 一干将领齐齐抱拳。 “诺!” 董虎对皇甫嵩接替何苗主持美阳大营没有太大感觉,若皇甫嵩真的能控制住美阳兵卒,那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太师董卓夺了兵权,董虎不会愚蠢到了董卓刚进入雒阳,性子高傲的世家豪门就会低头臣服,尤其还是统兵大将的皇甫嵩,那是这么容易低头的吗? 另一个车轮下,皇甫嵩、朱儁都没能按的住董卓,现在的皇甫嵩、朱儁就制得住了? 自中平二年春,皇甫嵩领兵进入美阳大营后,四年来换了五任主将,而董卓却在进入美阳大营后,一直都与美阳大营内汉兵待在一起。 兵卒也是人,长时间待在一起,只要稍微善待一些,即便没有感情也会本能的遵从军令。 董虎不担心董卓,顶多也就皇甫嵩利用“左将军”的职位压他一头,可这也是在帝国不出现变故情况下,一旦皇帝刘宏病逝,一旦帝国发生意外,无论董卓是在雒阳,还是待在长安三辅,那都是一方霸主,朝廷也再无他人可以压得住,无论是不是太师都是如此,董虎对此极为确信! 董虎不担心胡三,不担心董卓,他只是在静静等待,等待着帝国真正的大变,但在皇甫嵩再次接任美阳大营主将时,他也终于可以放手解决了凉州的动荡。 天下大乱后,谁还能继续扯他的腿? 董虎对上党郡留守将军黄邵送来的信件不是太过重视,此时已经快要入冬,董虎抽调了太多青壮,平城又一下子接收了二十万人,他也只能暂时将二三万精锐留在平城,一边帮着苦娃带娃,一边待在将作营打造农具和兵甲武器,反正他忙的是不亦乐乎,但董卓却被皇甫嵩气了个肚子鼓鼓…… 正文 第354章 数万**汉兵 “砰!” 董卓一掌拍在小几上,又一把将酒水、菜食扫落一地,吓得厅堂上无一人敢开口多言,就在这时,门外兵卒推帐急匆走入。 “将军,左将军有请……” “滚——” 董卓暴怒,他怎么也想不到,皇甫嵩竟然又爬到他的头上,而且第一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责难他剿贼不利什么的。 小卒见董卓真的怒了,只敢抱拳行了一礼,默默退出帐外,一干将领相互对视,全都示意他人开口劝解,可……可看着董卓的阴沉,又哪里有人愿意触霉头?就在这时,一文人模样男子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此人身长八尺,面无表情的他颇有威仪,虽腰悬五尺利剑却怪异的身穿文士素衣。 众人相视后,知道他是长安令牛辅新进收入门下的从事贾诩贾文和,与牛辅同为武威人,也深受牛辅的信任。只见他上前作揖一礼。 “左将军金印紫绶,位在九卿之下……” “砰!” 董卓一听到“金印紫绶”四字,心下就是本能的拍桌子不喜,但贾诩好像未注意到董卓的恼怒,再次躬身抱拳。 “大将军位列三公,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皆位列三公之下,与九卿等若,敢问主公,左将军与车骑将军相比若何?” 听了这话语后,正待发火的董卓不由一愣,其余各将皆默默相视,又暗自点头。 “中平二年时,皇甫将军时任车骑将军,今日却是左将军,下官不言,主公也知其中的差别,正值陛下染疾之时,主公若是不入皇甫将军营帐,朝廷那里……恐有不妥。” 说着贾诩再次抱拳一礼。 “还望将军三思。” …… “唉……” 董卓最终还是苦笑摆了摆手,他当然知道“位列九卿”和“位在九卿之下”的区别,中平元年冬月凉州羌人造反,二年皇甫嵩领兵入长安三辅,当时的官职就是车骑将军,是大汉朝的第三号大将,而现在却要低了些,里面自是有些“罪责”的意味的。 有“罪责”意味时,若董卓此时与皇甫嵩闹腾,朝廷就会认为“左将军”的职位压不住他,就会给皇甫嵩加官进爵,别说其他的了,仅这个“加官进爵”那就不是董卓愿意看到的结果。 一想到再次忍受憋屈,刚要恼怒,突然想到了亲弟弟董旻送来的信件,怒火也稍熄灭了些,但他还是冷着张老脸。 “哼!” “想压咱……咱倒要看看他皇甫嵩有何能耐!” 董卓蹭得站起,很是按了按了腰间的长剑,这才冷脸看向所有人。 “天下……内有黄巾余孽作乱,外有羌胡为祸,今日陛下又龙体不安,你们都要给老子多长一只眼、一只耳!都给老子把兵卒约束的紧实些,省的他人用军法为由砍你们的头颅!” 董卓这话语就差点明着与人说皇帝快死了,天下快乱了,拥兵自重什么的,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人那还能不明白?全轰然站起。 “我等谨遵主公令!” …… “哼!” 一一将人扫视一遍后,董卓这才冷哼按剑大步走向帐外,前去让他极为难受的军议。 何苗在的时候,美阳大营内的大小事情全都是他说的算,即便盖勋将五都兵马送了过来后,有何苗的支持,司隶校尉盖勋也没有太好的法子,董卓也着实过了些舒坦的日子,可现在……反正是磨磨蹭蹭的进入皇甫嵩营帐的。 皇甫嵩与董卓打了快十年的交道,那能不知道该如何与黑着脸的董胖子相处吗? 一人不时与鹰鹞都尉士孙瑞、破敌都尉魏杰、威虏都尉杜楷、鸟击都尉杨儒、清寇都尉第五儁话语,一人只是冷着脸独坐饮酒,也不与任何人说话,几乎就是七八年前的情景再现,若无必要,两人谁也不理谁。 此时的凉州很乱,但再如何混乱,一干混账也还都窝在陇山以西,并未主动从渭水道钻了出来,美阳汉兵大营也还算平静,每日也就饮饮酒、晒晒太阳什么的……军议来军议去,最多的还是钱粮物资什么的,若还有别的事情,那就是周边几个县时不时有人跑来告状,什么偷鸡摸狗了,什么调戏良家妇女了,反正都是些小事,至少董卓不会认为这有多大的事情。 听着士孙瑞等人的话语,皇甫嵩一阵暗自摇头,但也只看了一眼黑着脸饮酒的董卓,最终还是什么话语都未说…… “董中郎,兵卒每每骚扰百姓终是不妥,是不是严厉一些?” 皇甫嵩如此开口询问,士孙瑞、魏杰、杜楷、杨儒、第五儁五都尉全一脸愕然,董卓眉头紧皱,过了好一会才重重一叹。 “唉!” “皇甫将军也算是军中老将了,对军中的事情自是清楚明了,若是可能……董某又岂会愿意兵卒骚扰百姓?” 董卓叹息道:“中平元年春黄巾贼反叛作乱,秋冬之时将军就已经剿灭了冀州……不算是全部剿灭,黑山军也算是冀州黄巾贼,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冬月时,那韩遂老小子又造反了!” “将军自中平二年领十余万精锐剿贼,然今时已是中平五年,帐外将士们也在右扶风抵御了四年贼人……” 董卓一边倒着酒水,一边叹息。 “将士们四年未有归乡与妻儿相聚,数万将士们四年来未曾膝下侍奉年迈老母……” 董卓仰头灌下酒水,心下冷哼不断,看向皱眉不已的皇甫嵩时,手指却指向帐外连连感慨。 “眼看着就要入冬下雪了,皇甫将军你去外面看一看,看看将士们身上的单薄破旧衣衫,看看他们都吃的是些什么?” “数万将士为国御贼,四年来未有归乡,所衣所食尚不如雒阳乞儿,偶有兵卒嘴馋偷盗了只鸡,偶有兵卒因天冷偷盗了件衣衫,甚至偶有骚扰百姓妻女……皇甫将军,你说!咱董卓能怎么办?若光和四年之时,将军便让虎娃一举弄死了那群反贼,将士们皆在家中耕种,又岂会有骚扰百姓之举?” “哦对了,咱好像听说雒阳也没了太多钱粮,竟让救驾有功的将士大热天的还穿着一身羊皮袄……” “唉……雒阳都艰难至此,被凉州那群反贼祸祸了好几年的长安三辅,咱就是不说,皇甫将军也知之甚详!” “难啊——” 董卓面上哀叹,心下却冷哼不断,但皇甫嵩的反应很奇怪,并未因为董卓的话语而恼怒,低眉了好一会,这才默默点头。 “董将军说的是,将士们为国艰难御贼数年,稍有不妥……也不当太过苛责。” 站在一旁的皇甫郦、皇甫坚寿见董卓如此明里暗里讥讽叔父、父亲,心下又怒又无奈,若当年皇甫嵩不是招抚了一众东羌贼子,那也不用让数万人窝在右扶风了,没了这些兵卒,自也不会有骚扰百姓的事情发生。 大汉朝极为强势,很少会有这么长时间与敌对峙的,要么追着敌人屁股猛揍,要么战败跑了回来,重新征兵再与人干仗,对外征战大多都是快攻快打,打完后军队解散各自回家各自奶娃。 快攻快打,不管是获胜还是战败,即便战败了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无非就是再征调些兵卒,回头再与人干仗就是了,至于兵卒抚恤金……一条人命就给三四千钱,顶多也就值一头驴的价格,一万兵卒全都死了个精光,皇帝卖两个郡的太守也就够抚恤的钱财了。 死了的人不值钱,即便是叫花子送死兵卒,一年也需要两万钱费用,可若战死了,抚恤金是三千四百钱,将领的抚恤金在两万至十万钱,兵卒也好,将领也罢,只要死了就不值钱! 在大汉朝战场上,很少会出现美阳大营这种情形,即便当年段颎平定的那场十年羌乱,也是一通胖揍后,羌人投降了,过了一年后,投降的家伙又呼啦啦造反了,然后又被大汉朝一通胖揍,反反复复好几次,但这么来回好几次平乱,并不是美阳大营的情形,而是解散了后征募,征募后再解散,反复征募、解散数次。 美阳大营内的汉兵呢?是自中平二年后就一直趴在美阳!一直趴了四年时间! 这么多兵卒持续消耗皇帝刘宏的小金库,刘宏能不想解散吗?关键是解散不了!一旦解散,杀入长安三辅的就不是十来万反贼,而是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更多的凉州饥民、流民、反贼! 当年的段颎跟个小老虎似的,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只要给他机会,那就是上天入地也要追着一群反贼乱砍,虽说当时的凉州是乱了些,但凉州有段颎这个小老虎在,凉州境内城池沦陷的很少,根本不等贼人攻破了,段颎就带着一群杀才杀了过来,当时的凉州虽乱,政治根基却在,而且即便乱了,那也是凉州内部的大乱,而不是现在的凉州情形,现在的凉州已经把矛盾、仇恨对准了长安三辅,皇帝和朝廷自然不敢散去美阳汉兵。 数万大军被困在美阳大营四年,别说董卓有意识拉拢兵卒而故意放纵了些,就算董卓不放纵兵卒,四年未回家的募兵也一定会出现诸多的问题。 快打快攻,作战时间短,兵卒都是自百姓中征募的,短时间内尚未蜕变成**,不易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可一旦成了**后,那问题可就多了,偷盗百姓的鸡鸭牛羊,偷盗百姓院中晾晒的衣物,甚至骚扰妇人什么的,这些还不算是多么严重的事情,最要命的是不遵军令,是杀官杀将直接反叛! 而现在的美阳大营内汉兵,虽是大汉朝最精锐兵卒,但也成了极为不易约束的数万**。 正文 第355章 於夫罗要娶公主? 时间是把刀,会将黄巾军变成流匪,会把美阳数万汉兵变成**,变成偷盗、骚扰百姓的**…… 皇帝刘宏太过胡来,帝国三公更换的太过频繁,大司农曹嵩用两千万钱买下太尉一职,四月时便被罢去,紧接着少府樊陵掏出两千万钱,帝国“财政部长、副部长”分别做了一个月的太尉,接着就是射声校尉马日磾继任太尉,自四月至七月更换了三任掌管军队的帝国太尉。 皇帝在河南尹境内绕了一圈,回京后就病倒了,九月司徒许相罢去相位,司空丁宫继任司徒相位,光禄勋刘弘继任司空一职,此次三公职务更替之时,董太后的亲侄子卫尉董重为骠骑将军,董卓也成为帝国光禄勋。 皇帝病了,性子也更加古怪、倔强,大将军何进一再劝解皇帝册立太子,皇帝就是不开口,反而让董重做了仅次于大将军的骠骑将军,气的何进一阵肚子鼓鼓,但这还没算完,上军校尉蹇硕上表请奏,准备让大将军何进去凉州与贼死磕。得知了此事后,何进那个恼怒啊…… “砰!” 一想到自己妹妹偷偷告诉他的消息,何进就没能忍住胸中的怒火,恨恨将酒樽顿在桌案上,袁绍、曹操、於夫罗三人顺利取回一万万钱和一车车物资的喜悦也没了丁点。 於夫罗刚刚加入大将军府,他还没有随意开口的资格,袁绍与曹操对视了一眼后,袁绍起身站起。 “大将军,宫中可是又出了变故?” “哼!” 何进忍不住一声冷哼,这才将刚刚得知的消息说了一遍,听的袁绍、曹操大惊失色。 “大将军万万不可轻离雒阳啊!” 不等袁绍惊呼,曹操慌忙抱拳开口。 “大将军,陛下正在病中,雒阳正需要大将军稳定人心,一旦离开了雒阳,陛下一旦……一旦……” “孟德!我又岂能不知这些?可陛下信任那该死的阉奴,我又能如何?” 何进一脸的恼怒,可他一时心乱如麻,并无甚好的法子,厅堂内一时落针可闻…… “末将听闻青、徐、兖黄巾贼余孽又作乱劫掠郡县……” “这都什么时候了?本初你怎么还提那些该死的黄巾贼?” 袁绍话语尚未说完,就被焦躁不安的何进开口打断,但袁绍只是皱了下眉头,还是再次抱拳开口。 “敢问大将军,美阳大营仅有四五万汉兵,仅凭这些兵马可否剿灭了凉州十余万贼众?” “中平三年,朝廷六路十余万大军尚未剿灭了凉州贼人,今日仅凭美阳四五万兵马,可否剿灭了十余万凉州贼?” 何进正待不悦,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当年十余万汉兵都未能剿灭了凉州贼,今日四五万人就剿灭得了?四五万人能勉强堵住那些贼人,能保住长安三辅就不错了,更别提剿灭的事情。 正待何进不悦开口,刚张了嘴,又突然发觉了哪里不对。 “本初的意思是……” 袁绍正色道:“仅凭美阳四五万汉兵是无法剿灭凉州十余万贼人的,想要平定凉州贼乱,我军至少需要十余万精锐,然而即便算上西园八营过万兵马,我军也是兵力不足!” “若要剿灭贼人,朝廷就要征募些敢战将勇,由末将前往青徐征募兵卒,由孟德前往兖州征募,只有征募到了兵卒,大将军才能前往凉州平乱,然……青徐兖三州皆有黄巾余孽……” “啪!” 何进一拍大腿,大喜。 “本初此计甚妙!” 曹操是人精,听了这些话语后,那能不知道袁绍想要做什么吗?但他什么也未说,与其继续待在雒阳,那还不如前往兖州呢,可就在这时,於夫罗突然走了出来。 “本初兄此计甚妙,大将军不能直接反对征讨凉州贼,这会让那些阉奴蛊惑陛下趁机罢去大将军的职位,而且我军兵力不足却是事实,然……大将军可能忘了,南营可还有一两万精锐呢?公主殿下也还是右车骑将军!” 於夫罗话语一出,何进心脏不由一紧,於夫罗虽然没有将话语说的更加清楚些,但也算是让所有人听了明白。 公主刘妍能够担任右车骑将军,也还是董卓的儿子董瑁的一番话语。董瑁对董虎的性子太过了解,当他看到董虎跑去了朔方郡、漠北草原后,就知道他想从漠北草原绕过朔方郡与河西四郡之间的荒漠,直接从漠北草原杀入张掖,一刀将河西四郡斩断并攻占河西四郡,打通与河湟谷地的联系,完全占据黄河以西的所有地盘。 董瑁察觉到了董虎的心思,但与此同时,董虎又没法子离开雁门郡,毕竟弹汗山鲜卑距离平城太近了,一旦董虎亲自领兵杀入河西四郡后,谁也不敢保证魁头四兄弟会不会不顾一切的从弹汗山杀入平城,一举撕碎了董虎在并州的所有防线。 去岁时,魁头四兄弟尚在弹汗山,弹汗山鲜卑尚有十万人,极限战力可以抽调数万控弦卒,而董虎对弹汗山施加的南、西、北三道锁链虽然总兵力可以与之对抗,但三道锁链毕竟分散在仇水谷地、诸闻泽、姑衍山,兵力并未凝聚成一股绳,如此就需要一个统筹大将进行调度应对,董虎就不能轻易离开平城。 而现在,魁头四兄弟竟然放弃了族地,对于任何人来说,放弃族地都是极为难以决定的事情,但事实却是十万鲜卑人离开了弹汗山,魁头四兄弟转而向东进入东燕山与柯比能所部合流,是真合流在一起,还是彼此争斗? 董虎并不认为魁头四兄弟能轻易说服或击败了柯比能所部,两部鲜卑人丁相当,想要说服或击败柯比能并不容易,而到了这个时候,董虎继续留在平城反而不是件好事,这会让各部鲜卑感受到更多压力,魁头四兄弟、柯比能很可能会将彼此矛盾强行压下,毕竟共同应对外敌这一条是所有人共同利益。 可一旦董虎离开了平城,转而进入凉州后,没了强大的压力,魁头四兄弟与柯比能的矛盾就会随着牧场、族人的不满而无限放大,两部鲜卑就可能爆发激烈冲突,而这对于并州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无论董虎能否亲自领兵杀入凉州,并州兵马肯定会转而杀入凉州。 正因董瑁看到了这个结果,这才有了小公主担任右车骑将军的事情,大汉朝是极为强势的王朝,并不愿意让一个小丫头做统兵大将,关键是谁来统领那个小子的兵马?换了他人,那小子就是梗着脖子不认,怎么办? 若是鼎盛时期的大汉朝,董虎若敢稍有叽叽歪歪不乐意,数万精锐汉兵立马就会杀到他脸前,哪里需要这么憋憋屈屈的拿出个小女娃来妥协。 万年公主的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可现在却麻烦了,城南有一万五千兵马,河套那里也有数万精锐,若在加上美阳五万汉兵,总兵力就有十万之多,皇帝完全可以让大将军何进为平贼主帅,左将军皇甫嵩为长安三辅东路主帅,右车骑将军刘妍为漠北草原北路主帅,两路共计十万汉兵精锐夹击凉州,一举剿灭了凉州所有贼人。 听着於夫罗话语,曹操不知道何进、袁绍心下如何作想,他的心脏却是一阵激烈跳动,可…… “砰!” 何进猛然一砸桌面,原本还想着凭借一万万铜钱一举收服了南城兵马,可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一脚踩坑里了! 收服了城南一万五千兵马,西园八营有一万六千精锐,算上盖勋招募的五营都尉一万卒,以及美阳五万汉兵,如此就有九万兵马,若再让小公主前往朔方郡,那可就超过了十万精锐啊!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病了! “本初,你可有良计?” 何进最终还是将希望放到了袁绍身上,袁绍张了张嘴,他又不憨不傻的,自是听明白了於夫罗的话语,想要用兵力不足的借口拖延时间,那就需要手里没有足够的兵马,可南营却有一万五千精锐,而且大将军府还从上党郡取回了一万万钱。 不想让南营一万五千兵卒成为大将军府的兵马,或者说不想让他们成为朝廷的兵马,唯一的法子就是激怒了南营兵卒,让他们可着劲的闹腾…… 袁绍心下苦笑连连,但他可不敢沾染这种事情,董部义从都是群无法无天的混蛋,尤其是公主当着许相、曹嵩的面发出死亡威胁后,他就不敢轻易冒这种凶险。 “孟德以为当如何?” 袁绍不想得罪一群混蛋,曹操就愿意得罪了? “刘校尉以为如何?” “刘校尉”是长水营校尉於夫罗,至于为何皇帝赐“刘”姓,不仅仅是因为刘宏示恩,若要论及他们的祖上,还真与大汉朝刘姓宗室有些关系,於夫罗的叔父去卑是汉光武帝刘秀儿子刘辅六世孙刘进伯的后代,当年刘进伯担任度辽将军时被匈奴人击败并被俘虏,刘进伯在匈奴生下了尸利,而去卑就是尸利的孙子。 去卑是度辽将军刘进伯的四世孙,去除掉“匈奴人”这个身份外,去卑若要归宗认祖,自然是姓刘的,於夫罗、呼厨泉是去卑的侄子,刘宏赐“刘”姓也就说的过去了。 於夫罗没有看向他人,抱拳道:“公主殿下好像已经成年了,末将对公主极为仰慕,若大将军愿意从中说和,末将愿奉上千骑与公主殿下。” 於夫罗开口后,袁绍、曹操不由对视一眼,两人自是知道董虎就是因为“和亲”借口才一口吞下的美稷匈奴,而且还听说董虎以及把月公主私自许配给了手下小将,可现在於夫罗竟要再次讨要一个公主…… 正文 第356章 亲人的背叛 於夫罗开口求亲后,袁绍、曹操齐齐低头不语,他们知道这是件好事,董虎与匈奴人有仇,只要皇帝将万年公主许配给於夫罗,十有八九会激怒了南营过万兵马,双方肯定会大打出手,双方这么一闹腾后,胡三、董越也没了法子继续待在雒阳,大将军府也就没了兵马。 计策是顶好的计策,匈奴人愿意做城南兵卒的出气筒,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袁绍、曹操却不敢掺和一下。 “唉……” 何进犹豫许久…… “公主确实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本初,孟德,你们觉得如何?” 袁绍眉头微皱,抱拳道:“公主殿下确实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然而这是内宫皇家私事,末将……末将不宜掺和。” 曹操说道:“正如本初所言,我等皆为臣子,不宜掺和皇家私事。” 两人说罢后,齐齐后退开来,仅留在於夫罗一人站在堂前,何进皱眉好一会…… “刘校尉勇武非寻常人可比……也罢!本将军今日就入宫。” 於夫罗面无表情撩袍跪在地上,郑重抱拳。 “侄儿谢过舅父!” 袁绍、曹操再次莫名相视,齐齐露出些凝重,何进显然也愣了下,下一刻又仰天大笑。 “哈哈……” “好好……侄儿无需多礼!” …… 何进大喜,南营兵马虽有过万精锐,即便何进只是个宛城卖肉的屠夫,即便去过数次城南军营,看到的也都是些臭气熏天的无数汉子,可他也能看出来南营兵卒的不同,尤其是胡三所领的山字营平城屯田兵,即便人人大热天还裹着半边身的臭皮子,可那些家伙并未因此而懈怠训练。 南营一两万兵卒是精锐,这点绝对不会错,大汉朝熟知兵略的大臣不少,他们能够看出胡三、董越所领兵马的精锐,但所有人却没有办法控制得住,与之相反,在董小乙、胡三突然越过漳水杀入涉县后,能够逃出来的四千匈奴骑已经没了族地、没了族人,无论是皇帝刘宏,还是朝堂大臣,或是雒阳内各大家族,任谁也不相信他们还有能力造反。 相比听调不听宣的董部义从,仅剩下四千骑的匈奴人更加可靠、可信! 何进大喜,唯恐皇帝下旨立即让他前往长安,也不做犹豫就急匆匆前往皇宫,袁绍、曹操两人走出大将军府后,一直看着於夫罗消失在街道巷口,两人自走出大将军府就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语,直至於夫罗消失不见,曹操这才轻声叹息。 “恐非善事啊……” 袁绍见曹操苦笑摇头,自是知道他的担忧,不可置否笑了笑。 “公主嫁不嫁给那於夫罗且不论,南营一万五千兵马却不宜一直停留在帝都,正如公主对你曹家所说的威胁话语。” 曹操一阵沉默,公主能急眼当着皇帝的面对许家、曹家发出死亡威胁,那也能威胁雒阳任何一家的生死,正当皇帝病重时,谁也不愿意有这么一支不受控制的军队趴在雒阳。 想着心下的担忧,曹操面无表情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那董虎虽然蛮横了些,但这话语却是不错的,天下……还须稳妥些才好。” 袁绍点头道:“正如孟德所言,天下还是由贤臣理政才更为稳妥。” 曹操挑了下眉头,但也没有反对这话语,说道:“那於夫罗的计策颇为不错,但本初也当看到,一旦公主不愿意嫁与那於夫罗,一旦南营兵卒在雒阳作乱,又会有怎样的灾祸?” 袁绍皱眉道:“应该不会吧?大将军可是皇后的胞兄,若公主让南营兵卒对大将军府发难,董侯岂不是坐实了太子之名?即便公主年幼不懂,皇后总不会还如此愚蠢吧?孟德你是不是太过担心了些?” 曹操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苦笑一声。 “希望如此吧……” 曹操苦笑叹息,那董虎就不按照常理出牌,谁也不敢保证胡三、董越是否冲击大将军府,若真的弄得不可收拾,他们也会因“府掾”两字一起跟着倒霉。 两人怀揣着莫名担忧离去,何进却不管这些,急匆匆跑来了皇后寝宫时,何皇后正与一儿一女两人听着尚书卢植讲解兵略,看到这一幕时,何进本能的皱眉了一下。 何皇后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会成了统兵将军,若尚在太原郡,或许认为刘妍只是个傀儡、样子货,并不会对女儿的教育太过重视,女孩子嘛,最终还是回归相夫教子,可当她在河内紧紧搂着浑身颤抖的儿子时,在自己恐慌无助时,刘妍亲领着两万大军出现在了面前,突然间,她发现自己可能错了,女儿或许真的可以成为统兵大将。 刘妍在外面野了一年,并不想再次被人关在高墙大院中,本以为这次还要被嬷嬷打手掌心,何皇后却说服了卢植,让卢植教授姐弟两人兵法谋略。 见到何进急匆匆,卢植便停下了课讲,或许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与几人作揖后便离开了皇后寝宫。 卢植刚离去,何进张嘴就要说出“和亲”的事情,看到刘妍、刘辩姐弟两人时,话锋一转,随意说了几句话语便将姐弟两人赶了出去,不仅如此,房内的宫女宦官也全都被他赶了出去,何皇后也郑重了起来,可当何进开口后…… “什么?” “你要让妍儿嫁给那於夫罗——” 大汉朝律法规定,女子到了十五岁就必须嫁人,若是不嫁人就要缴纳五倍算赋,要每年缴纳六百钱,而刘妍过了年就十五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何皇后两三年前就在为女儿挑选驸马,私下里不知挑选了多少世家公子,只是雒阳城内流传一些流言蜚语,影响了些刘妍的闺誉,想要寻个顶好的公子是难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亲生女儿嫁给匈奴人吧? 何进忙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匈奴人已经完了,陛下给他们赐姓,那於夫罗与你我一样都是汉民,而且他们自此居住在雒阳,大妹又何必太过担心呢?” 何皇后不悦道:“兄长难道不知临洮虎娃与那於夫罗有仇?妍儿若许配给了那於夫罗,又如何统领南营兵卒?” 何进不悦道:“南营兵卒再多,又岂会是我何家兵马?那小儿又岂会是个忠臣?但那於夫罗不一样!匈奴人已经被那小儿打没了,剩下的四千匈奴胡骑已经成了无主之人,大妹若是点头,这些精悍胡骑自此就是我何家的部曲!一个是居心叵测的一万五千卒,一个是完全忠心的四千胡骑,大妹你不会看不到哪一个更好吧?” 看着沉默不语的妹妹,何进拿着草团坐到她身边,将声音放低了数倍。 “二月星孛于帝星,太史公言不利于陛下,京中亦有小儿歌唱,今日陛下果然病倒在床,一旦……一旦陛下晏驾,史侯、董侯必有一人为天子……” “你混账!” 何皇后大怒。 “辩儿是嫡长子,那刘协有何资格继承天子大位?” 何进一句话激怒了何皇后,忙拉住正要起身的妹妹。 “大妹说的没错,兄长又怎么会愿意让那刘协做天子?可陛下至今不愿册立太子却是真!” 何进再次将恼怒的何皇后按坐下,一脸无奈道:“即便兄长不说,大妹也当知道朝臣们不喜欢临洮小儿,更厌恶南营兵卒!万一……万一朝臣们因为南营那些兵卒……转而支持那刘协,支持太后,你我兄妹又当如何?” …… “若南营万五兵卒皆效忠我何家,那自然是比匈奴人强了太多,可他们效忠的是那董家小儿!即便陛下晏驾了、辩儿登基了,那些不遵君命的万五兵卒又当如何处置?” 何进再次凑近了些,低声道:“此时陛下尚在,临洮小儿即便再狂妄也不敢反叛,用终究一场空的兵马,换取实实在在的四千精锐胡骑,大妹……手里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兵马,你才能保护辩儿,才能护着辩儿登基为帝!” 看着何皇后沉默不语,何进知道,自幼看着长大的胞妹已经心动了。 确实,何皇后被何进说动了,无论何进说的匈奴多好多好,她都不会心动,那个虎娃再如何蛮横霸道,这些年来也没有过任何反叛作乱的事情发生,可匈奴人却在去岁冬反叛了,而且匈奴人之所以现在低头,那也是因为董虎再次击败了他们,在宫内无数阴谋诡计中一路走到现在,何皇后还是能看到这些事情的。 但何进有些话语并未说错,皇帝至今也未确立刘辩的太子名分,朝廷文武厌恶董虎,厌恶董虎所领的董部义从也是事实! 厌恶不喜,无法得到朝廷大臣们的支持,未来的天子还是自己的儿子吗? 何皇后不知道,心下的恐慌却瞒不了自己……何皇后的情绪突然间有些失落。 “此事……此事暂时不要让妍儿知道,待……待大妹与陛下说过再说。” “还有……那孩子与匈奴人有仇,极为厌恶朝廷和亲之事,若是让他知道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乱子,此事还须稳妥些,那……那一万万钱还是直接送入南营吧,省的让将士们心有不安。” 何进想了下,点头道:“大妹说的是,大兄回去后就将钱财送过去,但……但大妹须尽快说服陛下,一旦……一旦大兄前往长安……” “行了!此事就如此吧!” 何皇后自是知道何进前往长安后,又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危害,但闺女的事情已经让她心乱如麻…… 正文 第357章 被出卖了的公主和南营【谢谢朋友们支持】 “什……么……” “咳咳……咳咳……” 皇帝听了何皇后话语,情绪波动太大引发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何皇后正待将他搀扶坐起,董太后一把将她扯到一边。 “皇儿……皇儿……快送上药水!” 一小宦官忙低头端着汤药上前,董太后将皇帝搀扶坐起,小心喂了几口药水,刘宏这才感觉胸口不那么憋闷,但他却一脸怪异看向床尾的女人。 “妍儿确实到了婚嫁的年纪……” “朕允了。” 刘宏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张让。 “张让,立即为公主准备驸马府,妍儿是朕的爱女,驸马府不能太过寒酸,匈奴人皆为公主府亲随,择宫中持重、忠贞之人担任公主府长使。” 听着皇帝要让宦官执掌匈奴胡骑,张让心脏狂跳,不等何皇后开口反对,忙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老奴遵旨!” 刘宏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何皇后。 “皇后,你可满意?” 董太后忙说道:“皇儿都如此宠溺了妍儿,一个屠家女还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董太后对着何皇后一声轻哼,又说道:“那於夫罗的叔父去卑乃是我刘氏子孙,自是效忠皇儿,何不将之招入宫中,长乐宫缺了个可用的人。” 董太后话语一出,何皇后大惊,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 董太后猛然摆手,不悦道:“有何不可?於夫罗都成了妍儿驸马,去卑难道还能不忠心吗?” 刘宏点了点头,看向张让。 “去卑乃是度辽将军刘进伯四世孙,当是忠心可用,着令其为长乐宫卫尉。” “老奴遵旨。” 何皇后还要劝解,刘宏却一脸疲惫摆了摆手。 “都退下吧。朕乏了……” 见皇帝如此,一干人也只能低身行了个礼,默默退出房门,董太后刚走出房门,对着何皇后就是不屑冷哼。 “哼!” “他人皆是不愿将自家女儿送与胡人,你倒是舍得,还真是个狠心的娘亲!” “哼!” 话语说罢,一甩衣袖大步离去,气得何皇后原本还秀气的眉头也竖了起来,关键是董太后根本不给她发火的机会,一甩衣袖带着人走了。 “娘娘,步广里尚有一处颇为不错的宅院,您看……” “哼!” 张让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值何皇后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还就提及公主府的事情,气的她也一甩衣袖带着人走了,看的张让、赵忠一阵不屑轻哼。 赵忠轻碰了下张让,低声说道:“若论长幼,何皇后当称呼张公公一句叔父呢,他们何家兄妹可不像是这么恭敬公公啊!” 中常侍张恭轻哼道:“何家兄妹对张公公都是如此,更是不会恭敬着咱们,陛下都如此了,咱们还是另想他途才是真的。” 张让的养子是太医令张奉,张奉的妻子就是何皇后的亲妹妹小何氏,无论双方是不是政治联姻,何皇后、何进私下里称呼张让一声“叔父”并不为过。 听了一干宦官小声嘀咕,张让冷笑道:“陛下若是晏驾了,史侯一旦登基为帝,皇后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何进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而咱们呢?咱们只是一群奴才!” 赵忠不悦道:“陛下更为钟意董侯为太子,未来的大汉天子是谁还不一定呢,张公公这么说是不是早了些?” “早?等何家兄妹收服了那些匈奴人,就不早了!” 张让说了这话语后,又是叹气道:“若是那小子能向咱们低头,咱们又何惧他人?” 听了这话语,一干宦官全都暗自后悔,可现在想后悔也晚了,胡三、董越根本不搭理他们。 “匈奴人已经没了任何退路,是咱们可以拉拢的,但何进也一样可以拉拢,可一旦咱们拉拢那些匈奴人,就意味着彻底断绝了拉拢那小子的道路,你们觉得这么做值吗?” 张让看着一干宦官开口,自河内那件事情后,内廷宦官们就始终面临着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那就是……皇帝刘宏一旦死了,外廷文武就会将他们全都杀了,在王芬逼迫的时候,伴驾大臣和西园八营的混乱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就是要将他们全都弄死的信号。 张让、赵忠一干大宦官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董虎,无论是在董虎杀入河湟谷地时,还是跑到了中原,或是流放并州戍边,他们就从未在意过董虎,可自王芬举兵欲要清君侧时,一干人这才突然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无人愿意他们继续存在,这才突然发现一个事实,郭胜竟然已经监军了董部义从近十年…… 见无人开口,张让苦笑道:“那小子虽蛮横霸道,但也不可否认,那小子即便再如何恼怒郭公公、高公公,也从未以性命相挟,而且郭公公至今还担任着南营监军长使,咱们……咱们不与南营钱财、布匹,兵卒虽恼怒不满,却也没怎么着了郭公公。” 中常侍张恭是走了一圈的并州的,对董虎有更多的直观感受,听了张让话语后,也不由默默点头,看着一干人苦笑。 “那个虎娃确实霸道、蛮横、无礼,即便公主都已经是待嫁年岁,他也还是……无所顾忌地揉公主的脑袋,也正如张公公所言,即便那小子恼怒……恼怒公主遣使匈奴营中,最终还是让公主担任军中大长使。” 听了上半句,一干人还以为发生了城中流言蜚语的事情呢,直至张恭说了后半句后,一干人才撇了下嘴角,这种事情他们早八百年就知道了。 “还当什么事情呢,且不说那小子自幼亲善娃娃,就是那城南兵营,自己还整日光着膀子呢,营内不也收留了千余个乞儿娃娃?”中常侍宋典白了张恭一眼。 董虎在临洮时就有收养乞儿喜好,无论男娃女娃,即便还在吃奶的娃娃,只要有人扔到了破庙里,他都会收留养着,进入雒阳的兵马中,董越督管的北地营五千兵卒都是北地郡的佣兵,这些人哪里会想着收养孤儿什么的,但山字营统帅胡三不一样,胡三和名下几十个营将、大队长、中队长是临洮人,别人不知道董虎的性子,他们能不知道吗? 当他们来到雒阳后,一开始时……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都是能跑多远跑多远,唯恐这些北地蛮子抓人盖大印,整个雒阳,乃至整个天下都知道董虎喜欢在人脑门上盖大印,而且中平元年时,因为他人哄抬牲口市场价格,董虎就在不少人脑门上来一下,有的人还被剁去了手指,因为这事儿,当时有不少百姓给董虎取了绰号,诸如“董大印”什么的,雒阳百姓一听南营过万兵马是“董大印”的兵马,那还哪里愿意主动招惹? 说起来也是世道真的不是很好,城外荒庙里有不少乞儿,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那种故意把孩子整残了骗钱事情,市面上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除了些供行人吃喝的酒肆、茶肆、粮店外,基本上就没有其他的店铺了,即便是粗麻布、丝绸也多是农人自己织自己贩卖,只有真正的大城才可能有布庄、肉铺什么的。 经济活动少,市场不繁荣,钱财流动的就缓慢些,百姓就算想挣钱也挣不到,再加上官吏、宦官、世家豪门的掠夺,百姓就更穷了,人一旦穷了,又如何愿意施舍街面上的乞儿? 若是其他的朝代,或许会有人收养没了大人的亲戚孩童,可大汉朝是连孩子也要缴纳人头税的,这就要了人命,也因这些原因,一旦成了失孤乞儿,很少能活到成年的,年龄越小夭折的概率越高。 董虎有养娃娃的习惯,身边也一直有一支五百骑的幼军骑,自从胡三从破庙里领养了十几个娃娃后,事情就大条了,几个月来仅收养的娃娃就过千,大一些的有十五六,年幼的还在吃奶,看着像是刚出生便被人扔了的样子,而且这样的娃娃基本上都是赔钱的女娃,仅胡三营中就养着百十个这样的女娃,以至于偌大的汉子不得不省吃节用请奶娘喂养…… 反正一干宦官对此挺无语的,因这些事情也曾一度成为酒肆、茶肆里的笑谈。 之前是笑谈,可当宋典将这些话语说了出来后,其余宦官们竟然全都沉默了下来…… “若那小子愿意低头,即便只是愿意听从咱们的调动,本公也更愿意相信那小子,只是咱们之前做得有些过了,想要让南营兵马听从咱们的……恐怕很难!” 赵忠见他人不开口,主动打破了沉默。 “本公还是觉得,先拿下那些匈奴人更稳妥些,毕竟他们是没了根的人,是很容易训练成一条狗的。” 张让摇头道:“咱们前些时候做的是有些不妥,即便朝廷真的没钱养那些兵卒,府库里还是有些布匹的,武库里也能供应些衣甲、刀兵,咱们没必要把他们得罪死了,但也并非没有其他的法子,诸如那董卓。” 段珪远远看到蹇硕走来,忙拉着张让手臂。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段珪示意,一干人也看到了身量高大、颇有威仪的蹇硕,也都闭嘴不再多言。 蹇硕身量高大,他的性子与生就的四方脸有些相似,虽同为中常侍一员,然却被其他人排挤,若非如此,当年的曹操也绝对不敢将他的亲叔叔生生打死了,一个曹家还挡不住整个内廷的报复。 正文 第358章 你个懦夫 耕种在一个月前结束了,董虎也已将董小乙、董骨、董重、孙牛几员爱将送走,与此同时,诸闻泽将军董信调入弹汗山,接替张辽统领乌丸义从部,而诸闻泽将由老将杨义的儿子杨雄镇守,杨雄也成了董虎名下第十一员统领万卒副将。 董虎对名下将领进行了一些调整,他也愈发感觉自己的人手不足,尤其是精于内政的人,但他也发现了自己认下的公主妹子的不凡,思虑再三后,他还是将上郡总管姚勇调入平城,董虎担任大总管,调入晋阳的姚山任左副总管,姚勇任右副总管,驻平城,刘月任平城长使,而上郡总管一职在董虎拿下了并州全境后,上郡、西河郡总管取消,两郡恢复了大汉朝的“太守”正式名称,则由董家学堂先生秦开担任上郡太守,段明担任西河郡太守,他们都是中平元年时董小乙俘虏的豫州寒门士子,让两人担任太守这也算是董虎的一次尝试。 这个时代的精英一定是世家子弟,寒门士子一无名师教授,二无钱财可以游历或结交世家子弟精英增长见闻,即便是极为聪明的人,才能也差了许多,能闯出些名堂的寒门士子凤毛麟角,但大多数寒门士子也并非一无是处,正因他们清楚自己的处境,往往没有太多野心,脚踏实地几乎是寒门士子共有的特性。 上郡、西河郡是并州九郡最穷的两个郡,不是说更北面的河套三郡就比这两郡富裕了,而是因为上郡、西河郡沟沟壑壑无数,偏偏还是最易干旱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富裕的潜力,而河套三郡呢?河套三郡可是漠南草原最精华的所在,是潜力无限的存在。 上郡、西河郡人丁很少,两郡人丁加在一起才有六万人,而且这两个郡都在董虎的防御内线,即便秦开、段明没有做好,惹出些乱子也不会太大,对整个并州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董虎对并州实行的是太守与总管并行的管制,之所以会这样,很大的原因是一些现实军事需要,河套三郡可以划分成三个郡,也可以合并成一个“河套郡”来,具体的原因就是河套三郡是一个整体,是黄河冲积的河套平原,在熹平六年之前,河套三郡的汉民仅有六万,在汉兵与弹汗山鲜卑争斗中失败后,这三郡就成了一片荒芜废墟,即便董虎夺回三郡已有三年,也还未能恢复之前的人丁数量,而这还是因为凉州大乱后,隶属于凉州的安定郡、北地郡百姓逃入朔方郡躲避战乱的结果,就这么点人,有必要分成三个郡吗? 一个太守的俸禄是两千石,以亩产三石粮计,在三十税一情况下,两千石的俸禄需要两万亩田地赋税供养,通常情况下,一户五口人,顶多可以耕种百亩田,两千石大吏至少需要两百户人家的供养,而这几乎需要一座小县城所有人来供养,太守之下就没了官吏吗?没了吏员、兵卒、衙役吗?三个郡才六万人,一万户六万人,恐怕连三郡大小官吏都供养不起,更别提兵卒、衙役什么得了。 河套三郡设立军区性质的总管,不仅是因为这里人丁少,养活不起三郡官吏,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是漠南草原,是边关缘故,与之差不多情况的还有漠北总管、平城(大同镇)总管、昭余泽太原总管、仇水谷地(宣府镇)总管,当然了,仇水谷地隶属于幽州,董虎只能假借乌丸义从部总管的名义,以另一种形式让华雄成为宣府镇总管。 因为董虎从河东郡扒拉了二十万人缘故,他需要在平城亲自镇守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将人心安定下来,只有人心安定了,他才能心无牵挂的前往凉州。 董虎不缺粮食,自中平元年北上并州后,他都极为重视耕种,对外作战也都尽可能的错开耕种季节,尽可能的将所有威胁挡在平城外围,努力为几十万老弱妇孺创造一个安全耕种、放羊环境。 几十万人太少了,即便天气有些异常,也不会影响到靠近水源的耕地,几年来也一直都是年年丰收,别说骤然增加了二十万人了,即便再增加几个二十万人,马邑、间城、平城谷仓里的粮食也足以养活他们一年,除此之外,仅董虎的私人牧场里的牛羊就超过千万头,这还是在供养数万塞外兵卒的情况下。 董虎的牧场基本上只供养兵卒和借贷出去,即便是放羊奴隶也只会冬季使用爬犁从大同镇拖拉粮食,以粮食为主食,而不是以牧场里的牛羊为主食,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因为地广人稀,漠南、漠北几乎是千里无人,上郡、西河郡这么大的地域才六万人,由此可见人丁的稀薄! 并州如此,凉州亦是如此,如此之少的人丁,若是远征数千里打仗,或远征万里攻打西域,仅调拨粮食就极为困难,也根本没有这么多人来运粮,在这种情形下,最佳的方案就是驱赶自动行走的牛羊,如此他就需要保留着足够多的牛羊,以此为将士们保证充足的后勤辎重。 上郡、西河郡、漠北、漠南草原几乎都成了董虎的私人牧场,前往凉州之前,各地的牧场情况要看一遍,各地驻守将领要仔细交代一二,二十万新增的百姓要安抚妥当,他甚至连护乌丸校尉难楼都没有时间见上一面,而是让姚勇、刘月安排市易的事情,更不会理会千里外的雒阳,甚至连蔡邕送来“合众将军”王国、金城太守韩遂、镇西将军马腾、河首平汉王宋建等人围攻陈仓信件,他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扔到一旁,与其操心千里外的事情,还不如与儿子顶牛玩耍呢,可他又哪里想到,此时的小公主正泪眼八叉要与命运抗争…… “砰砰……” 刘妍使劲砸着房门,已经砸了一整日的房门,外面甚至连一个劝解、应和的声音也没有。 “放我出去——” “我不嫁人——” …… “砰。” 刘妍无力跌坐在地上,用着红肿小手抱拢着双腿,一头散发盖住了红肿、绝望的双眼,她怎么也没想到,所有人都在瞒着她,自己的爹爹、娘亲、师长、最亲近的婢女、宦官……所有人都在骗她,一连骗了她十余日,直至那个於夫罗带着聘礼前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之前还不住砸门的刘妍,此时却像是个泥雕木塑,只是背靠在房门上,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奴婢见过驸马。” “把门打开。” “是。” …… 门外声音并未让刘妍有任何动作,即便耳听着落锁声,感受到背后推门的冲撞,她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抱着膝腿,直至一双大手要碰触自己…… “啪!” 刘妍想也未想,抬手就是一巴掌,红肿的眼睛盯着比她高大许多的男人。 “滚出去!” …… “公主……” “别碰我——” 於夫罗静静与愤怒的公主对视了好一会,再次单膝跪地,伸手想要察看她的双手伤势,也再次被打了一巴掌…… “呵呵……” 於夫罗轻笑一声,看向公主府长使宦官赵义。 “让人都退下吧,有些事情……还是让本驸马自己解决好了。” 赵义是赵忠的养子,看了一眼刘妍后,心下暗自感叹,面上却微笑点头。 “驸马说的是,有些事情确实不是我等奴才可以插手的,只是……皇后娘娘最是宠爱公主,公主的年岁也小了些,驸马还需当心些才是。” 於夫罗微笑点头道:“赵公公莫要担心,本驸马素来仰慕公主,自会当心的。” 赵义无奈,只得抱了一拳后默默退下,与一干宫女、宦官一同退出了房门,耳听着脚步声远去,於夫罗转身坐在大红蜀锦铺盖着的床榻,一手抚摸着柔滑丝绸被褥,一边轻声感慨。 “为了一个公主……” “父汗死了。” “美稷单于庭没了。” “就连本该属于我的公主,也被那该死的羊杂汤小儿霸占了……” 於夫罗看向瞪过来的刘妍,笑了笑。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是大汉朝欠了我们匈奴人一个公主。” 刘妍冷笑道:“大汉朝是不是还欠你们匈奴人一个晋王?” “哼!” “还真是笑话!” 刘妍想着董虎说过的战败计,想着他说过的匈奴人的事情,冷冷看着床榻上坐着的男人,缓缓站起身…… “你的父亲在阴谋杀害了呼征单于的那一刻,你的父亲就成了匈奴人的叛徒,也注定了你的父亲会被他人砍下脑袋!” “在你杀害了虎娃的大长使高公公的那一刻,你们匈奴人就已经向虎娃,向河湟羌王发起了战争宣言,在高公公身死在美稷单于庭的那一刻,就是你们匈奴人与虎娃的战争开始!” 看着面露狰狞的於夫罗,刘妍却小脸冰冷。 “你的父亲阴谋杀害呼征单于,你和你的父亲都是匈奴人的叛徒,上郡右部匈奴与你们开战,那不是叛乱,而是讨贼!” “你们杀了高公公,率先向虎娃挑衅,虎娃干掉你们,那也是你们自不量力、猖狂自大!” “哼!” “阴谋叛乱你们的王,自不量力、猖狂自大尚不自知,偏偏还恬不知耻觊觎太原之地!” “你闭嘴——” 於夫罗暴怒,猛然从床上站起,三步两步走到刘妍面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拍死可恶的女人…… “怎么不打?” “你个懦夫——” 於夫罗手臂高高抬起,盯着红眼睛的女人,突然间……他有些没能想明白,砸门、哭闹了一整日的女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又顽强的让人畏惧? 正文 第359章 弄死那帮孙子 “公主是君,臣如何敢大胆?” 於夫罗突然笑了笑,再次转身走向大红色床铺,就在刘妍暗自松了口气时…… “你应该能够想到陛下、皇后娘娘因何会将你嫁给我……” “呵呵……” 於夫罗嘴角微微上翘,看向面色大变的女人。 “陛下至今不愿意确立你弟弟为太子,自是更愿意董侯刘协成为大汉朝天子,可你身后有那个该死的混蛋,城外也有那混蛋的兵马……” “本公主是董部义从大长使,是南营一万五千兵马主帅,你这么做……只会激怒了虎娃——” …… “你说得对,但这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刘妍面色骤变,於夫罗无所谓笑了笑。 “临洮小儿若是个忠臣,陛下或许不会太过担心,可惜他不是,他只是黑夜中狡猾的虓虎,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反噬大汉朝。” “呵呵……” “陛下病了,无论陛下愿意董侯成为大汉朝天子,还是皇后和大将军技高一筹,让你弟弟成了天子,陛下都不愿意临洮小儿威胁到大汉朝的江山,将你嫁给我,就是为了激怒了南营过万兵马,他们若不冲击雒阳城,陛下怎么有机会给那虓虎定罪?” “你……” 刘妍大惊,又被於夫罗冷漠吓住。 “陛下再如何,也还是大汉朝的天子,为了刘氏江山社稷,这么做又有何错?即便是你自己……真的相信他不会在陛下病逝后趁机反叛吗?” “陛下想让大将军前往凉州剿贼,大将军一旦离开雒阳,陛下又岂会再让大将军活着回雒阳?没了大将军留在雒阳,你弟弟还有机会登基为帝吗?” 於夫罗笑道:“不会,只要大将军离开雒阳,董侯就是未来的天子!皇后和大将军又岂会看不到如此情形?你愿意让你弟弟失去皇位吗?” 刘妍面色瞬间惨白,但於夫罗好像不给她任何机会,嘴角也更加上扬。 “陛下让大将军前去凉州平乱,此为国事,大将军想要拒绝都无太多理由,但可以用‘无兵’为由,然而城外却有过万兵马,他们若不乱,大将军又如何有合适理由留在京城?” “呵呵……” “若城外的兵马愿意低头,若那临洮小儿愿意成为陛下的狗,我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或许陛下会毫不犹豫砍了我的项上人头!” “只是很可惜……” “那头虓虎极为骄傲,就是不愿意做陛下的狗。” “他不愿意成为陛下的狗,我愿意!为夫愿意成为大汉朝的狗!” 於夫罗指着自己的鼻子。 “为夫愿意!” “愿意成为陛下的狗!愿意成为皇后娘娘和大将军的狗!” 看着紧紧缩在房门前的女人,在他眼里,尽管刘妍个头矮小了些,那也是个女人!就因为自己太过轻视一个卖羊杂汤的小子,他们匈奴一族才沦落成了一头流浪狗,从逃离美稷单于庭的那一刻,他就发誓不会轻视任何人! 想着这些年遭受的苦难,於夫罗面无表情看着一脸绝望的女人。 “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情,陛下、皇后娘娘、大将军……乃至整个朝廷,在那头虓虎送来了一万万钱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人愿意那头虓虎继续趴在雒阳城外!” “你说得对,你嫁给我的消息一旦传入南营,也一定会激怒了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你以匈奴王阏氏身份统领他们,或许……此时的城南已经乱了,正在与西园八营厮杀在了一起也不一定……” 刘妍大惊,转身就要打开房门逃走,就要前往城南阻止悲剧…… “没用的,你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但刘妍还是冲了出去,只是她还没奔出多远呢就被一群宦官堵住了道路,也正如於夫罗所说,从皇帝、皇后、大将军到朝臣们,此时都更愿意胡三拥兵作乱,或许唯一不愿意的就是董旻、徐荣、董越三人…… “胡三!” 董旻蹭的站起,怒视着冷脸的胡三。 “正值陛下生病在床,你……你们一旦无军令入城,那就是拥兵作乱!你们承担得起后果吗——” 董旻暴怒,皇帝正值病重之时,一旦皇帝病逝,朝堂必会因皇帝的死而生出变故,在这种时候,谁在雒阳拥有兵马,谁就会在大变中获得最大的好处,可眼前一群混蛋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而要毁掉所有的一切。 公主下嫁於夫罗太过突然,不仅胡三一干人没有想到,就是董旻也是昨日才从何苗嘴里得知的这个消息,当日就急匆匆带着徐荣住进军营内,就是担心眼前的情形。 董旻能够压得住徐荣、董越,但他却压不住胡三一干临洮将领,耳听着董旻的指责,胡三蹭得站起,冷脸看着暴怒的董三爷。 “三老爷意思是说……让那些匈奴人来统领我山字营吗?” 一群董部义从轰然站起,全都一脸恼怒,董旻见到这种情景也是吓了一跳。 “你们要造反吗——” 听了这些话语,徐荣、董越面色骤变…… “当啷”一声,胡三用着刀子指着猛然后退的董旻。 “造反……造反又如何——” 但凡与董虎打交道的人都知道,其他事情都好说,就是不能提“造反”两字,这两个字是董部义从的禁忌,很容易激怒了董部义从上下,董旻是知道这个禁忌的,可能是急眼了,这才脱口而出说了出来。 在话语说出时,董旻心下就后悔了,徐荣慌忙站到所有人面前,董越也不敢大意,连忙用着身体挡住董旻。 “胡将军,此事太过重大,若是因你我的冲动而影响到州牧大人……你我恐怕都难以承担后果。” 徐荣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但他知道,只有董虎才能压得住这些家伙,果然,在徐荣提到“州牧大人”四字后,胡三这才冷冷将腰刀塞回腰间。 “哼!” “朝廷明明知道我军与匈奴人有仇,明明知道主公因为月公主才杀入美稷单于庭的,更知道万年公主统领我军,还将公主嫁与那该死的於夫罗,难道我军不恼怒,他们还能放过咱们不成? 胡三话语一出,一干将领全都冷脸点头,但他们并未开口应和,而是冷冷看着拦住他们去路的三员将领。 徐荣知道胡三话语是对的,明明知道董部义从与匈奴人尿不到一个壶里,还将小公主嫁给那於夫罗,可不就是要故意激怒董部义从上下吗?既然是刻意,又岂会因为他们忍受而放过? “胡将军说的是,但……但朝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第一营将李阚不悦说道:“朝廷都他娘地四处漏风了,管他是什么目的,难道还能跑去平城寻主公麻烦?要咱说,哪个敢给咱气受,咱就揍他丫的!” “李大哥说得没错,咱们越是装孙子,朝廷越是在咱们头上撒尿!” “徐将军也别说什么目的不目的,朝廷不就是想让咱们闹腾,顺便赶咱们走吗?他们既然这么想让咱们闹腾,咱们就给他们闹腾一个试试!赶咱们走……咱们还想把他们赶走呢!” “营主,咱们干吧?先把西园那帮孙子弄残了,弄死那帮匈奴人,看朝廷能把咱们怎么样?” “就是,要咱说,就该把那帮孙子全砍了……” “营主……” …… 一群人全冷哼着要干一票大的,甚至还要抢了整个雒阳,一把火把雒阳烧了什么的,听得董旻、徐荣、董越三人全一脸惨白,此时的他们可不是董卓入主雒阳后的模样,又哪里想得到眼前一群混蛋会如此胆大包天。 “胡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荣伸手示意,胡三皱眉沉默了下,抬步与徐荣一同远离了些一干将领…… “胡将军是知道虎娃将军说过天下大乱的事情的,将军来到雒阳也有半年了,即便徐某不说,将军也当能判断出虎娃将军话语里的真假。” 徐荣回头看向十步外的一干人,又叹气道:“大臣们不希望宦官们继续存在下去,陛下一旦晏驾,无论是史侯继任大宝,还是董侯继任,大臣们肯定是要趁机杀死内宫里的宦官的。” “但史侯、董侯年岁都还小,都需要太后垂帘听政,何家是宛城屠家子,真的能够让天下甘心臣服吗?” “不可能!” 徐荣跟随董卓至今已有二十年,是极为沉稳大将,胡三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不由默默点头。 “陛下一旦晏驾,朝堂上必然发生较大的变故,当此之时,你我不能有较大的变故……不是徐某想要阻止胡将军和兄弟们,而是……你我一旦给了朝廷借口,州牧大人就成了反贼,你我就成了乱汉的罪人。” “左右不过是数月时间,等到陛下晏驾后,你我一起宰了那於夫罗、去卑就是了,又何须急于一时?” 胡三沉默十数息,脸上也越来越郑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 “徐将军说的都对,但徐将军也好,董校尉也罢,你们都没有办法应对陛下晏驾后的事情!” 话语说罢,犹豫了数息,这才将信件送到徐荣手里。 “主公在三个月前就给了胡三军令,即便没有公主的事情,胡三也会在适当的时候领着兄弟们闹一闹的。” 说着,他也不理会面色骤变的徐荣,大步走向一干兄弟。 “董校尉、徐将军和北地营的兄弟们就不要掺和了。” 正文 第360章 西园八营的第一战(上)【祝朋友们中秋节阖家团圆,健康快乐】 胡三大手一摆,一群如虎似狼兵卒上前,三下两下就将董旻、徐荣、董越等人绑了个死死,直接让左副将董晟统领北地营看押并留守大营,自己则亲领山字营兵卒离营,向着数里外的西园八营撞了过去…… “一群混蛋——” 董旻暴怒,在胡三领兵离去后,左副将董晟这才让人给三人松了绑,大怒的董旻“当啷”拔刀就要砍杀了董虎的兄弟,吓得徐荣忙把人死死抱住…… “徐荣你松手——” “三将军冷静……” “松手——” 董旻挣扎怒吼,奋力甩开徐荣,营帐外呼啦啦冲入十余按刀兵卒,就在乱糟糟时…… “啪!” 董晟猛然将腰刀扔在董旻面前,原本还在相互拉扯的董旻、徐荣、董越三人顿时僵住,齐齐看向一脸冷漠的军中长使。 “三老爷,三将军,你是想杀末将吗?刀就在你面前!” 董部义从军队不同于大汉朝的征募兵卒,副将最少都会统领一万步卒或五千骑,营将统兵数量有时多一些,有时少一些,但最少也会有两千兵卒,是依照实际情况而定,也就是说,副将之下都有数量不一的营将。 最高统帅是董虎,下面是副将,随着地盘的一再扩大,在董重、董小乙、董骨、刘弃、华雄、孙牛、董耀、董信、胡三、刑勇十副将基础上,原本的斥候营大队长董赤、董厚、以及张辽、杨义的儿子杨雄、原黄巾军小帅黄邵、破格提拔的徐晃也成功地晋升为副将,董虎名下就有了十六名副将,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在明年攻打凉州河西四郡后,一旦打通了河湟谷地,肯定还会有一些人晋升副将。 副将之下是营将,再下面是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什长、伍长,但不管是营将还是大队长、中队长……他们实际上都是“战斗副队”的一员,都是按照“一二三……”顺序进行按部就班晋升,军中除了“战斗副队”外还有“非战斗副队”这一团体,而“非战斗副队”就是军中各级左右长使,是“随军参谋”性质的一个团体。 胡三的左副将董晟其实就是左副长使,出征在外就是主掌军规军纪的左副将,非战斗时,他就是主掌屯田的长使大人,主掌屯田的所有事情,他在军中的地位不仅特殊,更重要的是,董晟是董虎收养的数百乞儿中的一员,是董虎的嫡系兄弟! 杀董虎的亲兄弟,没有董虎的点头,别说董旻了,即便是董卓,恐怕都要仔细斟酌了再斟酌。 刀子扔在地上,军帐内落针可闻,过了好一会,董晟这才与董旻、徐荣、董越三人抱了抱拳。 “晟多有得罪,还望三位将军谅解。” 话语说罢,带着一干将领全都走出大帐,只剩下了三人在内。 徐荣见所有人都已离去,想着董虎给胡三的信件内容,嘴里满是苦涩。 “三将军,恐怕……恐怕胡将军闹一闹并非是件坏事。” 说着,徐荣将怀里的信件送到董旻面前,一旁的董越更是错愕不已。 “徐将军你……” 董越惊愕开口,徐荣只是摇了摇头。 “信件是虎娃将军送与胡将军的信件,有些事情……董越将军还是莫要知道、掺和更好些,毕竟有些事情……虎娃将军做的,你我却做不得。” 董越不知道信件内容,甚至不知道胡三有这么一封信件,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呢,可听了徐荣这话语后,心脏骤然一紧…… “这……这……” 董旻一目十行,尚未完全看罢信件就是冷汗直流,一脸惊慌看向徐荣。 “可还有其他人知道信件内容?” 徐荣摇头道:“此事较大,除了胡三、董晟两位将军外,恐怕就只有末将了。” 董旻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一下后,又一脸的苦涩、感慨…… “虎娃也真是的,如此要命的事情,怎么不与……不与咱们说啊?” 徐荣低眉不语,想着数月前董卓收到董虎信件时的情景,心下暗自感叹。 董虎对董旻擅自将东线一万五千兵马带入雒阳极为不满,不是他反对董旻所做的事情,而是董旻擅自更改了作战计划,没有经过统帅的同意而擅自带着兵马脱离主攻方向,这已经与叛逃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任何统帅都不会允许的事情! 有一就有二,董旻在擅自改变作战计划的时候,董虎就与董卓送了封信件,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这才对胡三、董越带兵入雒阳后的情形进行推演,认为董旻在某些大事上容易犯糊涂,希望董卓能让持重的徐荣前往雒阳,由徐荣直接统领胡三、董越所部。 徐荣知道自己因何前来的雒阳,他不敢多说什么,若是说得多了,岂不是让董卓名下第一将厌恶不喜? 董虎是董卓名下第一将,无论是徐荣还是牛辅,或是凉州任何一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看罢了信件,董旻苦笑坐回草团,信件没有与董越观看,唯恐信件出现意外,塞入怀里后还拍了两下,脸上却满是苦涩、叹息…… “虎娃他……罢了,有些事情不是咱们可以插手的,还是让他耍浑胡闹一下好了。” 说着,董旻又一脸的郑重。 “徐将军,此事须尽快告知兄长,朝廷派皇甫嵩主持美阳大营,兄长继续留在长安三辅也没了多大的意义,这个时候,恐怕只有兄长前来雒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胡三一旦将事情闹大了,也只有兄长才能按得住他们。” 徐荣默默点头,看过了信件,知道董虎的全盘算计,也极为慎重抱拳。 “日落后,末将就派人前往美阳。” 董旻苦笑点头,但他的只言片语却让董越心下波涛翻滚,也大致猜测到了些胡三闹腾意味着什么。 一刻钟前,董旻恼怒异常,极为恼怒胡三的“叛乱”绑了他们,可现在……他们只是默默坐在草团上饮酒,毫不在意耳中震天战鼓、号角…… 上军校尉蹇硕、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下军校尉鲍鸿、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这六人是没有亲身见识过董部义从阵前厮杀的,中军校尉(佐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却是亲眼见识过孙牛、胡三是如何全歼十万黄巾贼的,只是两人在十日前就去了青、徐、兖三州,说是为大将军何进募兵征讨凉州贼。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刘妍一旦嫁给於夫罗,南营过万兵马一定会“反叛”攻打雒阳,不仅蹇硕、夏牟、淳于琼、鲍鸿、赵融、冯芳五人领八营一万六千兵马出现在雒阳城外,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后将军袁隗、新任卫尉去卑、虎贲中郎将袁术、城门校尉朱儁一干军方大佬出现在城外,城头门楼上还有司徒丁宫、司空刘弘、司农曹嵩、太尉马日磾、又做了太仆的崔烈…… 看着城下无数兵马,崔烈有些担忧道:“老夫还是觉得更应稳妥些,战场风云变幻,若西园八营遭受重创,恐非好事啊?” 太尉马日磾却笑道:“崔公太过担忧了,仅看着眼前情景,崔公也当能看出胜负来,至于崔公所言西园八营遭受重创之事……只要能击败了那些贼人,事后重新征募一些人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语后,一干大臣全都微笑点头,原本他们并不愿意让西园八营与南营交战,这对他们并无多少好处,可看到眼前一幕后,原本不愿让西园八营冒险的念想也被丢到了爪哇国,更愿意一举击败了胡三所部山字营,也好震慑住凉州小子。 听着他人赞同马日磾的话语,崔烈也只能压下心下不安,注视着两里外的两波大军…… 战鼓震天,号角齐鸣,西园八营共有一万六千兵马,胡三仅有万卒,虽然朝廷兵马稍多一些,也还未达到绝对的优势,但朝廷大军锦旗招展,左右两翼各有千骑,阵前有两百辆战车,朝廷的一方也更加有气势,再看胡三的兵马,虽然董虎送来了各种物资,但军卒衣着还是杂乱了些,军队也没有多少纵深,而是直接排列成六列“一”字形线形阵。 “还当那董虎有多厉害呢,就这样的军阵,我军只需要摆出鱼丽阵,只需要战车一个冲锋就能彻底击败面前的兵马!” 大将鲍鸿仔细观看了对面缓缓压过来的数里宽阔面的军阵,嘴里便是一阵不屑,其余将领也不由默默点头,对面的军阵太过单薄,仅有六列的线形阵,别说用战车冲阵了,仅用两千骑左右骚扰奔射,恐怕也能干掉了对面的过万兵马。 关键是,对面的胡三真有这么傻吗? 蹇硕虽然是上军校尉,可他并未真正上过战场,看到这一幕后,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看向曾指挥过大战的朱儁。 “朱将军以为我军当如何排兵布阵?” 朱儁是一干将领中唯一见识过董部义从作战的将领,胡三摆出的六列线形阵,仅有六列的线形军阵是没有什么战术纵深的,但这种排列军阵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战术宽面较大,仅看到这种两三里的宽度,朱儁本能的就想到了定颍城下那一战,本能地察觉到胡三想要围歼自己,神色也极为慎重。 “先用骑兵攻击两翼,战车冲击贼军的中军。”想了下,朱儁最后还是觉得稳妥些。 “现在就出战吗?”蹇硕再次询问。 “敌军现在距离我军仅有一里,可以遣一将试一试。”朱儁点头。 蹇硕默默点头,看向名下一众将领。 “贼军作乱,谁敢领兵一战?” 蹇硕开口,不等他人上前,鲍鸿率先出列。 “末将愿首战破贼!” “好!两千骑暂归将军统领,若将军首战功成,本将军必向陛下为你请功!” “诺!” 鲍鸿重重抱拳,正待拨马领兵杀过去呢,朱儁突然开口。 “鲍鸿将军还当小心。” 鲍鸿心下不怎么在意,对面的军阵太散,自己又领着两千骑奔袭两三里宽的松散军阵,他不相信自己会失败,但他还是郑重抱了一拳。 “诺!” 鲍鸿心下坚信可以一击破开胡三松散军阵,拨转马头冲向阵前,随着军令传达,原本还在两翼的千骑纷纷向他汇集…… 正文 第361章 西园八营的第一战(下) 鲍鸿的调动显然是被胡三看在了眼里,但一万董部义从并未就此停下脚步,而是在缓缓行军的过程时,左右两翼发生了变化,原本的“一”字形线形军阵,逐渐形成了“H”字形,是雁形阵的变种军阵,也是西班牙步兵方阵的变种,只因胡三所用的线形军阵没有纵深,无法在主体军阵的四个顶角设置四个弓箭方阵,这才使用“H”形军阵,以至于左右两翼可以弓射骚扰己阵的轻骑兵。 骑弓比步弓射程差了些,在没有马镫的加持下,奔驰的速度也不够快,即便冲阵,冲击力也差了许多,严整的汉军步兵军阵是可以击败同等数量的骑兵的,这在大汉朝无数次与匈奴人厮杀中得到过验证。 鲍鸿领着两千骑杀到胡三面前两百步,一将提着马槊奔出。 “作乱贼子,可敢与爷爷一战——” “轰轰轰……” 无数提盾持矛兵卒根本不理会叫战的披甲将领,依然随着腰缠小鼓兵卒敲击迈步前行…… “怯懦贼子——” “可敢出阵一战——” ……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轰!” 随着令旗手摆动,数百鼓手同时停住敲鼓,百十人同时搭弓,正得意洋洋暴吼的孙乾看到这一幕,吓得他拨转马头就要逃跑…… “贼子无耻……” “嗡——” 百十人同时照着孙乾就是拉弓射箭,单挑?董部义从自建立的开始就没有“单挑”这个词汇,要一定说有,那也是他们一群单挑敌人一个。 百十个兵卒上前就是一通箭射,百十人箭射一人,多多少少也能射中一两箭,但百步距离终究还是远了些,一人高的直拉弓还是无法射穿孙乾的铁质甲胄,但他的战马就倒霉了,被射中两箭后,虽然没能将战马射死,却也因受伤疼痛而将孙乾甩下战马…… “混蛋——” 看着惊慌失措逃回的手下爱将,鲍鸿大怒,猛然踢动战马,也不整什么阵前单挑了,拨转马头奔向胡三所在的右翼,他不傻,领着骑兵正面强攻的话,自己就要面对“H”字形的三面箭射,这与雁形阵的“V”形阵三面夹攻差不多,反倒是攻打两翼时,遭受的攻击就要小了许多。 “杀——” 两千匹战马奔动,威势一时无二,但山字营自中平元年至今已经组建了数年,他们曾与匈奴、鲜卑打过数场大战,定期军演时,也是汉军骑万马奔腾逼近威压,鲍鸿所领的仅有两千骑,也还比不上汉军骑万骑,更比不得鲜卑数万骑的惊涛骇浪般威势,又如何吓得住胡三所领一万精锐步卒。 随着两千骑奔向自己,胡三一声令下,右翼猛然转身,半弧蒙着铁皮大盾放在地上,两千兵卒同时举起人高长弓。 “仰角四十五度——” …… “射——” “嗡——” 随着令旗手小旗向下,两千箭矢照着两千散骑就是一通乱射,百十汉军骑惨叫跌落战马。 “再射——” “嗡——” 又是一阵箭射,无数举着小骑盾汉军骑又是一阵栽落战马,而这一次的战果显然是大了些。 “仰角三十度——” “再射——” …… “平射——” …… 长弓尽管制造粗劣了些,也不似武库里的弓箭有着精确的一石、两石、三石什么的,只要求兵卒拉得开强弓就成,没有马镫,骑兵想在战马上拉弓只能依靠臂膀力量,不似步卒可以使用腰腿的力量,射程就要差得多。 汉朝的箭矢是背在后背的,也有悬挂在腰腹或战马上,但所用的箭囊不是挤压式箭囊,一旦太过颠簸,箭矢就掉了个精光,而董部义从所用的箭囊是挤压式箭囊,即便再如何颠簸也能保证箭矢不会掉落。 董部义从像是个孤独的孩子,基本上不与他人接触,也不让他人碰触自己的东西,很少有人意识到董部义从的箭囊有什么不同,就如董部义从的战马都很怪异地多出两条难看的裤腿,所有人都只是以为这是董部义从的传统、特色什么的,却不去注意裤腿里悬挂着的马镫,当然了,若非战时,董部义从骑兵并不悬挂马镫,只有大战前才会悬挂,战后若有战损,也会将马镫从战死的马匹上收回,也因此减少了他人发现的概率。 但不管怎么说,若是他人有意识地去深究,也还是可以发现端倪的,关键是他人只看到了董虎的狡猾,却不去深究军队所用的器具有何不同。 若是两军正面冲锋,通常只能射出三波箭雨,有时可能只能射出两波,但特殊训练过的箭手不在“通常”情况下,就比如董虎可以一口气射出五箭,他的亲随箭手大多都可以一口气射出三支箭矢,主要的技巧是一次性抽出两三支箭矢,嘴里再咬着一支特种箭矢,一次性抽出两三支箭矢,并不是将两三支箭矢同时上弦,而是一根根射出,这种射法可以减少一根根抽出箭矢的时间。 连射需要长时间训练,但这会消耗箭手极大体力,不急不缓的箭射,或许能与人对射半日,可若连射,一刻钟后,臂膀就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箭手都是精锐箭手。 通常情况下,两军争锋只能射出三箭就会碰撞在一起,但鲍鸿显然并不是强攻,而是游走骚扰,时而远离,时而靠近一副要攻坚架势,不住试探一万平城兵马的漏洞,期望用气势让胡三露出破绽,而这也是轻骑兵对阵步兵的经典且有效战术,只是他选错了对手,若是中平元年的黄巾军,鲍鸿用这种战术,即便击败数万黄巾军都不稀奇,可对于胡三吗…… “杀——” 一再折损兵马,看似仅有六列的军阵却有条不紊地放箭、扔石头,根本没有任何动摇、惊慌迹象,鲍鸿从右翼绕到阵后,又绕道左翼、阵前……交错绕了三圈,除了丢了数百骑外,屁个战果也无,再次绕到胡三所领的右翼时,终于沉不住气了,想要强攻一次。 无数铁骑举着圆盘大的骑盾,举着马槊冲锋,与董重所领的三千重甲骑差不多,但骑盾、马槊都要小了许多,远不是重甲骑所用的可以护住半边身的水滴形骑盾,也不是长达六米的重骑枪。 “平射——” 看到鲍鸿终于沉不住气了,胡三怒吼,无数箭矢射出。 “举盾——” 原本放在身前的巨盾再次拿起。 “投矛——” “嗡——” 重投矛杀伤力极大,除非顶着重盾,否则能将人生生刺穿钉死在地上,没有马镫稳住身体,即便圆形小骑盾挡住了重投矛,也会因巨大的冲击力将人掀落战马。 “噗噗”声不断,刹那间,阵前惨叫声此起彼伏,被重投矛贯穿的兵卒,插着战矛轰然砸在地上的战马,碰撞践踏的凄厉、绝望,冲锋的骑阵大乱…… “推阵——” “杀——” “轰轰轰——” …… 无数举着盾牌的步兵竟然横推反冲锋,双方一接战就极为惨烈的碰撞,但失去了速度的骑兵纷纷被骤然伸出的无数长矛刺穿身体,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鸣锣……快鸣锣——” 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蹇硕,在看到陷入包围且混乱的骑兵后,也知道了鲍鸿的危险,哪里还能沉得住气? “快!” “快用鱼丽阵!” 在胡三所属右翼抵挡住了鲍鸿骑兵第一波最强冲撞后,趁着骑兵混乱之时,原本两千步兵对阵两千骑的同等兵力,但却在挡住了混乱了的鲍鸿后,瞬间发起了强攻,以每五人为伍的小型军阵反冲杀入混乱的汉军骑中,与此同时,李阚所领的中军虽然还在遥遥针对一里外的过万汉兵,然而在鲍鸿强攻胡三右翼时,临近的两三千步卒纷纷举着长弓,大仰角覆盖射杀鲍鸿背后骑军,射杀四散奔逃的汉军,汉军骑也更加混乱,被受伤暴跳战马摔落自相践踏者不在少数。 看到这一幕,朱儁哪里还有犹豫,一把抓着蹇硕的衣领怒吼。 “快用鱼丽阵冲阵,晚了就来不及了——” 鱼丽阵可攻可守,若是坚守,战车则挡在外围,阻止骑兵的强行冲阵,尽可能的迟缓敌人进攻脚步,尽可能地给敌人制造进攻难度,外围的战车就如同一个临时的城墙。 鱼丽阵进攻时那就是步车协同军阵,与后世坦克车冲锋在前,步兵紧随其后一窝蜂冲锋一样,高级一些的就是跟在战车后面的兵卒是五人、十人一个相互配合的小型军阵,但这种步车协同作战,往往就成了一窝蜂冲锋,利用战车的强大冲击力生生撕裂敌军的防线。 朱儁确实是个经验丰富的将领,尽管鲍鸿陷入了危险之中,但也牵制住了胡三右翼所部,趁着这个时候,只要撕裂了李阚所领的中军,胜利也还在自己一方,只是他好像忘了一点,那就是鲍鸿所部正陷入混乱危险之中,两军阵前,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自己的一方正在陷入危险之中,而这对于初上战场的雏鸟的打击是极大的。 但此时正是两军交战之中,朱儁曾经剿灭过交州蛮、宛城黄巾贼,在此时,所有人只能本能地听从指挥。 战鼓轰然炸响,两三百辆战车轰鸣,无数人山呼海啸冲向数百米外的战场,只是所有人寄予厚望的战车,真的能撕开李阚的防线吗? 在山呼海啸喊杀声骤起时,胡三猛然拨转战马。 “传令李通接手右翼作战权!” 胡三一把抓住传令兵后,想也未想,踢马带着百十骑亲随奔向左翼。 正文 第362章 围歼西园八营【中秋节快乐】 罗马军阵的战术思想倾向于进攻,主将的位置不是在右翼就是在左翼,但他们习惯性将主将的位置放在右翼,这么做的主要目的除了便于实施斜线军阵围歼对方外,就是可以随时转移主将的位置,可以更好地接手中军、左翼指挥权,但这对军队的要求很高,要让军队处变不惊,即便主将意外地死在了战场,也不会引起军队的大崩溃,军队不会因为主将的移动而产生动摇、混乱。 当胡三见到蹇硕动用了战车,无论是不是西园八营全面进攻,他都需要挡住战车的进攻,只要挡住了两三百辆战车,这场战斗基本上就没了悬念,他对此有绝对的自信。 将右翼指挥权交给了第二营将李通后,胡三踢马来到左翼第三营将韩山所部,在他尚未转移到韩山所领左翼时,第一营将李阚已经主动命令千卒率先迎上山呼海啸的无数战车。 应对战车的法子很多,主要针对的还是拖拉战车的战马,这个时代有马铠,但这种马铠与董重所领的三千重甲骑所用的马铠不同,重甲骑马铠几乎是包裹了个严实,而这个时代的马铠只是为了针对箭矢的抛射,以及防御战马的正面,马铠只能护住战马的上半身以及战马的脸面、脖子、前胸。 战车是战马拖拉着的,只要干掉战马,或让战马受惊,战车也就成了件无用的废物。 一千举盾兵卒率先冲出军阵,在冲出军阵后,每十人为一个小型军阵,在主体前军五十步前形成一个个交错的防御阵地,而他们的背后,无数兵卒全都引弓搭箭,准备着对百步外敌人进行覆盖攻击…… “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嗡鸣射出,密集箭雨扑向正汹涌冲过来的无数战车,长弓的射程可以射杀毫无防御的两百步外的人,在右翼与鲍鸿所领汉军骑混战厮杀时,在西园八营汹涌杀向正面的李阚所领的中军时,左翼却在大踏步前行,在中军六千兵卒拉弓放箭时,左翼也与中军形成了一个“L”形军阵,同时对着无数战车进行覆盖射击。 在兵卒战力相当时,战场三大公理,二打一时,二胜!输出面大的攻击输出面小的,输出面大的获胜!密集输出攻击稀疏的,密集输出获胜! 战场三大公理同样适用于箭射,正在冲击中军的战车有两三百辆,每辆战车至少有两匹战马,而他们要面临八千兵卒的覆盖箭射。 西园八营的总兵力有一万六千,扣除原本应该防御左右两翼的两千骑外,剩下的仅有一万四千兵马,而胡三所领的兵马有万卒,西园八营的兵力虽占优,但这种优势并不明显。 胡三在应战之时采用的是六列线形军阵,这种军阵没有纵深,以一人占位一米计,三里的横截面可以排列一千五百人,可以排列出七列,也就是说,胡三排列的六列线形军阵虽然没有纵深,但横面宽度达到了三里,但在与西园八营接近交战地点的过程中,在鲍鸿领两千骑主动进攻的过程时,左右两翼在纵向拉伸,形成“H”行军阵,横面宽度由原本的三里有所缩减,但至少还有两里的宽度。 蹇硕所领的西园八营,袁绍、曹操前往青、徐、兖三州募兵,即便一个兵卒也未带走,步卒也仅有一万四千人,若是也选择仅有六列的线形阵,横面宽度肯定是超过了胡三的,事实却不是,或者说中原任何一个将领也不会选择这种毫无纵深的军阵,这与中原王朝的作战思想有关,中原军阵尤为重视中军,主将基本上是居于中军的,是在中军不动摇的基础上,这种厮杀核心是稳重性,而六列线形军阵毫无纵深,一旦被人中央突破,就会被人一刀斩成两段,会形成首尾难顾情形,这样的军阵又哪来的“稳重”性? 胡三刚上战场后,很轻易地看到汉兵的宽度仅有一里,是前中后三层军阵,仅战略纵深就有半里。 纵深大的好处很明显,那就是不易被人强攻击穿,军阵更加稳重,但是这种大纵深军阵却减少了有效攻击,因为后面的兵卒根本没办法攻击敌人,连大仰角抛射箭雨攻敌都不能。 胡三放弃了纵深,选择的更大的战场宽度,虽然易于被人击穿,但是两里的宽度应对一里宽度的敌人,更为易于实施两翼折角包裹围歼战术,“L”折角军阵的有效攻击是显而易见的,虽然胡三的右翼两千兵马正在与鲍鸿所领的汉军骑在混战,剩下的八千步卒需要应对冲杀过来的一万四千汉军步车混合军团,但在有效参战的正面数量上,八千人却占据绝对的优势,“L”折角形军阵在攻击输出面、输出密集度上都占据着绝对优势。 左翼、中军组成一个“L”形军阵,如同一个半包围军阵向着正在冲阵的汹涌的“鱼丽阵”疯狂抛射箭雨,拖拉战车的战马不时栽倒,疯狂疾驰且带有锋利绞刃的战车不时轰然栽倒砸在地上,失控撞在其他马车上,砸在受伤战马、凄厉惨叫汉兵身上…… 疯狂攻击的车阵大乱,但还是有一些冲到了率先主动攻击的一个个小兵阵前。 “投矛——” 重投枪瞬间扔出,迎着疯狂冲撞战马扔了过去…… 什长刘六想也未想,怒吼。 “躺倒——” 拖拉着马车的战马太过疯狂,根本不容他人调整攻击,喷涂湿气的战马就已经冲到了面前,所有人几乎是本能,瞬间仰面朝天躺下,半弧形护盾护在身上,整个身体蜷缩在护盾身下,准备承受战马的踩踏、战车的碾压…… “轰——” 刘六只感觉身上猛然沉重几乎要将自己碾成碎末的压力,下一刻又没由来一阵轻松,而碾压自己的马车因为撞在铁盾上而发生侧翻,重重砸在地上,仅仅只是片刻间,数十辆马车全都重重砸在李阚所领军阵前五十步内,但也因沉重马车砸在地上,即便专门用来对付战车的巨盾能够护住整个身体,还是因为马车侧翻砸死、重伤过百兵卒,但也因此,无一辆马车能够冲到数千兄弟面前…… “这……这……” 观战的司徒丁宫、司空刘宏、司农曹嵩、太尉马日磾、太仆崔烈、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全惊骇看着这一切。 “快——” “快鸣金——” 崔烈失声尖叫,但此时鸣金已经晚了,鱼丽阵是步车协同作战军阵,冲阵战车如同冲阵的重型坦克,必须要求在坦克击穿敌人军阵的同时,跟进的步兵将裂口撕扯得更大,必须有步兵巩固阵地,也就要求步兵必须紧紧跟在战车的后面,但是两匹战马拖拉的战车速度快一些,后面的兵卒就算想进行严整军阵都不可能,只能是乌压压的散兵线冲锋,期望一次重击击穿李阚的中军防线。 “龟阵——” 刘六怒吼,他根本来不及去轻点自己还有多少兄弟,来不及轻点自己还能否组成一个全封闭的小型龟阵,但在他的怒吼下,无论是不是隶属于他的兵卒,全都第一时间向他汇聚,很快就形成一个全封闭的龟阵,与他这般的还有几十个小型龟阵散落在中军前数十步外。 “杀——” 所有人都在怒吼,李阚没有理会已经溃败奔逃的鲍鸿,怒吼着迎着汹涌杀过来的无数汉兵,胡三领着左翼两千卒放弃了抛射箭雨,提着盾牌向着汹涌洪流的侧翼撞了过去…… 碰撞几乎一瞬间,洪流几乎一瞬间淹没了几十个小型龟阵,更是与正面的李阚所部撞在了一起,而胡三也领着两千兄弟主动撞上洪流侧翼,刹那间喊杀声震天,但仅一刻钟便分出了胜负,原本淹没了的几十个龟阵在扛住了第一波强攻后,随着一个个小队长、什长的怒吼“圆阵”声中,原本的龟阵陡然一变,变成了一个个骤然扩大了些的圆形军阵,如同在洪流中生生建起的一个个小型城池,长矛不时刺出,将一个个攻击军阵的人捅死在阵前。 中军李阚所部在怒吼声中,推着无数人后退;彻底击溃了鲍鸿所部的李通在向着北面大踏步延伸,欲要合拢围杀所有人;胡三、韩山带领着左翼在疯狂挤压包围圈里的汉兵…… 仅仅一刻钟,原本跟在战车后面的疯狂进攻汉兵变成了疯狂溃败奔逃…… “呜呜……呜呜……” 催战号角震天,原本还是严整军阵的山字营屯田兵,在急切催战号角吹响时,全都转变成了暴走模式,沉重盾牌不要了,全都挺着长矛、挥舞着大刀,三五人一伙,十余人一群,山呼海啸追着四散奔逃的汉兵砍杀。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一万步兵仅有千骑,是军中各级将领的亲随,即便胡三所部骑兵很少,可在完全击溃了八营汉兵后,千骑就成了俘虏神器。 大败和大胜只有一个字的区别,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整个战场都在怒吼着“跪地不杀”后,战场上跪了一地的人,原本还在城外指挥作战的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上军校尉蹇硕……一个个全带着人疯狂逃入城内,仅逃入城内的就有好几千,余者要么死在了战场上,要么成了胡三的俘虏,城头也多了无数面色惨白的人…… 崔烈一把抓住呆愣的儿子崔钧怒吼。 “快去请郭公公——” 话语吼出,崔烈突然想起郭胜被皇帝发配去了美阳,又连忙改口。 “快去请公主!” “快去——” 正文 第363章 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清楚 “公主……公主……驸马……不好了……不好了……” 公主府长使宦官赵义连滚带爬闯入满是大喜红色房间,尚未看到坐在床上的刘妍,就是一声沉重“扑通”声响。 “城南……城南大营反了……雒阳……雒阳大乱……” 刘妍像是丢了魂,许久…… “西园八营战败了吗?” “恳请公主劝退……劝退……” …… “公主……” “劝退?怎么劝退?” 刘妍没有看向一脸郑重的於夫罗,静静站在伏地不住哀求的赵义身前。 “你来告诉本公主,本公主该如何劝退?是以大汉公主的身份,还是以董部义从大长使,或是……匈奴王的阏氏?” 杨义浑身颤抖个不停,南营得知了公主嫁给於夫罗后就处于暴怒当中,雒阳城内也将无数目光放到了城外,消息一个个传来,但当胡三的“愚蠢”排兵布阵方式送入公主府、皇宫、各大家族,所有人都放下了心,即便是他赵义也对董部义从不屑。 大汉朝懂兵略的人很多,但凡成为他人嘴里的世家豪门的,那就没有一家不是在战场上获得过功勋的,即便有些人家已经转而从文,但家族的事迹却还都保存着,知道战场是怎么个回事,也能够看出“六列线形阵”的脆弱。 中平元年时,董虎领万五兵卒入中原,不少人对孙牛、胡三的一万围歼十万感到震惊,可在后来皇甫嵩、朱儁分别干掉十万人后,他人也就不觉得如何了,毕竟黄巾军只是些农夫。 西园八营有两千骑,有两三百辆战车,虽不能说人人披甲,但也差不了多少,就凭两千骑、两三百辆战车,难道还破不开区区六列线形军阵?一旦破开了脆弱的线形阵,胜利也就没了悬念。 当所有人看到胡三的愚蠢后,讥讽、嘲笑、不屑传遍皇宫、公主府、各家房内,可现在……没了西园过万兵马,仅凭十二城门老弱病残,能够抵挡得住城外“反贼们”吗? 赵义照着自己大嘴巴“啪啪”乱抽,哭诉着今日的不逊,心下更是恐慌、悔恨,若让小公主早早的跑去南城军营,又怎会发生这样的灾祸? 不仅赵义天塌了似的苦苦哀求,张让、赵忠一干宦官也衣冠不整跑了过来,随同的还有皇后和史侯刘辩…… 刘妍一脸绝望看着所有人,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故意激怒城外兵马的结果…… “来人。” 刘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满是浓浓绝望…… “为本公主装扮。” …… 刘妍盛装打扮,如同一个高贵至极的公主,又如同一个初嫁他人的新妇,站在城头的她,俯视着无数沉默不语披甲兵卒。 胡三默默看向城头,身边跟随的五大营将全都沉默不语,城头、城下全都默默不语…… 一息…… 十息…… “你们在这等着。” 胡三欲要踢马奔到城下,李阚不由开口。 “营主,此时谁也不好说朝廷会如何,还是让末将前去吧。” “无碍。” 一干将领相视后,全都无奈退开了些,胡三踢马走到城下,向着城头刘妍抱了抱拳。 “平城山字营营主胡三,见过公主殿下!” 看着城下胡三抱拳,城头文臣武将无数,心下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数息…… “胡将军,本公主嫁与刘驸马,此事是本公主私人之事,胡将军因何领兵作乱?” 胡三目光瞬间阴冷,一脸冷漠抱拳。 “正如公主所说,公主嫁与任何人都是公主私人之事,胡三和众多将士们皆不会有任何反对,但公主是董部义从大长使,是统领我山字营的主帅!” “公主嫁与於夫罗,愿意做匈奴人的阏氏,那是公主的事情,但我山字营却不是公主的陪嫁奴仆,我山字营过万兄弟不想成为匈奴人的奴隶,更不想成为匈奴人!” “胡三领一万山字营兄弟前来,只是想当面询问公主一句话语,若公主是匈奴人的阏氏,就必须当着我山字营所有弟兄的面,辞去董部义从大长使,辞去山字营统领主帅!” “若公主还是我山字营主帅,也没有任何人敢威胁公主的安危!” 胡三郑重抱拳。 “胡三带着兄弟们前来,只是想让公主把话语当面说了清楚,既然公主当面言‘婚嫁’之事,胡三也就知晓了公主的心意,山字营这就全军回营!” 说着正待转身,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向着城头一抱拳。 “在胡三带着兄弟们前来时,西园八营竟敢拥兵作乱,竟然率先对我军发动了进攻,我山字营已经尽数将贼人俘获,公主殿下和诸位大人不用太过担心贼人作乱。” 话语说罢,胡三转身就走,与西园八营厮杀一场已经是将事情闹大了,也算是吓唬住了一些人,再闹腾就有些过犹不及了,但是那些俘虏…… “哼!” 胡三拨转马头就走,城头的刘妍却无力跌坐在地上…… “呜呜……” “呜呜……” …… 在胡三说了那番话语后,刘妍的心脏像是被划了无数道口子,失声痛哭,内廷十常侍,外廷三公……无一人上前劝慰,只有一女娃撕心裂肺…… “唉……” 袁隗无力轻叹,转身看向何进、何苗两人。 “当此之时……恐怕只有召回仲颖了。” 何进默默点头,心下更是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但也只能默默点头,何苗好像对一干人很有些不满,见刘妍悲痛呜咽却无一人上前宽慰,还是上前两步…… “妍儿……” “你走开——” 刘妍一把将何苗推了个踉跄,跌跌撞撞奔下城头,可当她站在大街上,却不知该去哪里了…… 爹娘把她卖了…… 内廷宦官,外廷文武,亲族娘舅把她卖给了匈奴人…… 看着街道上除了些站立的老弱兵卒、衙役,泪眼朦胧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她很想念高柳县,很想平城…… “开城!” 刘妍突然狠狠擦拭眼角,一脸冷漠看向一旁的宦官赵义。 “公主……” “开城!” 赵义想要劝解,可他却不敢直视一脸冷漠的刘妍,只是默默躬了下身体,转身让守城兵卒开城,城门侯想要开口什么无上官命令的,但最后还是默默让人打开了城门。 刘妍像是一刻钟都不愿意待在雒阳,尚未等城门完全打开,冲着仅一道缝隙的城门钻了出去,而她的异动也引起了城头一干人的注意,原以为她会前往南营…… “公主……公主……” 赵义大急,慌忙令人赶着马车冲出城门,但刘妍很是倔强,不愿意做公主的车驾,更不愿意与赵忠养子的赵义说话,提着衣裙向着东方狂奔。 看到刘妍奔走的方向,城头一干大佬全都紧皱眉头…… “崔公,公主这是要去何处?” 何苗心下有些不喜何进如此算计亲侄女,转而与性子更温和些的崔烈开口,崔烈没有回答何苗话语,轻声叹息一声后,转而看向儿子崔钧。 “现在就去寻辆马车和一些公主换洗的衣物,马车和衣物不需太好,为人臣子……日后你就跟在公主身边好了。” “啊?” 十五六岁的崔钧惊愕,崔烈一瞪眼。 “啊什么啊?还不赶紧快去?” “哦……孩儿这就去准备……” 崔烈、崔钧是一对活宝父子,崔烈官居太仆,若是大汉朝鼎盛时期,太仆绝对是位高权重大吏,可现在的大汉朝哪里还有这么多马匹,崔烈也成了皇帝的御用马夫。 因为崔烈是宫内御用马夫,在皇宫内的人缘也还不错,就通过刘宏的奶娘低价买了“司徒”一职,为此刘宏还在德阳殿上当着群臣哀叹自己卖便宜了,因花了五百万钱买官事情,儿子说他浑身铜臭,气的崔烈拿着扫地把子满院子追打儿子,若换了别家的子嗣,别说不敢说自己老爹浑身铜臭了,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更是不可能有满世界逃窜的儿子,这可是“孝廉”的时代啊! 崔烈训斥儿子,他人皆是一脸的怪异,都知道这对父子极为异类,但他们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也不再多言什么。 刘妍认识的人就这么几个,向东而不是向南,要么跑去并州去寻董虎,要么跑去美阳去寻监军大使郭胜,当下也只有这两种可能,至于是不是嫁给了於夫罗的事情……在胡三几乎全歼了西园八营后,该达到的目的也达到了,没能达到想要目的的人,此时也不敢再激怒了南营过万兵马。 “唉……” 一群人全摇头苦笑,西园八营是外廷文武最大的依仗,外廷文武并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他们更愿意西园八营毫发无损情况下将南营的一万五千兵马赶走,只有如此情况下,一旦皇帝病逝,外廷文武才能顺利掌控大汉朝的权利,可现在…… “唉……” “朱公伟糊涂啊……” 袁隗一声叹息,转身走向城下,一干大臣连连张嘴,最后也无奈苦笑。 在南营得知刘妍嫁给了於夫罗后,南营就骚动不止,为了稳妥,西园八营也就调到了雒阳城下,但外廷文武并不愿意西园八营与南营发生激烈冲突,两军兵力相当,就算西园八营获胜,也一定是两败俱伤,这不是外廷文武愿意看到的结果,也因此,西园八营调到雒阳城下只是一种姿态。 按照原先的剧本,在胡三极为强硬的要冲阵时,西园八营会让开道路,甚至让胡三杀入城内,抢了公主离去也好,剁了那於夫罗也罢,即便打砸或焚烧了几个大臣家宅庭院,他们也不会插手,事后所有过错就都在胡三身上,胡三也就没了继续待在雒阳的借口…… 可谁又能想到,胡三这货不按照常理出牌,而是将军阵排列成了两三里的六列线形军阵,一个毫无任何纵深的脆弱军阵,西园八营原本只是做个样子阻拦的,看到了这种脆弱军阵后,做做样子也变成了强硬对攻。 虽说现在朝廷也可以将胡三定性为造反,关键是西园八营惨败了,雒阳城挡得住南营的围攻吗?若是挡不住,如何还敢继续激怒了南城的混蛋们? 正文 第364章 目标美阳大营 崔钧接了他爹的班,原本还是个俊俏的公子哥,而现在的他却成了名合格的马夫,大雪飘飘荡荡下了个不停,裹着严严实实的他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缰绳…… “公主,咱们究竟要去哪里啊?” …… 崔钧的年纪不大,与马车里的公主年纪差不多,自从赶着马车追了出来后,刘妍虽然上了马车,但这几日来也不与他开口说一句话语,也让他颇为沮丧。 “公主,昨日在宿店时,臣听一帮商贾说……说是南营发了大财,一个普通兵卒三千钱……校尉十万钱,他们将兵卒当成战亡抚恤算的,若是不掏赎金,就要在人脸上烙字,还要剁人手指……” “公主,咱们别去平城好不好?臣不想去……” “哗!” 崔钧慌忙回头去看,正见刘妍掀开了车帘,瞪着眼睛。 “谁说要去平城了?” “啊?” 崔钧一愣,又是不解。 “公主,那……那咱们去哪里啊?” “哼!” 刘妍猛然扔下车帘。 “赶你的车!” “……” 崔钧一阵无语,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闭嘴不言。 “去美阳。” 过了好一会,马车内才传出这么一句,崔钧一阵呆愣,不由将脑袋深入马车内…… “梆!” 崔钧刚把脑袋深入马车内就挨了一下狠的。 “你想干嘛?” 崔钧突遭一下狠的,脑袋也猛地一缩。 “那个……美阳一点都不好玩,要不……咱们回雒阳吧?” 刘妍狠狠揉了下眼睛,看着晃动不已的车帘。 “要回你自己回去!” 听了这样的回答,崔钧一阵哀叹、无奈。 “公主,这荒山野岭的就咱们两个人,天上还下了大雪,万一半路有贼人可怎么办啊?” “你怎么与那虎娃一样怕死啊?本公主都不怕,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崔钧一阵无语,又有些不解转头看向晃动的布帘。 “臣……臣就算见识不多些,也知道董西宁年幼便领兵厮杀,他……他真的很怕死吗?” “他就是个很狡猾很狡猾的胆小鬼!” “……” 崔钧一阵无语,就在这时,一阵激烈马蹄声从后面传来,崔钧顿时紧张,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可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又哪里有藏身的地方?而且即便有躲避的地儿,后面冒出的十数骑也不容许他赶着马车藏起来。 由不得年岁不大的崔钧不紧张,他在雒阳可是听不少人说起贼人杀人劫财事情,万一把公主抓去了压寨夫人可咋整? 但他想多了,包裹了严实的十余骑没有丝毫停顿,从马车旁径直轰隆隆奔过,直至没了人影,崔钧这才按着胸口松了口气。 “那些是山字营的人,你又怕个什么?” “啊?” 崔钧没预想到车帘已被刘妍掀开,她的突然开口也吓了他一跳,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公主你……你是怎么看出他们是山字营的人?臣听说……他们军纪很差,每每骚扰百姓的……” “你一娃娃懂个什么?” 刘妍再次放下车帘,就在崔钧有些不服气时…… “山字营是平城屯田兵卒,是董部义从名下将勇,他们的马匹左右两侧皆有羊皮护毯,虎娃说是为了减少箭矢伤害什么的……还有,在雒阳城骚扰百姓的不是山字营,是北地营。” “山字营与北地营不同,北地营组建得较晚,是征募的北地郡百姓,军纪较差些,若不是……” 刘妍情绪突然一阵失落,她知道北地营的军纪较差,正因这个原因才被董虎带在身边看管,这与他亲自看管过万烙了字的黄巾军一样,也正因这个原因才能被她带在身边,若无意外的话,北地营会从井陉口回到董虎身边的,之后就会返回北地郡,而不是停留在雒阳。 董虎征募北地营,完全是为了北地郡、朔方郡的安全,是因为他需要调动朔方郡兵马,为了安全起见,这才将北地郡的青壮抽调一空了,如此才算是安全的,董虎原本就没想着将他们并入自己的军中,采用的也是临洮时的雇佣兵做法。 雇佣兵是以利益为目的的军队,若进入雒阳后发了财,他们肯定会很满意,没有丁点危险却发了财,谁又不愿意呢?可当他们来到满是憧憬的雒阳后,这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下怨气最多的就是这些人,胡三对此又不管不问,可不就成了每每跑出去偷盗、吃饭喝酒不给钱的闹事了么? 崔钧虽然比刘妍年长一岁,也是大汉朝顶级家族,可若论见识,他还真不一定有刘妍多。 刘妍情绪不好,不愿意多说,崔钧只能胆战心惊继续向着潼关方向赶着马车,这对于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少男少女极为困难,崔钧一路上也不知多少次劝解,想要转身回雒阳,可刘妍极为顽固,就是一心要前往美阳。 现在的世道不是很好,但司隶校尉部还算是安全的,一辆马车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询问,还真让两人顺顺利利进入了弘农郡,一路来到潼关,只是大雪天道路难行,两人直至伸手不见五指,这才摸黑寻到了一个小村庄,村庄不大,只有二十来户的样子,照例也是包成粽子的崔钧去敲人家的房门。 崔钧对此颇有经验,每来到一个村庄,都是先跑去院墙最大的一户人家去借宿,他也不用自己崔家的名头骗吃骗喝,直接报上杨家子侄名头后,他人往往都极为客气地将两人迎入家中好吃好喝恭敬着。 杨家是与孔家地位等同的,在弘农地面上,提谁都不好使,只要提及“杨家”两字,任谁都要客客气气的,而崔钧也毫无例外地再次蒙骗过关,顺顺利利地寻到了一户人家借宿…… 刘妍离家出走,当日这么多朝廷重臣、大公公看着她离开雒阳城,然而却无一人阻止,即便是何进、何苗两人也无,躺在病床上的刘宏在听了小宦官的汇报时,脸上露出一些莫名的怪异、惋惜,何皇后听着宫女话语后,打死了小公主身边的三名宫女,第二日便得了一场大病…… 但没有人派人去寻,哪怕居住在公主府的於夫罗,哪怕是得知了消息的胡三……没有一个人去寻,好像世间就没有这么一个人,远在千里外的董虎更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即便知道,恐怕更多的是恼怒吧? 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董虎更想弄死了这些四处乱窜的匈奴人,可却总是天不遂人愿。 皇帝刘宏病倒了,何皇后因刘妍的出走也病倒了,怪异的是雒阳却极为安静,即便是西园八营吃了大亏,仅八大校尉往南营送的赎金就有五六千万钱,本应该弄得满城风雨的大事情,可却无人提及,好像担心皇帝一举驾鹤归西似的。 全世界都消停了,唯一尚未消停的就是凉州,合众将军王国带着韩遂、马腾一干将领再次攻打陈仓,十余万人在大雪天攻打了陈仓大半个月,陈仓一再送来求援信件,皇甫嵩说不急,董卓就说应该立即救援,反正你来我往大半个月,最后也是屁个兵都未派出去。 董卓是凉州将领,那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去救援陈仓是纯粹找抽吗?关键是两人性子不搭,你若说右,我就非得说左,反正就是对着干就对了。 两人争吵了大半个月,一队信使跑到美阳大营后,董卓这才傻了眼…… “这可咋整?” 董卓当众看了信件后,心脏激烈跳动,面上却一脸的哀叹、无奈,众人不知道信件上发生了什么,郭胜却本能的心慌不已。 “董将军,可是……可是虎娃那里有什么不妥? “郭公公你……唉!若是虎娃做了混账事情,咱反而不怎么担心了……” 听了郭胜话语,董卓本能地就想要瞪眼不悦,可他还是一声叹息。 “虎娃看着挺浑的,时不时就能惹了咱生气的事儿来,可那小子实则极为谨慎,并不会真的做出捅天的事情,可……算了,郭公公你自己看吧。” 董卓抽出两页纸张后,将剩下的全送到郭胜手里,一边哀叹,一边端着酒水,小眼却扫视着帐内一干将领神色…… “什么——” “哗!” 郭胜大惊失色站起,竟把小几上的酒水、饭食全都撞翻在地。 “一群混蛋——” 郭胜大怒,当着皇甫嵩、董卓和众将的面,一脚将歪倒在地的小几踢飞。 “唉……” 见众人全都一脸疑惑看向自己,董卓摇头轻叹。 “也不知是谁蛊惑得陛下,竟将公主下嫁给了那於夫罗……” “什么——” 皇甫嵩也大惊出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董虎因何要攻打美稷单于庭的事情,一听到又是“和亲”事情,本能的就心惊不已,董卓像是若无所觉,苦笑叹息。 “皇甫将军是知道虎娃与匈奴人的恩怨的,万年公主是南营过万兵马的主帅,公主虽然年已及笄待嫁……” “唉……” “公主嫁与任何人都无碍,可一旦嫁给了那於夫罗,可不就是让匈奴人成了南营的主帅了么?” 董卓叹气道:“胡三那莽撞混账一怒之下,就带着人跑去雒阳,在雒阳城外与西园八营厮杀了一场,除了少数人逃回了城内外,余者要么被杀要么被俘……” “什么?” 不仅皇甫嵩,所有将领全都傻眼了。 “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胡三那憨货除了收缴了西园八营兵器衣甲外,现今已经将人都放了,只是……” 董卓指了指郭胜,郭胜阴沉着脸,但还是与董卓抱了抱拳,将信件送到皇甫嵩手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到美阳才多久?雒阳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郭胜是朝廷中与董虎打交道最久的人,别人或许会认为董虎只是拿刘月下嫁羌渠为借口,这才向匈奴人开战,可他很清楚,董虎与匈奴人开战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刘月和亲的事情。 这点他极为确信! 正文 第365章 失眠的一夜…… 董卓才不会理会公主刘妍嫁不嫁给於夫罗呢,他在乎的是信件上调他入雒阳的事情,以光禄勋统领南营兵马的事情。 光禄勋职权很大,但若是在外的光禄勋……那就只是个空架子,除非董卓能进入雒阳,否则“光禄勋”对他并无任何作用,毕竟他已经掌控了好几年的美阳大营,根本不需要一个虚名加持。 董卓坐在主位上,两页纸张被他反复观看了好一会,余者将领全都有些不明所以,牛辅身在长安,徐荣前往了雒阳,一干将领也都以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四人为主,四人相视后…… 李傕起身站起,抱拳道:“主公,末将以为那胡三太过混账,公主下嫁给了那於夫罗,定然是陛下和朝廷同意的,胡三即便闹腾也不当与西园八营厮杀在了一起,他们这么混账,又将主公置于何处?末将以为……以为当另选他人统领南营兵马。” 董卓抬眼看了眼李傕、郭汜两人,知道他们与胡三最是不对付,又扫视了其余一干将领,这才将信件拍在小几上。 “樊稠。” 樊稠一听到主公点自己的名,心下一阵激动,慌忙站起。 “末将在!” “若是你统领平城山字营一万卒,公主若嫁给了那该死的於夫罗,你是不是也要与李傕、郭汜这般忍气吞声?” 听着董卓不满语气,樊稠顿时一愣,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呆愣,董卓见他不开口,嘴里又是一声不悦。 “张济,胡轸……” “你们是不是也要与老子忍下这口气?” 董卓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 “砰!” 众将见董卓恼怒,全都轰然站起,一个个全低头抱拳静等着挨训,但他们并不知道董卓这火气是因何冒出的,按理说不应该啊? 胡三这么闹腾,朝廷肯定是恼怒的,对他们凉州军肯定是要进行又一轮的打压,主公难道不应该恼怒吗?所有人竟有种摸不着头脑了。 “哼!” “一个个地就知道咋咋呼呼……你们若有虎娃三分脑子,咱们也不会被人当成孙子整日挨训!” 众人一听到“虎娃”两字,齐齐露出苦涩,但又有些不解,胡三与朝廷闹腾,怎么还能与跑回了平城的虎娃有了牵连? “哼!” 董卓冷哼不满。 “虎娃素来就与匈奴人不和,前一次就因朝廷嫁了一个公主,这才激怒了那小子,这一次朝廷再拿出个公主,而且还是虎娃认可的统兵小公主,若胡三不恼怒,虎娃上一次攻打美稷单于庭又怎么算?” “哼!” “公主嫁给了那该死的於夫罗,公主自然没办法再统领了南营,胡三又将叔颖、徐荣、董越三人绑了起来,天下又有何人可按的住胡三?” “除非虎娃、瑁儿亲往雒阳,除非老子亲自前往雒阳,天下又有几人可制得住南营过万兵马?” 众将心下一惊,胡轸忙抱拳开口。 “虎娃肯定是不会前往雒阳的,大公子刚刚夺回太原、上党郡,一时间也不可能离得开,即便朝廷另选他人担任并州牧,虎娃也绝对不会答应,正值陛下病重之时,朝廷不可能这个时候激怒了虎娃!” 樊稠也反应了过来,忙点头赞同道:“那胡三仅领万卒就全歼了南营八营,这个时候……若真的激怒了虎娃,夺回太原郡、上党郡的数万董部义从若是南下……朝廷绝对不可能另换他人担任并州牧!” 众将算是听明白了董卓的话语,董虎、董瑁兄弟是不可能前往雒阳督管南营过万兵马的,剩下的只能是董卓一人。 因公主领兵救驾,董卓不仅封了临洮侯,官职也变成了光禄勋,光禄勋主要是督管宫廷郎官,然而游离在外的光禄勋只能是个虚职,对朝廷并无太大的影响力,可一旦进入雒阳,立马就是另外一个样子,宫廷的虎贲郎、羽林郎,甚至西园八营所属的郎官,原则上都归董卓督管,如此权利可就大了去。 话又说回来,即便一干中郎将、郎官不听董卓的军令,仅凭击败了西园八营的南营万五兵马,他董卓也是雒阳军中的一哥,是不是光禄勋,他都已经成了事实的大将军。 一干将领心脏狂跳,全都意识到了胡三闹腾会对他们有怎样的好处。 “顶多就在这几日,朝廷的旨意必会送了过来。” “李傕、郭汜、张济。” 董卓点名,李傕、郭汜、张济三人慌忙上前。 “末将在!” “你三人留在美阳大营,牛辅为主你们三人为辅,雒阳再如何,此处的兵卒也不能舍弃了,必须给老子牢牢守住咱的后背!” 李傕、郭汜、张济心脏一阵鼓荡,重重抱拳。 “诺!” 董卓又看向樊稠、胡轸二人。 “樊稠、胡轸,一旦朝廷调令送来,你二人随咱前往雒阳,五千骑暂由你二人统领!” “末将听令!” 两人齐声抱拳领命。 …… 董卓将一干将领赶了出去后,再次拿起信件仔细翻看,良久才轻叹放下信件,对董虎的安排感慨不已,不仅董虎没有想到小公主会将胡三、董越所领万五兵卒带入雒阳,董卓同样没能想到,但两人心下本能地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 董卓不是“科班”孝廉入仕,与大多数武将一样,都是地方太守、刺史什么的需要当地豪强辅助治理当地治安,混得好些的,会做人,就会被太守或刺史推荐为孝廉,正式成为科班一员。 卢植是孝廉,皇甫嵩是孝廉,朱儁虽然入仕时与董卓一样,但后来也成了孝廉,他们都是科班出身,但董卓不是,董卓走的是“郎官”路数,这与大多数武官走的路数一样,都是加入宫廷侍卫郎官后,花些钱财走个殿试过程,继而正式成为官吏、将领,董卓如是,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亦是如此,但在皇帝刘宏大肆贩卖郎官名额后,郎官的价值就不值一提了,也成了所有科班出身将领极为不屑的存在。 若论及军中资历,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加在一起也不如为将三十年的董卓,但董卓自跟随段颎、张奂混事后,仕途就一直停滞不前,段颎任太尉时,司马田晏任破鲜卑中郎将,司马夏育任护乌桓校尉,同为张奂的司马尹端任会稽太守,而董卓却还是个州郡校尉,而且在边地流转了二十年也未能更进一步,直至黄巾军造反后,他的仕途才有了波动。 说好听些,董卓在底层打磨了二十年,说难听些,他被人按着了二十年,在黄巾军造反后,他还是被皇甫嵩一再按着抬不了头,这也让脾气不是很好的董卓极为恼火的地方,也一直在等待上位的机会,而现在机会就摆在了他的面前,也成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失眠…… 董卓失眠了,皇甫嵩、郭胜同样也失眠了,左将军皇甫嵩再一次接手了美阳大营主将后,他就察觉到了美阳数万汉兵的异样,但他却没有太好的法子,自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至中平五年,美阳数万汉兵基本上都未回过家乡,长时间待在军营,即便不是**也成了**,皇甫嵩越是想要约束军规军纪,数万汉兵越是亲近董卓,这也让皇甫嵩心下极为担忧,内心是极为期望将董卓调离的,可现在他更担心董卓进入雒阳。 身为朝廷大将,皇甫嵩能够看出来董卓走入雒阳的危险,若南营万五兵卒未能击败西园八营,或者南营、西园八营并未因此开战,董卓进入雒阳还不至于让皇甫嵩太过担忧,可现在却是南营击败了西园兵马! 皇甫嵩担忧,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也只能让董卓进入雒阳,并州牧董瑁是没办法离开晋阳的,一旦离开晋阳,朝廷就只有让董虎担任并州牧,而这则让朝廷更为担忧,若不让董虎担任并州牧,就会彻底激怒了十万董部义从,而且董虎已经将太原郡五万青壮并入了董部义从,董虎也只需要努努嘴就能弄死了太原郡、上党郡任何一个官吏。 郭胜没有皇甫嵩想得这么复杂,他更加担心公主刘妍,自从河内领兵进入雒阳后,甚至还要向前推到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的时候,他就成了公主刘妍的人,若是早一步知道公主刘妍嫁给於夫罗,他是绝对不会离开雒阳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郭胜有些想不明白,胡三领着山字营来到雒阳城下时,刘妍为何要承认出嫁的事情?若是不承认,事情还有缓和地步,可现在…… 皇甫嵩担忧大汉朝不可预知的未来,董卓兴奋多年期望的权利触手可及,郭胜恐慌未来的一无所有,在雒阳送来一封紧急信件后,三人齐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千里之外的西宁城主府内,同样有两个女人难以入眠,不是别人,正是看了参狼谷送来紧急信件的大丫、三丫。 两个孩子已经在炕上沉入睡眠,大丫瞪着眼睛盯着漆黑的房顶,脑中尽是往日与董虎的点点滴滴,而她身边的三丫却不时来回翻转身体…… “大丫姐,三丫睡不着。” 三丫突然坐了起来,好像知道一直没有动弹的大丫并未熟睡似的。 “天气挺冷的,别冻着了。” 大丫说了句,手上却将被褥往她身上拉了下。 “大丫姐,三丫燥热得紧!” “呵呵……” “想夫君了吧?” “大丫姐你不想吗?” …… 窸窸窣窣一阵轻响,大丫不一会就将床头油灯点亮,又给三丫拿了件厚实棉衣。 “别冻着了。” “过些日,你与二丫领着兵马去大通河草原。” 两女分别披上棉衣,倚靠在床头,三丫好像需要些依靠,静静靠在大丫的肩头…… “嗯。” 正文 第366章 血淋淋又冰冷的数字 大雪飘飘荡荡,整个世界都像是死去了一般,随着皇帝刘宏病情,雒阳愈加像是一潭发臭死水…… “咯咯……咯咯……” 急切踏雪声在空旷的皇宫中显得有些寂寥,但还是惊动了站在粗大圆木廊柱下跺脚宦官,见到前来的是谁时,忙低头上前。 “今儿这么大的雪,车骑将军您怎么来了?” “潘公公,皇后娘娘的病可有好了些?” “听张太医言,娘娘只是忧虑公主一人离京,心结解开了便无大碍。” 宦官潘隐低头紧随在旁,但当他说了这句话语后,何苗脚步不由一顿,又是无声轻叹,再次急匆匆走向妹妹的住处。 登台穿廊,何苗脚步急匆来到何皇后住处,潘隐在外面轻声呼唤了一声,得到了允许后,低着身子为何苗打开了房门,刚一走入房门,正见刘辩一个人蹲在地上下着五子棋,即便何苗走入时,刘辩也未抬头去看,看到这一幕,何苗心下一阵摇头,但他并未说什么,而是直接走入内间,正见到妹妹从床榻上坐起,忙上前抱拳一礼。 “臣见过娘娘。” 何皇后无力摆了摆手。 “都是自家人,兄长就莫要多礼了。” 说着又看向其他人。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潘隐和一干宦官宫女默默低身行了一礼,纷纷退出房门。 “妍儿……妍儿可是前往了并州?” 何苗心下一叹,如同在家中之时,默默坐到床沿上,将有些掉落的被褥盖在亲妹妹身上…… “妍儿并未前往雒阳,而是……而是去了长安三辅,想来是寻郭公公去了。” 听到这话语后,何皇后一阵失神…… “陛下正在病中,大妹你若有个闪失,辩儿日后又当如何?” …… “我……我不是个好娘……” 过了许久,何皇后才忍住心下疼痛。 “罢了……” “自此……一切随妍儿自己心意吧。” 何皇后默默看向珠帘外蹲在地上的儿子…… “西园……西园还算平静吧?” 何苗神色郑重了些,点头道:“有驸马四千骑加入,西园八营人心也安定了许多,只是……蹇硕好像对此很是不满。” 何皇后默默点头,西园八营遭受重创,即便被逼着拿了无数钱财,过万兵卒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已经彻底畏惧了南营,为了扭转这种弱势,朝廷不仅调匈奴残部四千骑入京,还在河内招募了五千敢战兵卒,当下西园已经有了两万兵马。 在南营击败了西园八营后,在朝臣们劝谏下,皇帝刘宏就下了旨意,严令胡三、董越立即领兵北返并州,但此时正值冬日,胡三直接用中平元年冻死了过万人给怼了回去,几乎达到了公然抗旨不遵地步,后将军袁隗上奏调董卓督理南营。 胡三态度强硬,不仅内外廷重臣担忧,何皇后同样忐忑不安,更是暗自后悔“婚嫁”的事情,可事已至此……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招抚了匈奴人……” 何皇后叹息,何苗心下同样暗自后悔,所有人都期待着刘妍能够北上并州,希望小公主可以说服了那董虎,可当探子送来马车已经越过潼关后,所有人就都一阵失望,城南过万兵马就成了雒阳城最大的威胁,不仅威胁着外廷文武,同样也威胁着内廷宦官,威胁着何家未来的权倾朝野。 后悔吗? 何苗不知道何进后不后悔,但他知道自己后悔没能拉住自己兄长…… “那董虎得罪了丁原,与匈奴人有仇,今日又与西园八营一战,虽然我何家花了些钱财,却也获得了西园两万兵马的半数支持,当可保得辩儿顺利登基,只是……兄长极为忧心南营兵马。” 何苗无奈,还是将胸中担忧说了出来,何皇后沉默良久…… “希望……希望那董卓可以约束住南营,这段时间里要多多约束一下匈奴人,万万不可让他们出现在南营周边。” 何皇后最后也是无可奈何,那个虎娃根本不在乎高官厚禄,也不喜欢美人财货,偏偏还远在千里外,根本就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最后也只能期望儿子的信件可以说服那小子,期望董卓可以约束一二。 现在的南营就与一颗不知何时爆炸的雷差不多,西园八营没有惨败之前,上至皇帝下至小吏或许还敢刺激一下南营,可真当胡三领万卒在雒阳城下近乎全歼了西园八营后,也没了人敢激怒这群愣头青来,即便是匈奴人恨得牙痒痒,於夫罗、呼厨泉也不敢拿仅剩的族人与胡三拼命,更别说性子怯懦、苦笑不已的何苗了。 “大妹莫要担忧,此时没人愿意招惹那群莽夫,但大妹当劝说陛下尽早确立太子之事,太子不立,国无以得安啊!” 不听这话语还罢,听了后,何皇后不由露出满脸苦涩,她难道不愿意让皇帝册立儿子为太子吗?可皇帝就是不开口,她又能如何? “若妍儿是辩儿,又何须如此惹恼了那孩子?” 何皇后叹气不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董虎更为亲近些孩童,若儿子年长些,当日跟随董虎前往颍川郡的就应该是儿子了,城南兵马若是儿子为帅,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何进的,事情又岂会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算了,再说这些也是无用,这些时间里绝对不能再激怒了南营,兄长与那董卓也算有些交情,当多多拉拢董卓才是,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凉州一系将领原本就是拜的何皇后的码头,只是何皇后总是与凉州一系若即若离,这也让包括董卓、董虎在内的凉州一系将领颇为不满。 谁都喜欢权利,即便是那些真正的隐士,董虎也相信他们同样喜欢权利,只不过此时的政治环境不好,朝廷的上一刻是这种决策,下一刻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再如何贤德的人也是无可奈何。 董虎是没办法影响、引导皇帝刘宏的,他也不期望刘宏能做个明君什么的,从《三国》电视剧里看到刘宏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愿意去亲近刘协,刘协能算计曹操,就能算计他董虎的性命。 大汉朝崩溃的财政早已难以支撑偌大的帝国,各大世家豪门不满宦官执政,寒门士子不满上升道路断绝,百姓不满身上沉重负担……所有矛盾已经积压到了极限,偏偏刘宏病逝时刘辩、刘协还很年幼。 天下到了大乱的边缘,无论有无董卓,刘辩、刘协皆是无理政治国经验的少年却是现实,一旦刘宏病逝,要么是内廷宦官权势滔天,要么是何进成为一代权臣,要么是董卓、袁绍、曹操、刘备……总之是一定会出现一个权臣的! 宦官当权,外廷不满意。 屠夫子何进当权,世家豪门又岂会愿意? 董卓当权,关东诸侯皆反。 袁绍当权,曹操、刘备又岂会俯首称臣? 曹操当权,蜀汉联吴抗魏…… 主少臣强,势必会出现一个权臣,他人不满就会起兵造反,董虎对此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他不想去阻止这些,但若让他一上来就做大汉朝的叛徒,上来就推翻一个延绵了四百年的王朝,推翻自己心下的那道屏障,说实话,这很难! 在北宫伯玉欲要断绝盐路,欲要断绝了自己和几百兄弟姐妹活路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了任何选择的机会,只能加入董卓凉州一系将领之中,但他还是本能的想要往董卓头上施加一些枷锁,诸如拜入何皇后门下,成为未来皇帝的嫡系兵马,取代了何进成为帝国顶级权臣。 董虎的最初的想法就是让刘辩成为皇帝,哪怕傀儡皇帝也成,其次就是董卓成为顶级权臣,关东诸侯不满,打就是了! 天下诸侯当中,刨除董虎没得选择情况下,若让他重新选择一个效忠对象,他恐怕还会选择董卓,没有别的原因,就因董卓够狠!仅在雒阳一地,他就抄家灭族了过千户富户! 一次抄家灭门了上千家富户,血淋淋,赤裸裸,看着残忍无比,可这却是让天下重生的必要的条件,若不能压制得住世家豪门,不能让寒门崛起,即便重整天下又如何?司马晋借助世家豪门成功地夺了曹魏天下,结果又能如何?汉民不还是十不存一? 三国诸侯争霸死了多少汉民? 五千万汉民残余不足八百万。 …… 五胡乱世死了多少汉民? 两千万汉民仅剩下……四百万。 …… 从灵帝病逝到司马晋一统,天下动乱了多长时间? 近一百年。 …… 五胡乱世又动乱了多久? 一百二十年。 …… 两次天下大乱相隔多久? 不到四十年。 …… 袁绍、曹操也好,孙权、刘备也罢,天下诸侯唯一敢对世家豪门举刀屠戮的,唯有董卓以及所领的凉州一系将领,尽管这些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屠戮世家豪门也是因这些家伙缺少钱粮,因董卓需要这些钱粮来供养兵卒,可他们却是天下唯一的一个敢毫不犹豫对世家豪门开战的势力。 即便让董虎真正自主选择一次,十之八九他还会选择董卓,他不想重走曹魏、司马晋的老路子,也因这个原因,他并不想与世家豪门有太多牵连,并不愿意太过影响了天下固有的走向,但这不代表他就希望大汉朝就此成为历史。 刘辩做皇帝,董卓做太师,做天下权臣,董虎做个狗腿子,了不起他们叔侄坏事做尽后,一撅腚跑回高原趴着,老死高原也就是了。 但这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何太后……或者说未来的皇帝刘辩与他们配合,允许他们成为帝国权臣! 只是很可惜,在董虎前往雒阳时,他就发现了这根本不可能,若即若离的何皇后根本不是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 信任是彼此的,董虎在付出诸多诚意,包括小公主刘妍统领他的兵马,可回馈的却是背叛,董虎又如何还愿意将脑袋伸出来让人砍? 正文 第367章 西征道路的开始 重活一世,董虎不敢说为了自己,但他绝对不会为给自己气受的人重活一回! “砰!” 当董虎将沉重木箱放入马车里后,又仔细用着木削子将木箱牢牢固定在马车里,省得因颠簸而让木箱来回滚动,当他刚弄好了这一切,正准备将苦娃和两个孩子抱入马车呢,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张辽急匆匆跑了过来。 “主公,雒阳送来的信件。” 看到是竹简信件,董虎就没了多少兴致。 “哼!” “不会是小公主又跑来平城吧?” 听着他这么说,张辽、徐晃两员大将皆是一脸苦笑,他们当然知道董虎得知了刘妍嫁给了於夫罗时是如何的愤怒。 “主公您还是看看吧。” 张辽苦笑一声,董虎却不耐烦摆了摆手。 “朝廷自己拉的屎自己吃,有本事激怒我军,就甭想让咱心平气和咽下这口气!” “哼!” 说着,董虎又一脸郑重看向张辽、徐晃。 “文远,咱与你说过天下大乱的事情,当日朝廷将月妹送入美稷单于庭时,就已经摆明了朝廷要将屁股坐在西河郡匈奴一边,若依照常理,即便那须卜、白马铜所领的上郡匈奴再如何的恼怒、不满,上郡匈奴也不敢轻易与羌渠一战,最终决定双方拼死一战的导火索是什么?” “不是月妹入美稷单于庭,而是那张温所领的六路汉兵惨败!只有汉兵惨败了,朝廷才没了力量插手匈奴人内部争斗,至于为何那须卜、白马铜不顾咱们的威胁而决意开战……那是因为朝廷的屁股从咱们身边转到了那羌渠一边,转到了匈奴人一边,是朝廷希望用匈奴人来牵制住咱们的腿脚!” “只要须卜、白马铜获胜,只要他们拿出足够的代价向朝廷表示臣服,朝廷为了牵制住咱们,也一定会对上郡匈奴的作乱视而不见,不仅如此,还会严令制止咱们攻打匈奴,就如当日郭胜火急火燎地前来阻止咱继续对匈奴人的屠戮!” 董虎叹气道:“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到,一旦皇帝病逝,天下一定会乱,内廷宦官也好,宛城屠户出身的大将军也罢,他们都没有足够的威望让他人俯首称臣,天下大乱是必然,然而皇帝的病逝却是那点火星!” “越是关键时候,越应该稳重、谨慎……当然了,也要适当地表现出力量,因为你若不表现出一些实力,就不会得到他人应有的尊重!胡三击败了西园八营,皇帝一旦病逝,无论谁得了好处都需要让你我满意!” “但是呢,咱们又不能表现出不可控来,不可控就意味着危险,就成了必须铲除的存在!所以呢,咱们借着这个机会前往凉州,一者干掉咱们的宿敌,二者远离漩涡中心,等到漩涡稍微平静了,那时才是咱们入场的时机。” 听着他这么说,两人一脸的郑重,但张辽还是将竹简送上。 “主公说的是,这个时候掺和进漩涡确实不够明智,这封信件是……是史侯的,想来是因公主转道长安三辅缘故,当是皇后或何进想要拉拢咱们的缘故。” 听到史侯刘辩,董虎眉头皱了好一会,印象里喂鸡童子竟然有了些模糊不清…… “唉……” 董虎轻叹,内心里他是挺同情怯怯懦懦的刘辩,犹豫了下后,还是从张辽手中接过了竹简…… “文远你年岁稍差了些,公明你刚刚加入我军,按理说你们是不大可能这么快晋升为副将的,但咱还是硬着头皮让你们成为咱的副将,咱很看好你们,也愿意信任、培养你们,咱把一万亲军营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可不许给咱掉链子。” 张辽、徐晃不知道“掉链子”是什么意思,但两人知道亲军营是怎样的存在,齐齐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 “咱这里不需要你们帮忙,去忙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诺!” 两人齐齐抱拳离去,董虎也打开了手中竹简,或许是他人知道他会愤怒再嫁公主的事情,对于刘辩如何书写书信并未过多的掺和,信件上内容有些杂乱,除了一些他人交代的解释外,更多的还是刘辩想要与他下棋、讲故事什么的。 “唉……” 董虎叹息,将两个孩子送入马车内的苦娃见他如此,有些担忧看来。 “一个注定是个悲剧的孩子……算了,说这些你也是不懂。” 任何王朝更替,总是会有无数人为新王朝献祭,刘辩不过是无数献祭中的一员而已,身为将领的董虎本应该将此事看开些才是,但他还是有些莫名的叹息,还有那个憨傻的小丫头,她也只是个政治的牺牲品。 想到丫头片子的遭遇,董虎又是一声苦笑。 “离开也是件好事,眼不见心不烦!” 董虎一把将苦娃抱起,将她送入马车内,又仔细将巨大的车厢检查了一遍,这才跑到亲随董箭的马夫位置,心下有些难言的压抑、愤怒,更愿意被冷风吹一吹,但他还是极为惹人白眼似的一把将董箭搂住。 “你小子可还想着一箭射死了咱?” 董箭反问道:“大兄不是最讨厌他人开口‘造反’两字吗?” “呵呵……” “学的倒是挺快,竟然用咱的矛戳咱的盾,不错不错。” “呵呵……” 董虎嘴咧得老大,董箭却像是知道他心下的憋闷,犹豫说出许多兄弟们的不解。 “兄弟们都不喜欢那个公主,大兄为何还对她那么好?” 董虎一阵沉默,说了句让董箭更加疑惑不解的话语。 “人呐……” “即便双手染满鲜血,心下也要存留一些怜悯。” “……箭不懂。” “不懂不要紧,多用眼睛去看,多用心去想,看得多了,想得多了,也就都明白了。” 董虎一脸微笑拍打着董箭肩膀,另一只大手猛然抖动缰绳,十匹怪腔怪调的马骡拖拉着巨大的马车缓缓移动,而这辆马车的身后还有无数马车、爬犁,两万男女战士开始了杀回凉州的远征道路。 即便是做梦,董虎也想杀回凉州,想要与河湟谷地的妻儿团聚,可他知道,在天下未乱之前,在朝廷还有能力与他扯腿之前,他就不能轻易进入凉州。 欲取之必先予之。 凉州羌人若不可着劲的折腾,他就没有办法对那帮混蛋下死手,而这一次,他要将一次性弄残了所有人。 脸上带着笑意,嘴咧得老大,心下却愤怒无比,需要一个地方来释放积压的无尽杀意。 平成百姓知道今日是大军出征的日子,无数人走出城池,默默看着庞大队伍向西…… “唉……” “虎娃这一去,也不知还能否活着再见虎娃了……” 老将姚勇叹息,刘月犹豫了下,上前搀扶着姚勇。 “凉州贼人虽有十余万,然却各有心思,大兄当能一战功成。” 姚勇说道:“咱是看着虎娃长大的,自是知道虎娃有多少本事,韩遂那老小子还挡不住虎娃全力一击,咱担心的是……算了,与你说你也不懂。” 姚勇在凉州生活了几十年,自是知道凉州是什么样的情景,自打陇西郡狄道、汉阳郡冀县沦陷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凉州会被饿死无数人,具体会死了多少人?没人知道。 在狄道、冀县沦陷后,凉州就彻底脱离了大汉朝,姚勇不怀疑董虎可以击败了王国、韩遂、马腾、宋建等人,尽管董虎这些年脱离了凉州,一些骤然崛起的人或许会忘记了董虎的冷酷、无情、血腥……但姚勇相信,会有更多人记得董虎杀入河湟谷地时的腥风血雨。 姚勇知道,董虎此次杀回凉州,肯定会将整个凉州打废了的,可如此一来,凉州就不得不需要一员定鼎大将镇守,除了他虎娃外,又有何人能够镇压易于混乱的凉州? 董虎若留在凉州,并州又怎么办? 姚山、姚勇、杨义……包括董三、董四他们,这些临洮老将内心更愿意让董虎获得并州,而不是让给董卓、董瑁父子获得,相比董家父子,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幼看着长大的董虎,尽管这些老将都曾是“白马义从”中一员。 董虎不止一次与他们说起天下大乱的事情,甚至在刚跑来雁门郡时,浑小子就曾与他们说要做凉州十郡的王,要做并州九郡的王,若是中平元年时,他们或许会有所怀疑,可现在,他们对此极为确信。 董虎要做十九郡的王,这只是董虎自己一人的野心、富贵、权势,关键是董虎并未一个人吃干抹净,名下各个副将全都是一方大将,一干老人也多是总管、太守,董卓做了太守、刺史、中郎将、光禄勋什么的,一干老将也没见到自己如何的水涨船高、鸡犬飞升什么的,反而因为董虎的不断征战,他们以及整个临洮一系将领,只要不死,即便残了也都在并州获得了以前从未想象过的好处,自然更为信任董虎一些,心下也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送给董卓父子。 凉州人现实,只注重眼前利益,董虎说董卓会成为顶级权臣,一干老将心下是有些嘀咕的,他们是经历过董卓被打压的岁月,当年的凉州三明终了也没一个好果子吃,他董卓真能落了个好来? 一干老将自是知道董虎、董瑁两兄弟的关系,他们可不相信董瑁会看不到董虎处处为自己找后路的好处,诸如在临洮时,参狼谷是那小子的退路;在河湟谷地时,整个高原就是退路,若不是为了寻个退路,他也不至于弄了两个万帐部了,更不会跑去白马羌族地;跑到了雁门郡后,先是夺回河套三郡,之后就是杀入漠北草原,后路就成了万里草原。 姚勇不相信董瑁会看不到董虎处处为自己寻后路的做法,可若董卓跑去了雒阳后,董家的后路在哪里?是并州太原郡,还是关中三辅? 一干老将不相信董卓跑去雒阳会落了个好,关键是董家的退路方向在哪里? 正文 第368章 伸手要钱 寒风凛冽,董瑁一个人站在城头,目光却遥望北方,也不知他在城头站立了多少时间,直到肩头一阵沉重,这才发觉身上多了件厚实羊皮袄。 “夫君,城头太过寒冷,刚刚王主事送来消息,说是阿爹送来的信件,黑山军也有消息送来,说是想要向夫君借些粮食。” 乌丸女人温言开口,董瑁又看了一眼北方,他知道,今日就是平城西征大军开拨的日子。 “城头是挺冷的,咱们一起下去吧。” 董瑁笑了笑,只是他待在城头的时间长了些,笑容也有些僵硬。 “爹派人前来,可知道是谁?” 乌丸女人一边搀扶着他下了城头,一边说着自己也不知道,但董瑁很快就在家中见到了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二弟董璜和老管家董忠。 董璜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不等董忠说话,见到董旻就有些不悦开口。 “大兄,叔父要二弟前来支取五千万钱,他姚山只是我董家一老奴,竟然开口不允!这并州牧究竟是他姚山还是大兄啊?” 董璜在临洮就跋扈惯了,董瑁也不愿意搭理他,只是看向白发苍苍的董忠。 “忠叔,父亲所领兵卒皆是美阳汉兵,朝廷当不会短缺了钱粮才是,怎么一下子需要这么多钱财?” 董忠正待起身,董瑁摆了摆手。 “忠叔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董瑁虽然这么说,董忠还是站了起来,很是恭敬抱拳。 “少爷说的是,老爷所领兵卒皆是美阳汉兵,只是……皇甫将军认为美阳汉兵不宜调动,言一旦离开了美阳大营,就不再是美阳兵卒。” 董瑁眉头不由皱起,美阳大营的兵力仅有四五万,是当年张温六路惨败后逃回来的兵卒,依照常理,十余万汉兵折损过半,理应重新征募同等数量的兵卒,但朝廷赋税不足,皇帝就让中常侍赵忠担任了车骑将军,用以主持招抚兵卒和发放战亡将士们的抚恤金事宜,但赵忠并未招募到一个补充兵卒,甚至还克扣了战亡将士的抚恤金,之后就被“大怒”的皇帝罢去了车骑将军职务,之后就是朱儁继任了车骑将军一职。 论私,董卓带走了本就兵力不足的美阳大营五千骑;论公,五千骑跑去雒阳后,会对本就不怎么稳妥的朝堂产生更大的威胁。论私论公,皇甫嵩都有理由避免董卓将五千骑带入雒阳,自是不愿意拿美阳大营的军饷来养董卓的私兵。 只是短短几句话语,董瑁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了,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身边女人。 “父亲此去雒阳,花费可能会多一些,一会你与忠叔一同去寻大山叔,从库里支取一万万钱,另外通知一下董厚,让他抽调两千民壮押运五万石粮食,粮食送至渡口,父亲前来时带走即可。” “嗯。” 女人点头答应,就在董璜很满意点头时,董瑁又说了句让人呆愣的话语。 “五万石粮食算不得什么,晋阳虽然粮食不是很多,虎娃那里却不缺这点粮食,五万石粮食可以不还,一万万钱却需要父亲日后还于并州,忠叔和二弟还须与父亲说了清楚。” “什么——” 董璜蹭得站起,一脸难以置信看着神色郑重的董瑁。 “大兄,你疯了吧?” 董瑁低眉道:“一万万钱也好,十万钱也罢,这些都是并州的钱财,或者说是并州十万兵卒的钱财,只因钱财较少,没办法与十万兵卒发放铜钱,这才一直放在库里,放在库里,而不是大兄的私财,二弟还须明白这点。” 董璜皱眉道:“并州是朝廷的并州,叔父领兵入京戍守也是为国安定,所需钱粮理应由朝廷所出,现今并州又无战事,抽调一些赋税为国解忧又如何不妥?” 董璜这话语几乎就摆明了说并州成了董瑁、董虎的私人地盘,董忠听了后大急,忙上前就要解释,但还是让董瑁摆手阻止了。 “且不言并州数年来大战连连,百姓早已贫困不堪无力缴纳赋税,大兄不说这些,就依二弟所言缴纳赋税,这么点赋税可否为并州十万将士发放兵响?” “大哥你……” “二弟是想说虎娃的兵是屯田兵,不需要钱财吧?真的不需要吗?若真的不需要,虎娃也不会给胡三他们送去一万万钱了!而且你既然提到‘赋税’两字,既然你想论公,大兄就与你论公论私。” 董瑁低眉道:“论公,并州的赋税是国之赋税,征收到了也要送入雒阳府库,而不是将赋税送入父亲手中。论私,晋阳城内钱财皆是将士们自匈奴、白波贼手中所夺,是将士们的斩获,二弟你是知道雇佣兵的规矩,晋阳城内钱财皆是将士们的私财,大兄根本没有资格动用他们的钱财。” “当然了,二弟也说了父亲为国戍守,此事为公!也正因此,大兄虽不合规矩挪用将士们的钱财,但父亲日后需还给将士们……” “大兄你姓董!” 董璜极为恼怒。董瑁一脸正色点头。 “大兄是姓董,但并州不是临洮,不是我董家的庄园,晋阳府库里的钱财也不是我董家的财货!” 就在董璜还要恼怒,董忠哪里还敢让他继续嚷嚷,忙上前躬身。 “大公子说的是,虎娃在临洮借了家里的钱粮也是要还的,大公子拿出将士们的斩获……自当是我董家借了将士们的钱财,日后也当还与将士们……” “忠大哥这话在理!” 厅堂外一声响雷,众人齐齐去看,正见姚山带着董厚走入,两人先是与董瑁抱了一拳,这才黑着脸站在董忠面前,见老兄弟如此,董忠心下没由来的一阵苦涩。 “公是公私是私,虎娃借了任何人的钱粮都是要还的,二公子想拿走钱粮,日后也必须还给众多将士们!” 姚山在外面听了董璜的话语,不仅恼火董璜,连董忠也一并恼怒了。 “哼!” “想要赋税……好啊!” 姚山冷哼道:“该死的匈奴人刚刚肆虐了太原郡、上党郡,州牧大人已经免了两郡三年赋税,余者西河郡、雁门郡、定襄郡以及河套三郡皆是戍边州郡,戍边州郡百姓皆是屯田兵卒,田赋尚不够官吏、将领俸禄,戍边屯田兵卒无有算赋、更赋,二公子若是想要娃娃们的口赋,不用州牧大人开口,咱这就将二十万铜钱给你!” “你……” “哼!” 姚山可不是董瑁这么好说话,对董璜根本不会客气,而且他的出现后,董忠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董氏死后,临洮老将基本上都倾向于董虎,胡三无令而跑去了雒阳,这与叛逃几乎没有太大区别,即便董虎与各军将领私下里去信解释了一遍,但一干老将对此还是恼怒不已,更别提跑去了雒阳还要自己出钱养着了。 姚山等老将恼怒胡三影响了临洮一系将领的声誉,自雇佣兵建立至今已有小十年了,这么多年来,别说临洮一系将领了,即便是凉州羌人、黄巾军将领也无任何一人有叛逃的举动,而现在胡三、董越却无主公军令而擅自带着兵卒跑去了雒阳,这种行为如何不让一干临洮老将们恼火? 在董虎军中,年轻一辈担当一军统兵主将是必然,毕竟一干老将的年纪几乎与董卓年龄相当,已经无法跑东跑西了,只能留在家里看守老弱妇孺,但这些老人在军中地位特殊,与族内长老相当,而且有相当一部分老人都是董虎在临洮赡养的,董虎与他们亲生子侄没什么区别,老将们自是极为厌恶他人任何背叛行为,更何况胡三还是嫡系临洮大将。 老将们恼火胡三、董越擅自带着兵马跑去雒阳,军中将士们私下里也多有不满他们去了雒阳还要伸手要钱,但主公在军议上做了决定,军中上下也只能如此,可这不代表军中就不恼火胡三、董越的所作所为。 即便姚山不开口,董瑁心下也知道军中的不满,在这个时候,若还要白白送出将士们浴血厮杀抢来的钱财,也一定愈发让将士们对他董家不满。 “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将士们的口粮可以不用偿还,但并州本就缺铜,铜钱不能不还。” 董瑁站起身,拄着拐杖来到姚山面前,拉着他坐下。 “大山叔可还有其他的补充?” 董瑁都这么说了,姚山还能说什么?但他还是狠狠瞪向董璜、董忠。 “就依大公子!” 姚山知道董虎不愿意将铜钱送入平城的原因,知道这些铜钱一旦彻底抽离,太原郡必遭重创,原本的并州最富裕的地方,很可能会十年、二十年也难以恢复之前的富庶。 太原郡以北的地方几若于荒芜的草原,依靠牛羊为生的匈奴、乌丸、鲜卑人可以不用铜钱,董虎也可以短时间内保持无铜钱状态,而且即便他将雁门郡打造成了天下最富裕的地方,短时间内也甭想吸引到多少百姓充实边地,盖因雁门郡周边的地方都是人丁稀少的地方。 雁门郡北面是漠南草原,西面是西河郡、上郡、河套三郡,再西是凉州北地郡、安定郡,雁门郡东面隔着一道太行山,这道太行山东西属地是幽州代郡,代郡因横跨太行山脉,一半在山西境内,另一半在河北境内,雁门郡的南面就是太原郡,即便董虎将西河郡、上郡、河套三郡、代郡……甚至连同太原郡的人丁都聚集在雁门郡,人丁也不到六十万。 董虎即便将雁门郡打造成了塞外明珠,即便将周边所有人丁都聚集到了雁门郡,也甭想将人丁达到百万,更何况,他能吸引到的人丁也还是边军中的一员,西河郡、上郡、河套三郡、代郡本就是“九边重镇”的一员,他把雁门郡人丁充实了,其他地方却空荡荡的,谁来守护边塞重地? 但若让太原郡吸引人丁就没有了这些顾虑,太原郡的东面是六百万人丁的冀州,南面是六十万人丁的河东郡、八十万人丁的河内郡,对于董虎来说,这些地方的人丁都算是“内陆”人丁,将他们扒拉进太原郡,继而送入九边重地,充实九边人丁,这样的做法才够稳妥些,也因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将太原郡的铜钱送往平城库存起来,更愿意让这些钱财在太原郡境内流转,打造一个吸引人丁的富庶太原郡。 正文 第369章 董卓的远忧 皇帝刘宏是穷光蛋,只能通过卖官扒拉钱财,董虎是穷光蛋,只能依靠抢掠羌人、黄巾军、匈奴、鲜卑人扒拉钱财,董卓更是个穷光蛋,他也只能偷偷地截流些兵卒响钱,让牛辅扒拉长安县百姓兜里钱,扒拉不到钱财就只能伸手问董虎讨要! 董瑁是不可能这个时候牺牲并州军利益的,这对于董家没有任何好处,但他与董虎也极为清楚,天下一定会随着刘宏的病逝而大乱。 这个时代不是后世医疗发达的时代,每一场大病都意味着一场生死,在平均年龄仅有三四十的时代,皇帝病逝根本算不得什么,但这却是天下大乱的导火索。 天下若是不乱还好,一旦大乱,那就是兵者为王的时代,谁掌握了兵马大权,谁就执掌了天下大权! 无论是为了董家的未来,还是为了凉州一系将领的未来,董瑁都要在这个时候给父亲董卓更多的支持,但他也不想让董家与十万并州董部义从有了裂隙,钱可以给,而且董璜开口讨要五千万,他却转手拿出一万万钱,但这些铜钱必须要偿还! 董璜对“一万万钱”很满意,但他却对“偿还”尤为不满,认为董瑁这是背叛,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仅三日时间,董璜、董忠就带着两千青壮民夫拖拉着五万石粮食和一箱箱铜钱南下河东郡。 河东郡被白波军祸祸一遍,之后又被董骨、董重八千骑搜刮一番,少了二三十万人丁的河东郡也显得有些萧条,即便各家族尤为恼怒董虎的抢掠行为,但他们也不敢劫掠董璜、董忠带着的两千佩刀民壮。 寒冬腊月虽然运输困难,但地面也足够的硬实,拖拉粮食、铜钱的马车不易于陷入土坑而难以动弹,若是用雪橇车拖拉,行军速度反而更快一些。 抽调兵卒,与皇甫嵩争吵钱粮辎重,还未等董卓带着五千骑离开美阳大营时,公主刘妍就又寻了过来,尽管董卓此时并不怎么在意一个嫁了人的公主,可当刘妍寻到了美阳后,多多少少也还是要客套了几句的,毕竟董卓拜的是何皇后的码头。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一旦确立了“君臣从属”关系后,虽然没有人硬性的强制必须忠诚效死,但这却是所有人都遵守的潜规则,若是背弃了,名声也就坏了,想要再让他人信任就极为困难,但在刘妍下嫁给了於夫罗后,董卓也就那回事儿了,他还不想太过恼怒了二十万董部义从。 董虎的扩张太快,不算耕种农夫、放羊牧民,仅兵卒总数就有了二十万,河湟谷地内数万,平城所属十万,雁门郡新进吞入的五万青壮,总数可不就二十万兵卒吗? 一想到浑小子不到十年里,竟然有了二十万兵卒,而他这个大帅即便算上美阳大营汉兵,也仅有五万而已,究竟谁才是凉州将领的大帅啊? 反正董卓一想到“二十万”时,就不时嘀咕几句浑小子太能惹事,但他也是没有法子,浑小子四处乱跑,想按着敲打几下也不可能。 朝廷的旨意送到董卓手里后,他又在美阳大营停留了些时间,直至十月底才带着五千骑前往雒阳,当他越过潼关时,董璜、董忠也将粮食和钱财送到了面前…… “叔父,大兄他……” 董璜叭叭一通,很是给董瑁上了一通眼药水,听得董卓眉头紧皱不已。 “主公,末将觉得大公子还算不错,主公讨要五千万钱,大公子却送来了一万万钱和五万石粮食……” “胡轸你胡说什么?一万万钱是要还的!”董璜不满打断胡轸话语,胡轸只是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董卓扫视了一群将领,也不开口说话,而是将董忠送过来的信件仔细翻看一遍…… “虎娃那小子就他娘地遇到大事就犯浑!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带着兵马跑去了廉县!” 众人听了这话语,全有些惊愕,樊稠突然上前,抱拳道:“虎娃这个时候领兵前往廉县,肯定是准备来年杀入凉州,凉州自中平元年至今已经大乱了数年,即便虎娃悉数将那些贼人砍杀殆尽,想要彻底安稳了凉州亦需要数年之久。” “虎娃领兵去夺凉州,大公子留在并州为主公后背,主公入雒阳当可无忧!” 众将一阵默默点头,董虎跑去了凉州,想来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立即返回并州的,至于“还钱”的事情……换了他们,恐怕也不会这么白白扔出钱财的。 但凡凉州将领都知道董部义从的始末,从最开始的雇佣军时候就无军饷,一直都是在战场上缴获钱财,若是中原富裕地方,或许会拿出四成、六成斩获交给朝廷,可并州都是穷的叮当响的地方,即便尽情抢掠又能抢到多少钱财?抢不到更多钱财,董部义从又哪里愿意将到手的钱财白白扔出去? 董卓在并州任过职,自是知道并州的情形,自是不愿意让儿子因些许钱财而失去对董部义从的掌控,他还不至于看不到公主刘妍的凄惨。 “都不用说了,虎娃借咱的钱粮那也是要还的,咱借了一个小辈钱财就不用还了吗?” “再说了……咱们是朝廷的兵马,那该死的皇甫嵩克扣咱们的军饷,朝廷难道就可以不给忠勇将士们发放钱财吗?若真如此,日后谁还为朝廷与敌厮杀?” 一干将领全都默默点头,他们能看到南营与西园八营一战的结果,不给军饷……南营能俘虏西园过万兵卒,能强行拿到西园八营五千万钱赎金,那就能在董卓努嘴下再抢一次……抢十次五千万钱。 董卓不在意,他能约束南营过万混蛋,也能让他们多放纵几次。 “我儿将钱粮都送了过来,胡轸、樊稠你们二人先将拖欠将士们两个月的钱财发放下去,哪个再敢与咱不满闹腾,一律给咱抽鞭子!” “一群混账……虎娃这些年也没与一二十万人发放屁个铜钱,咱也没见一群混账有何不满的!” “哼!” 董卓冷哼,一干将领全都苦笑不已,此时的汉兵可不是数年前的汉兵,一个个与**没有差别,只要不发放钱粮就会闹腾不满,甭管是谁都是一个样子。 在赶走所有人后,董卓将怀里数封信件摆在桌案上,一一观看、研究…… “唉……” 董卓苦笑一声,身为征战了三十年的老将,他哪里看不出浑小子有杀入凉州的迹象?而且他也很赞同现在是杀入凉州的最佳时机。 皇帝刘宏快死了,弟弟董旻送来的信件已经说明了一切,皇帝一死,雒阳城外有南营一两万兵马,再加上自己带入的五千骑,西园八营即便有匈奴、河内郡兵马的补充,董卓也相信自己会成为三公的存在,在这个关键时刻,董虎杀入凉州,一旦夺下凉州全境,他董卓就有了凉、并二十万精锐的支持! 这种关键时刻,董卓自然不会阻止董虎攻打凉州,甚至还要给予更多的支持,只是他心下一直有个隐忧,那就是小混蛋一直游离在外,董部义从也一直是个独立的存在,朝廷控制不住,他董卓同样难以控制。 董卓名下同样有诸多山头存在,可即便山头再多,那也是受董卓的控制,偏偏董部义从就是个不受控制的存在,这也让董卓虽然认可董虎,却也难免心生忧虑。 大乱当前,不仅仅只有董卓暗自忧虑,他的忧虑还只能算是远忧,毕竟董虎又从雁门郡跑去了廉县,来年肯定是要杀入凉州的,即便剿灭了凉州十余万贼人,也休想短时间内让凉州天下太平,需要更长时间的温和治理。 董瑁是董卓的亲儿子,亲儿子坐镇太原郡晋阳,雁门郡与太原郡相连,现今的并州又都是董部义从的天下,董虎若坐镇并州,无论身在何处,董瑁都很难真正执掌并州大权,这不是说董虎就要与董瑁明争暗斗,在董虎的眼里,董卓一旦成为帝国太师,无论如何,董瑁都是要进入雒阳或长安辅佐的,即便把整个并州全都送给董瑁,日后还是会回到自己手里,而董瑁也有这个心理准备,也正因这个原因,他才主动开口调姚山入晋阳担任副手,日后也能顺利将并州牧交到姚山、董虎手里。 至于日后朝廷乐不乐意,会不会换一个人继任并州牧……没有董虎点头,不算董厚手里有一万平城精锐步卒,仅五万烙了“奴”的雁门青壮就能把继任的州牧脑袋砍了,天下一旦大乱,谁还管你朝廷的任命,没有实力屁都不是。 董虎、董瑁两人关系复杂,董虎即便将整个并州全都交给董瑁,他也不会在意,但董卓不同,董卓是官场老油条,是被人按了三十年的将领,即便再如何信任董虎,那也抵不上亲儿子更可信不是?可现在董虎主动离开了并州,主动跑去凉州争霸,即便董卓内心对不受控制的董虎有些忧虑,心下对他的主动让步、退缩也极为满意,即便有忧虑也是远忧,还不至于让董卓寝食难安。 可雒阳朝廷就不同了,雒阳城南十里就趴着一群桀骜不驯的饿狼,这如何能让朝堂上下心安?南营没有与西园八营厮杀之时,内外廷大佬们还不觉得如何,可真正厮杀了后,内廷宦官们拉拢不果后,更为担心南营趁着皇帝病逝后作乱,不仅内廷如此,原本倾向于拉拢南营的何皇后,以及造成当下困境的大将军何进,也都不愿意继续让胡三、董越停留在南营,他们都如此,更别提支持西园八营的外廷文武了。 正文 第370章 统兵二十万兵马的大将 两千民壮将钱粮交给了董卓后便返回了太原郡,五千骑走走停停,像是在刻意拖延时间,走走停停,直至十二月底,董卓这才带着五千骑来到了河南县外几阳亭,尚未进入河南县休整就被一老者拦住了去路,不是别人,正是袁隗。 见是原司徒袁隗,董卓也不敢太过放肆,跳下战马与袁隗抱了抱拳。 “咱曾听闻司徒大人近些年身体不是很好,今时又是滴水成冰酷寒之时,大人怎么还来了此处?这让咱如何心安?” 董卓脸上带着些担忧,伸手还要搀扶袁隗,像是很担心袁隗的身体似的,心下却冷哼不断。 袁隗像是没有注意到“咱”这个字眼,反而对董卓开口“司徒”很满意,从仆人手中接过酒水,送到有些皱眉的董卓面前。 “仲颖,你不会是担心老夫在酒中下毒吧?” 董卓双手接过酒樽,一口将酒水饮下。 “司徒大人说笑了,咱不信他人,难道还不相信司徒大人?” 董卓将酒樽送到青衣仆人手中后,叹气一声。 “不瞒司徒大人,咱接到朝廷旨意时,心下着实恐慌不安。” “哦?这是因何?” 袁隗随意笑了笑,董卓上前,一手搀扶着袁隗,一手按着腰间大砍刀,缓步走向不远的阁亭。 “虎娃那孩子是咱自幼看着长大的,但凡是临洮人都知道虎娃自幼仁义、聪慧……即便咱不说他的所作所为,司徒大人也当知道他的聪慧,又如何看不出朝廷对他的诸多算计?” 董卓说起董虎时,袁隗的神色就有些郑重,其余人等只静静跟在后面…… “自他击败了疯子狼孟,一举杀入参狼谷时,他人就算计他的斩获,之后又是他领千骑大破那阎行万五贼军,再之后夺回了榆中、勇士两城,领五千骑杀入十万贼人空虚的背后……” “朝廷招抚了那韩遂……在虎娃押解一干黄巾贼北上并州戍边时,他曾当众与那於夫罗说什么……说他就是要离开河湟谷地,故意纵容那韩遂造反话语,可司徒大人不知,当日虎娃为咱的夫人守孝时,那张角尚还未造反时,他就发觉了黄巾贼造反端倪,便与我儿言……言咱若领兵为国平乱,必败!” 袁隗皱眉道:“这是为何?” 董卓毫不在意说道:“虎娃说中原有将却无兵,中原的兵卒不行,兵卒与黄巾贼相差不多,但朝廷毕竟有武库精良武器,然黄巾贼初时造反,士气正旺之时,两相抵消后,朝廷的兵也就与贼人相差不多,但贼人足有朝廷十倍之多,想要初时获胜会很难,其次是咱一直在凉州镇守,对中原山川不甚了解,不知天时,不明地利,最重要的是没有人和,是司徒大人这样的世家豪门不希望咱获胜,虎娃说中原各大家族更愿意咱倒霉,更愿意皇甫将军这样的人获胜。” 袁隗心下一惊,神色更为郑重。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虽胜有殃。所以虎娃当日与我儿言,咱若领兵为国平乱,必败!” “中原各大家族不愿意咱获胜……即便咱不说,司徒大人也知那小子话语里的真伪,但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让咱是临洮偏远之人呢?反倒是山川河流什么的较为简单,多寻一些当地百姓也就是了,唯一麻烦的是兵卒,是咱手里无可用兵卒,如臂使指精锐兵卒。” 董卓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袁隗,笑道:“所以虎娃就与我儿说了两个选择,其一是虎娃领一万董部义从步骑跟随咱入中原平叛,我儿留在河湟谷地任大总管;其二是我儿领一万精锐步骑随咱征战,虎娃留在河湟谷地。” “说白了,虎娃就是担心咱所领的中原兵卒不行,无论是由他领兵,还是我儿领兵,目的就是给咱送兵来了,就是担心贼人十倍于我军,若咱手中兵马不够精锐,十之八九会战败受辱,而事实也确如那小子所说,咱确实与皇甫将军、朱将军一同被贼人困在了长社。” “司徒大人也知虎娃来了雒阳,以及前往颍川郡后的事情,从咱的话语里,大人就应该不奇怪了他因何将兵马交与咱后,立即与公主一同回返雒阳,甚至辞去了骑都尉一职,也毫不奇怪他因何自囚于院中之事。” 董卓微微摇头轻叹。 “虎娃领兵也好,我儿领兵也罢,目的都很简单,只是与咱送兵,但当日虎娃更愿意我儿领兵前来,没有别的原因,盖因我儿性子醇和却腿脚不好,我儿腿脚不好就难以入仕为官……不瞒司徒大人,若不是虎娃走上了武人路途,即便是咱也不喜腿脚不好的瑁儿,家中仆人亦多有欺辱。” “虎娃言我儿性子醇和,虽腿脚不好却是淳淳君子,来了中原后,不仅可以增长些见闻,亦可与世家豪门公子相交一二,虎娃的心意是更愿意让我儿领兵前来中原的,只是……那该死的李胖子太过混账,竟然连虎娃为夫人送葬的死人钱也贪,激起了临洮乡亲们的愤怒而造反…… “唉……” “说起来,此事也着实怪咱,咱若不将临洮田地、家业卖与那李胖子,也不会发生了这些事情,可也正因这件事情,唯一能平定临洮作乱的就是虎娃,也只有虎娃才能领着临洮五千乡勇前来中原讨贼赎罪……” 董卓叹气道:“咱说了这些陈年往事,司徒大人也当能看得出,虎娃自一开始就没想过走出河湟谷地,当日与那呼厨泉说什么屁股在哪话语,不过是为了吓住那羌渠,省的羌渠支持侵入河套三郡的匈奴人,所图者……无非是顺利夺回河套三郡而已。” “虎娃聪慧,能够看出朝廷招抚那韩遂是为了什么,他也没有想过走出河湟谷地,只因世事难料,这才被迫走了出来,之后的事情……咱就是不说,司徒大人也是心知肚明,领兵前往颍川郡时,他虽行事暴烈了些,却为朝廷征募到了五万兵卒,也得到了兵卒食用一年的粮食,但朝廷却未对他有任何嘉奖,自囚在雒阳时,更是有人用石头砸门、泼屎尿、抢他的粮食……司徒大人不会认为敢做这些事情的人,只是些泼皮无赖吧?” “在广宗城下,那宗员当众言虎娃造反,一干人每每用言语激怒他。” “在他夺回河套三郡时,皇甫将军做了匈奴中郎将,不仅致使董部义从大长使高公公死在了美稷单于庭,朝廷更是下嫁给了羌渠一个公主,将屁股坐在匈奴人身边。” “虎娃与弹汗山鲜卑激烈交战之时,万年公主出现在阴馆县,要说和虎娃与鲜卑。” 董卓坐在袁隗面前,心下冷哼不断,面上却一脸的无奈…… “这些都不提,於夫罗、呼厨泉反叛,公主领两万兵马欲要自井陉口杀入太原郡,结果却发生了冀州牧王芬作乱,胡三、董越二人总是有些救驾之功吧?可万五兵马入雒阳戍守后却无任何军饷,这又岂是善待有功将士之为?可虎娃最后还是向南营送去了一万万钱。” “朝廷不是不知虎娃因何与匈奴人一战,那个时候的虎娃最是虚弱,本不可能与匈奴人一战,然而却选择了拼死一战,不还是因为朝廷下嫁公主之事?” “虎娃与匈奴人结下了死仇,公主是他指定的节制兵马统帅,然而朝廷却将公主嫁给了那於夫罗,要让於夫罗通过公主来节制南营过万兵马,岂不是故意激怒南营,故意逼迫着南营造反,逼迫着虎娃造反?” 董卓面无表情,低眉倒着酒水…… “当年虎娃在杀入河湟谷地时,榆中城内有三万烙了字的羌人董部义从,在杀入河湟谷地后,另有烙了三万羌人,除此之外,还有二丫所属西海万帐部、大丫直领的赐支河万帐部三万娃娃,咱曾与虎娃一同前往过西海万帐部,见过那些娃娃幼军骑,当年虽有不少娃娃仅有十一二,然这都快有十年了,当年的娃娃们也已成年。” “中平元年时,虎娃带离了一万步骑,谷地内会有一些人年老病残而淘汰,但三五万精锐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燕然山有董赤所领一万五千骑,姑衍山有刘弃所领五千骑,当下不算屯驻在弹汗山的乌丸人,仅华雄、董耀就有两万五千步骑,另有驻扎在诸闻泽的董信所领的一万屯田步卒,平城、昭余泽、上党郡有两万屯田步卒,朔方郡以及富平县有两万屯田步卒、一万精锐骑,仅这些就有十一万五千兵马,而这还没算上被匈奴人烙印的太原郡五万青壮,没算上南营一万五千卒。” “并州、河湟谷地有兵二十万!” 袁隗神色剧变,一脸惊骇看着低眉的董卓,听着“二十万”时,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虎娃有兵二十万……司徒大人,虎娃真的不敢恼怒反叛吗?朝廷故意将公主嫁与那於夫罗,故意激怒他,激怒一个又领兵跑去了廉县的大将,欲要逼反,一刀砍了来年征讨凉州反贼的忠勇大将……” “司徒大人,咱董卓自延熹元年时便跟随段颎太尉,自延熹二(159年)年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羌部造反时,咱就跟随段颎太尉、张中郎将南征北战,直至建宁二年(169年)彻底平定了凉州羌人作乱,自延熹二年至今已有三十年。” 董卓抬头面无表情看着袁隗。 “三十年啊……” “司徒大人……” ”一个人又有几个三十年?” 正文 第371章 十年前的历史重演 先是说了一通董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董卓低眉感慨地说着这些年叔侄两人遭受的不公,袁隗沉默许久,阁亭外面只有大雪簌簌…… “仲颖你是朝廷老将,若老夫说什么为了朝廷、天下计,也着实有些哄骗你的嫌疑……” 董卓倒着酒水的大手一顿,又继续将酒水斟满,起身来到袁隗身前,帮着双手拢在袖中老人斟满酒水…… “大人不愿意与咱说些云里雾罩虚话,咱心下是欢喜的。” 董卓又将火炉放到袁隗身边,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蒲草团子,举着酒杯与袁隗示意,一口饮下酒水。 “当年汉桓帝病逝,陛下登基之时,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欲要一举铲除宫内所有宦官,然适逢张中郎适逢领兵回京,以至于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功亏一篑,今日咱领兵前来雒阳,与当年之时又是何其的相似?” 袁隗神情郑重,又不得不默默点头,当年就因为张奂领兵回雒阳,大将军窦武这才被迫自杀,宦官也因此大获全胜。 有人说张奂是因为宦官的欺骗,这才逼死了大将军窦武,事实上却是因段颎的缘故。 段颎在凉州有难以企及的威望,凉州三明……张奂、皇甫规根本没法子与段颎相提并论,延熹二年凉州羌人造反时段颎任护羌校尉,二年、三年皆身先士卒,杀的各部羌人连连大败奔逃,但到了延熹四年时,段颎倒霉了,凉州刺史郭闳不是拖延兵卒钱粮发放,就是严令不得出兵什么的,反正就是各种扯腿,想要以此逼迫段颎低头,再加上段颎征募的羌人义从征战了两年,钱粮又被他人拖延、克扣而气愤,兵卒就都呼啦啦全跑回家了,朝廷因此治罪段颎。 朝廷将段颎关入了监牢,接替段颎的就是皇甫嵩的叔父皇甫规,杀敌八百却招抚了十余万作乱羌人,仁德之名一时遍传整个凉州,但好景不长,被招抚的羌人就老实了一年,一年后再次呼啦啦造反,而且这一次的造反更大了,朝廷没了办法,只能将监牢里服苦役的段颎放了出来,让他继续与羌人死磕。 段颎极为强硬,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就将皇甫规永久性的踢出了凉州,他也与小老虎似的,再次统领汉兵后,连连追杀的作乱羌人上天入地乱跑,延熹八年(165年)时,仅这一年俘获的牛羊就超过八百万头,永康元年(167年)时,斩作乱羌人主帅,凉州羌乱渐平,而这一年就是段颎荐举张奂为帅的一年,主要剿灭贼军主帅的一战就是张奂打的。 张奂在面对凉州羌人造反时,初时采用的是与皇甫规一样的做法,是招抚,但这引起了段颎极大的不满,甚至对张奂发出了死亡威胁。 段颎担任护羌校尉时,凉州刺史郭闳多方掣肘……刺史与实际治理地方大吏的太守不同,刺史多是御史、议郎之类的监督官吏担任,是监督各郡太守不法大吏,是清流官吏中一员,而太傅陈蕃就是天下清流党人领袖,也或许因郭闳的原因,因清流党人对段颎的掣肘缘故,段颎转而彻底投靠了内廷宦官,以此获得宦官们的倾力支持,获得凉州战场的绝对指挥权,这与后来的戚继光投靠“严党”后,以此获得剿倭自主指挥权情况差不多,朝堂上内外廷激烈争斗,若不能获得一方倾力支持,不死在凉州就不错了,更别说剿灭羌人作乱。 当然了,这些都是董虎的私下里猜测,毕竟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但他能够想明白张奂因何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逼迫大将军窦武自杀,张奂再牛,他在军中的威望也比不过段颎,即便张奂大胜归朝献俘,他若敢不遵军令镇压大将军窦武,段颎只需一句话语,即便张奂长了十颗脑袋也会被军卒砍了,这些兵卒跟着段颎的时间可比张奂时间长多了,更何况司马董卓本就是段颎名下将领,是段颎推荐给张奂的将领。 袁隗是朝中老臣,这些事情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对里面的事情最是清楚明了,当日大将军窦武看似是帝国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然而当时的大汉朝正在与凉州羌人打一场战争,这场长达十年战争不仅花费了帝国几百万万钱,也造就了一个不是大将军胜似大将军的太尉段颎。 段颎投靠了内廷宦官,张奂若不想死就只能听令逼死大将军窦武自杀,也因大将军窦武身死,太傅陈蕃和诸多清流党人也跟着身死族灭,外廷文武因此遭受重创。 凉州战争结束了,兵卒散去了,段颎也在之后的十年里逐渐失去了力量,以至于被司隶校尉阳球弄死在了监牢里,若是在延熹年间时候,别说阳球抓捕段颎了,段颎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阳球全家剁碎了,背后有精锐兵马,有内廷宦官们的支持,即便位比三公的司隶校尉,要弄死也只是歪歪嘴的事情。 袁隗、董卓都是当年事情的见证者,董卓说起当年张奂逼死大将军窦武自杀的事情,袁隗就知道他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董卓手里有足够多的兵马,他若选择了宦官,那就与当年段颎投靠内廷一样,照样也可以让胡三成为另一个张奂,重演一回逼迫大将军何进自杀戏码,也照样可以干掉了他四世三公的袁家。 威胁话语说了出来,董卓却未提到自己想要的条件,但他将陈年旧事摆了出来,袁隗也就知道了他想要的高官厚禄…… “叔颖,你是否愿意宦官阉奴继续祸乱朝纲?” 袁隗沉默了许久,一脸郑重看向胡子拉碴的董卓。董卓沉默片刻…… “虎娃当年言中原世家豪门不会信任咱,咱想问一问司徒大人,四世三公的袁家可否信任临洮董家子?” “若叔颖信任老夫,老夫亦以为叔颖可为司空大人。” …… “哈哈……” 董卓突然仰天大笑,端起酒樽,遥遥敬向袁隗。 “司徒大人愿意做陈太傅之事,咱附尾其后,还天下朗朗乾坤亦无不可!” 袁隗举杯饮下酒水,心下却不知是怎样的滋味,今日的雒阳几乎就是大将军窦武之时的翻本,唯一不一样的是大将军窦武是世家名门,今日的大将军何进只是宛城屠家子,而董卓已经取代了当日的太尉段颎。 酒水饮下,袁隗沉默数息,叹气道:“往日之事就不提了,只是上至陛下、下至臣子皆担忧南营,叔颖是不是先令其回返并州?” 听着这些话语,董卓瞳孔猛然一缩,面上又露出诸多无奈苦涩。 “不瞒司徒大人,咱也是头疼这些混账所做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又没有办法阻止,就说陛下、皇后要嫁女之事,往小里说此事是陛下家庭私事,往大里说是朝廷与匈奴人的事情,是国事。” “虎娃击败了美稷单于庭后,数万匈奴残部被朝廷安置在了离石县放牧,之后他们又在太原郡造反作乱,再次被虎娃击败……甚至还越过漳水杀入涉县击杀匈奴残部,今日的匈奴人仅存四五千人,就剩下这么点匈奴人,想要继续造反也没了可能,所以咱并不认为朝廷招抚他们还有什么过错,嫁一个公主拉拢他们,将这些人变成了我大汉朝的子民也不错。” 袁隗郑重点头,匈奴人就剩下这么点人,任谁也不会认为匈奴人还会咸鱼翻身,董卓却苦笑叹了声。 “咱心下并不认为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做的错了,但此事需提前与咱说一声,让咱与虎娃先说一说,如此也不会发生了南营与西园八营厮杀之事。” 董卓叹气道:“发生了两军交战,别说朝廷担忧了,即便是咱也整日忧虑不已,可司徒大人也知此时正是什么时节,这个时候将南营兵马调回并州,也与当年朝廷严令虎娃酷寒之时北上雁门相若,咱担心南营将士们不满继续闹腾。” 袁隗默默点头,之前不是没有严令南营回返并州,可胡三根本不予理会,知道在这个时候将南营调走并不现实,但南营距离雒阳太近了…… “这样吧,咱将南营调至河南县,过了年后,待天暖后,咱再让他们返回平城也就是了。” 听了这话,袁隗提起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微笑点头。 “就依仲颖所说。” “呵呵……” 董卓微笑举起酒樽,两人一番交锋后,彼此也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张温主持的六路大军五路惨败,仅董卓一人全须全影救回三万汉兵的那一刻,董卓就已经控制住了大汉朝的所有精锐,这与当年的段颎有些相似,从永康元年(169年)彻底平息了凉州羌乱至光和二年(179年)身死牢狱的十年里,段颎就被限制在了雒阳、长安三辅,当年的兵卒也已解散归乡,可即便如此,朝廷也还是用了十年时间才彻底消磨掉了段颎对军中的影响,阳球才能一举弄死了这位功勋不弱于大汉朝任何一人的凉州悍将。 自中平二年后,董卓就一直窝在美阳大营,凭借着一举救回的三万汉兵功绩,想要影响、控制了美阳数万汉兵轻而易举,即便他领五千骑前来了雒阳,皇甫嵩也甭想短时间内消除掉这种影响力,除非将数万汉兵立即解散,重新征募一群干干净净汉兵,但这不现实,不仅会让数万成了**的汉兵不满,也会因新兵战力低下而让整个长安三辅面临凉州作乱羌人极大的威胁。 董卓变成了另一个段颎,想要短时间内消除调董卓对军中的影响基本上不可能,袁隗若不拉拢董卓,那就是将他推向内廷宦官,就与当年段颎投靠宦官时候一样,当年的大将军窦武没能干的过手持重兵的内廷宦官们,一旦董卓投靠了宦官,大将军何进打得过吗?外廷文武能否在皇帝刘宏死后获胜? 袁隗心下暗自摇头,在南营轻易击败了西园八营后,他就不认为外廷文武可以获胜,对抗必败,那就彻底合作好了。 正文 第372章 立长?立贤? 后世人看《三国》时,总觉得董胖子与一头蠢猪差不多,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董卓全程参与过上一次的十年羌人造反,跟随过段颎、张奂征战了十年,大汉朝名将无数,能超过一生大小一百八十余战无一败的段颎,几人? 在张奂主持十年羌乱最后一战时,段颎将董卓推荐给了张奂,并且担任张奂的一路主将,仅凭此也可看出董卓的统兵作战能力,更不要说董卓在边地流转了二十年也还活蹦乱跳屁事。 董卓没有他人看着得这么愚蠢,相反他极为谨慎、隐忍,即便每每与张温、皇甫嵩、朱儁等人对怼,顶多也就迟到早退或是干脆缺席不来,真正在开战时,他并未有什么不遵军令举动,张温的六路大军杀入凉州时,别人都冲杀进去了,却让他在望垣北与北地郡先零羌对峙,让别人乘胜追杀叛军获取军功,却让他窝在渭水道进出口的后路,他不也是老老实实的守在后路? 还有现在的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围攻陈仓,若按照董虎所熟知的轨迹,在王国等人攻打了陈仓数月不果后,十余万叛军在退回凉州时,皇甫嵩领着两万汉兵尾随厮杀,也还是让董卓扔在后方,就是不让他获取功勋,董卓即便再如何不满也只能老实地守在后路,依然未有真正违抗军令举动。 董卓跋扈、蛮横,敢正面对怼张温、皇甫嵩、朱儁,但他并未在作战之时有过违令举动,对怼他人也就成了“小节”事情,是董卓对他人自身的不满,而不是“国事”上有重大过失。 看似鲁莽妄为,实则极为谨慎、隐忍,孙坚想要用“不敬上官”一条治罪统兵几十年的老将是远远不够的。 董卓面对袁隗时开口“司徒”大人,与之对应的自称却用“咱”而不是“末将或下官”时,他就已经表明了态度,皇帝刘宏若是病死了,他袁隗可以成为帝国宰相,而“咱”就是自己需要一个相匹配的地位,一个与“司徒”对等的地位,一个与段颎段太尉相等的地位。 与“司徒”地位相等,除了三公大司空、太尉、大将军外,又有何职可与“司徒”对等? 袁隗开口“司空”后,董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那就是将南营调入河南县,减少些南营对雒阳城的威胁。 河南县距离雒阳城三十里,即便南营调入河南县后,也依然对雒阳城构成重大威胁,但这种威胁却因夹在两者之间的西园八营而降低了不少,至少在心理威胁上降低了不少,而南营与雒阳城之间并无兵卒抵挡,胡三若再次攻打雒阳城,能够毫无障碍地横推到雒阳城下,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还因南营有虎视眈眈中原腹心的威胁,调入河南县后,多多少少也能让整个雒阳城、各大家族心安一些。 兵无常势,一开始时,皇帝、皇后心下不安,这种不安主要来自于西园八营在冀州牧王芬造反时的表现,将胡三、董越放在南城也能第一时间调动,可现在不一样了,皇帝刘宏、大将军何进、内廷张让、赵忠等人都未能降服了南营过万兵马,半年过去,原本的激情没了,他们就转而将目光放在了匈奴人身上。 袁隗此次前来洛阳县的目的不仅仅是利益交换,也是为了让南营过万兵马挪窝、滚蛋。 但想要让胡三、董越挪窝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朝廷不给钱粮,只将董部义从当成屯田兵卒,在万五兵马进入雒阳后,除了给了些耕种自养的田地后,屁个东西都未给,而现在冬小麦早就种入了田里,想要将他们调入洛阳县,要么拿出过万兵马一年的食用粮食,要么将百姓栽种的冬小麦田地划入南营军中,即便算是对换田地,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需要让百姓离开自己的家前往南营驻地,那百姓能愿意吗? 袁隗与董卓你来我往后,朝廷愿意拿出一万万钱和三十万石粮食给南营,一万万钱算是南营的军饷和来年开拨费用,三十万石粮食是南营耕种田地的补偿,尽管这些粮食远远达不到万五兵卒耕种出来的田地产出,但董卓思虑了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在南营与西园八营爆发了冲突后,所有人都希望南营万五兵马赶紧滚蛋,自是不愿意再给田地耕种,直接给些钱粮,让胡三、董越赶紧领兵滚蛋才是所有人期盼,董卓不憨不傻的,自是知道袁隗想减少自己的兵马数量,也好凭借着南营两万兵马在未来变故中占据绝对的优势,可自己真的是这么容易被逼退的吗? 送走了袁隗,董卓心下冷哼不断,但还是让樊稠亲自领千骑前往南营,自己则带着人马进入河南县城内,无论百姓愿不愿意,都必须挤出两万人居住的住所,当然了,此事也是袁隗必须应允的杂事,没有临时住处,南营过万兵马可不会这么老实挪窝。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袁隗与董卓的会面,在城门尚未关闭前时袁隗返回了雒阳城,刚进入城门就被张让堵着个正着,袁隗也只能随着张让一同入宫面圣…… 在皇帝病床前,袁隗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了,他们私下里的利益交换是不会说出来的。 皇帝的反应有些怪异,并未因为“一万万钱和三十万石”粮食而恼怒,而是说了一句让人呆愣的话语。 “爱卿是说……那小子一开始时,并未想要离开河湟谷地?是想让董卓之子领兵的?” 袁隗没想到刘宏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心下却没由来的一紧…… “回陛下,那董卓是这么说的,说当日那董虎与其子两个选择,若那董卓所言是真,当日那董虎在雁门郡与匈奴人所言……十有八九也是为了吓阻住羌渠插手河套三郡的事情。” “若那董虎留在河湟谷地内,那反贼韩遂想来也不敢作乱造反,若依此而论,那董虎确实算是个忠臣,只是……臣觉得当日他在雁门郡所言话语,至少也是有些真的,他离开了河湟谷地后,对他确实有诸多好处。” 皇帝刘宏默默点头…… “那小子……” “真的去了廉县吗?” 袁隗犹豫了下,再次低身抱拳。 “臣暂时也不知董卓话语里的真假,臣需要一些时间来确认。” …… “都退下吧。” 过了好一会,刘宏才轻轻摆了摆手,袁隗低身一礼,与张让等人一同退出寝宫…… “来人。” 一小宦官慌忙上前。 “陛下,奴才在。” “辩儿……辩儿在做何事?” 小宦官犹豫了下,还是伏地低头…… “史侯……史侯正在下棋。” …… “协儿在作甚?” 小宦官低头道:“回陛下,这些日太后都在此时为陛下祈福,董侯当在一旁伺候着。” 刘宏一阵沉默,又轻轻摆了摆手,小宦官忙低身退到一旁…… “立长……立贤……” 听到皇帝的低喃,谁也不知眼眶深陷的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皇帝在想着什么?没人知道,或许更多人在意他何时病死也不一定。 皇帝病重,朝堂上下也都消停了些,外廷文武弹劾宦官为恶的少了,内廷宦官们也都不约而同收敛了许多,整个朝堂显得一下子和谐了许多,但谁都知道暗流下的涌动也更为激烈。 雪花簌簌,车轮碌碌,一辆马车行走在空荡荡的房舍之间,或许早就习惯了街道两旁的黑暗,马夫仆人只是低头驱赶着马车…… “老爷。” 仆人勒住马匹,袁府的老管家像是一直在门外等待,不等仆人从车辕下来呢,老管家和两个奴仆就已经站在了马车旁。 老管家开口,过了好一会袁隗才自己掀开厚实车帘走出,健壮仆人忙上前搀扶。 “老爷,二公子自午后就回了府,正在厅堂等着老爷。” “嗯。” 袁隗好像一点都不奇怪袁术的到来,老管家也不多言,进了房门后,又有两个素衣绿裙婢女上前挑着灯笼,行走在阁廊下的一群人也无一人开口,直至走出二三十步,袁术这才急匆匆迎来,在旁搀扶着袁隗前往后宅…… “叔父亲自前去河南县,咱们袁家给了他那么大的面子,难道他董卓还敢违抗叔父?” 袁隗眉头微皱了下。 “陛下将公主嫁给了那於夫罗时,如此大事却遮遮掩掩,因何?还不是担心南营提前知道,缓过了气,不再闹腾吗?南营若不闹腾,屠夫子何进又如何有借口留在雒阳?” 袁术有些不服气道:“担心南营不闹腾……南营是闹腾了,若不闹腾,西园八营也不会这么惨……” 袁隗猛然停住脚步,想要开口训斥却又无奈苦笑。人若突然遭到变故时,怒火会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可若一点点过渡,有了提前准备后,怒火反而没有这么强烈,一开始时,皇帝刘宏、何皇后、何进、十常侍等人都想收服南营万五兵马,关键是胡三油盐不进。 刘宏若不生病,或许会继续这么耗着,日后有足够时间慢慢驯服,可刘宏病了,不愿低头的南营兵马反而成了让人不安的存在,远不如丧家犬的匈奴人更为可靠,至于外廷文武……那更不愿意让南营趴在雒阳城边上了。 正文 第373章 四世袁家的自信 皇帝刘宏太过胡来,自中平元年之后,能顺利担任一年半年的三公都是极为不易,可即便如此,袁隗也极为自信,自信只要袁家能够掌控一切,就一定能够压得住骤然崛起的董卓、董虎叔侄。 袁家第一代当家人是袁安,历经汉明帝、章帝、和帝三代帝王,先后担任河南尹、太仆、司空、司徒,以刚正严明著称,和帝刘肇登基,窦太后垂帘听政,车骑将军窦宪欲要领兵北击匈奴,司徒袁安、司空任隗、太尉宋由以及朝中九卿皆反对,袁安仅摘掉官帽与太后力争就有十余次,尽管最后还是没能阻止窦宪讨伐匈奴,之后窦宪四次北击匈奴,迫使着北匈奴不得不西迁…… 自大汉朝立国时就与匈奴人干仗,匈奴分裂成了南北匈奴后,北匈奴也还是时不时南下侵汉,自汉章帝时就有北伐匈奴人的廷议,而袁安也是极力反对的一员,按理说,匈奴人每每侵汉,只有一方彻底倒下,这场战争才会停止,经过汉章帝在位时的十年休养生息,北伐匈奴也算不得什么,但有三个事实不可忽视。 其一是匈奴分裂成了南北匈奴后,匈奴人已经在走下坡路,一旦干掉了北匈奴,草原必然会有另外一个强大草原势力取而代之,取而代之的是哪一方?南匈奴?鲜卑人?对于大汉朝来说,北匈奴、南匈奴、鲜卑人三方混战且实力相当才是最为有利的事情,正如董虎所领的董部义从、美稷单于庭、弹汗山鲜卑三方相互厮杀,且谁也干不掉谁时,对于大汉朝来说才是最为有利,哪一方势强就打压哪一方,哪一方势弱就支持哪一方,只有彼此混战消耗实力才最为符合大汉朝的利益,正如窦宪四次北伐匈奴,打残了北匈奴,迫使着北匈奴西迁,也造就了另一个强大的鲜卑草原霸主。 其二是大汉朝崩溃的财政,自汉光武帝刘秀登基到汉章帝病逝仅有六十年,王莽篡汉,帝国经历过一次天下大乱,虽然光武帝、明帝、章帝都想要极力恢复经济,但此时的大汉朝不是一开始立国时的大汉朝,世家豪门太多了,刘秀仁德善待功勋大将是不假,但也并未从世家豪门手里夺回财政大权,反而因为少府、大司农、水衡都尉合并缘故,让本属于皇室的财赋丢了个精光,即便三代帝王六十年休养生息,崩溃的帝国财政也并未得到太多的缓解、恢复、增长。 其三窦家是外戚,窦宪北伐匈奴本身并不是什么为国为民,而是为了掌控军队,借此掌握天下大权,王莽就是借助外戚篡汉的,这才过去几十年,各大家族不愿意窦家借此掌握大汉朝的兵马大权。 总之一句话,司徒袁安敢带着三公、九卿与窦家对怼,袁家也顺顺利利地成为了天下群臣之首,在各大家族中的威望一时无两。 袁安死后,成了大将军的窦宪一时权倾朝野,甚至有废掉汉和帝的心思,中常侍郑众联合司徒丁鸿,一举杀了窦宪门下党羽,迫使窦宪交出兵马大权,最后窦宪及其几个兄弟全都服毒自杀,中常侍郑众因功成为大长秋,宦官因此而登上历史舞台。 汉和帝的生母是梁氏而不是窦太后,在窦太后病逝后,汉和帝便为梁氏平反并重用梁氏一门,也就成了后来的梁氏后戚…… 袁家起于袁安,因与窦氏外戚对抗而成为群臣之首,死后其子袁敞承其志,因其父与窦氏对抗,在汉和帝铲除了窦氏一门后,袁敞也因此官路亨通,一路做到了司徒一职,汉和帝死后,其皇后邓氏顺利地成为太后,废长立幼册立不足一岁的汉殇帝刘隆登基,不久后刘隆夭折病逝,又迎立清河孝王刘庆的儿子刘祜为帝,即汉安帝。 汉安帝年幼无法理政,太后邓氏以及其兄邓骘联合中常侍郑众、尚书令蔡伦垂帘执政,随着汉安帝逐渐年长,对太后邓氏、大将军邓骘逐渐不满,清流士大夫也不满宦官和外戚掌权,袁敞和一些人就想一举弄死了邓骘,然而事机不密,其子与尚书郎张俊吃酒时走漏了风声,袁敞被迫自杀。 袁安的另一个儿子袁京官至蜀郡太守,生子袁汤,汉安帝弄死了外戚邓氏一门,病逝后由太后阎氏垂帘听政,迎立济北惠王刘寿之子北乡侯刘懿为帝,然刘懿登基大半年就病逝了,是为少帝。 刘懿病逝,太后阎氏、车骑将军阎显、中常侍江京、樊丰秘不发丧,中常侍孙程、张贤、孟叔、马国等十九位宦官发动宫廷政变,迎立汉安帝的儿子刘保为帝,即汉顺帝,汉顺帝死后,由其皇后梁妠垂帘听政,也就开启了大将军梁冀的时代,汉冲帝在位两年,病逝时仅三岁,八岁的汉质帝刘缵仅在位一年,被大将军梁冀毒杀,其后汉桓帝刘志登基…… 袁安与大将军窦宪对怼,其子袁敞更是参与了推翻大将军邓骘的政变,另一个儿子袁京虽然远离雒阳政治,然而袁京的儿子袁汤(袁逢、袁成、袁隗的父亲,袁绍、袁术的爷爷)随着顺帝刘保的登基,每每与外戚顽强争斗的袁家(袁安、袁敞父子)就受到了重用,袁汤的仕途也算是四平八稳,先后担任司空、司徒、太尉,大汉朝的三公让他轮流做了个遍,但汉顺帝刘保病逝后,大汉朝又迎来一个强横的外戚梁氏。 怎么办?袁汤继续与大将军梁冀对怼,但他没能斗得过大将军梁冀,最后被免去了所有官职,数年后病死在家中。 袁汤没斗过梁冀而免去所有官职后,权势滔天的梁冀却在数年后被汉桓帝刘志联合中常侍单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弄死,因刘志亲身经历梁冀的跋扈,因袁家喜欢与外戚争斗,在梁冀死后,袁汤的儿子袁逢、袁隗也再次进入朝堂政治,但这个时候与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政治不一样了,在汉桓帝刘志弄死了梁冀后,这位亲身经历过梁冀勾结外廷文武的二十年,极为厌恶“大将军”三字,也不信任外廷文武,转而亲信内廷宦官,也从这个时候,宦官的权势一跃超过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而且还开启了党锢时代。 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与外戚争斗了几十年,在清流官吏、文人中有着难以想象的威望,也造就了强大的汝南袁家,但在汉桓帝刘志弄死了梁冀,在皇帝亲信宦官,开启了党锢时代后,大汉朝朝堂上政治争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原本的皇权与大将军外戚的争斗,转而变成了内外廷的激烈厮杀,而且还是皇帝支持的内廷宦官与外廷文武的厮杀。 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与外戚大将军厮杀、对怼,无论出于什么目的,祖孙三代都是隐形站在皇帝、皇权一边的,也因这个关系,无论祖孙三代最后是如何的失败,一旦皇帝执掌了皇权,一旦皇帝干趴下了外戚大将军,袁家总是能顺利再次崛起,再次获得重用,但在汉桓帝刘志弄死了大将军梁冀后,党锢的发生改变了这一切,皇帝站在了内廷宦官的身后,也就是皇帝与宦官捆绑在了一起,袁家还与谁争斗、对怼? 与宦官争斗、对怼?那就是站在了皇帝刘志的对立面,就会被党锢干掉!而这个时候,一个叫“袁赦”的中常侍宦官的出现,解决了袁逢、袁成、袁隗三兄弟的困难,袁家自此在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两代帝王时,转变成了夹在内宫、外廷之间的“墙头”家族。 袁家在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时,一直以“刚正不阿”闻名天下,一直是清流中的扛把子,可现在的袁家却因为“党锢”而自保选择了“墙头人”角色,在清流官吏中难免遭受非议,不仅如此,即便袁家内部也同样有一些人极为不满,诸如袁隗的侄子袁闳就极为不满,情愿做个隐士也不愿意袁隗举荐入仕,甚至在“司隶校尉阳球事件”时,袁闳也在朝廷抓捕清流党人名单中,当然了,因此时的袁家与曹操曹家差不多,即便曹操打死了中常侍蹇硕的叔父,内宫宦官们在曹腾斡旋下,蹇硕的叔父死了也就死了,同样的,在袁逢、袁隗的低姿态示好下,内廷宦官们对袁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袁家为了在党锢之下自保,选择了“墙头人”角色,但袁隗并不甘心如此,精明若鬼的袁隗能不知道袁绍、曹操私下里结交清流党人,帮助清流党人躲避抓捕吗?但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私下里予以帮助。 袁隗想要恢复袁家在“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的荣誉、威望,在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后,皇帝刘宏彻底结束了对清流党人的党锢,袁隗也迅速与内廷割裂开来,可袁家毕竟在“墙头人”角色上玷污袁家的名望,如何能够洗刷这些年遭受的耻辱? 只有一个法子,彻底干掉整个内廷宦官! 只有重新成为干掉内廷宦官的急先锋,才能恢复“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时袁家名誉,才能与上三代一样,让袁家成为清流官吏、文人中的扛把子,成为天下官吏中魁首! 袁隗极为自信,自袁安时代开始,先后经历了大将军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势强外戚,这五位大将军哪一个不比何进、董卓强大?可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个个身死族灭?他袁隗就算应允了董卓“司空”一职又如何? 何进同样极为自信,正如袁家四世子孙所经历过的五任大将军,他们又哪一个不是在活着时候威压天下?只要妹妹做了太后,只要自己做了真正大将军后,区区一个董卓、董虎又如何能翻出手掌心? 正文 第374章 并不善待兵卒、百姓 袁隗极为自信,皇帝刘宏一旦病逝后,一个愚蠢自大的宛城屠家子,一个临洮偏远小地方的蛮横将领,就凭两个毫无根基的蠢货也有资格挑战四世三公的袁家? 袁家用了整整四代、五代人的努力,这才建起名扬天下的汝南袁家,袁隗有这个底气在皇帝刘宏死后,一手建起一个天下仰视的袁家,毕竟此时的何氏外戚还比不得窦、邓、阎、梁名门望族,一旦干掉了整个内廷宦官,一旦没有了大将军,整个外廷……除了他们袁家外,还有谁敢称雄?有谁敢挑战袁家的威望、权势? 袁隗有足够的自信,自信凭借着他四世三公的袁家可以镇压一切! 何进同样也有这个自信,自信干掉了内廷宦官后,一定会获得天下官吏、文人的认可,屠夫子何家一定会一举跻身世家名门,一定会成为新一代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所有人都极为自信,自信到了董卓所带领的凉州一系将领不敢反抗,自信皇帝刘宏死后,只要权力顺利交接,只要弄死了内廷宦官们,董卓、董虎叔侄就只能低头趴着…… 可事情真的如此吗? 董虎一手建起的董部义从,与朝廷兵制不同的董部义从一开始时就不受朝廷控制,别说他人了,即便是董卓也没办法控制得住,偏偏朝廷的所作所为还让董部义从上下极为厌恶、不喜,也就董虎强压着,要不然……临洮一系将领早就闹腾不满了。 董部义从不受朝廷控制,凉州人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在乎汝南袁家、宛城何家? 天下闻名的四世三公也好,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也罢,一直游走在边缘的董部义从根本不会在乎这些,难道被打压了三十年的董卓、控制住了美阳五万汉兵的董卓就会害怕吗? 诚然,美阳五万汉兵是雒阳、长安三辅征募的汉兵,若是四年前,若是董卓没有救回三万汉兵,袁隗、何进的自信不会有任何折扣,他们一旦获得了朝政大权,都有绝对的自信按的住董卓,可现在不一样了,时间是把无情刀刃,会把一切美好事物变得丑陋不堪,会让原本听命于朝廷的兵卒,变成了一个个**,会把五万汉兵变成极为自私的**。 在董虎的印象里,没有什么百姓是真的愿意送死打仗的,尤其是在国家不保证兵卒利益情况下,在从上至下不把兵卒当人看情况下,百姓是极为厌恶当兵的,而事实上,大汉朝还就是这样的情形。 大汉朝税赋有田赋、口赋、算赋、更赋、徭役、关税、车船税、缗钱令等税赋,其中关乎军队的赋税是算赋、更赋两种。 口赋主要是针对未成年人,每个未成年人每年二十钱,这是用于供养皇室钱财;算赋是每个成年男丁每年缴纳一百二十钱,这部分钱财用于兵卒军费。口赋、算赋可以看成是人头税。 更赋是每一个成年男丁都在服兵役之列,正兵不服役则需交纳两千钱,戍兵若不服役则交纳三百钱,由朝廷自己征募敢战兵卒。请记住,这个“服兵役之列”并不会因为你在战场上受伤而残疾无法服役情形,只要在十五至六十岁,都要交纳。 若是在战场上受伤了,残疾了,战后解散回乡后,成了荣誉公民什么的,在此之后不用再缴纳这样或那样地赋税,甚至每年官府都给予一定的照顾,照顾兵卒这一群体利益,百姓自然也会有更多的人希望当兵打仗,事实上这些兵卒是什么都没有的。 底层老百姓是不愿意服兵役打仗的,不仅仅是因为退役后屁个照顾都无,更多的是大汉朝将领根本不会把兵卒当一回事,大汉朝的将领更倾向于快攻快打,翻看大汉朝领兵作战记录就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汉朝将领很容易发生“冒进”而陷入包围的情形,诚然这与大汉朝的强势性格有关,但究其根本还与大汉朝的崩溃财政和兵制有关系。 大汉朝一年正常收入不会超过一百万万贯,除了早期西汉时打仗会出现十万人的大战规模,之后很少会动用这么多兵卒,尤其是汉光武帝之后,能动用五万人打一场战争都是少之又少,之所以会如此,就是因为大汉朝的赋税支撑不起十万人打一场战争,更撑不起长时间对峙厮杀。 无法长时间支撑一场战争,就只能快攻快打,即便冒进把兵卒全都弄死了也没有关系,最典型的就是张温主持的六路大军冒进,以及张纯、张举勾结乌丸人造反时公孙瓒的冒进。 若没有董虎、董瑁兄弟的干涉,孙坚、周慎冒进杀到榆中城下,被边章、韩遂击败后,包括张温、孙坚等人都没有因为冒进而遭受到任何影响,而孙坚却劝谏张温杀了救回三万汉兵的董卓。不仅没有因为冒进兵败、激进要杀有功大将而受到贬斥,孙坚反而因为“杀董卓谏言”而成为朝廷议郎,而成了“清流议郎”一分子后,孙坚也就拿到了快速升迁的敲门砖。 公孙瓒领三千骑追杀反贼张纯、张举,虽然大败了张纯、张举,但也被丘力居堵住了后路,无可奈何,只得困守在管子城内,而且一直被人堵了将近一年,不算击败张纯、张举救回的过万汉民,三千精锐骑逃回的寥寥无几,但公孙瓒在逃回后却封了都亭侯、降虏校尉。 孙坚跟随周慎在榆中城下战败、公孙瓒被困管子城内,此两战是不是冒进?答案是肯定的!周慎、孙坚一路追着韩遂、边章等人背后杀到榆中城下,在这段过程中,是杀敌有功,但之后便是大败而逃,六路十余万汉兵仅存四五万人,此战是大获全胜吗? 公孙瓒先是打的张纯、张举两人连家眷亲属都不要了,此战是大胜,但在之后被围堵在管子城内,虽然最后公孙瓒逃了回来,可三千精锐骑没了,从张纯、张举手中救回的汉民也没了,逃回来的寥寥无几,此战是大胜吗? 诚然孙坚、公孙瓒都是作战勇敢,甚至公孙瓒死守孤城近年也不投降,可谓刚烈至极、精神可嘉,可单纯的以战争本身而言,两次作战都是惨败而回,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但两人却并未因此而贬职,反而各自得到了诸多好处。 明明是战败,不诘难问责就已经不错了,可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反差呢?主要原因就是大汉朝的将领、官吏根本不会在乎兵卒死不死的问题,皆因为大汉朝的兵卒极为便宜! 养活一名兵卒,即便是最最垃圾的乞丐兵,一年也需要花费两万钱,军饷需要八千钱,但一个死了的兵卒的抚恤金才三千四百钱,死了的将领的抚恤金是两万至十万钱,死了的兵卒也好将领也罢,都是极为不值钱的,了不起死光了再征募一些就是了。 活得兵卒,一年军饷八千钱,死的兵卒,抚恤金三千四百钱,即便一万兵卒死了个干净,一万兵卒的抚恤金也不过才三千四百万钱,相比冒进一旦成功带来的收益而言,这么点损失根本不值一提。 大汉朝养活不起太多的常备兵,只能是战时征募战后解散,作战时间短,统兵将领也都是地方、朝廷推荐上来的,将领与兵卒谁也不认识谁,想让将领爱惜兵卒本就不怎么现实,而且这些将领基本上都是世家豪门子弟,这些家族子弟需要的是军功封侯,更不会在意兵卒死不死的问题。 冒进战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将领不能懦弱畏死,只要敢打敢拼就成,至于冒进死了些兵卒……刘宏卖两个两千石大吏就可以了,但兵卒也是人,每一次死伤这么多兵卒,朝廷又没有保护底层归乡务农兵卒利益,又如何会有百姓想要当兵? 有家有业的百姓是不会愿意当兵的,但这不代表没有相当一部分百姓不愿意当兵,诸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诸如缴纳不起各种赋税的人,这一群人还是有不少人愿意为了“八千钱”高昂军饷奋勇厮杀的。 汉兵强悍,同等步兵并不畏惧同等数量的羌胡骑兵,这与大汉朝的将领都是功勋世家子弟、兵卒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敢战兵卒有很大关系,将领虽然是推荐上来的,却也并非是酒囊饭袋之徒,兵卒是早死早投胎的敢战兵卒,若不考虑军阵、杀人技巧因素,仅以“敢拼敢打”意志而论,汉兵并不比羌胡差了,再加上世家子弟积累下来的指挥作战能力、汉兵武器装备皆高于羌胡骑兵,同等数量的汉兵面对羌胡骑兵时,汉兵并不畏惧他人,相反的,双方厮杀在一起时,往往都是汉兵最终获胜。 汉兵强悍,大汉朝强势,但这并不代表大汉朝的将领就善待兵卒这一群体,也不代表清流党人嘴里的善待百姓就真的善待了百姓,事实却是……即便另一个车轮下的曹操,曹操名下的中原屯田兵卒是五五分成,在夺回凉州后,凉州的屯田兵是三七分成。 什么意思呢? 中原屯田兵的五成田地产出归自己,凉州穷苦、田地贫瘠易于干旱,凉州屯田兵可以获得七成田地产出,请记住,这是屯田兵卒!不是世家豪门名下佃户! 中原屯田地五成产出归公,凉州三成产出归公,这是为国征战的兵卒?还是私人佃户?农奴?曹操每每动用数万、数十万兵卒与各诸侯厮杀,兵卒每每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屯田兵卒都要缴纳如此之高的“佃租”赋税,各大世家豪门名下的奴仆、佃户呢?他们名下的佃租会是五五分成吗? 七成、八成佃租,或是完全失去自主的奴仆,嘴里说的仁德爱民震天响,就真的善待了? 正文 第375章 大乱等于大治【很感谢朋友的支持】 嘴上说得再好,身体却是诚实的,即便是三国第一兵略大家,即便曹操如此爱惜名下将领,也还是轻而易举被刘备骗走了十万兵马,若真的爱惜兵卒,刘备根本骗不走任何兵卒,骗走的十万兵马在曹操出现在徐州时,也只需要一句话语就能把刘关张三人剁成肉泥,若真的爱惜兵卒,也绝对不可能“五五、三七”分成什么的,曹操的仁德是后世人公认的,他都“五五、三七”什么的,其他人更不要提了。 袁隗、何进极为自信,甚至任何一个大汉朝官吏都会自信,自信可以在获得朝廷大权后,一举控制住美阳五万汉兵,毕竟美阳汉兵是大汉朝出钱征募的,若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正如所有人所想的那般,只需要一张纸令就能让美阳大营低头,然而美阳大营并不在“通常”情况下。 通常情况下,朝廷打任何一场战争都是快攻快打,几个月或一年内结束战争,即便是当年段颎平定的那场十年羌乱也是如此,看似那场战争打了十年,事实却不是,而是战争与招抚来来回回折腾好几回,而是征募与解散兵卒了好几回,来回折腾了十年,凉州羌乱才彻底平静下来。 征募、解散来回折腾,兵卒就始终都在变动,但美阳大营五万汉兵自中平元年后就没有被解散,始终趴在美阳,这种情况是大汉朝很少出现的情形。 募兵的兵源主要来自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缴纳不起赋税百姓两个群体,说白了,这些敢战兵卒就是为了“八千钱”的兵响,普通百姓想要凭功混个出身……那是天方夜谭!能混个出身的,只有世家子弟,至少祖上是世家子弟,普通兵卒能够得到的只有“八千钱”的兵响,而且还要承受将领们的每每激进冒险带来的生死危险。 兵卒冲着“八千钱”的兵响,至于忠君爱国什么的,那是世家豪门将领们的权利,与底层兵卒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随着长时间待在军营,这样的兵卒极为容易变成一群**,变成一群利益为重的**,一旦美阳五万汉兵成了**,又哪里说朝廷控制就控制的,相比正统的朝廷将领,这样的兵卒更为相信董卓、董虎所领的凉州将领,没有别的原因,正如当年董虎与小公主刘妍所说的那样,相比正统的大汉朝将领,董卓更为爱惜些兵卒。 凉州一系将领与大汉朝将领有着极大的不同,“爱惜”兵卒并不说真的爱惜,而是没有办法太过严厉约束兵卒,这与凉州特殊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 凉州人穷悍野,将领也好兵卒也罢,都更为重视现实利益,打不打胜仗都与底层兵卒没有太大关系,反正混个出身、封侯什么的都是上面推荐的将领,底层兵卒顶多也就得到些赏赐,但大汉朝的将领集体性地喜欢快打快攻,就比如卢植将张角三兄弟分别压制在广宗、下曲阳城下,只是因为卢植想要先将广宗城门堵住,而不是立即强攻,卢植就被免去冀州战场主将,换成了董卓,而董卓只是在下曲阳稍有受挫,立即被下狱治罪,卢植如此,朱儁也是如此,朱儁主攻宛城黄巾贼后,初时也是久攻不下,若非张温劝解,朱儁也会被夺了兵权治罪,诸如皇甫嵩取代了卢植任冀州战场主将后,立即强攻广宗、下曲阳……朝廷喜欢快打快攻将领,而这么做会伴随着大量兵卒死伤,中原百姓老实、听话,中原兵卒不敢反抗军令,凉州兵卒可不是这样的,惹毛了凉州兵,摸黑砍了将领的脑袋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仅仅只是凉州人是这种性子,并州、幽州……只要临近混乱边地的百姓都是这样的性子,吕布杀丁原、董卓,侯成、宋宪、魏续把吕布绑了送给曹操,范疆、张达砍了张飞人头,胡赤儿杀了牛辅,李傕、郭汜混战……太多了,边地人都是一个尿性,是很容易不满杀人的,若能用“朝廷大义”什么的让凉州人老实,凉州也不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闹腾了。 在这样的地方担任将领,想用严厉军法什么的……那就是纯粹找死,只要让兵卒足够的满意,兵卒才会听你的,董卓在凉州为将几十年还活蹦乱跳,那能不懂拉拢兵卒的道理吗? 董卓的性子与李茂贞、李克用的性子有些相似,在临洮、美阳时,即便是在军营内,那也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很善于拉拢将领、兵卒,军纪什么的……只要兵卒不闹腾,他才不管百姓倒不倒霉呢。 董虎重视兵卒,对兵卒的约束较强一些,但他也与董卓差不多,并不会太过严厉,用军法砍人脑袋的事情很少,从临洮征募雇佣兵开始,他主要还是用“欺骗”法子约束、训练兵卒,《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是董部义从必须要背诵的律条,即便记不住也要跟着伍长、什长每日读上几遍,虽然他没用过几次《十七律五十四斩》军法砍过几个人脑袋,但他却让人一次次背诵,让所有兵卒知道哪些做法是错的,是不允许的。 董虎对兵卒的约束主要是通过对各级将领的严厉,将领们想要晋升就要按照他制定的考核实施,将领就会向下一级压着一级,虽然他本人对待兵卒不怎么严厉,但下面各级将领却不敢大意,再加上底层兵卒大多都是中原黄巾军老实些的汉民,远比边的百姓更易于管理,而且董虎名下百姓本身就都是屯田兵的一员,根本就没有“百姓”一说,都是自己人,兵卒能欺负谁呢?时间久了,十万董部义从也形成了不同于他人的风格。 包括董卓、董虎凉州一系将领在兵卒一事上,都会本能地倾向于“兵卒”这一群体,无论是董卓用恩义、放纵来拉拢兵卒也好,还是董虎用引导、体制、解决兵卒的后顾之忧法子,都是将“兵卒”这一群体放在首位,因为凉州一系将领很清楚自己的生存、立身根本,朝廷一系将领的立身根本是朝廷赋予的兵权,是家族给予的强大支持,这与凉州一系将领们有很大的区别。 在十二月底跑到了廉县的董虎是不知道雒阳发生的事情的,大雪封路时,他是不可能第一时间内得知袁隗与董卓私下里的交易,不可能知道何进、何苗对董卓的拉拢,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的自信,自信到了能够压得住董卓的事情,若是知道,他也只会极为不屑撇嘴,控制董卓……董卓死后,王允控制住了李傕、郭汜没?他人可有控住了那个吕布?那刘虞可有控制了公孙瓒?刘备这里跑那里窜的,公孙瓒、袁绍、曹操、刘表、陶谦、孙权、刘璋等人又控制得住他刘备吗? 大汉朝财政崩溃,州牧之下诸侯分立,四世三公的袁家、大将军何进或许能借助朝廷大义控制住世家豪门霸占得中原,想控制住凉、并、幽诸侯,那是想也别想! 反正董虎极为顽固,对于他来说,雒阳的再如何混乱也就那回事儿,更不想一脚踹进泥潭里,相比雒阳这个漩涡,他更愿意去揍凉州的羌人。 羌人易乱,凉州初乱时是最佳平定时候,只要一员大将领一万精锐汉兵,抓住一个造反的家伙狠揍,各州郡羌人立马就会观望不敢乱动,与此同时也会激起凉州汉民村寨的顽强抵抗,平定凉州羌乱就会容易许多,可若让凉州易于闹腾的羌人群起造反了,那事情就大条了,即便平定了,也一样会持续动荡数年。 大乱等于大治,凉州十郡全都闹腾了,对于董虎来说,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让所有凉州人全都闹腾,因为一旦羌人初时造反,最先倒霉的就是汉民村寨,在汉民最先倒霉了后,这个时候若平定、招抚羌人,整个凉州的羌人数量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对于日后的治理尤为困难,可若不搭理,继续让他们可着劲的闹腾,倒霉的就不仅仅是凉州汉民,反而逐渐变成了羌人自己,羌汉双方在持续造反过程中就会彼此消耗,虽然会死很多人,但事后的羌汉人丁数量反而与未乱前的比例相当,日后治理就会容易许多。 羌氐与匈奴、鲜卑有很大的不同,羌氐与汉民肤色一样,若都是光腚,他人根本分辨不出是羌人还是汉民,但匈奴、鲜卑、湟中义从胡却是白胡,羌氐本身不会对汉民进行种族灭绝式屠杀,抢掠汉民村寨只是因为汉民善于耕种,易于积累财富,不仅羌氐趁乱抢掠汉民村寨,穷的叮当响的汉民也抢,这与是不是汉民没有太大关系,只是本能地抢富户、吃大户,而匈奴人、鲜卑人却会有目的进行大肆屠戮汉民,大肆抓捕汉民为奴壮大自身部族,与羌氐闹腾有很大的区别。 羌氐其实都是羌人,主要是依照地域而分成的羌、氐,居住在河湟谷地以及凉州其他州郡的羌人就是羌人,居住在汉中、武都郡以及包括参狼谷、白马羌的羌人,这些羌人就是氐人……这么说可能有些绕,若用山地骑羌、山地步羌来区分羌、氐可能更容易理解,居住在平原、丘陵,能骑马乱跑,这些地方的羌人就是羌人;居住在崇山峻岭中的羌人以步卒为主,这些地方的羌人就是氐人。 羌氐在大汉朝并未严格区分,都是羌人,羌人与匈奴、鲜卑人、乌丸人、汉人很容易区分,只要披头散发的基本上就是羌人,有时候,汉民为了在凉州混乱时易于活下去,甚至为了被朝廷征募为义从胡而获得更高的赏赐,为了躲避大汉朝的税赋什么的,也会披头散发冒充羌人。 羌人本身是不会有目的进行屠戮汉民,对于羌人来说,长安三辅百姓原本也算是羌人,毕竟长安三辅也是老秦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目的的屠戮?可大量羌人的存在又是凉州最大的隐患,董虎又不可能明明白白地说羌、汉的区别,若满世界嚷嚷羌汉之间的仇恨,若是明明白白的有目的区分屠戮,反而会让羌人变成了匈奴白胡那样的仇恨,谁也不知道百年后会不会致使羌人有目的的屠戮起汉民来。 不能说,但董虎可以去做,诸如坐视凉州长时间的混乱,坐视一盘散沙的羌人相互内斗厮杀,诸如有目的的对造反的家伙采取更冷血的屠戮,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对造反的家伙屠戮,那都没有任何过错,而凉州造反的家伙,大部分都是羌人,身为凉州人的董虎极为确信这一点! 正文 第376章 董虎的暴怒,蔡邕的手忙脚乱 即便从河湟谷地跑来了并州,即便远离了凉州本土,并不代表董虎没有力量揍那韩遂老小子,河湟谷地内还有数万董部义从呢,那些兵卒可是地地道道的羌人,战力丝毫不弱于他人,若发起狠来,堵在老鸦峡东侧的数万老弱羌人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只不过董虎不愿意这么做而已。 董虎带着一万亲随精锐、一万青壮匈奴女骑慢悠悠的一站接着一站向西,真正开战的时间是二月开春的时候,他有充足时间慢慢赶路,只是沿途的城池都很小,两万步骑并不是一起呼啦啦向西,有些快一些有些慢一些,不至于让沿途城池因住房不足而冻伤了兵卒。 匈奴女人都是将士们的妻妾,骑射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但征调她们却不是为了打仗,而是为了驱赶两百万头牛羊辎重,是军中的辎重兵。 人丁少,想要拖拉数万兵卒食用粮食进行千里远征并不现实,驱赶自己行走的牛羊就容易许多了,两万步骑是不错,但即便是步卒也是骑着代步马匹的,方便军队可以快速移动,对于地广人稀的凉州来说,速度就是胜利。 董虎不着急,他的中军大帐落在最后,与一些辎重马车一同,为了多多锻炼一下张辽、徐晃,他们要比董虎更早一步抵达廉县,直至十二月底,十匹骡子拖拉的巨大马车才来到廉县,也见到了老脸黑成了锅底灰的蔡邕…… “哼!” 蔡邕冷哼不悦,董虎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呵呵……” “一年未见,先生不仅肚腩鼓了些,脾气也是见长了不少。” 董虎打趣了句,又看向一身貂皮的蔡琰,虽然有些胡人装扮样子,但清秀、温婉气质却让人忍不住赞叹。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一年未见,昭姬妹子又漂亮了不少呢……” 这种夸赞话语,若是在后世还成,蔡邕的老脸却更加黑了,不由再次冷哼。 “哼!” “你小子在雒阳做的混账事情难道还不够吗?现在还要败坏了小女的名节不成?” 老好人蔡邕瞪眼,董虎却有些不解挠头。 “小子再如何混账,那也从未有过强抢民女、骚扰妇人的举动,咱把昭姬妹子当成亲妹子,怎的在先生嘴里,咱虎娃竟成了登徒子?而且咱也没有跑去雒阳,又何来的祸祸两字?” “你小子休想狡辩!” 蔡邕那个气就别提了,闺女的事情还好说,他有时候是挺容易犯糊涂,但好歹也是当今天下第一史官,读的书都够装满一间大房子,自是能看出挠头小子的心性,并不是太过担心他对自家闺女有什么企图啥的,可郭胜日夜送过来的信件却让他极为恼火。 “小女的事情且不提,老夫问你,那胡三攻打西园八营是不是你授意的?” 听了前面一句话语时,即便是董重、孙牛、张辽、徐晃一干将领们也是一脸无语,更别提蔡老头身后一干学生弟子和不住揪扯衣角的小文姬了,可后面一句话语却让董虎有些皱眉不悦。 “先生应该庆幸咱虎娃没在雒阳,否则就不仅仅只是抓了万人俘虏,而是咱领兵杀入了雒阳城内!” 蔡邕的心脏猛然一缩,厅堂内气氛瞬间凝固…… “哼!” “万年公主为帅、尚书卢植、三叔董旻为左右副帅,中常侍郭胜为监军大使,东路井陉道共有两万精锐,包括胡三所领平城山字营一万屯田兵、董越所领五千北地营、难楼所领五千乌丸骑。” “东路井陉道共计两万精锐,公主虽为帅,然却以卢植为将,目的是自井陉道杀入贼人肆虐的太原郡,结果呢?” “结果就是公主、卢植、三叔、郭胜四人带着咱的兵集体叛逃了!” “舍弃了主战场集体跑去了雒阳!” “先生!” “你觉得咱虎娃是该欢欣雀跃呢?” “还是该气愤恼怒?” 听着董虎说出这些话语,蔡邕顿时神情不安,哪里还有之前的恼怒。 “虎……虎娃,这……这不是那王芬作乱,陛下……陛下无兵护佑,这才……这才……” “哼!” 自得知了公主刘妍嫁给了於夫罗后,董虎心下就一直有股无法发泄的怒火,身边人好像知道他的恼怒,一路上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情。 看着冷脸小子坐回自己的草团子,蔡邕心下竟莫名的松了口气…… “董赤留守燕然山,刘弃留守姑衍山,咱不管他们怎么守着漠北草原,不管他们如何打仗,但他们必须要给咱守着那里!” “华雄、董耀、董信守弹汗山,咱不管他们如何与魁头四兄弟血拼到底,他们都要给咱死死钉在弹汗山,都要给咱挡在几十万百姓的前面!” “同样的,咱给了卢植两万精锐兵卒,给了他足够的粮食辎重,咱不管他如何打仗,他都要在井陉道杀入雁门郡,都要侧应我军的主力!” 董虎冷脸道:“战场风云变幻,只有第一线将领才能掌握最真实的情况,如何打仗,如何使用具体战术,这些咱都可以给将领们百分百的信任、支持,咱只要他们达到咱虎娃想要的战略目的!” “蛇无头不走,鸟无翅不飞。” “主帅如人之头颅,将士若人之手足,头颅去制定战略目标,手足实施具体战术应用,用以完成最终目标,可卢植将军不仅未能去实现咱虎娃想要的战略目的,更是直接带着兵卒跑去了雒阳,究竟他卢植是主帅,还是咱虎娃是董部义从的主帅?” “虎娃你别急……” 蔡邕额头冒汗,董虎却将头颅歪到一旁。 “哼!” “诚然如先生所言,陛下遭受到了威胁,需要兵马护驾返回雒阳,护驾就护驾好了,之后也不是不可以重新返回并州,可咱在太原郡停留数月也未见到一个人影!” “哼!” “想让我军戍守帝都,那就暂时在帝都戍守好了,可朝廷又何曾给了我军应该有的尊重和待遇?美阳汉兵、西园八营有军饷,即便是城门兵卒也有军饷,为何偏偏不给胡三、董越发放军饷?” 蔡邕刚要开口“屯田兵”什么的,董虎大手一摆,生生将他要说的话语堵在嘴里。 “先生在廉县待了一年,即便咱虎娃不说,先生当看到屯田兵不仅仅只是耕种吃粮,他们是需要衣物、需要牛羊、需要刀兵箭矢,需要他人缝补衣物!先生当能看到屯田上的辅兵、奴隶,当能看到每个月会有人为兵卒运送辎重!” “我军是屯田兵,是不需要发放钱财,但他们是由背后几十万人供养的!胡三、董越前去雒阳戍守,朝廷可以不给他们发放钱财,但朝廷给他们人丁供养了吗?给他们工匠修葺兵甲刀兵吗?” 董虎一想到自己的兵“叛逃”了后,还要让自己掏腰包养活,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不爽、气愤、恼怒…… “哼!” “咱不愿意发生当年的榆中城下事情,给胡三、董越送去了一万万钱和诸多辎重,可这才多久?” “公主嫁人……” “公主嫁给谁不行——” “非得嫁给那该死於夫罗吗——” “朝廷明明知道咱厌恶和亲之事,明明知道咱与匈奴人有仇,明明知道万年公主统领胡三、董越所部,还要让公主下嫁给那该死的於夫罗……” “朝廷又想要做什么——” “朝廷就是想要胡三造反——” 董虎蹭得站起,大怒,一脚踢翻面前小几。 “朝廷这么想要开战——” “那就开战——” 董虎暴怒,蔡邕这下真的被吓住了,慌忙上前拉住他手臂,此时也不黑着脸了。 “虎娃你……你可不能胡来……” “凭什么——” “凭什么小爷不能胡来——” “凭什么他们可以胡来——” “虎娃你……你先冷静……你先冷静冷静……” …… “当啷!” “砰!” 孙牛大怒,拔刀重重砍断了面前小几。 “朝廷如此对待咱们,反了他娘地——” “主公,咱们反了吧……” “大兄,反他娘地……” …… “你们别胡说……” …… 不仅董虎大怒要与朝廷开战,孙牛、董重一干大将全嚷嚷着要杀入雒阳,蔡邕这次是真的手忙脚乱了,心下更是暗自后悔,早知道没能吓住易怒的小混蛋,自己才不会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呢! 在董瑁猜测到了董虎有对凉州动手时,万年公主刘妍就成了右车骑将军,也是杀入凉州的名义上统帅,可现在的小公主算是彻底废了,在雒阳城头当众承认了嫁给於夫罗时,她就彻底激怒了整个董部义从上下将士,蔡邕又不是真的傻,在郭胜来信恳求时,老好人就想着修补这种裂痕,让董虎压着军中不满,可他哪里想到,自己的不满话语竟刺激到了董虎的恼怒? “虎娃哥哥……” …… “爹爹……爹爹……” …… 蔡邕拉不住董虎,小文姬被诸多大将愤怒吓得小脸煞白,也跟着拉着董虎的衣袖,得知厅堂发生了变故后,苦娃也带着两个包成了粽子的孩儿跑了过来,厅堂内乱成了一锅粥…… “砰!” 董虎踢飞一小几,随着他的恼怒,厅堂内瞬间一静。 “哼!” 董虎又冷哼一声,冷着脸重重坐下,见他如此,蔡邕大手连摆。 “都坐……都坐……” 正文 第377章 表字正臣? 蔡邕没想到自己的倒打一耙竟把小混蛋激怒了,心下苦笑连连,也不敢再刺激了他,又像是担心他再次失控似的,直接将冷脸的董重挤到一边,一手抓着董虎手臂,一手给他倒着酒水…… “虎娃你的脾气……老夫不说了!不说了……饮酒饮酒……” 见小混蛋还要瞪眼,蔡邕忙将酒水放到他面前,看得他人一阵暗自苦笑。 “唉……” 感受着老人拉扯自己手臂的力度,董虎知道他是大汉朝极为难得的君子、老好人,最终还是轻叹饮下酒水,又看向抱着幼子的苦娃、有些惊慌的小文姬蔡琰。 “这里不适合女人,苦娃你带着昭姬妹子和孩子们去玩吧。” 苦娃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嗯。” 蔡琰有些担心、犹豫,董虎还是对她摆了摆手。 “昭姬妹子不用担心,咱就算生气、恼怒,那也是生气朝廷的所作所为,是非曲直咱还是分得清的,不会因怒牵连先生的。” 说着,将小二子送到她面前。 “臭小子就知道整日玩耍……让你昭姬姑姑教你弹琴,省得将来也跟老子一样是个莽夫!” “爹爹……” “去去……” 小二子皮实,还没到读书识字的年纪,除了玩还是玩,都快成个皮猴子了,帮着他戴好了防风口罩后,又照着他屁股拍打了几下,这才将浑小子塞到蔡琰手里,也因他的一番操作,厅堂内紧张气氛也缓和了许多。 董虎不憨不傻的,蔡邕是当代第一史学家,是东观博士,主持续写了《东观汉记》史书,是记录汉光武帝至当今时代的纪传体史书,从光武帝刘秀至今经历了十二代帝王,虽然东汉至今只有一百六十年,但期间发生的事情很多,不仅有对外战争史实,还有皇权与外戚之间的争斗、内廷与外廷的争斗、宫内皇后与妃子之间的争斗……等等,蔡邕主持续写《东观汉记》史书,那能不知道朝堂上的各种阴暗手段吗?能看不出皇帝因何下嫁公主吗? 以史为鉴知兴替,蔡邕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会用一些手段,正如他的倒打一耙,当然了,董虎根本不吃这一套,心下也大致能猜测出他的想法,只是…… 董虎心下暗自摇头,提着酒囊为蔡邕倒着酒水,相比大汉朝需要用木桶盛着的低度酒,他酿造的酒水更加浓烈。 北方酷寒,并州所属董部义从基本上都是边军,尤其是驻扎在漠南、漠北草原数万兵卒,这些兵卒每每需要野外巡逻、厮杀,而蒸馏烈酒就是军中必备的物资,为了避免酒水跑味,原本使用的酒囊也逐渐被方形陶瓷酒壶取代,为了避免陶瓷酒壶掉落在地上摔破了,外面还需要用木盒加固,木盒与陶瓷之间用羊皮什么的填充紧实了,一者避免严寒将酒水冻成冰,二者也抗摔打,方形酒壶也容易背带或挂在战马上。 若是在野外,鼻子被寒冷刺激的不易闻到浓烈酒香,但在火塘烘烤的温暖房中却酒香四溢…… “咱虎娃是个直性子,先生当知咱因何要给胡三、董越送一万万钱……陛下病重,帝星被扫把星扫了一下,是不是预示着陛下什么的……说实话,咱是不信的。” 董虎示意蔡邕饮酒,蔡邕知道董部义从的酒水更加浓烈,一边小饮了口酒水,心下还感慨不已。 “生老病死,世之必然,有的人无病无灾能活八十、九十岁,有的甚至还年幼时便已夭折,非命中使然,而是病从口入,而是性情使然。” 众人听了他这么说皆是一愣,但他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多说,对于后世人来说,得病的原因无非是不注意卫生、不注意饮食结构、情绪波动太大致使激素失调、纵欲劳累不注意休息什么的……但这也只能让人多活几年,最终还是躲不过“病死”两个必然。 一些东西解释起来很麻烦,也需要通过一些特殊仪器来证明,诸如使用显微镜来证明一些真实,董虎并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太过解释,皇帝的妃子裙子下都是穿着开裆裤便于皇帝随时播种,如此纵欲下若还是能长寿才叫怪了呢! 饮了口酒,吞下了一块肉…… “陛下得了病,雒阳小儿童谣沸沸扬扬,若咱真有什么坏心思,咱虎娃不仅不会给胡三、董越一万万铜钱,更不会前来了廉县,先生是活着的史书,不可能看不出咱虎娃的心思,既然知道咱虎娃的心思,还如此当着咱的面横眉竖眼,又岂是君子之为?” 蔡邕讪声道:“老夫……老夫不是想真的激怒了你,只是……只是……” “只是”了好一会,蔡邕又一声轻叹,什么话语也不说了。 “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先生续编《东观汉记》史书,当知‘崔杼弑其君’之事,太史伯仲叔季堪称史官之风骨,何为史官?以史为鉴知兴替,书史告后人,择其善者从之,择其不善改之,史官不以人之喜怒好恶书之,只以事实论之,如此才能让后人从之、改之。” 蔡邕张了张嘴,一脸萧瑟一口饮尽杯中酒水…… “罢了……” “老夫再不过问他事……” 蔡邕能够听明白董虎话语里的意思,作为史官就要公平公正对待历史,朝廷明明知道面前小子极为不喜和亲事情,偏偏还让公主嫁给於夫罗,而且小公主身上还节制着南营兵马权利,这不是故意激怒董虎、胡三造反又是什么?蔡邕作为活着的史书,书写历史兴衰更替的人,难道要帮着他人将错误撕裂的更大口子?后世人又如何评价他这个“不合格”史官品德?如何相信他记录史书的真实性? 一干将领听着董虎云里雾罩话语,看着如同霜打了的蔡邕,全都一脸的不解,但蔡邕的一干学生却全都肃然不语,他们是能够听明白董虎话语的,但不管听明白了还是一脸的不解,全都沉默不语,并不敢在董虎面前随意插嘴。 见蔡老头终于低头了,董虎心下也轻松了些,这老儿又是迂腐、易犯糊涂,但他的人缘极好,甭管是谁都会给他个面子,不敢说他一个人能拉拢半个朝堂官吏,但也能让三分之一的人低头,是个极为特殊的老头。 正待董虎取笑他几句时…… “虎娃,过些日,老夫可能要回雒阳了。” “嗯?” 董虎一愣,将拿起的酒盏又放在小几上,眉头微皱看着须发花白老人。 “先生,正值陛下病重之时,此时的雒阳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时候回雒阳岂是明智之举?” 蔡邕张了张嘴,又叹气道:“陛下旨意,老夫又岂能违抗君命?再说了……昭姬也该嫁人了。” 董虎张了张嘴,很想再次说那卫仲道是个短命鬼,但他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卫仲道河东卫家,仅凭这家世那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比得,能被大名士蔡邕看重,才华自不用多说,若不是小文姬太过出名,他也不可能知道那卫仲道是个短命鬼,而且他也从未与卫仲道见过面,没有见过面就说他人是短命鬼,这不是诅咒人家,或是对蔡老头闺女有什么企图吗?又岂是君子所为? 心下感慨,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先生既然决定了,咱虎娃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若先生有什么危险,可以去寻胡三,大忙帮不上,护佑先生安全还是可以的。” 董虎心下叹息,蔡邕是天下少有的仁德君子,凉州凋零,一旦拿下凉州后,更为需要的一个仁德君子润物细无声,也是董虎心目中的凉州总管,至少蔡老头不会害自己,是个极为让人心安的老人。 蔡邕开口“离去”话语,董虎的心情就差了些,不仅因为他留不住这个老头,还因小文姬的命运,明明知道那丫头命运多舛却没有办法,或许另一个车轮下的曹操,想来也是这种惋惜、感慨,正当他准备敬一杯蔡邕…… “虎娃,你好像还没有表字吧?” 听到表字时,董虎就一阵挠头,他也不知道当年董大怎么这么随意,别人都是挑了又捡的取名字,到了自己怎么就这么随意了呢?他都已经二十出头了,尽管他不怎么在乎他人“虎娃虎娃”的,可也确实有些不怎么妥当…… “嗯……先生觉得咱该用怎样的表字?” 蔡邕一阵沉默…… “虎者,百兽之君,诗曰,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 “嗯嗯,虎臣、虎贲都是不错的。” 董虎忙点头,他不想让蔡老头说他是“虓虎”什么的,听他这么说,所有人全都露出好笑来,就是蔡邕老头也不由捋须一阵笑呵呵。 “呵呵……” “董字千里草……” “嘚嘚……你这老头还是别说了,咱情愿不要表字了!” 蔡老头说起“千里草”时,董虎急忙止住话头,虎踞山岗不是威视天下,就是择人而噬,威势天下就是自带招恨光环,择人而噬也不是什么好词。 “嗯……” 董虎挠头好一会,猛然一拍脑袋。 “先生不是说什么千里草、进厥虎臣吗?”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勇夫安知义,智者必怀仁。” 蔡邕大手一抖,生生拽掉数根胡须,一脸呆滞看着挠头小子。 “嗯……” “智者乐,仁者寿,和为正,诚为通……” “缺了个‘和’字……” “正臣!” 董虎一拍小几。 “以后咱就叫董正臣!” 蔡邕额头冷汗直冒,他也不知道浑小子怎么就转了一圈,竟然自己给自己整了个“正臣”的字来,这要是被朝堂大臣们知道了……蔡老头浑身一个激灵…… “虎娃你可不能……” 董虎大手一挥。 “咱就叫正臣!” 正文 第378章 韩遂的五个选择 成年时也没人给他一个表字,董虎私下里就想自己取一个顶好的表字来,关键是董大太坑了,自幼给了他一个“虎”的破名,董老头又是“千里草”又是“虓虎”的,若是把司马懿的“冢虎”安在他头上可咋整? 看着小混蛋说啥也不愿意更换的架势,蔡邕很无奈轻声叹息,但他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未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结,反而转到了凉州事情上。 “正臣……怎么这么别扭呢?老夫还是叫你小子虎娃顺畅些。” 蔡邕怎么看他也不像是个“正臣”的样子,一干人听了他的话语后,其他人都一脸的苦笑,董虎却有些得意,他终于也用自己的表字恶心了一下他人,看他人还敢与自己气受不! “嘿嘿……” “咱是正臣,但凡与咱作对的官吏,肯定都是歪臣、佞臣、谄臣、奸臣……” 董虎一脸奸诈,蔡邕嘴巴连张…… “唉……” “你小子还不如叫董西宁呢……” 董重也不知怎么的,很是点头赞同了蔡邕。 “大兄,重也觉得董西宁更好听些。” 一干大将齐齐点头,不是“正”不好,而是“臣”一字让他们不怎么舒服,而在董重开口后,蔡邕和他的学生们神色骤然一变。 “正臣不好?” 董虎犹豫开口,董重、孙牛……除了徐晃有些犹豫外,即便是张辽也一脸郑重点头。 “不好!” …… 董虎心下暗自点头,笑道:“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凉州在西,正是白虎所在之地,西方主杀伐,咱又是军伍之人,以杀伐之气镇压凉州安宁祥和,表字西宁也还是不错的。” 在董重和众将皆不认为“正臣”好时,原本不怎么自在的蔡邕,反而觉得“正臣”对于董虎更好一些,毕竟做一个正臣总好过做一个反贼要好得多。 蔡邕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正臣”表字更好些话语,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你小子生于凉州,自幼失父丧母而短于他人教导,偏生又是统兵之人,老夫有些担心你路子走歪了,希望你的性子能平和些,莫要每每冲动燥怒,临行前,便想给你个柔和些的表字,能让你时时警醒一些,而‘西宁’表字就很适合你。” 听了老人话语,董虎没由来的一阵感动、认同,正如老人所说,军伍之人需要些枷锁、规矩,保家护国信念便是最好的枷锁,只不过董虎自出生时就是个成年灵魂,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但这不代表他就不需要他人的时时警醒。 董虎在河湟谷地建立第一座自己的城池,当日他并未多想,就是按照本就应该有的“西宁”命名的,可现在从蔡邕嘴里说出“西宁”表字时,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是老人希望他可以平定凉州,保得凉州平静安宁,是保家护国,这是一个将领的职责,当然了,董虎也能听明白老人的隐意,希望他只是大汉朝的一个守边大将,但在董重和兄弟们说出“正臣”不合适时,老人没有反对,也算是默许了他可以造反争霸,默许了他这头凉州猛虎虎视天下。 蔡邕暗自叹息,身为活着的史书,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也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在董虎开口“正臣”表字时,他就应该极为满意了,可一干将领不愿意就此止步,想阻止又如何阻止得了…… “公主年幼,又是个女娃,有些事情根本怪不得她,你也莫要太过恼怒。” 蔡邕一阵叹息,董虎沉默片刻,提着自己的酒壶为老人倒满酒水。 泪湿罗巾梦不成 夜深前殿按歌声 红颜未老恩先断 斜倚熏笼坐到明 可怜红颜总薄命 最是无情帝王家 …… “公主尚未成年,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够决定、掌控的,虎娃没有恼怒她什么,她若愿意,若是前来咱这里,咱也可以与月妹一样待她,日后给她寻一个自己喜欢的郎君,但先生也知,公主当着将士们的面承认了婚嫁事情,想要其他的……” “不行!” 蔡邕默默点头,心下知道他是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让步了…… “公主一个人在长安县,老夫有些担忧,准备过两日就回一趟长安县,若是能说服公主回雒阳自是最好,可公主既然离开了雒阳,想来是不会回去了,老夫又不放心公主一人留在长安,若能前来你这里也算是不错。” 董虎皱了下眉头,说道:“咱最多在廉县停留一个月,若以当下的道况,公主前来廉县时,咱可能已经领兵进入了凉州境内。” “按照计划,咱会自北杀入金城塞,断绝了韩遂老儿退路,一但咱断绝了他们的退路,王国、韩遂、马腾就只有东南西北和留在原地紧紧缩在一起五个选择。” 听了董虎的话语,蔡邕和他的学生们全都一阵无语,东南西北中五个选择,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其一是龟缩在一起,依托汉阳郡、陇西郡与我军对峙厮杀。” “其二是聚集所有兵马与我军全力一战。” “其三是自安定郡北上,沿着陇山西面北上,攻打我军空虚的廉县境内。” “其四是自陇西郡进入武都郡,威胁汉中郡。” “其五是向皇甫嵩请降,再来一次招抚之事。” 蔡邕神色瞬间凝重,董虎微皱眉头继续开口。 “咱没有与那王国、司马腾打过交道,但韩遂老小子和枹罕宋建是知晓咱的,而且作乱羌人太过杂乱,一旦我军拿下了金城塞,堵在老鸦峡东侧的允吾城羌人必乱,汇合了河湟谷地内兵马后,我军的兵力丝毫不弱于汉阳境内作乱贼人,他们想与咱全力一战的可能性不大,龟缩在一起被动挨打也不大可能。” “十余万贼人全部北上安定郡,继而攻打廉县的可能很小,因为咱很容易断绝他们的后路。自廉县所属朔方郡至云中郡都是封闭的城池,别说他们不可能短时间拿下了这么多城池,即便拿下了又如何,他们最终也还是被十余万我军困死在河套三郡,所以!十余万反贼是不大可能全部北上安定郡的,这会让他们陷入死地,顶多会有三五千骑奔袭骚扰廉县,告诉咱的后路冒烟,引起咱的恐慌而已。” 董虎说道:“第三个选择最大的可能是与第一、第二个选择混搭使用,一边与我军对峙厮杀,一边遣一偏师攻打咱的后路,扰乱我军的军心,而他们一旦这么做了,十余万贼人的主力就还停留在汉阳郡、陇西郡境内,这对于咱们反而事件好事,可以将他们全都弄死在凉州境内。” “前三个选择,若咱虎娃是那韩遂老小子,一旦后路断绝,若那王国、马腾愿意送死,可以让他们与我军打上一场,若是感觉打不过就立马跑路……” 蔡邕摇头道:“不可能!韩遂是金城羌头领,王国、马腾算是汉阳羌头领,至少当下是如此,他们不可能自己与我军交战而让韩遂窝在汉阳郡后方的。” 董虎不由咧嘴笑了。 “先生说的没错,要送死也当是那韩遂先上,可那老小子素来奸滑,又哪里会愿意自己打头阵而让他人躲在背后的道理,所以第三、第四选择就成了他们最可能选择的道路。” 蔡邕很想张嘴反对第五个选择,可张了嘴后,又轻声闭嘴不言。 董虎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讨论十余万反贼如何选择的问题,他们无论选择哪一个,董虎都不会继续允许这帮家伙还留在凉州境内,即便皇甫嵩再一次招抚,他也要拿下凉州全境,他想说的是公主安全事情。 “咱也不知道正在围攻陈仓的贼人会如何选择,战场风云变化,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如何做,但公主暂时还是留在长安县吧,若是前来了廉县,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遭遇贼人劫掠。” 在听到“骚扰廉县”时,蔡邕就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妥,连忙点头赞同。 “虎娃说的是,公主此时不宜前来,只是……贼人正在围攻陈仓,你为何不现在南下汉阳郡呢?” 董虎摇头道:“没有用的,且不说道路难行的事情,陈仓距离渭水道太近了,不等咱们杀到他们面前,他们就已经退回了冀县,或是直接自陈仓道进入汉中、杀入蜀郡……敢问先生,先生愿意十余万贼人杀入益州吗? 蔡邕苦笑摇头,凉州已经被十余万贼人祸祸光了,又哪里愿意他们跑到益州继续祸祸。 “虎娃你说的对,贼人十之八九会选择退入武都郡,或是向朝廷请降……” “不行!老夫这就前往美阳大营,皇甫义真是不是再次招抚那帮反贼且不可知,即便招抚……那也是朝廷决定的,但绝不能让那帮混蛋进入武都郡、汉中郡,更不能让他们祸害整个益州!” 董虎无所谓笑了笑,也不在乎蔡老头是不是再一次让皇甫嵩做扯腿招抚的事情,总之他不允许韩遂等人继续留在凉州,想投降皇甫嵩……那就让皇甫嵩在长安三辅安置十余万贼人好了,看最后谁倒霉! 蔡邕不知道董虎心下如何作想,在得知了那帮反贼很可能逃入武都郡、汉中郡,那还哪里做的住,一副立即就要离开的样子。 “哦对了,北地营没有回来,屯田上青壮无大碍,匈奴各部让老夫问一问你,你究竟想如何安置北地营?” “如何安置?朝廷扣着不放手,咱又能如何作想?但你也莫要太过担心,咱巴不得那些匈奴人闹腾呢,咱也好一刀将他们全砍了了事。” 听着董虎毫不在意的话语,蔡邕一阵苦笑,正如董虎所说,那帮匈奴人确实不敢乱动,仅驻扎在富平县的刑勇就能将他们全都宰了。 “这样吧,若匈奴人不怎么放心,可以选一些长老代表与你一起前往雒阳。”董虎说了句。 蔡邕犹豫了下。 “也好。” 正文 第379章 蔡邕留下的财富 河套三郡人丁很少,除了各城有一些屯田百姓外,基本上就是千里无人荒原,但廉县是一个例外,这里不仅有铜矿、铁矿、炼铁炉子、盐田、陶瓷等作坊,而且还是除平城外唯一的一个工业基地,尽管用“工业基地”确实有些自大、可笑了些,但这里是平城外唯一的密集铁匠作坊聚集地却是真的。 黄巾军中大多都是耕种农夫,但也有各种工匠和一些寒门士子,这些人都算是董虎手里的特殊人才,自是不可能任由他们死在战场上,大部分工匠被平城保护了起来,集中在将作营内使用,也有些青壮则送到了廉县,毕竟这里有着天下品质最好的铁矿。 董虎没有足够的铜钱,没办法给兵卒发放铜钱,工匠们也是一样,都是没有铜钱的,但工匠们的物资配给却与军官一样的,最差的工匠物资配给也是伍长级别。 从军队到百姓都是军事化集约管理,尽管百姓、军队包括工匠在内都有自己的田地,也还是统一军事化管理,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人丁的不足,所有人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力,等将来人丁多了,边境有了安全保障,不需要这么多兵卒守御后,董虎才能完全放开,让所有人自由的耕种、放羊、经商…… 集约化管理并不是单纯的大锅饭,与军中激励体制差不多,带着的学徒越多、出产物品的质量越好、产出越多……评定的级别也越高,相应的待遇也越好,不仅在将作营工匠体系内受到尊重,出了将作营后,遇到百姓、兵卒、官吏时,凭借着胸口黄铜标志,他人也要相应的抱拳礼让。 董虎对工匠们的保护是全方位的,不大的廉县老城内几乎就是工匠和学堂的天下,兵卒在城外单独建造一个军城,百姓则居住在扩建的新城内,而老城就像是成了一座核心的城中城,是最为安全的所在。 不仅仅是河套三郡,雁门关以北……甚至凉州境内的黄河以西所有城池都很小,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边塞城池都是居住在羌胡混杂境内,是建立在易于混乱造反的地方中,城池小一些,即便丢了也能轻易重新夺回来,可若是坚固重城要塞,朝廷想要千里远征夺回来就极为困难,而且越是拖的时间长久,朝廷大军越危险。 大汉朝拥有万里江山,能够动用整个天下的人力、物力,董虎哪有这个能力,他只能建造更加巨大的城池,将更多人保护起来一条途径。 城池小有城池小的好处,巨城有巨城的优点,主要还是重视程度的不同,对于大汉朝来说,边关要塞远离大汉朝的政治中心,只要中原人口密集的粗干足够的强壮,枝干就算有些不妥,也能轻易镇压,可对于董虎来说,即便他不在了河套三郡、并州,九边重镇也事关整个天下的安危,不仅仅只是对于大汉朝一个王朝而言,对于日后任何一个王朝,九边重镇也事关整个天下的安危,哪怕他遣派了董赤、刘弃抢占漠北草原。 草原万里,即便有一支兵马占据了整个空虚的漠北草原,即便漠北、漠南草原全部都是汉民,也会因为经济模式不同而经济迟缓,就会因贫富差距而产生诸多矛盾,矛盾积压到了一定程度后,双方必然会产生战争,这与“野心”没有关系,但董赤、刘弃趁着草原空虚,率先占据漠北草原,将整个草原变成天下的一部分,日后就只是汉家兄弟之间的不和内斗,与外族就没了太大的关系。 不谋一时不足以谋万世,即便漠北草原改了汉姓,九边重镇依然极为重要,不仅是天下的屏障,也是漠北草原的枷锁,是一道保险栓。 重视的方向不同,决定了结果不一样,蔡邕终究还是大汉朝的臣子,终究还是心忧雒阳的局势,在与董虎接风宴后,第二日就离开了廉县,他需要尽快与皇甫嵩见上一面,对于这个老人来说,不管皇甫嵩是不是再次选择招抚,都不能让十余万反贼进入武都郡、汉中郡,更不能让这些反贼祸祸整个益州。 蔡邕是让董虎尊敬的一个老人,或许在这个时代,迂腐且有时候容易犯糊涂老人是他唯一可以尊敬的人,他不仅对老人的选择有些惋惜,对蔡琰注定的命运同样惋惜,是不是又被匈奴人掳走且不好说,此时的匈奴人已经成了西园八营的一份子,还会不会再次掳走蔡琰也成了未知,但那卫仲道却是个短命鬼,董虎这个扑棱蛾子的出现,还不至于改变毫不相干的一个人命的长度。 明明知道蔡琰这一走,注定就是个悲剧,可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若是太过插手,反而让蔡老头认定他就是个小人,老人又如何给他留下了二三十个学生弟子? 去岁时就已经决定了杀回凉州事情,牛羊辎重在半年前就随着游走放牧送到了廉县,送去了燕然山董赤所部,剩下的只是静等时间。 正式开战的时间是二月份,二月份指的是董部义从与凉州东羌接触交战时间,在二月份之前,调入了燕然山的董小乙、董骨、董赤就会领兵南下居延泽、休屠泽,自北端杀入张掖、武威,之所以从居延泽、休屠泽杀入,这是因为其余地方都是一片千里荒漠。 千里荒漠,即便骑兵日行百里急进,最少也需要十日以上时间,而且在荒漠中行走是不可能达到日行百里的,更为困难的是荒漠里没有供养几十万头牛羊的草料,所以只能自居延泽、休屠泽南下杀入张掖、武威郡。 此次攻打河西四郡的兵力一共有九万,调动了燕然山董赤所部、朔方全部兵力、平城两万男女青壮以及河湟谷地三万精锐,调动如此兵力,若单纯的拿下河西四郡,董虎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规模调动这么多兵力,仅董小乙、董骨汇合了董赤的两万五千精锐骑,也足以拿下空虚的河西四郡。 两万五千精锐骑足以拿下空虚的河西四郡,但这需要些时间,毕竟河西四郡横跨东西两千里,但若以九万精锐泰山压顶,河西四郡甚至不需要攻打,只需要跑到地方后就能顺利接手城池,这些也只是对于河西四郡。 董虎动用了并州董部义从六万兵力,河湟谷地可以拿出三万兵力,尤为熟悉凉州情形的董虎很清楚九万精锐意味着什么,九万精锐足以在战力上碾压王国、韩遂、马腾所领的十余万东羌,不仅董虎极为自信,任何一个熟悉凉州情形的凉州将领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二月交战,最迟一月底,董小乙、董骨、董赤就会领两万五千精锐骑进入居延泽,而董虎也要领兵沿着冰封的黄河杀到金城、榆中、勇士三城,只要将这三座枢纽重城拿下,金城郡、河西四郡基本上就被董虎拿了下来,剩下的就是与十余万东羌在陇西郡、汉阳郡争霸厮杀,一战决定谁才是凉州霸主。 计划都是制定好了的,董虎与十六副将们也都仔细研究过了的,按部就班实施即可,筹调物资、调动兵马……按部就班即可,董虎他只进行战前谋划,大致的方向确定下来,具体如何攻打,临阵采用怎样的战术,这些都是将领们自己决定,战场上风云变幻,他不可能去指挥千里外使用什么线形军阵、斜线军阵……若真的这样胡来,再如何强大的军队也是必败结局。 董虎极为相信自己的兄弟,并不会太过干涉他们如何作战,不仅如此,他连后勤物资准备的事情也没有太多过问,除了翻看阮瑀送过来的报表外,他并未太过插手其中,尽可能的多给一些年轻士子更多的历练。 陈留阮瑀是蔡邕的得意弟子,与蔡邕的性子、偏重方向差不多,善于词赋、书法、音律什么的,对军事政治、理政治民差了些,不仅他如此,蔡邕的几百个学生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当然了这也不怪他们,他们的老师本身就是个“虚”官,是个屁事不管的清流官吏,他们又哪来的做事经验?可不就玩一些虚头巴脑的词赋、音律了么? 蔡邕好不容易留下二三十个学生,董虎自然不会这么浪费,全部留在自己身边担任从事、长使,全部下放到辎重营做事,辎重营若做的还不错,日后就扔到凉州各郡县继续磨练磨练,兴许就能磨炼出几个宰相级别的名臣来。 对于名门望族,董虎都是极为谨慎使用,寒门子弟就没了这些顾虑,而蔡邕的学生大多都是寒门子弟,这与蔡邕本人的选择方向有很大的关系,蔡老头在文学、音律、书法堪称大家,可这些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人并不能通过蔡邕而获得什么权利,顶多也就得了些好听的名声,想要通过蔡邕获得足够的实实在在好处,那是别想了,所以世家子弟大多会选择袁隗这样的四世三公家族,而不是玩虚的蔡邕。 在大汉朝,寒门士子想要出头基本上不大可能,世家豪门收弟子也不会让寒门士子成为亲传弟子,但蔡邕是个例外,这老头性子极好,拜入门下寒门士子很多,只不过蔡邕选择的方向不是军、政,能混出名堂的人凤毛麟角,即便混出名堂来,也都是他人的御笔什么的,少有人在军政方面出人头地。 正文 第380章 进退不得的十余万反贼 蔡邕的学生短于军政,但再如何也是大名士的学生,也比董虎手里的黄巾军出身寒门士子好了些,至少潜力要大一些、各方面的知识也厚实一些不是? 阮瑀成了董虎身边的长使,整日忙的屁颠屁颠的,但在廉县一年里也学会了军中的报表、数字,甚至连拼音什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是个极为聪明的小伙,他整日忙碌的紧,董虎却有些闲散,除了待在军营内督理将领升迁事情,就是与丁点大娃娃躲在将作营,或是跑到廉县学堂做几日教授先生什么的,至少在阮瑀眼里,这个主公是不怎么靠谱,即便一干匈奴族长、长老前来廉县,也还是不出面,竟让自己全权处理…… 董虎的生活很有规律,天不亮就在院子里习武半个时辰,上午处理军务,下午是政务时间,只不过他对政务事情并不是太过上心,更多的还是让老将们带着些寒门士子处理,在廉县时,午后的时间往往在董家学堂里教授一些娃娃们读书,政务就当批改作业,若是还有些时间,他就会待在将作营,走一圈织布作坊,走一圈军营…… 在非战时,董虎的日子还是相当松散的,别人忙碌着为出征准备,他则有些闲散的皮疼,不理会雒阳事情,也不理会公主刘妍在长安做起了羊杂汤生意,更不理会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强攻陈仓。 陈仓不大,里面的兵卒顶多也就三五千人,虽然在渭水道进入长安三辅腹心要道上……或许有人说陈仓多么多么重要,是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必须要拿下的战略要地,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十余万羌人从渭水道钻了出来,三五千汉兵躲在坚固的城池内,在滴水成冰的季节,可以用麻袋装了泥土泼上水,一夜间就能将三丈的陈仓变成四丈、五丈,也能用天寒法子将城门堵了个死死,任你如何撞击也难以撼动冻土堵死了的城门。 天寒季节不易攻城,同样的,汉兵想救援也困难,陈仓内只有三五千汉兵,只需要五千兵卒就能让陈仓内汉兵出不来,若想保险些,留下一万人也就是了,反正王国、韩遂等人手里有十余万人呢,至于这么与一个弹丸城池死磕吗? 不是因为王国、韩遂、马腾等人不懂堵着陈仓屁事,事实上他们在中平二年时就是用了这样的法子与美阳大营汉兵对峙,关键是中平元年冬月造反时,造反羌人抢了无数汉民村寨的粮食,他们有足够多的粮食进行战争,可现在不一样了,自中平元年冬至今已有四五年,四五年的时间里,凉州一直是持续动荡,原本可以产出粮食的耕地早已荒芜,十余万反贼根本没有这么多粮食。 有人可能就不服了,陇山以西的凉州全部沦陷了,都变成了王国、韩遂、马腾等人的地盘,怎么就不能耕种呢? 若是董虎杀回凉州,即便造反了,他也会第一时间内耕种,但在这之前,他肯定会把所有人都揍一遍,把所有人揍服气了,只有如此情形下,他才能安心耕种。 凉州羌人无数,谁也弄不清楚具体有多少羌人,韩遂只是凉州名士,是文人出身,马腾是刺史耿鄙时征募的右扶风人,马腾本身并不是凉州人,是右扶风人,原先也不是兵卒,而是个农夫或猎户什么的,他是在刺史耿鄙征募兵卒时加入的,但马腾身量高大魁梧,在汉兵中很快脱颖而出,在汉兵中迅速崛起。 凉州刺史耿鄙征募了马腾,征募了些汉阳郡汉兵,算是朝廷的兵马,与造反的羌人有些差别,只因耿鄙太过激进、冒进,想要趁着东羌分裂、汉阳羌被傅燮招抚的时候,征募六郡兵马一举干掉韩遂老小子,这才迫使刚刚投降的汉阳羌再次造反,而且耿鄙本人还死在了狄道,马腾也在这个时候带领冀县汉兵反叛了朝廷,加入了造反的羌人之中。 韩遂本身只是凉州名士,马腾崛起的时间仅两年,他本身就不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即便马腾的血液里有一半凉州羌人的血,可他真的能让羌人听他的吗? 大汉朝从立国开始,大汉朝与羌人的战争就持续了三百年,三百年来,羌人没有一次不是最终战败低头的,三百年来的战争中,羌人没有赢过一次,各部羌人又不是大傻瓜,他们在造反的同时,也一定会考虑投降的事情,所以才会让韩遂、马腾这样的人挑头,反正若是战败了,了不起拿他们的脑袋换取朝廷的原谅,继续投降也就是了。 凉州羌人无数,大小头领无数,一个凉州名士就能让他们老实听命?别扯淡了!盖勋、傅燮难道不是凉州名士?两人都曾招抚过汉阳郡羌人?结果呢?汉阳郡羌人老实了没?董卓在凉州几十年,在凉州的威望难道还比不了仅仅崛起两年的马腾?这不是扯淡吗?可董卓有无让凉州羌人放下刀兵? 什么凉州名士,什么凉州豪强,他们都不可能真的让凉州羌人……或者说让凉州人老实听话,之所以听命于韩遂、马腾、王国,那是因为这些家伙愿意造反,愿意成为造反失败后掉脑袋的那个家伙,但凡熟悉凉州性子的将领,都不可能天真的认为王国、韩遂、马腾等人约束的住凉州人。 王国是“合众”将军,仅看这个自己封的将军名号就知道作乱的十余万人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势力的人聚在一起,即便各自耕田种地,只要有一个家伙眼红他人的粮食而动了手,立马就是彼此骂架、混战、抢掠,王国、韩遂、马腾约束的住这群混账不会对他人动手,制定一个所有人都严格遵守的规矩吗? 别扯淡了,这怎么可能? 约束不了所有人,最后的结果就是谁也种不了地,就只能依靠着牛羊过活,陈仓内有些粮食……就算没有粮食,只剩下牛羊的十余万反贼也必须先拿下陈仓,牛羊不是能够能够拉着到处乱跑的粮食,牛羊需要放牧,易于受惊,陈仓距离美阳还有一两百里呢,这么远的距离,若后路不稳,被人惊乱了驱赶的辎重牛羊,仅凭几十上百万头牛羊就能把十余万贼人冲垮了。 没有可以到处拖拉的粮食,凉州十余万反贼就只能一个个敲掉沿途的城池,可这个时候是滴水成冰的冬日,想要拿下能用寒冷加固的城池并不容易,而且各部羌人又不憨不傻的,哪里会愿意自己第一个送死,并不会悍不畏死强攻一座城池。 王国、韩遂、马腾从十一月钻出渭水道,攻打了陈仓三个月,屁个进展也没有,百十个头领除了每日争吵外,就剩下王国整日气的肚子鼓鼓,反正只要开口“强攻”两字,百十个老少头领就会彼此大打出手,想让自己拿脑袋去拱一座坚固城池,那是绝对不行的! 董部义从将领大多都是凉州人,对羌人造反的事情知之甚详,董虎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就这么回事,若不能用强大武力让他们低头,什么名士,什么威望,一切都是浮云。 张温六路皆败给了汉兵足够的教训,皇甫嵩极为谨慎,尽管陈仓一再求援,他也没有发兵救援,静静等待十余万反贼气势衰减的那一刻,这也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没有足够的粮食、牛羊,此时的凉州没有办法与中平二年那样与美阳汉兵对峙一年,在拿不下陈仓,抢不到陈仓内粮食时,开春肯定会撤回凉州,而这个时候就是最佳乘胜追击的时候。 别说皇甫嵩了,即便董虎也会趁着羌人后撤时出兵,当然了,他更愿意领兵与王国、韩遂、马腾等人顶牛,对于他来说,在凉州十余万贼人后撤时候虽然保险,但这个时候的斩获却没有太大意义,因为羌人后撤时,率先后撤的一定是牛羊,牛羊辎重会率先钻入渭水道后撤,这个时候追杀不仅抢不到足够多的牛羊,也没有办法重创十余万贼人的青壮主力,即便砍杀一万、两万贼人,那也只是走不快的老弱,砍了这些人并无太大的意义,只有正面顶牛才能重创贼人的精锐主力,才能彻底为平定凉州创造有利的时机。 当然了,十余万贼人跑到陈仓顶牛,对于董虎来说更为有利,更容易捅到他们的屁股,而这是董虎最喜欢做的事情,大雪阻止了道路,董虎在降雪后才慢悠悠进入朔方郡的,韩遂老小子并未得知他出现在廉县,若是知道,恐怕会毫不犹豫跑回金城塞,而不是在陈仓下与人争吵对怼。 韩遂杀边章对羌人联盟的伤害很大,汉阳羌人并不怎么信任韩遂所领的金城郡羌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怀疑不信任的种子一旦种下,想要弥补就极为困难…… 与往常一样,中军大帐内除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外,剩下的就是毫无意义的争吵,阎忠苍老了许多,身上穿着的还是当年董虎送给他的棉衣,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棉衣陈旧且补了又补,但他还是没有舍的扔掉。 阎忠一天到晚也不怎么开口,若不是王国、韩遂、马腾等人询问,他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父亲。” 声音有些犹豫,阎忠只是停下了脚步,但他并未回头,过了数息,背后才传来“咯咯”踏雪声响…… 正文 第381章 凉州名士阎忠 阎行默默站在父亲身边,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十年前的青涩,十年间的征战让他多了诸多沉稳、冷漠。看了眼父亲身上的破旧棉袄。 “天气严寒,父亲应该穿得更暖和一些。” 阎忠听了如此没营养话语,抬腿就要离去…… “当年确实是孩儿大意说漏了嘴,说了董虎给太守大人送信,可孩儿着实不知岳父反叛事情!” “孩儿真的不想杀人,可若孩儿不杀人,他们就要杀死父亲,杀死我阎家满门……” 阎行知道父亲至今不愿意原谅他当日的反叛、杀人,看着头发霜白的父亲,脸上多了些决绝。 “孩儿不喜那董虎,不是因为他击败了孩儿,而是因为父亲,因为孩儿才是您的亲儿子,不是那个董虎!” …… “孩儿不怕死!再来一次,孩儿还是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三人!” 阎行一脸决绝,阎忠突然笑了笑。 “叫住老夫,就是为了说这些?难道不应该是那韩遂想要杀死王国的事情吗?不应该让老夫成为王国第二吗?” 阎行突然一愣,忙说道:“父亲这话是何意?父亲也知咱们已经围困了陈仓三个月,将士们粮食不足,继续在这里也只是空耗粮食,岳父只是担忧河湟谷地突然作乱,又何时说要杀那王国了?孩儿更不会害了父亲!” 阎忠轻轻摇头,知道儿子话语里有些是对的,韩遂一直都担心河湟谷地,河湟谷地越是平静若水,他韩遂越是心中不安,但阎忠并不是阎行,当年董虎领兵杀入河湟谷地,断绝了十万羌人的后路,榆中城内又有朝廷数万兵马,前有狼后有虎,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就是为了向皇甫嵩低头。 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杀边章、李文侯,这些人在叛军中的地位都在韩遂之上,王国现在是十余万叛军的大头领,在阎忠眼里,王国在做合众将军的那一刻时就已经是了个死人,无非是一个合适的时间而已。 什么时间合适?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身死的时候,是叛军人心惶惶即将战败的时候。 边章、李文侯等人身死的时候,是朝廷六路大军惨败的时候,是叛军大获全胜的时候。 战败时后杀人是为了推出一个罪魁祸首,是为了平息朝廷的怒火,这种事情对于凉州反叛者极为正常,只要提着反叛头领的脑袋,就可以顺利被朝廷安抚。 大获全胜的时候杀人是为了权利,边章、李文侯在击败朝廷六路大军时是首功,若不杀他,边章、李文侯凭借着击败朝廷的功劳,就会逐渐让羌人信服,成为所有人的真正大头领,而这不是韩遂所愿意看到的。 战败时杀人,大胜时也杀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十余万人围攻陈仓弹丸小城三个月,三个月时间也没拿下陈仓,无论出于怎么样的理由,没拿下陈仓就是没有拿下! 动用了十余万兵力,耗费了几十万头牛羊,花费如此代价,结果却屁个好处都没能获得,这么灰溜溜回去,十余万底层兵卒如何满意?无数大大小小羌寨如何信服?若无人来担责,日后还如何说服各羌寨拿出牛羊、兵卒?若无人担责,人心无法凝聚,美阳汉兵杀回凉州,如何抵挡? 没有人开口说要杀王国,与羌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的阎忠,与韩遂相处了十余年的他,又如何看不出王国已经是死人一个。 现今的美阳主帅是皇甫嵩,阎忠知道皇甫嵩在中平二年饮长安三辅发生蝗虫灾而调离,也知道张温六路大军杀入凉州时他也领着匈奴义从胡参战了,但之后就被朝廷治罪了,若是皇甫嵩一直趴在美阳大营内,阎忠或许不会认为他会趁着己方后撤时出兵,但此时……阎忠可以百分百肯定,肯定皇甫嵩一定会出兵攻打! 因为……一个戴罪将领,必须要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能力、洗刷耻辱! 阎忠可以百分百肯定,皇甫嵩一定会趁着他们后撤时尾随追杀,王国若还有一线生机,也只有设局击败了那皇甫嵩,只有如此,他才能活命,否则……必死!韩遂必然会说服了那个马腾,马腾为了可以吞下完整的汉阳郡羌人,也一定会让王国担责,砍了他头颅,吞了王国名下汉阳郡羌人! 但皇甫嵩这个时候杀了过来,若击败了正在后撤的己军,也就是凉州羌人成了势弱的一方,韩遂会做下一个被推出来砍脑袋的头领吗?马腾仅崛起两年,倒是一个合适的替死鬼,可他愿意吗? 谁会是下一个替死鬼? …… 阎忠只是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下知道皇甫嵩一定会掩兵追杀,他可以将自己的判断当众说了出来,只需要设个陷阱,重兵围杀皇甫嵩即可,但他什么话语也未说,也没有与儿子解释为何王国一定会死,没有说出自己会是接下来的替死鬼,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勇冠三军……” “呵呵……” “我凉州从来不缺悍不畏死勇士,自光和四年至今,虎娃与羌人厮杀,与黄巾军、匈奴人、鲜卑人厮杀,你可有听闻世人言虎娃勇武?” “勇武?” 阎忠看了眼身披甲胄的儿子,摇头轻笑。 “你真当老夫会因为虎娃的勇武而喜欢他?凉州百姓流离失所,数年来不知饿死多少人,河湟谷地内却粮谷满仓、牛羊遍地,究竟有多少人不顾危险逃入河湟谷地内?” “呵呵……” “虎娃养活了近百万人,养活了一个河湟谷地,养活了一个并州。” “一个杀了无数人的混蛋,一个救活了无数人的将领,一个是打废了一个州,一个是救活了一个州。” “阎行,阎彦明,你真的有资格与虎娃相提并论吗?” 阎忠嘴角带着淡淡讥讽,阎行面色苍白,不知何时,他已经后退了一步…… “你跟着韩遂,想做什么都随你,为父不管也不问,即便身死路边……为父也不会看上一眼,应儿、德儿就不要留在你身边了,省的我阎家没了子嗣。” 阎忠再如何不喜阎行的所作所为,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他可以不理会阎行死活,但却不能让两个孙子跟着丧命,对于他来说,董虎一定会杀回凉州,而且他感觉到今年就应该是那小子杀回凉州的最佳时机。 已经记不清父亲何时自称“为父”了,再次听到没有温度的话语,鼻头竟然忍不住酸楚,阎行默默跪倒在雪地中,重重磕了三头。 “孩儿不孝,孩儿今日就将应儿、德儿送到父亲身边。” 阎忠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十数息…… “韩遂奸诈且无仁义,他虽是你岳父却不可轻信之,切记!切记!”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阎行重重叩头,阎忠却默默看向北方…… “今日为父就回冀县,那皇甫嵩十有八九会在咱们后退时尾随追杀,你切不可留在后面。” 阎行大惊,忙抬头去看低头看来的父亲。 “父亲你是说……” “没用的!这些日你不是没看到每次军议的情景,人心不齐,榆中城如此坚固重城,虎娃能仅凭一万刚刚俘获的羌人俘虏就能轻易拿下,十余万人却攻打了三个月的陈仓,至今也未能拿下,即便有法子击败了皇甫嵩又如何?难道还能一举拿下长安县?最后还不是返回凉州境内?” 区区一个三五千兵卒的陈仓,若真的不顾一切强攻,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十余万人的强攻?堆也把城内三五千人堆死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人心不齐,谁都不愿意让自己人折损。 凉州羌人成分复杂,粮食、牛羊充足时还好一些,一旦牛羊不足,就只能自个顾着自个,若想要保住手里的牛羊,手中就必须拥有足够多的青壮……或者说兵力,一旦兵力折损,手里的牛羊、族人就只是他人嘴里的肥肉。 阎忠知道无数大大小小头领不愿意自己折损兵马,知道韩遂、王国、马腾同样不愿意折损,但这只是眼前陈仓的事情,而他们背后的危险呢?金城塞的背后可还有一个河湟谷地呢!想到这些,阎忠就是一阵摇头。 “撤军是肯定要撤军的,除了兵卒不满数月寸步不进,以及各部不愿折损兵马,不愿强攻陈仓外,那韩遂更是担忧大丫突然杀了出来。” 阎行默默点头,他知道父亲是对的,久攻不下,下面的兵卒多有不满,更多的想要返回凉州,若开春前还拿不下陈仓,撤军也是必然,他不怀疑这些,但他们围困陈仓这么久了,那皇甫嵩也未前来,真的敢在他们后撤时杀过来吗?正要开口说出心下的怀疑,可见到父亲表情后又忙闭上嘴巴。 知子莫若父,阎忠见到儿子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恼火。 “你想说咱们围攻了陈仓三个月,那皇甫嵩也未领兵前来,就自大的认为那皇甫嵩不敢杀来,是如此吧?” “愚蠢!” “皇甫嵩先是因罪离开美阳大营,继而又返回长安三辅戴罪立功,十余万人围攻陈仓,陈仓一再遣信使送入美阳大营,为父问你,陈仓危急时他皇甫嵩不来救援,咱们撤退时他也不尾随杀来,若他皇甫嵩毫无作为,朝廷会如何处置他?” “一个大将,敌人杀入境内,却自始至终也为有任何动静,坐视敌人攻城略地,你是皇帝,你会认为这样的将领有资格统领兵马吗?你是皇帝,你会让这样贪生怕死、毫无作为的将领继续留在长安三辅吗?你会将长安三辅的安危交给这样怯懦无能的将领吗?” “回答为父,你若是皇帝、三公,如何处置这样的将领?” …… 阎行哪里敢开口,阎忠冷哼一声。 “哼!” “你真当韩遂会看不到这些?还是你愚蠢的认为……那韩遂也与你这般愚蠢,愚蠢的认为那皇甫嵩不敢尾随追杀咱们?” 正文 第382章 你担得起罪责吗 (最近有点事,每日两章,一直支持的朋友谅解一下,谢谢。) …… 阎忠再如何不喜儿子跟着韩遂混事,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十余万贼人围困陈仓却未有更近一步,不仅仅是因为此时的凉州穷的叮当响,需要陈仓内的粮食,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牛羊被陈仓偷袭,也是因为十余万人想要围点打援,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目标。 中平元年冬,凉州羌人造反杀到美阳时,皇帝刘宏即便再如何不乐意皇甫嵩扒拉他的小金库,也不得不将好不容易扒拉的钱财送入军中,就是因为美阳有老刘家的祖坟,若自家祖坟被凉州羌人扒开了,咋整? 若是攻打美阳、长安县,皇帝再如何不乐意,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出兵救援,攻打这样的地方才能围点打援,攻打一个陈仓,又如何能让皇甫嵩不顾一切的救援? 陈仓重不重要?极为重要,不是因为陈仓挡在凉州进入长安三辅腹心道路上,而是因为这里是入川的陈仓道,是十余万人可以直接杀入汉中的道路,但这对于王国、韩遂、马腾等人来说却是鸡肋,他们若真的想进入汉中,完全可以走陇西郡进入武都郡,继而进入汉中郡,根本不需要走陈仓道进入。 十余万凉州贼人既然不想进入汉中郡,对于皇甫嵩来说,他们攻打陈仓就没了多少意义,即便丢失了陈仓也没有关系,陈仓与美阳之间还有一个郿县,而且陈仓北四十里还有一个雍县,拿下了陈仓后,十余万贼人就必须拿下北面的雍县,必须攻克郿县,只有拿下这两处城池,十余万贼人才能放心杀到美阳面前,而他只需要加强雍县、郿县的城防,继续消磨贼人锐气,直至把贼人的锐气消磨掉了,也就是他全力一击的时刻。 正如阎忠所说,皇甫嵩必须要与侵入右扶风的凉州贼打一场,他若不打一场,即便皇帝刘宏不把他再次关入大牢治罪,日后他也休想再在长安三辅统领兵马,如此坐视贼人四处劫掠的无能将领,又如何守护长安三辅? 围攻这么久的陈仓,那皇甫嵩也没敢前来救援,无脑的武夫或许会认为皇甫嵩畏惧了,身为名士的韩遂又如何能看不出来?若真的如此愚蠢,韩遂也不能在凉州称霸了这么多年,阎忠根本不信韩遂会连这么点事情也看不出来,只是凉州羌人各部人心不齐,都在各自保存实力而已。 阎忠最终还是与儿子透露了些天机,尚未等到天黑,阎行就将两个孩儿送到了阎忠面前,一个六岁一个四岁,第二日,不等他人争吵出是否撤回凉州呢,阎忠便带着两个孙子率先离开了,他的离开也加剧了撤回凉州争吵声音。 而另一边的美阳大营却在密切盯着陈仓…… 皇甫坚寿脚步急匆,守在中军大帐外的兵卒正待见礼,他已经推开厚重幄布走入大帐内,正见父亲站在凉州地图前。 “父亲,蔡大人请见。” 皇甫嵩眼睛盯在“陈仓”上,儿子走入时也没有回头,直至听到“蔡大人”三字时,这才看向低身抱拳的儿子。 “蔡伯喈?” “回父亲话,是蔡伯喈先生。” 皇甫嵩没有第一时间点头答应,而是眉头微皱数息,这才开口。 “去把蔡伯喈请来。” “诺。” 皇甫坚寿又抱了一拳,这才急匆匆走出温暖的中军大帐,而皇甫嵩则回到座位,皱眉思索着蔡邕前来有什么事情,难道是北面的小子发起了进攻? 董瑁当日尚在雒阳时就有论断董虎一定会出兵攻打河西四郡,皇甫嵩得知了此事后,对此也颇为认同,但这对于朝廷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至少当下是如此。 董虎不先攻打汉阳郡、陇西郡,而是攻打凉州西北的河西四郡,攻打十余万贼人的背后,一旦董虎拿下黄河之西的所有地盘,十余万贼人就会被压缩在汉阳郡、陇西郡境内,就成了董虎所领的董部义从兵团、皇甫嵩所领的美阳兵团夹击十余万贼人的情形,按理说这是件好事,可以一举彻底干掉十余万贼人,一战下来,凉州自此安定。 但河湟谷地也在十余万贼人背后,然而数年来也未有任何动作,这让皇甫嵩极为担心,担心董虎即便拿下了黄河之西所有地盘,也一样会趴在十余万贼人背后,逼迫着贼人与朝廷死磕。 再次招抚十余万贼人? 之前就已经招降了一次,皇甫嵩现在不敢再冒这个风险,可当十余万贼人在无法击败董虎后,或许只能向东击败了朝廷兵马,只有击败了自己,十余万贼人无后路威胁后,才有能力与董虎沿河对峙。 皇甫嵩心下有些担忧,担忧自己将遭遇最为艰难的决定和危险,而距离中军大帐百步外,郭胜正陪伴着蔡邕前来…… “蔡先生,虎娃他究竟怎么说的?” 郭胜在蔡邕面前极为恭敬小心,脸上满是担忧,又有些期待得到希望的答案。 蔡邕叹气道:“公主殿下当着山字营承认了嫁给那於夫罗,已经彻底激怒了董部义从上下,想要让公主继续节制虎娃的兵马是不可能了,但虎娃也说了,他可以将公主殿下与月公主等若。” 郭胜心若死灰,又极为恼怒指向东方大骂。 “一群祸国混蛋——” 郭胜极为恼怒,在光和年间时,他就与董部义从打交道,数度出任监军大使,对董部义从的内部运作极为清楚,知道朝廷尽管无法插手南营军中事务,这会动摇了董部义从的内部体制。 没办法插手军中内部事务,甚至没办法指挥具体作战事宜,但公主是南营的统帅,却可以调动南营对外作战,正如董虎不需要亲自上战场,除了火速提拔的徐晃、张辽、上党将军黄邵外,余者十三副将最少也跟随了董虎八年时间,早已度过了需要董虎亲自上阵实施战术杀敌,他只需要制定战略目标,由名下将领去完成即可。 刘妍是南营统帅,所要做的事情其实与董虎差不多,只需要给南营一个需要完成的任务,具体该如何完成,那是徐荣、胡三、董越的事情,只不过董部义从并不受朝廷控制,朝廷心下没有底气,担忧董部义从会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反叛作乱,关键是……朝廷连最基础的后勤辎重都无法保证,又如何可能会让南营过万兵马从从心底认可? 越是打压越是让南营厌恶,连最松散最易打开一个突破口的北地营都掌握不了,更别说更为紧密的山字营了。 郭胜对张让、赵忠等人极为恼怒,公主刘妍是史侯刘辩的亲姐姐,皇帝刘宏病重,郭胜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没有办法影响到皇帝的意志,心下想着等刘宏病逝了,刘辩成了皇帝后,就可以有更多支持来慢慢改变当下的困境,慢慢获得南营的认可,继而让董部义从上下认可,可现在…… 蔡邕心下暗自叹息,他能感觉到董部义从大小将领的“反叛”心思,但他也能感觉到董虎的不同,想着那小子的模棱两可态度,心下叹息,可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 “唉……” “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还是……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蔡邕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他和郭胜决定不了朝廷的事情,也无法说服了董虎,除了感慨无奈外,还能如何? “哦对了。” 蔡邕突然想起一事,说道:“虎娃说了,公主暂时不宜前往廉县,这个时候,他可能已经领兵进入了安定郡境内,公主前往廉县的危险性较大,还是留在长安较为安全些,等战事结束后再去寻他才稳妥些。” 郭胜精神一紧,忙问道:“虎娃已经领兵杀入了凉州境内?” 蔡邕说道:“正式开战时间是二月,预计两个月内结束战争,自廉县到金城塞有八百里,需要行军半个月,今时已经进入一月,虎娃此时应该已经领兵沿河杀向了金城塞。” 说了自己的揣测后,又将董虎所说的十余万贼人“东西南北中”五个选择,听的郭胜一阵紧张…… “这次杀入凉州的兵力共有六万,加上河湟谷地内兵卒差不多有十万精锐,王国、韩遂、马腾等人不大可能与虎娃硬碰硬,也不大可能待在汉阳郡境内等死,所以……虎娃认为,那些贼人最大的可能是投降或杀入汉中郡,继而又越境进入蜀郡……” 郭胜大惊失色,失声惊呼。 “万万不能让那些反贼进入汉中郡啊!” 蔡邕苦笑道:“老夫也是担心那群贼人进入汉中郡,这才赶来美阳,最好……最好能让义真击败了贼人,虎娃拿下黄河以西五郡,义真拿下了汉阳、陇西……” “对对!蔡先生思虑较为稳妥,咱们这就去寻皇甫将军!” 郭胜忙拉着蔡邕去寻皇甫嵩,正如蔡邕所说只要拿下了汉阳郡、陇西郡,只要占据了黄河以东,董虎就不会继续东进,关键的问题是皇甫嵩愿意与十余万人死磕吗? 两人急匆匆跑到皇甫嵩军帐内,几人随意客套了几句话语后,蔡邕就又把“东西南北中”五个选择的事情说了一遍,皇甫嵩的神色也极为郑重…… “将军,末将并不认为那些贼人会进入汉中郡,他们要想进入汉中郡也早已进入了。”周慎突然起身抱拳。 皇甫嵩默默点头,周慎因为冒进而大败,若不是董虎胡咧咧,他也不会与张温、皇甫嵩一同关入监牢,从幽州回到雒阳后,再次成为皇甫嵩名下一将。皇甫嵩较为认同周慎话语,十余万贼人围攻陈仓,若真的想要进入汉中郡,完全可以自陈仓道进入,仅凭陈仓内兵卒根本无法阻止,但周慎的话语却激怒了郭胜。 “你混账!” “此时虎娃还未杀入河西四郡,那些贼人现在是不会进入汉中郡,可若虎娃断绝了他们的退路后,他们若钻入了汉中郡,若杀入了蜀郡,你担得起罪责吗——” 正文 第383章 困境中的皇甫嵩 郭胜大怒,指着从事周慎大骂,帐中数员大将皆不敢开口反对,汉中郡没有丢失还罢,万一凉州造反的羌人被逼的没了退路,真的杀入了汉中郡后,真的跑去了益州祸祸,谁能承担这种后果? 蔡邕已经把话语说了很清楚,若王国、韩遂、马腾等人不想死在汉阳郡,最大的可能就只有向朝廷请降和南下汉中郡,也正如郭胜所说,只有趁着董虎攻占河西四郡时,拿下汉阳郡、陇西郡,朝廷才能将董虎堵在黄河之西,而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招抚了那十余万贼人,可他能招抚吗?若不招抚,那就只有一个强攻了…… “周从事。” 周慎上前抱拳。 “末将在!” “立即八百里传信朝廷,将蔡大人的消息告知陛下、三公,请示朝廷是否可以招抚王国、韩遂、马腾等人。” “立即传讯汉中太守苏固苏大人,让他小心凉州羌人的侵入。” 郭胜心下怒气顿生,正待大怒,陈仓一再求援而不出兵相救,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不出兵攻打吗?正待大怒,蔡邕猛然抓住他的手臂,向他默默摇头,心下却叹息不已。 贼人有十余万,美阳汉兵仅有五万,兵力少了些,若撞上士气正旺的十余万羌人,即便获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稍有疏忽那就是大败,而朝廷已经承担不起这样的大败,可招抚就真的是件好事? 蔡邕知道,即便不考虑招抚的十余万羌人下一次的造反,仅再次让董虎恼怒不满,那就不是件好事情,要知道南营过万兵马可还趴在雒阳虎视眈眈呢! 郭胜被蔡邕拉了一把,想要暴怒出口的话语也成了冰冷怒哼。 “哼!” 郭胜猛然一甩衣袖,也不理会他人,直接甩袖大步离去,留下一群沉默不语将领,蔡邕一见郭胜跑了,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向着眉头微皱的皇甫嵩抱了抱拳,客套了几句后,便与郭胜一样离开了中军大帐…… “唉……” 皇甫嵩暗自叹息一声,他招抚过韩遂、王国等人,可他们还是造反了,虽然他人并未当面责怪什么,但凉州将领却多次用此事当面羞辱,甚至连他的叔父皇甫规也因为“杀敌八百招抚十万”的事情遭受攻击。 皇甫规杀敌八百招降十万,结果就让招降的十万贼人老实了一年,十万贼人又呼啦啦造反了;他皇甫嵩也招降了韩遂等人十万人,结果韩遂等人还是造反了,盖勋招抚过贼人,却被那些贼人生生捆绑了起来,虽没杀了他,这种耻辱却是一生也难以洗刷的,傅燮也招抚了汉阳羌,仅被安置的就有四十多个羌营,足有八万多人,可傅燮却被自己招抚的羌人杀死在冀县城下。 还要招抚吗…… “坚寿。” “陈仓那里的贼人可有进一步消息?” 皇甫坚寿忙上前抱拳道:“陈仓并未有进一步消息,但探子送来的消息来看,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未有攻城,甚至连试探性攻击都无,孩儿以为……他们十有八九已有退意。” 破敌都尉魏杰点头赞同道:“凉州贼不耐持久,他们已经困守了陈仓三个月之久,眼看着即将开春,想来他们已有了退意,末将觉得,贼人战意已退,趁此时可以一击败贼。” 皇甫嵩默默点头,再次看向皇甫坚寿。 “军中粮食还有多少?” 皇甫坚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说道:“营中只有半个月粮食,孩儿已经多次遣人催粮,只是长安城内并无多少粮食……” “哪里是长安无粮,还不是那牛辅不愿与咱们?”清寇都尉第五儁忍不住冷哼一声。 帐内众将皆默默点头,纷纷低声说着不满话语,皆认为是牛辅故意扣押粮食不放手,周慎张了张嘴,想劝谏皇甫嵩,试试能不能通过朝廷重新换一个京兆尹,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语说了出来,而皇甫嵩只是沉默…… “贼人侵入右扶风,长安三辅百姓不安,缺粮也是事实。” 皇甫嵩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但也正如皇甫嵩所说,凉州十余万贼人多次侵入右扶风,右扶风百姓也甭想顺顺利利耕种。 一方面耕种田地缩减而致使粮食不足,同时也因战争缘故而让所有人都尽可能的囤粮惜售,粮价一年高于一年,原本只是两百至三百钱的粮食,如今却是六百钱一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情形,即便是粮食不足情况下,也还要供养包括盖勋征募的五都兵马在内的六万卒。 京兆尹,十城,户五万三千二百九十九,口二十八万五千五百七十四。 左冯翊,十三城,户三万七千九十,口十四万五千一百九十五。 右扶风,十五城,户万七千三百五十二,口九万三千九十一。 长安三辅共计十万户五十万人,亩产三石粮,三十税一,一户人家耕种一百亩才能征收到十石粮,在没有化肥情况下,耕田需要歇茬,通常三年两耕或五年三耕,若要保证年年耕种百亩田,必须要求一户人家的田地超过一百亩,而这是不可能的。 大汉朝人口五千万,耕田七万万亩,平均每个人十亩多一点,若扣除掉歇茬对耕种的影响,也就是说,五口之家平均有田五十亩,以每亩三石粮产出,田地三十税一计,每户人家纳粮五石,而一个兵卒一年的口粮是二十一石,算上盖勋征募的五都兵马,美阳大营内一共六万兵卒,需要每户人家耕田五十亩、二十五万户人家的赋税供养。 二十五万人家田税,而且每户人家必须耕种五十亩田,这只是供应美阳大营内兵卒的一年的口粮,难道长安三辅就没了官吏、衙役、守城兵卒? 长安三辅有户十万,弘农郡有户四万六千,河内郡有户九万三千,加在一起也才二十四万,这还是白波军没有祸祸河东郡,董虎没有抢跑了河东郡二十万人情况下。 越是就近运粮越能够减少粮食的损耗,但仅凭长安三辅、河东郡、弘农郡是不可能用正常的田地税供养美阳大营六万兵马的,至少缺口一半的粮食需要从雒阳运送,可雒阳自身就有好几万兵卒、衙役、官吏、宫女宦官要养活,雒阳自身也需要各地运粮养活,若是想要减少雒阳向美阳运粮,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对长安三辅的官吏压榨百姓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原本三十税一的田税变成十税一甚至更高,朝廷只有默许长安三辅的合法压榨行为,如此才能凭借长安三辅供养美阳内的汉兵,而这也是牛辅担任京兆尹时的做法,若不如此,牛辅根本无法为董卓提供五万汉兵的粮食用度。 数年来,长安三辅承担了极大的压力,皇甫嵩内心里不愿意继续招抚十余万贼人,更愿意这些家伙全都死了个精光,一旦招抚喜欢造反的家伙,不仅没有解决凉州羌人造反的问题,还要拿出大量钱粮安抚十余万注定还会造反的家伙,所以他才要让人请示朝廷,希望在这段缓冲时间里,陈仓下的十余万贼人能够率先意志动摇而后撤,一旦后撤就是他杀贼的时机,可出征讨贼的粮食从哪扒拉出来?仅能供应半个月的粮食是远远不够的,军中至少需要准备半年的粮食储存才能让出征兵卒安心。 皇甫嵩第一次杀入凉州时就吃了无粮的亏,若非无粮,他也不会借董部义从的牛羊,也就不会逼得榆中城内三万董部义从扣押兵卒,没有携带足够的粮食,他心下总是觉得不怎么妥当,可半年粮食也需要几十万石粮,尚未等到五月麦谷收割,长安三辅即将进入青黄不接时,很难拿的出如此多的粮食…… “坚寿,你亲自前往长安县,尽可能的讨要些粮食辎重。” 皇甫嵩沉默许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也只能让儿子继续前往长安县讨粮,皇甫坚寿心下苦涩无奈,可也只得抱拳答应。 “诺。” 凉州持续动荡不怕,怕就怕凉州自中平元年冬便不断的从渭水道杀入右扶风,持续威胁长安三辅,而这是上一次的十年羌乱所没有发生的事情。 仅在凉州一地造反并不可怕,即便把凉州打烂完了,只要长安三辅这个后勤基地不被波及,朝廷平乱大军就有坚强的后盾,可现在,这场凉州叛乱不仅波及到了长安三辅平原腹心,更为严重的是持续了数年之久,数年来,贼人没有给长安三辅丝毫喘息机会,别说普通百姓了,即便是各大家族也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 皇甫坚寿心下苦笑连连,心下知道,即便亲自前往长安县也不可能拿到哪怕十万石粮食。 每次提到粮食时,中军大帐的气氛都极为压抑,可却没有丁点法子。 皇甫嵩眉头紧皱,他不知道朝廷最后是否同意招抚十余万凉州反贼,一旦招抚了,董虎在拿下黄河以西所有地盘后,很可能会因朝廷的招抚而恼怒,会再次效仿河湟谷地数年不动弹事情,会坐视汉阳郡境内十余万羌人攻打长安三辅而无动于衷,而那个时候,朝廷还能否应付得了? “报……报……” 数名探子纵马飞奔进入美阳大营…… “报将军,陈仓外贼人撤退了!” “什么——” 皇甫嵩和一干将领全都轰然站起。 “立即传令各营军议!” 皇甫嵩等了数月,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毫不犹豫对着传令兵下达军令。 “三通鼓不至者,斩!” 正文 第384章 碾压居延湟中义从胡 董小乙抬头看了看天边鱼肚白,又转头看向几如胡人装束的董骨,神色间极为慎重。 “骨,你自己小心点,张掖属国是小月氏聚集地,足有一两万人,战力不弱。” 董骨默默点头,他是卑禾羌族长,卑禾羌的族地与河湟谷地的湟中义从胡临近,当然知道湟中义从胡的故地在哪里,知道湟中义从胡的战力如何,面上却未有丝毫变化。 “湟中义从胡最是墙头草,中平元年冬时,韩遂造反不向东杀入陇西郡、汉阳郡,反而进入武威、张掖、酒泉、敦煌河西四郡,再次出现时,手中已有数万人马,除了那些墙头草加入了韩遂外还能是谁?这样的墙头草,即便砍光他们也不可惜。” 董骨是地地道道的羌人,不仅他对湟中义从胡极为厌恶不喜,几乎所有的羌人都不怎么喜欢白肤湟中义从胡,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湟中义从胡每每充当大汉朝的打手以及长相异于羌汉缘故。 在大汉朝的字眼里,“胡”是专指匈奴人,也或许大月氏也是白肤,而且还被匈奴冒顿单于击败俘虏了不少大月氏人,成了匈奴人的一部分,这才有了湟中义从胡说法。 大月氏本来居住在敦煌与祁连山之间,后来就被冒顿单于击败了,逃散躲避起来的少部分月氏人也还居住在祁连山,没有逃到其他地方,这些留下来的残部就成了小月氏。 匈奴人干掉了大月氏,小月氏是大月氏的残部,而且匈奴人还用他们的王头颅做酒杯,所以小月氏与匈奴人有仇,但小月氏毕竟是残部,已经没了实力与匈奴人厮杀,他们就与羌人通婚,依附在羌人身上,但这都是汉武帝那个时候的事情,后来匈奴勾结羌人与大汉朝对着干,汉宣帝时着实把羌人揍了个凄惨,依附羌人的小月氏也同时倒了霉,全都被汉宣帝给打趴下了,就把与匈奴人有仇的小月氏扔到了居延泽,让小月氏直接顶在匈奴人面前,这与乌丸人顶在鲜卑人面前的性质一样。 小月氏与匈奴有灭国之仇,漠北草原匈奴人想南下杀入河西四郡,一处是杀入居延泽,沿着弱水南下,直接杀入张掖治所觻(lu)得城、酒泉治所禄福城,另一处是杀入休屠泽,沿着卢水直接南下杀入武威郡姑臧城。而这两个地方的胡人就是小月氏和卢水胡,也就是湟中义从胡的前身。 当年冒顿单于击败了大月氏时,一些逃散的小股月氏人藏在祁连山脉里面躲藏,而这里是河西四郡与河湟谷地连接的地方,有一条古道可以连接,当年汉武帝遣张謇出塞时,走的就是这条道路,是经西宁城向北走长宁谷(北川河谷),在这条河谷上有处凸起山岭正好挡住了道路,这里就是星岭,自星岭沿着河谷北上,直至渡过大通河,沿着祁连山南面草原进入六十里长的大斗拔谷,走出了这条谷道就进入了张掖氐池城(民乐县)。 小月氏是冒顿单于击溃的大月氏的残部,甚至老上单于还用月氏王的头颅做酒杯,这么大的羞辱,自然是与匈奴人结了死仇,可再如何有血海深仇,残部就这么点人,根本干不过匈奴人啊!所以匈奴人与羌人勾结在一起与大汉朝干架时,就是通过夹在祁连山的月氏人来传递消息的。 月氏人被打残了,藏在祁连山南面,与河湟谷地的羌人搭界了,北面是匈奴,南面是羌人,匈奴人不仅灭亡了月氏国,还把他们王的头颅做了酒杯,若要生存,只能低声下气巴结背后的羌人,娶羌人的女人休养生息,这与乌丸人每每跟着大汉朝混事,借助大汉朝的实力与鲜卑人对抗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吧,后来情况发生了改变,匈奴人通过夹在中间的月氏人勾结了羌人,让羌人与大汉朝干架,这就让汉宣帝恼火了,先是把羌人一顿胖揍,同时又将月氏人按住了个死死,一部分月氏人扔到临近高原的湟中,一部分扔到居延泽。 湟中月氏人临近高原,北面就是河湟谷地的西宁城,为了避免月氏人再次与羌人勾结,大汉朝就征募月氏人为义从胡,让这些月氏义从胡与羌人干架,让双方结仇,月氏人就不会再勾结了河湟羌人了。 另一部分月氏人扔到居延泽,居延泽的北面就是漠北匈奴人的地盘,南面就是大汉朝的张掖、酒泉两郡,两郡的南面就是祁连山脉,再南面就是河湟羌人的地盘,什么意思呢,就是汉人站在月氏人与羌人中间,将月氏人与羌人隔开,省的他们又勾结在一起,而月氏人与匈奴人有灭国、拿他们的王脑袋做酒杯羞辱仇恨,在祁连山南面趴着时候,月氏人想隐忍,想借着羌人的女人肚子生娃娃壮大,大汉朝直接把月氏人后路断了,直接让他们顶在匈奴人的面前,如此一来,月氏人就成了另一个乌丸人,就算月氏人不想与匈奴人干仗都不行,不干仗就会被大汉朝捅屁股,想发展壮大那是别想了。 卢水胡是西域杂胡,与大汉朝将月氏人扔到居延泽情形差不多,大汉朝也担心这些杂胡勾结羌人发展壮大什么的,也把他们扔到了匈奴南下的休屠泽前沿,背后就是武威郡,不想与匈奴人干仗都不成,谁不干仗,大汉朝就在后面捅谁屁股,但这是西汉时情景,到了东汉时就不成了,东汉自光武帝时就成了穷鬼,对这些胡人的约束力降低了,再加上匈奴人西迁,居延泽境内的小月氏、卢水胡没了北面匈奴人的威胁,尽管鲜卑人取代了匈奴人的草原霸主地位,但鲜卑的主要力量在幽州北面,而不是河西四郡的北面,这些胡人的人丁就进入了快速增长的十几年。 董虎生就坏的冒泡,他哪里愿意看到这些胡人这么逍遥自在的增长?抓住机会那还不是往死里打? 羌人对湟中义从胡都是极为不喜的,但这些家伙跟随大汉朝的脚步南征北战,战力也是很强的,但董小乙、董骨却极为自信踩了踩马镫,有脚下的玩意,他们有绝对的自信! 董小乙看向东方,他知道,此时的董赤恐怕已经领着五千精锐骑杀入了休屠泽…… “此战——” “凡是羌胡——” “不留男丁——” 董小乙踢马来到两万精锐骑阵前,从腰间拔出腰刀,向着居延泽方向重重挥刀。 “杀——” “杀——” 无数人呐喊,随着董小乙踢动战马,无数人开始缓缓加速,董小乙、董骨各领万骑一东一西开始相背而行,准备围着居延泽进行血腥屠戮。 “轰轰轰……” 无数战马开始加速奔驰,逐渐向两翼展开,逐渐形成数个层次冲击队列。 “呜呜……呜呜……” 马蹄如雷,催战号角此起彼伏…… “杀——” 无数手持弓箭铁骑张开弓箭,战争太过突兀,无数人从帐篷里钻出,惊慌失措爬上战马,还未等他们聚集起来抵抗,数百人马俱甲骑已经杀到了近前,无数箭矢已经射到了面前。 “发生什么事!” “怎么回事——” 一人赤裸着半边身子大汉冲出巨大帐篷,昨夜饮酒过多的他尚未清醒过来,董小乙的弯刀却迎面砍来,毫不理会大汉面孔上的惊骇,挥刀闪电劈下。 “噗。” 一声轻响,下一刻又“噗噗”两声,双手挥舞的反手刀轻松斩杀两人,百十亲随唯恐他出了意外,愈发狂踢战马,悍不畏死挥舞双刀,砍杀面前任何一人…… 居延泽湟中义从胡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遭到打击,想要聚在一起抵挡却已经晚了,无数铁骑挥舞长长弯刀,来回在十里营地内奔袭厮杀,外围更是不知多少人举弓奔射,杀死见到的任何一人。 “呜呜……呜呜……” 催战号角愈加急促、激烈,无数战士愈加血腥残暴,头顶几十个鹰隼不住盘旋,好像方圆十里的地方就是一顿美味大餐。 一人向着董小乙怒吼冲来,数名亲随狂踢战马,但这汉子极为骁勇,连连斩杀数人,强行冲破了亲随防线。 “杀——” 董小乙身体扭动,一手反手刀重重斩出。 “当——” 刀剑碰撞,不等汉子利剑刺出,董小乙的身子再次扭转,利用身体扭动附带的腰肢巨大力量,又是一刀霹雳斩出,汉子大惊失色,整个人向后大幅度后仰,堪堪躲过霹雳一击。 只两刀,双方对冲的速度太快,只能短暂的接战两次,汉子一刀格挡,一刀被他大幅度后仰躲过,可他正待直起身体,数声轻响嗡鸣让汉子神情狂变,想要躲避已经晚了,只能狂舞利剑,但他还是只劈落三支箭矢,第四支、第五支…… “噗噗噗……” 汉子连中六支箭矢。 “卑……卑鄙……” “砰。” 汉子摔落战马,不等他挣扎,一人纵马疾驰而过,再去看时,人头已经被极速闪过的披甲亲随斩出数步,被无视铁骑踏成了肉泥。 “杀——” “杀——” …… 十里营地乱作一团,想要有效的阻敌却只是徒劳,重甲骑横冲直撞,或双手挥舞双刀,或张弓极速奔射,但凡是见到的敌人全都倒在无数脏污泥土里,大地成了块脏污破布,浓重血腥味让人作呕、发狂,刺激着无数战士挥舞着锋利弯刀…… 一两万人的聚集地,逃入居延土城仅有两三千,无论是董小乙还是董骨,都对逃入城内的人视而不见,董骨领着万骑向南狂飙,沿着弱水向南,疯狂追杀任何一个看得见的敌人。 正文 第385章 泰山压顶攻势 居延泽是一处长三四百里、宽百里的巨湖,在巨湖的南面一二十里便是居延属国唯一的一座土城,土城不大,但这是两三千人唯一的希望,只是月氏人希望破灭了,城内横七竖八尸首遍地,并不厚实的城墙也坍塌了一个两三丈的口子。 行走在无数尸体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引起了董小乙的注意,正见一不到十岁的女娃抱着个尸体在拼命大哭,本能的走上前…… “怎么回事?” 董小乙刚开口询问了句,下一刻又摆了摆手,强有力的大手蛮横的拦腰将女娃抱起,一脸冷漠走向城外,丝毫不在意不住拍打自己的小手,另一手却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褐色糖块,顺手塞入哭嚎女娃嘴里,但却被女娃一口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争,残酷而又血腥。” 董小乙随口说了一句董虎说过的话语,军中左副将张雄大踏步走了过来。 “营主,咱们一共战死了四百七十二人,重伤三百二十八,轻伤六百一十六,斩获牛羊百万头,马匹六万余,刀剑弓箭甲胄什么的差不多十余万件,金银铜钱暂时没有清点出来,估摸着应该有十几万万钱……” “这些胡人挺肥的啊!” 董小乙将哭嚎女娃交给一名亲兵后,听着张雄这么说,也不由笑了。 “湟中义从胡是大汉朝的雇佣兵,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十几万万钱都是少了,但却便宜了咱们!” “哈哈……” 一众将领们全都仰天大笑,至于折损了一成战力,他们根本不在乎,上了战场,死伤一些在所难免,但只要获得了最后胜利就行。 众将大笑,董小乙用着马鞭敲了两下张雄胸口。 “受伤的兄弟留下,将战死兄弟的骨灰收好了,让他们等待后面的辎重营,咱们不能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需尽快南下!俘获战马分出半数,由你带着两千兄弟立即南下追赶五原营,咱带着剩下的兄弟去收回酒泉、敦煌、张掖三郡。” 张雄重重捶了下胸口。 “诺!” 张雄不作停留,带着数员将领转身离去,董小乙没有看向还在恶狠狠瞪着他的女娃,而是看向南方氐池(民乐县)方向,他知道,那里是通往河湟谷地的方向…… 战争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响,董赤仅领五千骑杀入休屠泽,相比尚有过万人留在居延泽的小月氏,休屠泽卢水胡留守族地的人要少的多,与居住在居延泽境内的小月氏人一样,卢水胡也未能想到北面会突然冒出一群染满鲜血屠夫,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戮,五千骑呼啸杀入,所过之处全是一地死尸,武威、宣威两城不到一千人,本应该是阻止敌人的坚强防线,董赤仅用了一日,两座城池除了数百汉民奴隶、妇孺活了下来,所有白肤男人,包括白肤奴隶全被无情地斩去了头颅。 自居延泽南下五百里,弱水分出东西两支,沿着东支河流可直接杀入酒泉治所“禄福”城,由此向西两百里就是玉门县,再向西百里有一个百里冥泽大湖,大湖的西两百里就是敦煌,敦煌西北百里是玉门关,西南百里是阳关,玉门关、阳关再西就是西域长使府地界。 沿着弱水南下,沿着西支河流可直接进入酒泉的治所禄福城,沿着东支河流则经过“会水、表氏、昭武”三城后就是张掖郡治所觻得城,再向东就是屋兰、删丹。 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可以说是小月氏、卢水杂胡的聚集地,不仅有月氏人、西域杂胡,也有从河湟谷地内散落出去的羌人、氏人、氐人,诸如“表氏”城、昭武城的昭武九姓、氐池的氐人,诸如武威郡境内的显羌、休屠等等,仅从城池名称就大致可以知道这些地方都是哪些人。 或许大汉朝对这些人没有什么感觉,可董虎对他们没有多少好感,这些杂胡有不少人跟着韩遂老小子跑去了汉阳郡,趁着空虚时,董虎那还哪里会有任何客气,董骨是卑禾羌族长,由他亲领万骑沿着弱水东支,向东屠灭见到的任何月氏、杂胡、羌、氐,董小乙则领七八千骑向西,但董虎对董小乙下达的军令稍微与董骨不同,董骨的军令是死命令!是摧毁一切的屠戮!哪怕将整个张掖、武威两郡变成河套三郡那样的千里无人也在所不惜,对董小乙的军令稍微柔和一些,任何不降的人、任何反抗的人一律屠戮一空,但只要投降、低头了,则可以接纳、善待。 之所以对董骨、董小乙下达的军令各有不同,主要还是因为张掖、武威境内的杂胡太多了,而敦煌却与西域长使府相邻,他可以用“反叛”的借口血腥屠戮,但这不能让西域诸胡亲眼看到他的冷血、无情,这对于日后经营西域没有太大好处,但在张掖、武威境内,他却可以更加冷血、无情、血腥,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毕竟大汉朝收留了这些落魄杂胡,而他们却跟着韩遂造反了。 在董骨、董小乙南下杀入居延泽的同时,董赤领五千骑也南下杀入了休屠泽,也让整个凉州再次重温了一次董部义从的冷血无情、血腥残暴,与此同时,二丫领西海万帐部五千幼军骑、三丫领河湟谷地内三万精锐趁着张掖郡大乱时,一举杀出大斗拔谷,对氐池县境内的羌氐进行了血腥屠戮。 此时的河湟谷地不是七八年前的河湟谷地,此时的河湟谷地,仅青海、大通河精良战马就超过二十万匹,这些战马不比西域战马差了,青海、大通河、删丹战马都要比漠南漠北山地战马更加高大、爆发力更强,相比删丹战马,青海、大通河因为都是海拔较高地方,心肺更加强大,耐力、负重、耐粗料都要更加优秀,丝毫不比漠南漠北山地矮马差了半分,综合性能都要比删丹战马、漠南漠北山地矮马更加优秀,唯一不如西域顶级战马的地方就是冲刺爆发力稍弱了些。 二十万匹青海、大通河战马,二丫、三丫亲领三万五千精锐杀入氐池,早些年的步卒也都变成了精锐骑军,有了三四万精锐河湟羌骑加入,河西四郡也更加血腥。 二丫、三丫自收到了董虎的决战信件后,两人就带着三四万人进入了祁连山南麓草原,就一直在大通河谷草原静等河西四郡消息,而大丫也带着百十个临洮将领驻扎在老鸦峡西侧,随时领一万步骑杀入东侧的允吾城。 大丫远比二丫、三丫成熟、稳重,即便再如何心急分居了数年的夫君,也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强行杀过老鸦峡,与皇甫嵩一样,她需要等待一个合适时机,需要等待允吾城大乱的时刻…… 河西四郡率先爆发了战争,在即将冰雪融化的二月时,董部义从数万大军率先发动了雷霆一击,河西四郡境内月氏、卢水杂胡、羌、氏、氐……反叛的汉人无力抵挡,在一波波疯狂屠戮下,要么沿着令居、允街向金城塞疯狂奔逃,要么打开城门,匍匐在地上,期待散发浓重血腥味的敌人施舍怜悯。 无数人向着金城塞奔逃,董虎领着三四万步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沿着黄河杀到榆中、勇士两城,城内守军将梁兴没能预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杀来…… “那该死的虎娃怎么杀了过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榆中守将梁兴大怒,但却没有人回答他,一人急匆匆走入,不是别人,正是同为武威人的张横。 “梁兴,你我必须立即舍弃榆中……” 张横话语尚未说完,梁兴“当啷”拔出腰间利刃,指着张横大怒。 “主公要你我守城,哪个敢未战先逃……老子先砍死他!” 梁兴的恼怒瞬间引起了张横的不满,两人都是武威人,又同时投靠了韩遂,彼此关系还算是不错,可现在他竟拿着利剑指着自己…… “哼!” 张横指着外面,面上满是恼怒。 “梁兴,你即便再如何不屑那董虎的本事,那阎行的本事你总是知道吧?而那董虎却用一千骑击败了阎行过万兵马——” 张横暴怒,韩遂、阎行或者其他造反羌人,谈及董虎名字时,常常是羊杂汤小儿、临洮小儿、虎娃什么的。这些人是不吃羊杂汤的,在武威郡……或者说在整个凉州,恐怕都没有几人愿意吃有股怪味的牛羊内脏,那董虎却能以此为生,也天然的就会被人看低了一头,再加上一些造反派大佬彼此谈论时,都是用着贬低性称谓,不仅是梁兴,即便是成了凉州诸侯的马腾,只要是小将、骤然崛起的将领,往往都不怎么太过在意董虎。 凉州人就是这样的性子,甭管你是谁,只要没有干上一架,那都是不怎么服气的,这不是说凉州人眼瞎没有看到董虎在并州的所作所为,而是并州与凉州相隔远了些,没有亲身感受到董虎的压力,至少心理上是不会感受到太大的压力,还有就是董虎击败匈奴人的一战是取巧,不仅连哄带骗夺回空虚的河套三郡,也是趁着上郡匈奴与西河匈奴开战时,一举击败的匈奴人,凉州人对董虎的感受更多的是“奸诈”两字,而不是董虎多么勇猛善战。 诸如仅仅崛起两三年的马腾,以及梁兴、张横这样的十八九年轻将领,他们对董虎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董虎也才二十出头,甚至比马腾还小了十岁,这些人自然不会对董虎有太大的感觉,但有一个事实却不可忽视,董虎十五六时就已经是两千佣兵营统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统兵征战了七八年,而七八年前,马腾还只是个山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猎户,梁兴、张横或许还只是个吃奶娃娃。 正文 第386章 无形威压 董虎并未太过夸张,在后世时,娃娃断奶的时间较早,可这个时代,十二三岁还在吃奶也极为正常,这些乘势骤然崛起的诸侯、将领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在他们崛起的时候,董虎已经离开了凉州,凉州人又是不服人的性子,梁兴看不起卖羊杂汤的董虎也正常,可厅堂内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人群里还是有一些将领亲身经历过当年事情的…… “梁将军可能不知,虎娃大王若领兵前来,即便仅五千人,榆中城恐怕也守不住。” 头发花白将领开口,金城人孙封苦笑点头。 “刘老哥说的是,虎娃大王会制造一种攻城投石机,即便咱们躲在城内也难以抵挡,可若在城外厮杀,若无倍数倍兵马,一对一厮杀……” “唉……” 孙封苦笑摇头,他是亲身经历过当年榆中城下一战的,若不是跑得快,当日也会被一群女人砍了脑袋,见梁兴还是一脸的不信,心下满满的苦涩。 “城内仅有五千兵马,虎娃大王却领三四万人前来,除非主公立即领兵回返,否则咱们必败!而且虎娃大王既然敢在这个时候杀来,肯定也不怕主公救援的,毕竟河湟谷地内还有数万董部义从呢,现在咱们还能走得脱,还能与主公汇合,一旦虎娃大王杀到了此处,咱们想走都走不掉!” 听着孙封话语,但凡经历过当年事情的人都默默点头,当年的董虎本部兵马仅有五千人,而且还有两千女人,可跑到榆中城下时,手里竟然已经超过了万人,尽管有半数是俘虏的阎行兵马,可在此之后,榆中城试探,金城塞也试探,想要试探出董虎手里的重甲骑战力,可试探了一个月也没有试探出来,甭管派出多少人,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在人脑门盖了大印。 当年十万人都没敢与董虎正面一战,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敢正面一战却是事实,当下榆中、勇士两城内仅有七千人,金城塞内仅有五千兵卒,如何与董虎三四万兵马一战? 当年的将领,即便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边章、李文侯还活着,他们也不敢说一对一的兵力稳胜董虎。 梁兴心下颇为不服气,可当一干老将点头赞同了孙封话语后,也有了诸多犹豫…… “大兄……大兄不好了……” 一半大少年急匆匆从厅堂外跑了进来,正是梁兴的堂弟梁荣。 “大兄不好了!” “那……那个羊杂汤小儿让人杀入了武威郡,听说那小儿正在大肆屠戮武威、张掖、酒泉、酒泉百姓……” “什么——” 不等梁兴、张横大惊,一干老将全都面色苍白轰然站起,他们是亲身经历过董虎在河湟谷地内血腥屠戮的,梁荣的话语让他们本能地想起了当年的血腥,孙封更是不做任何犹豫,转身就走,与他这般的几员老将也大步走出厅堂,梁兴、张横如何决定是他们的事情,自己可不愿意让一家老小全死在了金城塞。 看着一干老将如此,梁兴、张横瞬间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等两人仔细询问梁荣河西四郡的事情,外面就再次传来一阵惊慌失措脚步声。 二十岁以下的凉州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或许汉阳郡、武都郡以及河西四郡凉州人也不会觉得董虎如何了得,但金城郡、陇西郡就不一样了,但凡经历过七八年前的那场血腥屠戮的,这两郡的羌人无不是胆战心惊,偏偏榆中、勇士、金城三城内羌汉兵卒大多还就是两郡兵马。 韩遂担心后方不稳,特意将其他地方的兵马调在身边,而让更为忠心自己的金城郡兵马留在后方,可谁也没想到董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入凉州,即便是老奸巨猾的韩遂,也没能想到董虎会从漠北草原杀入河西四郡。 但凡是凉州人,都知道董虎善于奔袭他人背后,韩遂知道董虎有能力自背后杀出,但所有人都只是将目光盯在了河湟谷地,尤其是当日董卓被困望垣北,徐荣领五千幼军骑自参狼谷杀出时,韩遂俩眼就更加盯着河湟谷地。 河湟谷地能千里奔袭的地方有好几处,韩遂尤为担心自己一个疏忽栽在大丫手里,狄道李家投降了后,他就在临洮驻扎了三千羌兵,其余的道路也都堵上了,但这些兵马并不能真正堵住河湟谷地,韩遂很清楚这些事情,之所以在安排些人手,主要还是为了示警,不至于让他在一无所觉情况突遭变故。 韩遂有被董虎捅的觉悟,可这也只是河湟谷地一处,而不是董虎从漠北草原杀入河西四郡,正因为意外的发生,尚未等到梁兴、张横决定是否撤离榆中、勇士两城时,城内的羌汉兵卒率先乱了,不顾他人阻止,全都向着城外狂奔,金城郡的人向着汉阳郡方向奔逃,陇西郡的兵卒则不顾一切向着董虎前来方向狂奔,领兵将领也不敢阻止,唯恐被陇西郡兵卒砍了脑袋。 梁兴、张横出现在城头,看着乌压压的两波人奔逃方向,沉默许久…… “那董虎即便带领十万兵卒前来,汉阳郡也有十余万兵卒,咱们还有再战的力量,留在这里……你我都得死。” 张横面无表情开口,重重一拳砸在城墙上,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想死守城池也没了法子。 “立即回金城塞!” “立即将金城塞内兵卒全部撤出!” 梁兴一脸冷漠看向北方,又不屑冷哼。 “哼!” “那董虎太过愚蠢,从匈奴人故地杀入张掖、武威郡确实是一招妙棋,可他太过愚蠢、太过残暴,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让过万湟中义从寻他拼命呢!” 张横一愣,随即明白了梁兴话语里的意思,也不由默默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话语,身为武威郡人,他很清楚武威郡究竟有多少胡人。 河西四郡不是汉人的传统地盘,是大汉朝通过战争手段吞入的,那里原本就是胡人的地盘,与河套三郡差不多,汉人的人口数量并不占据优势,境内有着大量的胡人,若董虎与清流文人那样招抚河西四郡的羌胡,甚至给予超国民待遇,正如梁兴所说的那样,他可以轻松地将韩遂军中的过万河西四郡羌胡拉拢住,甚至轻而易举地砍了韩遂的脑袋。 可……凭啥? 凭啥董虎明明知道昭武九姓出了个安禄山,明明知道卢水胡中有一些羯族人,明明知道湟中义从胡都是利益为王的雇佣兵,凭啥还要给他们超国民待遇?就因为他们是白胡?就因为韩遂老小子的一颗脑袋? 他还没那么贱! 反正董虎是不会在意他人嘴里的愚蠢不愚蠢问题!给了他机会,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即便把河西四郡彻底打废了,打成了一片千里无人的废地,他也要血腥屠戮一番,至少要让汉民的数量占据一定的优势。 造反是必然,人都穷得活不下去了时候,杀人造反是迟早的事情,日后也一定会有野心的人出现,董虎不可能说让河西四郡的汉民占据优势了,这些地方就不会造反,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样的姓汉,再如何冒出一个混账野心家,那也不至于发生五胡那样的灭绝式地屠杀,就为了这一点,他不介意愚蠢一些。 他不会在意梁兴、张横怎么想,也不会在意河西四郡羌胡如何仇视自己,更不会在意韩遂老小子会不会利用此事获得手里过万羌胡的忠心效死,可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千把号人时,他就有些挠头了…… “虎娃……虎娃兄弟,真不是咱们陇西人愿意造反,是……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是那狗贼耿鄙逼着百姓造反啊——” “是啊虎娃哥哥,大哥真的没有说谎,真的活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一老一少汉子,董虎又感慨又无奈,胡子拉杂的汉子足有五十岁,叫韩开,憨头憨脑的半大小子叫韩运,韩开原是龙桑城守将,而董虎七八年前只是个往来青海贩盐的驼子,虽说不上与韩开多么亲密,但见了面还是要喊一句“韩老哥”的。 生活不易,尤其是生活在穷的掉渣的混乱凉州,但好在临洮还有一个董卓,董虎还能借着董卓董家的威名往来青海贩盐,可即便如此,沿途的官府也需要打点、小心地奉承,龙桑城屯长韩开就是其中一个,当年的积石山马匪头领孟都兄弟,狄道李家,允吾城的阎忠……这些都是董虎需要笑呵呵奉承的,只不过有些人需要用钱粮孝敬,有些人只需要表现些子侄低姿态即可。 龙桑城在临洮西百里,是建立在洮水边上的塞城,这座塞城有些历史,是秦朝时建立的长城塞城,只不过龙桑城所属长城与北方防御草原胡人的长城是没法子比的,随着大汉朝设置了金城郡、河西四郡后,原本防御羌人的龙桑城也就没了太大意义,只因羌人易于闹腾,即便龙桑城很是遭人白眼,却也一直保留着,多多少少算是狄道、临洮的前沿警哨站。 正文 第387章 进退两难的贼人 龙桑城地位尴尬,没人管没人问,韩开韩家在秦朝时就是龙桑城守将,几百年来一直守在龙桑城,城内兵卒基本上都是韩家寨人,失去了战略价值的龙桑城原本是要裁撤的,但韩家较为坚持,不给钱粮也愿意守着,也就一直保留着,权当是一个警哨站来使用。 不给钱粮,自愿守着毫无价值的龙桑城,听起来是有些天荒夜谈,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可这在凉州、并州、幽州、益州、交州……一些山旮旯军塞,一些秦朝、西汉时期建立且失去了战略价值又偏偏处于危险中的军塞,还是有不少这种情形的。 失去了战略价值,这是对于一个国家或一个州郡来说的,就比如临洮周边的龙桑城、索西城,兵不过百,若是干仗,或许连一个羌民村寨都干不过,对于大汉朝、凉州、陇西郡来说,与其保留这些城塞,那还不如将这些编制兵卒增加到挡在参狼羌前沿的临洮,或是加强狄道城防御,与其保留不足百人塞城,还不如多拉拢拉拢汉民村寨,让汉民村寨与羌民村寨干仗呢,何必多花钱粮养着这些没了用处的城塞? 或许有人反对,既然朝廷当年建立了这些城塞,自然有建立的道理,这话是不假的,关键是自东汉以后,大汉朝就是个穷鬼,雒阳北军五营总共也没有五千兵马,这还是雒阳帝都,又哪来的这么多钱粮去养多余的废物? 不愿意养就只能裁撤,早些年的每一个州郡都有南北或东西两个校尉,后来不还是能裁撤的全都裁撤了?龙桑城、索西城也都是应该裁撤的一员,但当守将开口不问朝廷讨要钱粮时,朝廷也就将他们保留了下来,至于为何没有钱粮,这些人也要守在地位尴尬的城塞,换了正常人都会说一句“傻b”话语,可这也是生存在混乱地方人家的无奈之举。 凉州易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大乱,尽管龙桑城、索西城兵卒没有钱粮,但也还是汉兵不是?多多少少也还是要给一些兵器什么的,有了这些兵器,即便这样的城塞只是个村寨,那也是武装性质的村寨,在羌人劫掠汉民村寨时,他们也是汉民村寨中的佼佼者,而且这样的长城塞城都是建立在险要地方,羌人村寨想攻破很困难,可若裁撤了,连刀枪箭矢也没了,韩家一旦变成了普通汉民村寨中一员,不仅需要自己花钱买刀枪,不仅每年需要缴纳算赋、更赋数百钱,而且还是最先倒霉的那一波汉民村寨。 失去了价值偏偏还没有被裁撤的塞城,大多都与韩家守着的龙桑城差不多的情况,周边常年都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危险,而且还必须是家族性质的城塞,只有几若于韩家寨的龙桑城,龙桑城才能一直保留至今,可即便韩家从秦汉一直守在龙桑城,“韩家村”的人丁也因为没有耕田而始终保持着这么点人,全靠自己放羊或山林狩猎活命。 董虎早些年是贩盐的驼子,途经龙桑城时,多多少少都要与韩开打些交道,虽说韩开不敢得罪董卓,但也需要扔出一些盐巴打点,也需要见面喊一句“韩老哥”什么的。 见是熟人,主动跑来的又都是陇西郡人,他也只能将一老一少拉扯起来,将跪着的一群人全都拉扯起来,说上几句冠冕堂皇“乡亲们”话语,千把号陇西“反贼”就成了“陇西营”的一员,由养子董嗣忠为营主,韩开为副,至于当年需要用麦芽糖哄着的韩运则成了幼军娃娃中一员。 韩开、韩运兄弟算不得什么,顶多算与董虎有些老交情,但他们是大汉朝屯田邬堡中一员,是大汉朝认可的武装村寨,对大汉朝忠不忠心且不论,守着龙桑城几百年却是真的,让韩开做陇西营副将也算是一种信号,至少陇西郡汉民村寨在得知了消息后,偷偷跑过来投靠是一定的。 原以为榆中、勇士两城是需要强攻几日的,可看到韩开带着的千把号陇西郡百姓后,他就知道榆中、勇士城完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来到两城下时,城内已然空空,但守将梁兴、张横够狠,竟一把火将城内烧了个精光。 榆中城、勇士城发生了变故,也触发了金城塞内更大的恐慌,武威郡羌氐、杂胡从令居、允街逃入金城塞时,韩遂的侄子韩科就开始慌了,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惧奔逃,毕竟逃入金城塞的羌胡就有万人,金城塞城池坚固,有一两万人坚守,即便三五万人狂攻数月也甭想轻易拿下,有这么长时间死守,韩遂就是爬也爬到了金城塞。 韩科虽然惊慌,但还不至于一撅腚跑了没影,可当金城塞背后的榆中、勇士两城发生了变故,当韩科得知董虎领兵三四万人杀了过来,根本不理会允吾城数万老弱羌人死活,韩胖子便是连夜带着过万人逃了,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王国、韩遂、马腾也正经历一场大败。 大雪封路,王国、韩遂、马腾等人不知道董虎跑到了朔方郡,不知道他领着大军进入廉县,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无论王国、马腾如何阻拦,韩遂肯定第一时间后撤返回金城塞,吃过一次大亏的他,绝对不愿意再被董虎捅第二次屁股。 十余万人围攻陈仓三四个月,结果屁个好处都未捞到,还让这么多人在冰天雪地中挨冻,不仅无数大大小小头领不满,底层的兵卒也不满,眼瞅着即将开春放羊了,彼此激烈争吵也日胜一日,终于在二月时,韩遂率先带着数万兵马撤回凉州,无数人也都呼啦啦钻入渭水道,就在这个时候,皇甫嵩领着数万汉兵杀了过来。 大败! 皇甫嵩够坏,他担心十余万反贼设伏什么的,一边在后面砍杀落后的老弱,一边让人散播董虎杀入了凉州的消息,从陈仓一路追杀了两百里,直至杀到了上邽城外方才止住脚步…… 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已经逃回了冀县三日,三日来彼此争吵得几乎要拔刀厮杀,可现在,所有人全都不言一句。 “砰!” 王国重重一拍小几,韩遂只是抬了抬眉头,其余人却齐齐看向阴沉着脸的头领。 “那该死的董虎已经杀入了河西,想要击败那小儿所领的十万大军很难,咱们已经没了后路,只能拼死击败那皇甫嵩,只有击败那皇甫嵩,逼迫着朝廷招抚咱们,咱们才能有活路!” 这话一出,厅堂内百十个头领全都莫名相视…… “大头领说得有些道理,可若咱们与朝廷拼命时,若那羊杂……若那董虎趁机杀来又当如何?” “那虎娃最是奸诈,趁着咱们杀入右扶风时,他就先断了咱们的后路,金城、榆中、勇士的兵马都逃了个干净,咱们就算想与朝廷拼命也不能啊!” “就是么,咱们若与朝廷拼命,虎娃大王肯定会杀过来的……” “要咱说,咱就投降朝廷算了……” “咱也觉得投靠朝廷较为妥当,当年韩将军不就是这么整的吗?那虎娃不也老老实实在河湟谷地趴着……” “趴着个屁!大头领当年就不该让他从河湟谷地内跑去中原,他若不跑去中原,河湟谷地内顶多也就三四万兵马,这下好了,虎娃领着十万兵马来砍咱们的脑袋,咋整?” “是不该让他跑去中原……” “谁说不是呢,他若不跑去中原,也不能有这么多兵马……” …… 一群人全低声说着心下后悔,若当年不是他们一致荐举董虎跑去中原,只要将河湟谷地堵严实了,又哪来的今日危险?至于皇甫嵩大胜……砍了、俘获一些老弱也叫大胜? 主力未损,而且还有河西逃过来的一两万羌胡的加入,又如何畏惧了五六万汉兵?关键是背后,背后突然冒出一头嗜杀成性的小老虎,这可就要了人命。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在董虎推动河湟谷地内无数人相互残杀时,他们就察觉到了董虎的残暴、嗜杀成性,与当年的小老虎段颎差不多,既用羌人为卒,杀起羌人也毫不手软。 听着厅堂内嗡鸣,王国心下恐慌,投降朝廷……那是这么好投靠的?当年的他们若不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脑袋,又如何投降得了?朝廷又如何愿意招抚?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是当年造反的大头领,现在造反的大头领是谁? 王国知道,与朝廷厮杀,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可若现在投降,那就是必死的结局!想着自己身首两处、全家皆死情形,心下便是没由来的恐慌…… “诸位!” “若能投靠朝廷自是最好,可那皇甫嵩真的会第二次信任咱们吗?” “不会!” “皇甫嵩绝对不会这么愚蠢!他会将咱们的头颅全砍下来,会在冀县城下摆出十万颗头颅!除非咱们击败了朝廷兵马,除非朝廷另换一个仁德的将领,只有如此咱们才能活命!” ……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争吵了三日又回到了原点,正如王国所说的,所有人都担心皇甫嵩举起屠刀,毕竟皇甫嵩是在广宗城下摆出十万颗头颅京观的,而且上一次皇甫嵩就已经招降过他们一次了,难道现在还会愚蠢地第二次招降? 中平元年冬,凉州羌人造反,次年春皇甫嵩领兵进入美阳大营,双方对峙了数月,若能够招降或是一干反贼愿意投降,凉州也不会动乱了这么久。 盖勋对羌人仁德,即便战败被俘,最终还是将他放回了冀县,甚至还让盖勋顺顺利利地回到雒阳。 傅燮招降、安抚了近十万造反羌人,可傅燮却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一个人死在了冀县城外。 还咋招降? 皇甫嵩会第二次信任他们吗? …… “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子干脆还回枹罕好了!” 枹罕宋建猛然站起,他原本是积石山马匪,与董虎虽然说不上好坏,但因董虎往来青海贩盐,多多少少也与这些马匪有些交情,这些年一无骚扰河湟谷地,二无与董虎交恶为仇,董虎打过来时,了不起投降了就是。 正文 第388章 勾结与背叛【今日第一章】 宋建心下有些慌张,但还没有达到惊惧地步,毕竟他与董虎没有仇怨,当年加入叛军也是因为被逼无奈,可他的话语却让所有人一阵惊慌。 “绝对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咱们都得死!” 韩遂猛然开口,厅堂内骤然一静,只见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阎忠。 “阎老可有妙计?” 阎忠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又将眉头低垂了下来。 “都到了这个时候,除了拼死一战和投靠朝廷外,难道韩将军还有其他好法子?” 韩遂像是知道阎忠会说这样的话语,默默点头,面上却不带一丝表情。 “阎老与那小儿有些交情,朝廷无道,也根本不会信任他,若阎老能够将他说服一同共创大业,即便他杀了我韩家老少百十口,韩某亦愿尊他为大头领!” 众人忙坐直了些身子,即便有些人脑门上还有“董”字烙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坐直了些,全将期待目光放在了阎忠身上。 阎忠嘴巴微张,最后又默默点头。 “朝廷确实不信任虎娃,阎某可以前往金城塞一试。” 见阎忠答应,厅堂内没由来的一阵轻松。 “若那虎娃能加入咱们,让虎娃做大头领也是不错的……” “就是就是……” 一群人全点头不已,阎忠脸上没有太大变化,心下却摇头不断,知道王国已经是在劫难逃,但他不想搭理这些事情。 今日的争吵谩骂会议结束,马腾带着年仅十三四的马超欲要离去,逃入冀县的韩科挡住了去路。 “马将军,叔父昨日得了一坛好酒,不知将军日落后可有空暇?” 马腾眉头皱了下,有些不喜未战先逃的韩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嗯。” 马腾没有多言,带着一群将领离去,韩科则踢马来到一辆马车前,向着遮掩严实的布帘低身抱拳。 “叔父,马将军已经答应。” “嗯。” 过了好一会,马车内才不悦轻嗯了声,韩科知道叔父因何恼怒,金城塞是一座重城,是为了抵御河湟羌和河西四郡造反而建立的重城,只要不是内外夹击,想要短时间内拿下金城塞基本上不可能,可韩科却轻而易举地舍弃了,也让所有人陷入了极其危险中。 得知了金城塞丢失后,韩遂就要砍了韩科、梁兴、张横三人,可他就剩下这么一个侄儿了,但不战而逃也绝对不能这么轻松放过,韩科、梁兴、张横不仅被剥夺了兵权,更是每人抽了三十鞭,即便如此,也难以打消韩遂心下怒气。 等待是极为折磨人的事情,韩遂回到临时府邸后,一个人呆坐在书房,他想过董虎杀入凉州后的情景,想过自己一路西逃的凄惨,可他没想到董虎不是从朔方郡杀入汉阳郡,而是去夺河西四郡,没想到董虎会这么狠,竟然断绝了所有人的退路,难道那小子就不怕当年的情景再现?不怕他韩遂继续投靠朝廷? 韩遂心下纷乱无比,当他知道董虎亲自截断他们后路时,他就知道自己败了,人心不齐的十余万人根本打不过他…… “老爷。” 老仆不知何时走入的房内,直至开口时才将韩遂惊醒。 “何事?” 韩遂有些不悦,老仆忙弓起身子。 “姑爷说……说阎老带着两个小公子去了金城塞。” “嗯?” 韩遂眉头陡然紧皱,下一刻又摆了摆手。 “知道了。” …… “砰!”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遂突然拿起砚台重重砸在房门上,闭目养神的他如同暴怒的雄狮,鼓风似的粗重喘息传遍整间书房。 “喂不熟的狼崽子……喂不熟……” “喂不熟——” 韩遂愤怒暴吼,脚步急匆的老仆猛然顿住,跟着的马腾、马超也停了下来,下一刻,老仆又急匆匆来到书房门前。 “梆梆……” “滚——” 老仆刚要开口,房内陡然传出愤怒暴吼,老仆吓得一个踉跄,一只大手按在了他肩头,拍了两下老仆肩膀后,这才大手重重一抱。 “应将军相邀,马腾特来见将军。” …… “砰。” 韩遂猛然拉开房门,脸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愤怒狰狞,慌忙拉着抱拳的马腾手臂,又狠狠瞪了一眼老仆。 “家中奴仆太过失礼,寿成前来……韩某当在门外迎接才是……” “来来……” 韩遂拉着马腾进入书房,地上的墨汁太过显眼,除了年仅十三四的马超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砚台,韩遂、马腾像是谁也未有注意到。 “唉……” 邀请了马腾、马超父子坐下后,韩遂亲自为马腾倒了杯酒水,刚坐下就是一阵叹息。 “那个羊杂小儿太过狡猾、奸诈,韩某一直忧虑河湟谷地那个女人,可谁又能想得到,那个女人至今无任何动静,反倒是那该死的小儿杀入了河西!” 马腾是骤然崛起的将领,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听韩遂这么说,也不由点头赞同。 “将军说的是,但我军尚有十数万,若是上下一心,我军并不畏惧了那董虎。” 韩遂张了张嘴,又轻叹一声。 “寿成说的是,若我军上下一心,自可与那小儿拼死一战,可寿成也知军中情形,想上下一心……” “何其之难啊——” 韩遂苦笑摇头。 “寿成你没有与那小儿交过手,不知那小儿的奸诈、残暴,当年他领五千骑杀入河湟谷地后,四处劫掠所有人的粮食、牛羊,逼迫着无数老弱妇孺相互残杀,他人若不相互残杀族人,他就把所有人的粮食一把火全烧了个干净,把几十万人全都饿死干净……” “那个虎娃仅有五千骑,几十万人为何不与他拼命啊?若是一开始拼命,即便让他烧了粮食,也只能烧了很少一部分,其他人还是可以保住粮食的啊!” 马超不解开口,韩遂却微笑点头,很是赞叹马腾生了个聪慧儿子似的。 “侄儿果然聪慧!若是一开始时拼命,他绝对无法驱使数十万老弱妇孺相互仇杀,但若想杀死了他却有些困难。” 马超再次疑惑道:“这是为何?不就五千骑吗?” 马腾看着儿子皱眉不悦道:“不懂不要乱说,那董虎是一人双骑,当日河湟谷地内都是些老弱妇孺,他若想逃自是逃得脱。” 韩遂颇为喜爱马超的武勇,笑道:“正是如此,那奸诈小儿从一开始就准备随时逃走,若是驱使不动他人相互厮杀,他也可以凭借着马快、人多,肆意屠戮一些无力反抗的老弱妇孺。” 说着,韩遂又苦笑连连。 “当日情形与今日相差不多,若是所有人都能上下一心,也早已将那残暴小儿杀死,又如何会让他继续屠戮河西四郡无数百姓?” 马腾有羌人血统,身量魁梧高大,马超好像也继承了他的基因,自幼与董虎一样胖大,生长发育都比寻常孩童快一些,在凉州刺史耿鄙征募敢战勇士时,马超就跟随在马腾身边,原本马家就有伏波将军马援的家传武艺,又整日与兵卒在一起厮混,在获得大量实战经验后,尽管他只有十二三,寻常将领却不是他的对手,是个极为悍勇的小将。 寻常将领根本打不过马超,十二三的半大小子也极为得意,但年岁稍大一些的羌人在赞扬他武勇的同时,总是会说起董虎来,这也让极为骄傲的娃娃心下不喜,近些日又听了些董部义从在河西四郡血腥屠戮,无论老幼都会屠戮一空,自幼便以伏波将军马援为榜样的他,也更加厌恶不喜从未见过一面的董虎,再次听到韩遂提及董虎的残暴,就是不悦冷哼。 “哼!” “若是遇到,我必砍他狗头!” 马腾眉头不由皱起,正待训斥,韩遂却捋须呵呵一笑。 “那小儿十五岁领兵,孟起十一二时便随父征战四方,日后定然与伏波将军一般英雄。” 马超毕竟年仅十二三,听了老奸巨猾的韩遂话语,脸上也露出些得意来…… “但那小儿太过狡诈,侄儿若遇到他,万万不可冲动鲁莽,若不是彦明当年大意,也不会让竖子成名!” 说起这话语时,韩遂极为郑重,但下一刻又是另一种表情。 “当日各头领若能齐心合力,即便彦明一时大意,在榆中城下,也照样能一举砍了那小儿头颅……而今日又是这般上下不一心困境……” “唉……” 韩遂长长叹息一声。 “寿成在门外时,想来也是听到韩某的暴怒吧?” 马腾眉头抬了下,什么话语都未说,韩遂不由叹气苦笑。 “那小儿往来青海贩盐时,阎老就对他多有照顾,当日那小儿奔袭彦明后方牛羊辎重时,督管辎重营的将领便是阎老……而当日……阎老还宿酒未醒,事后那小儿也将阎老安安全全送回金城塞。” 马腾、马超皆是一愣,或许阎行是韩遂手下第一大将缘故,父子两人并未听到过他人说起这些事情。 “唉……” “不是韩某想要恼怒,而是……而是阎老离去时,还将两个孙儿一同带在身边。” 马腾蹭的站起,一脸郑重。 “韩将军说的可是真?” “唉……” “韩某又岂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言乱语?” 韩遂拉着马腾坐下,仰头一口饮尽酒水。 “那小儿睚眦必报,当年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之时,那小儿却与太守送信,谗言韩某勾结贼人,韩某被逼无奈而造反,杀了他的三个兄弟,他便……他便尽斩我韩家老少百余口……” “韩某知道,为了十余万人活命,即便韩某自斩人头送去金城塞,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咱们所有人!即便不把所有人全部杀死,也定然会剁下所有人手指,会在所有额头上烙字!” “包括你马寿成!” 正文 第389章 联手与阖家团圆【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他敢——” 马超勃然大怒,更是将腰间刀刃“当啷”拔出,韩遂却一脸肃然吐出两个字。 “他敢!” …… 马超双眉倒竖,怒目圆睁,马腾伸手按住儿子,撩袍坐下,脸上也多了些郑重。 “既然早已知晓阎老背叛将军,将军还是让阎老前往金城塞,不会是想用阎行将军的头颅肃整军纪吧?” 听了父亲这话语,马超不由一愣,韩遂却轻叹摇了摇头。 “若真如寿成说的这么简单,韩某也不至于如此忧虑了!” “哦?马某有些想不明白了,临洮董虎若是毫无意外地善待了阎老,各部头领岂不是更加不愿意与他作战?咱们岂不是更加军心不稳?” “寿成你怎么还不明白?阎老对那小儿有师长恩情,只要阎老愿意,他自是愿意接纳,可他绝对是不会放过咱们的,即便放过了你我性命,也会在你我额头烙下印记,日后他也好正大光明地砍了你我的头颅。” 韩遂又说道:“那小儿不是个仁德宽恕的人,即便你我低头臣服,即便你我可以忍受烙字耻辱,日后也休想再碰触任何兵卒,只能老死田间地头。” “寿成,你愿意至此老死田间地头吗?” 韩遂嘴角微微上扬,用着木勺为马腾倒着酒水…… “韩某手中有兵七万,仅河西四郡兵马就有四万,韩某若要拼死一战,四万河西军会为了给妻儿父兄报仇而悍不畏死的。” 马腾举杯相敬,一口饮下酒水,笑道:“韩将军想与那董虎拼死一战,然军中兄弟更愿意与那皇甫嵩厮杀!将军也知,临洮小儿虽然猖狂、残暴,然至今尚无一败。” “寿成,你害怕了他吗?”韩遂轻笑。 马腾不置可否说道:“马某不畏惧那董卓,又岂会畏惧一个临洮小儿?但将军也知,各头领皆不愿,马某即便想相助将军亦是无可奈何。” “汉阳羌八万兵马,若八万兵马皆以寿成为尊呢?” 韩遂突然一笑。 “王国无能至极,十余万人尚不能拿下小小的陈仓,更是让那皇甫嵩杀了无数将勇,如此无能之将又岂能继续担任大头领?” 马腾眉头微皱,马超心脏突突连跳…… “寿成可知……当年皇甫嵩因何招抚韩某?” 韩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马腾沉默少许,郑重抱拳。 “愿闻其详。” 韩遂说道:“那皇甫嵩不会相信咱们的,今日不会相信你我,当年也一样不信,但他却还是招抚了韩某!没有别的原因,盖因那小儿成了河湟羌王,盖因朝廷需要狗咬狗,需要韩某与那小儿生死相搏!” …… “呵呵……” “仅仅拿出一个王国的头颅,那皇甫嵩是不会冒着风险再次招抚咱们的,即便你我的脑袋一起送去上邽,皇甫嵩也不会冒险再次招抚咱们,除非你我愿意做朝廷的狗,愿意转身与那小儿生死厮杀一场,只有如此,朝廷才不会砍了你我的头颅。” 看着马腾皱眉不悦,韩遂只是笑了笑。 “今日王国所言……那是自寻死路!击败皇甫嵩……且不说能否击败数万汉兵,即便击败了又如何?一个小小陈仓尚不能拿下,从陈仓至长安县,我军需要攻下多少个陈仓这样的城池?背后小儿又岂会视而不见,岂会任由咱们攻打长安三辅?” “一群混账轻易丢弃了金城、榆中、勇士三城,临洮小儿又最善奔袭,从金城塞至冀县,我军根本没有办法阻挡,若不能与他全力一战,所有人就都得死!” 说到这里,韩遂的神色陡然慎重。 “韩某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杀入河西,更未想到他会这么残暴、阴狠,但也因他的残暴,想要彻底安稳河西就需要些时间,他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会太多,这个时候也是击败他最佳时候。” “想要让皇甫嵩招抚咱们,咱们就必须与他全力一战!只有厮杀一场,即便你我战败了,朝廷也会招抚你我,只有如此,朝廷才会出面阻止他越过黄河,你我也才能保住性命,你马寿成才能成为真正的汉阳郡太守、将军,韩某也能安心留在狄道!” “父亲……” “闭嘴!” 马超心脏狂跳,刚开口就被马腾冷脸打断。 “呵呵……” “寿成你有些严厉了。” 韩遂笑了笑。 “那小儿极为隐忍狡诈,韩某断定他不会答应阎老,也绝对不会与咱们相善,然而各部头领皆左右观望,所以呢……只有让所有人都死了心,没了退路,各部头领才能与他全力一战,也只有如此,即便战败了,所有人才能活命!” 说着,韩遂举起酒樽…… “寿成,是由你来杀王国,还是由韩某代劳?” …… 马腾仰头饮下酒水。 “不牢韩将军操心了,汉阳郡的事情……韩某自己解决。” 韩遂再次举了举酒樽。 “临洮虓虎……不会给你我太多时间的。” 马腾什么话语也没有说,举起酒樽示意,两人齐齐饮下酒水,一个耀眼新星也在这一刻冉冉升起,就是不知是否只是一颗刹那间燃烧了一生的流星…… 权利是世间最美味的毒药,一旦沾染便让人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一个是路边枯骨,一个是活着享受权利,是个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老奸巨猾的韩遂知道,他马腾一定不会拒绝。 中平四年,凉州刺史耿鄙征募敢战勇士,欲要一举弄死了他韩遂,马腾应征为卒,凉州从事、军司马、偏将军,不到一年时间,由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火箭速度爬升到了偏将军,董卓用了半辈子,跟着段颎、张奂揍了十年凉州羌人,混了二十年也没有达到马腾一年的高度。 马腾他是战神吗?若不能让混账胡来的耿鄙满意,他马腾又如何让主战的耿鄙赏识、支持?若耿鄙不急着开战,他马腾又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爬到偏将军? 韩遂不知经历过多少阴谋算计,也不知算计过多少人,又如何看不出马腾的权力欲望? 董虎不知道韩遂成功地说服了马腾,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即便把手里兵卒拼光了,只要干掉了逐渐占据优势人口的羌胡,他也认为是件好事。 酒泉、敦煌还好一些,董小乙除了屠戮一些不愿意投降的人外,对老实低头的人并未举起屠刀,董骨却是毫不留情,即便投降了,也会把羌胡俘虏驱赶到没人的地方,一次性把人砍了个精光,连剁手指为奴都不愿。 当然了,这是董虎给他的严令。 董骨挥刀南下,三四万河湟羌骑杀入张掖,双方汇合后,四五万精锐骑向东横推一切,除了妇孺外,羌胡成年男丁皆被屠戮一空,二丫、三丫、董骨杀到休屠城下时,董赤领着所部返回燕然山,他的主要任务是镇压漠北草原,是辅助姑衍山的刘弃对鲜卑人的打压,南下河西四郡只是为了配合董小乙、董骨,在董骨汇合了二丫、三丫后,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领着一万汉军骑返回燕然山,继续镇守漠北草原,而二丫、三丫、董骨则统领三四万河湟羌骑,继续追杀眼睛可以看到的任何羌胡族众。 太过残暴血腥,即便是汉民在得知了消息后,也跟着逃难队伍向东逃窜,或是躲入山中…… 自二月董小乙、董骨杀入河西四郡,残忍杀戮持续了一个月,直至所有人在金城塞齐聚后,血腥屠戮才暂时停歇。 不仅董虎与大丫、三丫分居了四年,董重与二丫也一样分居两地,分居两地这么久,已经不能用赛新婚形容了,董虎直接就变成了第二个刘宏,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是儿女们躺在怀里玩闹,就是三个女人在一张床上陪着他斗地主…… 或许因为三丫生的是个闺女,苦娃却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她就一点都不怜惜老牛是否劳累,直至董虎实在有些应付不了她的疯狂后,这才与她深入讲了些生理知识,一些生男女娃娃隐秘以及养生什么的,她是不这么疯狂了,老牛的日子却没有多么好过,原本饭桌上还有些肉食的,也全都变成了野菜什么的,逼得他又不得不花费诸多工夫解释一遍营养均衡的重要性…… 分居了好几年,胡来就胡来几日好了,四个儿女不仅彼此生疏,大儿子、大闺女甚至有些畏惧他的高大,但董虎是谁?自幼就与娃娃打交道,什么样的娃娃没见过?还没有一日呢,四个娃娃就在一起疯闹,当然了,幼子年岁太小点,想跟着哥哥姐姐们疯闹也没有法子,顶多也就小手乱抓他的胡须发泄不满。 除了乳名外,四个孩儿至今也没有正式名字,苦娃生下小二子、三儿时,他是可以给两个孩儿取个正式的名字的,只是心下有些愧疚,自己一撅腚跑了,只留下孤儿寡母守着河湟谷地偌大的摊子,生孩子时也没有在身边照顾,嫡长子尚没有正式名字,若小二子、三儿有了正式名字…… 反正他是不愿的。 长子的眉眼、性子都随大丫,显得较为沉稳,小二子身子骨随他,自幼就比寻常娃娃发育快一些,性子皮实、胆大,没有一刻钟老实的时候,现在还小,还没法子打屁股,等到能揍得着时,估计这小子会经常吃竹笋炒猪肉,小三儿爱哭闹,长女体质差了点、胆子也小,他却跟得了个宝贝似的,疼爱得紧,或许这也是三丫最满意的地方。 一家团圆,董虎也成了万世不理的老爷,万事有大丫全权处理,在二丫、三丫、董小乙、董骨横扫了一遍河西四郡后,剩下的只是安抚的工作,下手够狠的董骨不适合做河西四郡将军,刚柔并济的董小乙较为适合,这也是他早已确定好了的四郡总管,但当阎忠带着阎行的两个孩儿站在面前时…… 他有些犹豫了。 正文 第390章 战略目的的差异【第三章】 河西四郡、河湟谷地都不是大汉朝传统属地,一个是羌氐族地,一个是乌孙、月氏族地,只是后来居住在敦煌附近的乌孙被月氏灭了国,也因这个原因而给了匈奴人借口,匈奴人又屠灭了月氏。 黄河以西都不是大汉朝的传统属地,秦一统天下时,西面的长城防线西起临洮(岷县),循洮水向北至狄道(临洮县),由狄道经(定西县)向东北至安定郡高平(固原县),也就是说,秦朝的疆域尚未涉足黄河以西地盘,河西四郡或五郡(包括金城郡)都是汉武帝时期与匈奴人以及后来与羌氐人战争的结果。 因为河西不是秦汉传统属地,而且还是极易混战厮杀的地方,不利于汉民的繁衍,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整个河西五郡境内汉民数量也还是不占据优势,不仅汉朝时是这种情形,后来的魏晋也是如此,一直到了西晋八王之乱后,百万汉人逃亡河西四郡躲避战争,河西四郡的汉民才逐渐占据了人口优势。 汉民在河西四郡或五郡不具有数量优势,想要安安稳稳地平静下来是极为困难的,不提凉州、并州境内汉民的性子不似中原老实耕种汉民这么易于管理,即便凉州、并州汉民都是老实汉民,仅以长安三辅五十万、太原郡二十万汉民,就当知道凉州、并州汉民数量之少,可再少,那也比动辄造反的羌胡强了太多不是? 大汉朝以“孝道”治理天下,人一旦孝顺了,就会有顾虑,担忧妻儿老母会不会也因自己造反而惨遭杀戮,就会对造反事情犹豫不决,也因这个原因,凉州羌人造反时,时任凉州刺史的宋枭给朝廷上奏,要给每一个羌人发放一本《孝经》学习,希望羌胡都能学会孝顺、尊卑什么的,这样凉州就不会乱了,即便长使盖勋劝解,宋枭还是给皇帝刘宏上了这么一封奏表,宋枭也被“虚慢罪”押入雒阳治罪。 宋枭的奏表有无过错呢?董虎并不认为有错,内心里是极为赞同宋枭的想法,想要真正根治凉州混乱,就需要改变凉州人“现实”习俗,就要建立一套根深蒂固的精神枷锁,但这需要更为长久的时间,需要建立无数学堂教授仁义礼智信。 宋枭无错,有错的是他选择了一个错误时间段,正值凉州羌人四处造反时,你说要给无数不识字的反贼发放《孝经》,那不是找抽吗?而且皇帝刘宏也不是一个能够制定百年计划并坚定实施的帝王,但当董小乙、董骨在河西四郡血腥屠戮一番后,不仅通过武力削减了一些羌胡人丁,增大了四郡境内汉民数量占比,更为重要的是用武力摧毁了河西四郡境内各羌胡原有的部族。 摧毁了原有的凝聚、一体的大大小小部族,即便无数羌胡逃入山林中躲避数万精锐骑的追杀,这些人也成了一片散沙,只要重新建立一个崭新的凝聚核心……就如一块磁铁,很容易将这些散沙凝聚成另一个崭新的秩序,建立一个崭新的治理体系。 董虎不担心董小乙、董骨,不担心侧应的二丫、三丫无法顺利占据河西四郡,此次杀入河西四郡的精锐骑达到了五六万之多,而且还都是配备了马镫、马蹄铁的精锐骑,在奔袭速度、装备、数量、战术上都占据绝对优势,至少在局部战争中占据绝对的优势,即便四郡羌胡在死亡面前拼死一搏,五六万精锐骑也足以碾压一切,就算再退一步,他们也可以利用高机动性想打就打想走就走,而且随着不断屠戮、掠夺,五六万精锐骑抢掠的马匹越多,机动性越强,越占据绝对的优势。 董虎善于奔袭,他不相信什么“以弱胜强”屁事,战争从来都是以强胜弱,无非是“强弱”不是表面看着的样子,需要严谨计算各个方面,他打的每一次每一场战争,都要占据绝对的局部战场的优势,只有他认为自己占据一定优势时,才会放手一搏。 他没有亲自带兵杀入河西四郡,只是让董小乙、董骨汇合了漠北总管董赤万五铁骑后南下,只是让二丫、三丫统兵侧应配合,之所以没有亲自带兵杀入河西四郡,就是因为他不相信五六万精锐还拿不下河西四郡。 五六万青壮精锐骑,按照兵卒与百姓比例计算,至少需要五十万人才能抽调五万青壮精锐骑,即便韩遂没有抽调河西四郡兵卒,四郡也没有这么多人丁,即便四郡有百万人丁,可以抽调这么多兵力,也必须提前预判到战争,提前数月进行兵力调动来应对危险,只有提前抽调数万精锐分别屯驻居延泽、休屠泽、氐池县三处,河西四郡才能抵挡,事实上除了董瑁预判到了他的意图外,整个凉州并未意识到危险。 凉州没有预判到董部义从的突然动手也算正常,若以正常战争手段,由朔方郡廉县出兵,沿着黄河绕过陇山,自北直接杀入汉阳郡,同样也是杀到十余万贼人的背后,又何须绕道数千里奔袭河西四郡? 同样是杀到背后,沿着黄河南下,不仅减少了路途、辎重压力,从战争本身角度来看,同样可以与凉州十余万羌人决战,同样可以做到一战定乾坤,而且还是在十余万羌人毫无准备情况下发动突袭,以此轻易获得胜利,而不是现在情形,河西四郡率先沦陷,汉阳郡境内十余万贼人已经有了警觉,而且还成了牢笼中的困兽,一旦双方打一场决定性战争,势必会是一场惨烈厮杀。 一个是对方毫无准备的战争,一个是牢笼中困兽且有准备的一战,伤亡肯定是不同的,而且战争的结果也是扑朔迷离,怎么看都不是英明的决定。 这还是双方决定殊死一战情形,若是十余万贼人再次被朝廷招抚了呢?与当年一样,若朝廷的屁股再一次坐在了韩遂身边,让东西羌以黄河为界继续对峙呢?或是如董虎与蔡邕所说,贼人若是投靠无望,转而自武都郡杀入汉中,杀入益州刺史部了呢?若是这样的结果,董虎岂不是太过愚蠢了些? 若是以十余万贼人为目的的单纯战争,董虎在与诸将制定计划时,确实有些愚蠢了些,这会让自己的兵马折损得更多,而且还不一定可以干掉了韩遂老小子,可他的战争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干掉韩遂、马腾,单纯的直接与十余万人爆发战争,虽然骤然发动战争会让自己更容易击败对手,毕竟十余万羌人并不是上下一心,数万骑利用高机动性突袭这样的对手,击败并不困难。 击败毫无准备的敌人很容易,但会因“突然性”而让十余万人四散奔逃,即便此次作战的主力是骑兵,即便具有速度优势,想要抓住率先逃跑了一两日的骑马敌人是很困难的,一追一逃能追出几千里也不一定将人抓住。 凉州人丁稀薄,别说补给数万人马不停蹄追杀了,即便是五千骑,在敌人背后追杀,在被敌人劫掠后的地方上追杀,五千骑依然无法获得追敌的粮食辎重。 无法在沿途获得辎重,就只能自带行走的牛羊辎重数千里厮杀,可牛羊跑得过战马吗?一旦让十余万贼人中的数万精锐向西逃了,董虎或许永远都清理不掉这些人,可一旦拿下了河西四郡后,彻底堵住了十余万贼人后路,无论十余万贼人如何逃窜,就依然还在大汉朝境内,即便多死伤一些人,只要把这些造反家伙全部干掉,日后的凉州就会迎来真正的平静。 战略目的不同,一个是击败后却留有隐患的尾巴,一个是折损大一些却能够一战定乾坤,彻底让凉州平静下来,他人如何选择?董虎不知道,但他不想再让羌氐成为五胡的存在。 此战的目的是让凉州彻底平静下来,但仅凭战争威慑力,只能让凉州平静几十年,并不能长久的安定祥和、牛羊遍地、粮谷满仓,想要做到长久安定,就需要改变凉州人的“现实”头脑,就要大力提倡文治教育,只是董虎手里缺少这样的人,他的兄弟都是些武夫,而且还是长于战术而短于战略的武夫。 董小乙、董重、董赤、董厚……这些人都是董虎嫡系兄弟,董赤、董厚是最年长的兄弟,比他年岁还要年长,常年担任斥候大队长的他们更为稳重、谨慎,也因这个原因才分别担任漠北总管、太原郡总管,不仅地位上要比董小乙、董重高一些,而且担任的职责也更为重要。河西四郡是边陲重地,是确保未来凉州安宁的关键所在,血腥屠戮后的河西需要一个性子稍微柔和些的亲兄弟镇守,相比重甲骑统领董重,一直被董虎当做轻骑军统帅培养的董小乙更为合适。 重甲骑的主要作用是破阵,需要如顽石一样的坚韧不拔,说白了就是有些呆愣憨傻,举着长矛蛮横的横冲直撞就成,要有股犟劲,而董重就是这样的性子,这种性子自然是不适合留在河西四郡,毕竟日后的河西四郡不仅需要武力震慑羌胡,更多的还是文治教育。 所以当阎忠站在董虎面前时,他有些犹豫了,尤其是当老人将阎行两个孩子推到他面前时,他就更加犹豫了…… 正文 第391章 马上打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第一章】 阎忠也不知道是想为董虎争取更多的攻占河西四郡时间,还是为十余万羌贼争取达成一致目的时间,董虎都已经收到了“马腾杀王国”消息了,他都已经陪着三个媳妇没日没夜胡闹了十余日,将士们都已经拖拉耕犁种下了春小麦、谷子,老人才慢悠悠赶着老牛来到他的面前。 董虎对老人前来颇为犹豫,半晌也没有开口,不是他犹豫着杀不杀老人与他的两个孙子问题,而是犹豫着是不是让老人主持河西四郡的事情…… “唉!” 犹豫了许久,董虎还是苦笑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两个娃娃拉扯起来,看着头发雪白老人轻叹。 “忠叔又不是不知咱虎娃的性子,阎行若是战阵上杀了咱的兄弟,咱虽愤怒,但上了战场就是各凭本事,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谁死了都不能怪谁,要一定怪……也只能怪自己疏于战阵厮杀、本事不济,可他却杀了咱去报信的兄弟,手无寸铁兄弟,所以……即便忠叔待咱恩义,咱也要杀他,了不起咱给忠叔养老送终。” “只要咱虎娃有机会,一定会杀了他阎行,但还不至于怪罪您老的孙儿,又何须让两个侄儿如此?” 阎忠彻底放下了心来,他是知道眼前小子必杀自己儿子的,可这世道屠家灭族的不在少数,谁也无法肯定他会不会放过自己的孙子,听着他再一次重申自己的心意,微笑点头。 “老夫不想过问你与我儿的恩怨,但你许久也未开口答应,着实让老夫有些担心两个孙儿性命,担心我阎家断了根脉。” 董虎拍了两下孩童小脑袋,摇头轻笑。 “呵呵……” “咱虎娃犹豫不开口,不是犹豫着是不是杀两个侄儿,咱还不至于没了丁点底线,咱许久没有开口,是因为河西四郡的腥风血雨,是因为河西四郡需要一个温和仁德的总管来治理。” 董虎伸手示意,与一脸诧异的阎忠一同坐下,小书童董宁、董静慌忙拿着酒盏、酒壶跑到近前,都是廉县烧制的顶好白瓷。 “呵呵……” 刚刚进入中平六年(189年)三月中,长子董宁六岁、次子董静五岁,一个是中平元年出生,一个是中平二年,算上出生的那一年,可不就一个六岁一个五岁么?但实际上虚岁得紧,只是小二子自幼比他哥哥胖大些,明明年幼一岁,却比他哥哥的个头还要稍高一些。 看着两个孩儿这么懂事,董虎也不由笑了。 “这是咱的长子董宁、次子董静,还有一个浑小子叫董致,若咱的媳妇再生个男娃就叫董远,宁静致远。”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宁儿、静儿,见过你们的阎阿翁?” 董宁、董静小哥俩还真是那么回事,学着他人模样抱拳。 “宁儿(静儿)见过阿翁!” “呵呵……” 阎忠、董虎齐齐笑了,阎忠像是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两块玉佩,小哥俩一人一个。 “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不错不错,君子之玉正适合君子以佩。” “谢谢阿翁!” 小哥俩颇为懂事又是一抱拳,看得董虎心花怒放,终不负这些日他的几个小故事。 董虎自幼便比寻常孩童胖大健壮,尚未真正成年就有董卓董胖子那样的发展趋势,也幸好他的运动量大些,这才让他的近两米身高保持在两百斤,就如他这般魁梧雄壮、一脸粗犷络腮胡须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培养出如此懂事乖巧的孩儿。 阎忠在父子三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回,这才苦笑摇头。 “虎娃你本是阵前悍将,养出的孩儿也当是勇冠三军,然却让老夫欣慰你能养出如此孩儿。” 董虎突然倾斜身子,凑近了些阎忠,一脸的笑意。 “先生不会想说‘老子英雄儿混蛋’反话吧?” “哈哈……” 见阎忠有些郁闷张嘴,董虎又哄然大笑,正在这时,大丫牵着长女董英、苦娃抱着一两岁的董致走入厅堂,先是与阎忠见了礼,大丫这才一脸笑意询问董虎因何这么开心。 董虎对有些瘦弱的闺女更为疼爱,或许担心闺女将来吃亏、受气,就给了个“董英”名字,老子英雄儿好汉,他董虎的闺女那也不能差了,至少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若有条件,董虎是不愿意跪坐在草团上的,厅堂内的摆设也不是草团子,而是随军工匠做出的椅凳,闺女与长子同年出生,虚岁六岁,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女子出嫁较早,十五岁若不嫁人就会被罚款六百钱,以至于女人的地位都较低,诸如皇帝刘宏的宫女妃子都是穿开裆裤的,诸如各大家族豢养诸多侍奉客人的歌姬,诸如军中的妇人……反正女娃都是赔钱货。 大家族的嫡女还好些,可以用来联姻,可即便如此,也绝对不会让六岁女娃坐在家主大腿上,即便蔡邕极为疼爱小文姬,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董虎是个异类,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别说实际年龄仅有四五岁的闺女了,即便是已经可以嫁人的十五岁年纪,在他眼里也还是个娃娃。 当着阎忠的面将闺女抱坐在自己大腿上,他也不嫌失不失礼……若论起失礼的话,在他与阎忠厅堂见客时,大丫、苦娃的出现就已经是失礼了,更别说让这么大的闺女坐在他怀里了。 大丫微笑询问,董虎笑道:“刚刚忠叔夸咱阵前武勇,说咱的儿子将来也一定是个悍将,可宁儿、静儿今日表现得太过礼貌,咱就开了句玩笑,说咱是老子英雄儿混账……” “呵呵……” “马上打天下,安能马上治天下?” 董虎笑道:“刚易折,柔易弯,刚柔并济方才是正途,咱是统兵将领,日后孩儿们跟在咱身边,久居军中自然会沾染一些军中杀伐刚烈,然这只是军中之霸烈,若无王道柔和治事,于国于民终非幸事,故而咱才要与孩儿们取‘宁静致远’君子品性之名,不像阿爹给咱取了个‘虎’破名字。” 董虎看向一脸郑重的阎忠,笑道:“咱虎娃离开廉县时,伯喈先生说要与咱一个表字,说咱是千里草……” “呵呵……” “千里草……可不就是千里荒原,山头伏卧之虎吗?就想给咱一个‘西平’柔和些的表字劝勉……” “唉……” 董虎莫名叹气一声。 “咱虎娃又不憨不傻的,自是明了伯喈先生不希望咱做一头虎视天下猛虎,希望咱这头虓虎震慑群狼以安凉州安宁。” “猛虎之霸烈可摄群狼臣服,然猛虎终有年老之时,仅以虎威之霸道又岂能让凉州百年安宁?” “霸道以震慑宵小,王道以安天下,刚柔并济方能让凉州百姓自此安宁,然咱虎娃有善战虎贲勇士以摄宵小,却苦于无仁德之士以安民心,所以初见先生之时,咱虎娃心下极为犹豫……不是犹豫着是不是杀了先生以及两个侄儿,而是犹豫着是否让先生来安抚河西四郡,乃至整个凉州民心。” 董虎提着酒壶为阎忠倒着酒水…… “咱是朝廷任命的凉州牧,尚在平城时,咱就在考虑凉州日后的事情,武者止戈,是平息战乱、还天下安宁太平的一群人,然武人性情刚烈、霸道,极易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继而失控而为祸天下,所以咱一直以为武人是需要一件刀鞘的,是需要一些制约、枷锁的,在暴怒杀人时,需要有人敲打几下让其清醒。” “所以在平城时,咱就想让伯喈先生做咱的副手,诸如左副州牧或凉州相什么的,督管凉州民生经济,广设学堂教导百姓仁德礼仪,百姓知道仁德忠孝是何物,凉州也就少了些暴戾,日后的凉州才能真正富庶平和。” 董虎摇头叹息。 “伯喈先生虽有些迂腐,然却是世上难寻仁德君子,伯喈先生也是最好的安抚民心之人,只是很可惜,朝廷已经将其召回雒阳。” 董虎饮下酒水,看着神色郑重的阎忠…… “先生是凉州名士,那韩遂、边章、李文侯等人又岂不是凉州名士?可看看现在的凉州……咱不是说他们造反对或不对,去除造反的缘由与事实不提,自中平元年冬开始造反至今,咱除了看到无数死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外,他们可有安置百姓耕种?” “咱若是看到城外麦苗翠绿,只要能看到这些,咱就承认他们是我凉州名士,咱都会给他们一条活路。” “先生从冀县一路前来,敢问先生,冀县耕种了多少田地?狄道耕种了多少?可有在金城塞城外看到翠绿麦苗?” …… “没有!” “除了咱的兄弟在榆中、金城塞外正在抢种春麦、谷子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所谓的凉州名士?” 阎忠张了张嘴,又无声叹息,无论如何辩解,凉州境内是十余万贼人的天下,别人或许没有办法耕种,今日耕种麦子,收获时就可能被他人收割了去,辛辛苦苦了大半年,结果却全便宜了他人,可韩遂难道也不能耕种吗? “咱虎娃说这些话语,不是因为咱虎娃想说忠叔与他们等若,也不是说忠叔品德不够,而是……咱们凉州人的集体性格。” “冷漠,自私,现实,粗野,残暴……” “忠叔,若你任河西四郡总管,主理民生政务,可否不因私情而忘百姓,咱说的百姓……不是指各大家族,忠叔自是知道各大家族的事情,知道他们的佃租多少,七成八成佃租,即便再如何是天下名士,咱虎娃也不认可这样的名士,不认这样的仁德!” 正文 第392章 极度萧条的凉州【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呵呵……” 本来极为严肃的消瘦脸颊突然展开,阎忠主动提着白瓷酒壶,竟为董虎倒起酒水来。 “这些年来,咱一直怀念虎娃你的酒水,就想着你小子何时杀回凉州,忠叔也能多饮几杯,韩遂老儿的酒水太过寡淡无味!” “呵呵……” “忠叔从未想到,当年的挠头小子竟也让忠叔难以企及的地步。” 董虎举杯,与这个时代的敬酒方式不同,他主动与阎忠轻碰了下,一口饮尽酒水。 “呵呵……” “这样的酒水太费粮食了,但没法子,兄弟们常年戍守苦寒之地,又常常与人在滴水成冰之时厮杀,若没有这般酷烈如火酒水暖身,兄弟们也着实难以支撑下去。” 阎忠默默点头,他是凉州人,知道凉州、并州、幽州都是边陲易乱的地方,羌胡打仗大多选择寒冷冬月,说着是一回事,可若真正数月身居荒原野外,别说其他的了,仅野外扎营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冻死、冻伤也极为正常。 “从你小子杀入河西四郡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想来也差不多拿下了河西四郡,准备何时杀入汉阳郡?” 董虎笑道:“忠叔说这话语,虎娃是不是可以认为忠叔已经答应了咱的要求?” 阎忠转头看了眼两个年幼孙子,苦笑道:“忠叔早已不指望那个不孝子,但忠叔却不能不给两个孙儿挣口吃的。” “呵呵……” “说得咱好像能饿着侄儿肚子似的。” 董虎咧嘴一笑,又随意开口回答阎忠话语。 “除非王国……差点忘了,前几日探子传来消息,说是那马腾杀了王国,马腾已经成了汉阳郡群贼的头领,看样子是想与韩遂老小子联手与咱一战……” 说到此处,董虎就是一阵不屑。 “若不是魁头四兄弟逃离了弹汗山,咱甚至连前来凉州都不会,咱会害怕他们与咱全力一战?咱若害怕,那也不会亲自前来金城塞、榆中、勇士三城,也不会让小乙、骨他们杀入河西四郡了,那韩遂老小子有无跑去右扶风,是不是待在金城塞又有什么关系?咱既然杀入了凉州,就是要找他干架的!” 阎忠不由微笑点头,说道:“当年你小子仅领着千人就敢主动攻打我儿阎行万五大军,领着刚刚招降的过万人就敢跑到榆中城下,今日拥兵数万又如何会畏惧一战?” 董虎笑道:“还是忠叔懂咱,咱巴不得他们打过来呢!咱之所以现在没去寻他们麻烦,那是因为咱的兄弟和四个养子正在河西四郡耕种呢!” “咱此次随军带过来的有牛羊两百万头,在河西四郡又抢了两三百万头牛羊,若仅仅只是养活咱虎娃的数万兄弟,敞开肚皮吃,那也不能吃了咱五百万头牛羊,可忠叔也知,想要安稳一处地方,仅仅砍人脑袋是不够的,人都饿得吃土了,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汉阳郡境内有十几万反贼,汉阳郡、陇西郡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反贼吧?” 说到这里,董虎一阵摇头轻叹,金城、汉阳、陇西三郡户籍在册汉民有三十万人,当然了,凉州易于混乱,在一次次反叛争斗中,汉民有人头税、更赋税什么的,羌民少一些或干脆就没有了,也让不少汉民披头散发加入羌民,借助羌人名义躲避赋税什么的,还有一些是世家豪门藏匿的人口。 在凉州,最有效的躲避赋税的法子就是摇身一变成了羌人,在长安三辅、中原腹心,躲避赋税的最好的法子是加入世家豪门,成为大大小小家族里的奴仆、佃户,但相应的也要忍受七八成佃租。 按理说,如此高的佃租,百姓应该没人愿意投入各大家族门下才对,但没有法子,大汉朝金钱河流转动得迟缓,是个极为缺铜的时代,百姓兜里没铜镚缴税,卖粮食……都没有铜镚,一石粮食是价值两百钱至三百钱,关键是你卖给谁?价格摆在那里又有个屁用,摆了一年也没人买你的,又哪来的铜镚交税?拿粮食当税交给官府,官府若使坏,就不要粮食,就问你要铜镚,咋整? 原本只需要一石粮食缴纳算赋、更赋,官府收税时就必须拿出两石粮食,不让官吏捞些好处,人家就不要粮食,就问你要铜镚! 耕田种地,看老天爷脸色吃饭,难道年年都是风调雨顺?没粮食缴税了呢? 卖地,卖儿卖女,把自己卖给大大小小家族,日后就都成了世家豪门的奴仆,就比如董卓,董卓还是偏远山旮旯的豪强呢,他都养活好几百家丁亲随,名下耕种的佃户、奴仆那能少了?临洮官吏前来核定户籍人丁,董卓说董家就七口人,实际上却有七百藏匿的奴仆,即便是县太爷俩眼看到七百人站在脸前,那也得在户籍账册上写下“七人”数字,敢写“七百”俩字,第二日乱坟岗就多了个尸体。 世家豪门藏匿人丁是公开的事实,没人会在这些事情上太过认真,也没人敢捅这个马蜂窝,即便各大家族争斗得血头血脸,也不会用这种事情攻击他人,除非这个家族愿意成为无数家族的敌人。 世家豪门藏匿人丁是公开的秘密,无非是藏的多些与少些的区别,凉州也是一样,但凉州情形不大一样,凉州易乱,想躲避赋税什么的,直接披头散发就是了。 十余万人造反,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青壮,有不少是老弱妇孺,是无数羌民村寨所有人,也有连窝端一起造反的汉民村寨,但也一定有不少人还在挣扎不愿造反,或者说想跟着造反却无法加入反叛行列中,诸如战争之下的附带产物,无数失去了男人的孤儿寡母,孤儿寡母的,十余万贼人会这么好心的拿自己的牛羊养活毫无价值的孤儿寡母?别扯淡了!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战争之下,死的最多的都是男人,虽然战争时候,会有无数肆意羞辱女人的事情发生,可最后活下来的,一定是女人,一定是妇孺占据绝对的数量。董虎自幼生长在凉州,年岁稍大些就跟着他人贩盐,之后就南征北战,在并州一待就是四五年,又岂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十余万贼人,陇西、汉阳境内至少还有倍数以上的妇孺,还有不少人躲在山林中狩猎、放羊躲避战争苟延残喘,若算上十余万贼人,两郡至少有三十万人,而凉州这几年死去的人也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而且死去的大多是良善老实的人。 董虎知道,这个时候,韩遂、马腾还能拿出十余万贼人,而这些贼人里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隶属于河西的湟中义从胡,但一年之后,两个家伙若能拿出两万人,董虎的名字都倒着写! 听了董虎一半话语时,阎忠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了,心下也更加感慨。 牛羊是军队作战物资,若非逼不得已,董虎是不愿意拿牛羊救济百姓的,就算用牛羊救济,也是以借贷的方式,盖因军队的作战范围较大,需要常年保持一定数量的自己行走的粮食。 董虎没有过问董骨、董小乙他们杀戮了多少人,通过劫掠的牛羊数量,他也能大致得出来个数字,河西四郡算是被他打废了,陇西、汉阳郡境内大概有三十万人,这个数字是羌汉所有人,而这点人还没有河湟谷地内的人丁多呢。 自董虎抢了河湟谷地至今已有七年时间,七年来除了有三四万老弱妇孺羌人堵在老鸦峡东侧外,河湟谷地内并没有任何战乱,甚至连尝试杀出老鸦峡的举动都无,七年来有些人病死,也有不少妇人生了娃娃,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躲避战乱翻山越岭投靠的汉民、羌人,能投靠的,大多都是陇西郡的百姓,总之七年来,仅河湟谷地一处就有五六十万人,十岁以下的孩童超过二十万,大丫与他说这些数字时,董虎也是呆愣不已,自己当年俘获的配字军别的事情没做,全他娘的可着劲的生娃娃了! 心下好气,他在并州的十万兵马,几年来也没生了这么多娃娃,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当年他杀入河湟谷地内部时候,谷地内大多都是些老弱妇孺,男人都跟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他们去造反了,而且还被堵在了外面,河湟谷地内这么多妇孺,一个男人娶好几个女人都不稀奇,而并州的女人最多的就是匈奴女人,被董虎俘获的二三十万黄巾贼大多都是男人,抢了十几万匈奴女人,也才能每个男人占有一两个女人,远不似河湟谷地内情形。 董虎对大丫、三丫和一些留守河湟谷地的弟弟妹妹最满意的地方不是增加了多少人口,不是生养多少娃娃,而是在河湟谷地开办了许多学堂,是他们对兵卒的识字建设。 离开河湟谷地时,除了十副将带在身边外,自幼供养的几百弟弟妹妹大多都留给了大丫、三丫,便于大丫、三丫可以更好地掌控河湟谷地,而董虎对弟弟妹妹的教育一直都很重视,不期望他们个个都能成为名士、宿儒,至少不能成为睁眼瞎。 一代代影响,他影响到了几百个弟弟妹妹,他们又继续影响更多的人,儒家文化影响的人多了,不是汉民也成了汉民。 正文 第393章 就是不愿打头阵的陇西人【第三章】 阎忠仅在金城塞停留了三日便带着两个孙子前去了张掖,河西四郡被打废了,需要一些人丁补充,在未来数个月内,河湟谷地内会有超过十万人从氐池进入张掖,会在张掖屯田耕种,以这些人来控制整个河西四郡。 与此同时,整个河西五郡(包括金城郡)都要使用汉姓汉名,除了可以保留村庄外,不允许任何人以部族为名,谁若不服就一个字,杀! 阎忠担任河西四郡总管,总摄河西四郡政务;董小乙任左副总管,总摄兵事;一直留在河湟谷地辅佐大丫的董叔贡任右副总管,总摄律令。现在还是春夏耕种时节,阎忠不敢耽搁,带着百十亲随前往张掖,主持四五万兵卒拖拉着耕犁耕种。 不仅河西四郡忙着耕种,金城、榆中、勇士、允吾城也在耕种,这好比两个正撸袖要狠狠干上一场架的两人,架势都摆好了,就等着你一拳我一脚呢,结果其中董虎竟扛起锄头种地去了,十余万贼人全都懵了,很有种一脚踏空感…… “爹,那个虎娃有意思啊,这个时候还他娘……” “闭嘴!虎娃大王的乳名也是你叫的?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咋了?当年咱们在金城塞还十万人呢!虎娃大王还不是带着一万人跑到榆中城下种地?” 一半大少年还要讥讽,一旁的汉子顿时恼火训斥,老汉一旁的三四十岁汉子苦笑点头。 “郑大哥说的是,虎娃大王确实比咱们强的太多……” “张孝!你是想投降了那小儿吗——” 人群里一汉子猛然站起,大砍刀重重砍在小几上,厅堂内气氛骤然紧张。 三四十岁汉子叫张孝,原是狄道城门侯,但当陇西郡举旗反叛后,张孝也一举收拢了狄道城兵马,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跟随的狄道百姓却有万人,在十余万人中也算是一号人物,而拔刀的人是湟中义从胡魁拔,手里同样有三千湟中义从胡,精锐战力高于张孝,但在魁拔大怒时,张孝身后轰然站起数员披甲将领。 “哼!” 张孝冷哼不屑,一口饮下酒水。 “虎娃大王就在金城塞耕种,你魁拔若是有胆,去寻虎娃大王厮杀一场!若是无胆,就他娘地少在咱面前叽叽歪歪!” “你找死——” 魁拔暴怒,上前就要砍死了该死的混蛋。 “砰!” 一员魁梧汉人头领大怒站起。 “真当咱们怕你们不成——” 魁梧汉子大怒,座位中数十汉人头领全都轰然站起,不仅有韩遂名下将领,也有马腾的手下,清一色的披甲汉人模样,怪异的是,连同宋建所领的枹罕马匪们也恼怒站了起来,看到这一幕时,韩遂鼻子都气歪了,别人不知宋建心思,他能不知道积石山马匪与董虎的关系吗? “砰!” “行了!” “都坐下!” …… 魁拔是武威卢水胡的头领,在董赤领五千骑南下休屠泽时,沿着卢水一路南下屠戮,虽然董赤并未越过休屠城,但在休屠城遇到董骨、二丫、三丫四万骑,数万骑根本不是武威郡境内羌胡能够抵挡的,几乎横推一切,数万骑一路追杀残余卢水胡四百里,能够活着前来冀县报信时仅有百十人。 一想到过万族人的惨死,想到这些日族人对自己的不满、愤怒、怨恨,胸中的愤怒也越积越盛,魁拔猛然舍弃张孝,弯刀猛然指向韩遂,眼中愤怒如同实质。 “是你……” “若非是你……” “我族绝不会被那董虎屠戮一空——” 魁拔暴怒,十几个湟中义从胡将领全都将刀子转向了韩遂,韩遂心下一惊,张孝与数十汉人将领对视了后,一个个全都默默坐了下来,厅堂内气氛也变得颇为诡异…… “魁拔将军……” 马腾开口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话语刚出就被韩遂摆手阻止,一脸郑重看着暴怒的魁拔。 “本将军只说三个事实。” “其一,你们湟中义从胡跟随本将军,是因为你们的贪婪,想要趁机获得更多好处。” “其二,那临洮小儿已经杀光了你们的族人,事已至此,无论如何的后悔、愤怒,都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如今只有想尽一切办法,杀死那小儿!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 “其三,仅凭你们自己,没有办法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只有咱们齐心合力才能击败那小儿,才能够为族人报仇,你的愤怒、争吵,只会与你想要的结果完全相反,不仅报不了仇,也会身死在这里。” 韩遂指了指魁拔手中大刀。 “刀子不应该对着自己人,而是对着你的仇人!” …… “哼!” 魁拔怒视了韩遂许久,直至重重冷哼坐下。 “将军说了这么多,魁拔今日就想知道,何时出兵!何时宰了那羊杂小儿!” 韩遂面上无异样,心下却极为紧张,直至魁拔坐下,这才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听到这话语后,也不由将所有人扫过…… “该说的不该说的,这些日也都说了很清楚,咱们只有与那小儿拼死一战,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咱们就都可活,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韩遂看向张孝,一一看向坐着的几十个汉人头领…… “造反为了什么……理由且不说也罢,但却有一个事实,中平元年之前,诸位还都是一文不名之人,而今日,在座的至少都是数千人的头领,若咱们不争上一争,会有怎样的结果?” “要么身死,要么被那小儿俘虏为奴,至于诸位心下想要投靠了那小儿……在坐的都是凉州人,多多少少也知道那小儿的事情,他真的会允许诸位可以掌握数千、过万兵马吗?” “不会!” “他绝对不会!” 韩遂斩钉截铁,一群汉人头领全都彼此相视,过了片刻,张孝起身郑重抱拳。 “将军说得有些道理,只是我陇西郡人皆畏惧虎娃大王的悍勇,若让我军正面与虎娃大王交战……不是临阵逃入虎娃大王军中,就是畏惧奔逃,若将军决意一战,末将愿意跟随将军厮杀,但我军只能居于后,只有他人破开了虎娃大王的军阵,才能打消了我军的畏惧心。” “不错!虎娃大王是我陇西郡人,董部义从军中将领多是我陇西人,想要让我军跟随厮杀,只有他人破开虎娃大王军阵方可!” “正如李大哥所说,咱们陇西人只能在后方……” “没错,咱们可以与虎娃大王开战,但……” …… 陇西郡头领,不管是汉民还是羌人头领,都是连连点头,坚决不愿意正面顶牛,看得他人一阵气愤,宋建猛然站起,向着韩遂郑重抱拳。 “韩将军是知道积石山与虎娃的交情,兄弟们虽然想发大财,可……可若将咱的兄弟放到阵前,肯定是一股脑投奔了虎娃的!” 汉阳郡一羌人头领站起,抱拳道:“咱的三弟在虎娃大王军中担任营将,儿郎们整日说要前往虎娃大王那里吃饱肚子,咱也没法子居于阵前,儿郎们会逃了精光的。” “姜大哥的兄弟是董部义从营将,难道咱的兄弟就不是吗?” “娘地,若他娘地知道虎娃大王这么仁义,当年还不如被虎娃大王抓住呢……” 敞着怀的汉子一脸后悔,人群中竟有十几个头领点头后悔,后悔当年逃得太快,看得韩遂一阵恼怒气愤,阎行嘴巴连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后悔跑得快的家伙都是他的手下,而马腾、马超父子却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砰!” 魁拔大怒,一巴掌竟将面前小几拍成两段,高大身躯轰然站起,指着一群人大骂。 “一群懦夫——” 张孝蹭得站起。 “懦夫?” “当年虎娃大王领兵前往中原时,恼怒李家做的混账事情,狄道城还不是老老实实打开了?虎娃大王抢了李太守家的钱粮,哪个人敢多说一句?” 一人接着瞪向魁拔。 “魁拔你也莫要瞪眼!临洮百姓被黄巾贼蛊惑反叛,虎娃大王一人站在城下,一通大骂后,连一刻钟都无,临洮城百姓便把那黄巾贼给绑了起来!” 张孝接口冷哼。 “虎娃大王在河湟谷地给人分田地、分牛羊、分钱,除了三十税一外,余者屁个税都不用交,咱姓张的是想着保着手里的过万人,可若虎娃大王跑了过来,若开口说给咱们十几万人每人几十亩田地,每个人给几十头羊,咱们这里的人一个都甭想活!” “哼!” “懦夫……你魁拔不是懦夫?虎娃大王屠了你们卢水胡,虎娃大王就在金城塞,你们敢与虎娃大王拼命吗?只要你魁拔能破开虎娃大王的军阵,咱就能让兄弟们跟着厮杀!可若让咱的人在前面……咱的人若全逃了,你们也别怪咱!” 张孝冷脸别头不愿搭理魁拔,他又不憨不傻的,手里有过万人,即便做不了统兵将领,只要这些人留在手里,也可以瞬间转变成一个凉州世家豪门,尽管没有底蕴,但仅凭过万佃户、奴仆,仅凭三千家丁家将,他张孝立马就能在陇西郡建立一个强大家族来。 早在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等人造反时,董虎就在狄道招募了过万妇孺帮他放羊,后来这些妇孺都在河湟谷地分了田、牛羊什么的,再之后又一举将所有人临洮人迁走,避免临洮人遭受战乱,虽然这些年来董虎远离凉州,可他在陇西郡的威望却极高,越是凉州饿殍遍野,陇西郡人越是渴望董虎来救济他们,不顾危险翻山越岭逃入河湟谷地的陇西百姓不在少数。 张孝心下更愿意保住手里过万人,可有些苦楚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陇西一系头领,汉民也好羌人也罢,手下兵卒整日吵嚷着要前往金城塞,自己心下再如何不愿又如何?凉州人可不是老实巴交的中原人,杀人也只是抬抬手而已。 正文 第394章 尔虞我诈 数年的战争摧毁了凉州的一切,即便是造反的羌人头领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来自底层族人对日渐饥饿的不满,更别说还在生死线苦苦挣扎的百姓。 自董虎在金城塞种田的消息传入陇西郡、汉阳郡后,无数老弱妇孺就开始向着金城塞方向迁徙,即便是贼人聚集的大本营冀县,即便是造反十余万贼人中的老弱妇孺,也有不少人偷偷向金城塞方向逃离。 韩遂、马腾他们都很清楚这种情形,但又没有太好法子,总不能把人全砍死吧? 马腾被争吵得头脑发涨,所有人全都离去,整个漆黑厅堂内只剩下了自己,但他发现很喜欢这种黑暗下的宁静…… 脚步声从厅堂外由轻而重,宁静的黑暗也被杂乱的光亮打破,马腾没有抬头去看儿子马超、大将庞柔、庞德兄弟,依然低头像是在想着什么…… “父亲。” 马超开口,数息后马腾方才抬头看向三人。 “皇甫将军可有回话。” 庞柔上前道:“皇甫将军收下了王国的头颅,但却什么话语都未与末将说。” 庞柔开口,马腾只是默默点头,小将庞德上前抱拳。 “将军,末将以为那韩遂是对的,咱们恐怕只有与那董虎厮杀一场,如此才可能让朝廷招抚咱们……” “打就打!咱们还怕他不成?” 马超突然插嘴,马腾顿时皱起眉头,看着儿子不悦训斥。 “董虎能用一千兵卒击败阎行万五大军,能击败了匈奴、鲜卑人,你以为他会害怕咱们?” “哼!” 马腾不悦训斥,庞柔看了眼抱拳退下的马超,上前轻声劝解。 “那董虎确实让人敬畏,但朝廷已经将屁股从他身边移开,只要咱们可以获得朝廷的支持,想要对付他并不困难,将军也莫要太过忧虑。” 为了避免羌渠插手河套三郡时,董虎用“屁股在哪”话语吓住了美稷单于庭,但也因他的话语而激怒了皇帝刘宏,也不知道朝廷是不是故意想将他钉死在“小反贼”上,利用朝廷的话语也传扬得天下尽知。 马腾知道庞柔嘴里的“屁股”是怎么回事,心下也认为他是对的,但这些并不能消除掉心下的担忧…… “想来庞将军已经知道了今日的事情,若湟中义从胡击败了那董虎还罢,若无法击败,陇西郡的墙头草肯定会全都叛逃的。” “庞将军,一旦我军战败,陇西郡彻底臣服了那董虎,而且他还是朝廷的凉州牧,如此之下……你们庞家又当如何选择?” “我马寿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王国、边章、北宫伯玉、烧当老王?庞将军会不会砍下马某的人头?” 马超大惊,一脸惊骇看向轰然站起的庞柔、庞德,只见庞柔一脸慌张上前单膝跪地。 “将军仁义!” “我庞家绝无二心!” 谁都没想到马腾会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语,马超、庞德年轻,一时间被震慑得不知所措,反倒是神色郑重的庞柔较为沉稳。 “正如将军所说,那董虎确实是凉州牧,一旦我军真的战败了,陇西郡的墙头草们肯定会彻底倒向了那董虎,陇西郡襄武县与汉阳郡獂道县比邻,将军担忧我庞家投靠了那董虎也确实有些道理。” 马超、庞德猛然惊醒,獂道县与襄武县仅有十余里的距离,一旦陇西郡彻底投靠了董虎,獂道庞家就必须做出选择,否则董虎数万大军就能率先踏平了整个獂道县,把庞家整个宗族砍了个精光,庞家也定然会成为第一个被屠戮的汉阳郡家族。 大军压境,汉阳郡若不投降,董虎无论如何都要拿一些人杀鸡儆猴的,獂道庞家肯定是第一只鸡,听着大哥的话语,庞德的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颤抖。 庞柔心下慌乱,面上却没有太大异样,抱拳道:“朝廷并不信任那董虎,凉州牧也只是朝廷扔出去的骨头,是让那董虎前来与我军交战的骨头,一旦我军与他交战后,朝廷肯定不会坐视他屯兵冀县威胁长安三辅的。” “将军是伏波将军之后,那董虎、韩遂皆有不臣之心,将军实则是朝廷忠贞之人,若非耿刺史听信小人谗言,将军也不会被迫走到这一步,相比那些虎狼奸诈之人,此战之后,将军成为凉州牧亦无不可,将军又何须担心那小儿继续侵入汉阳郡?” 马腾默默点头,正如庞柔所说,马家再如何也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 “庞将军所言甚是,今日那小儿是凉州牧,他日换了我家也正常。” 说着,马腾又是一阵苦笑叹息。 “以往……马某只以为那董虎不过是个猖狂小儿,直至今日方才知晓,原来马某才是那无知之人。” 庞柔神色郑重,抱拳道:“那董虎确实非常人可比,然将军亦是我凉州英豪,将军万万不可落了自家威风涨他人气势!” 马腾一阵沉默,起身向庞柔郑重一礼。 “马某受教了!” …… 马腾崛起的时间太短,又不是凉州本地人,与无数刺史、太守外调官吏一样,一开始时都需要借助当地名门望族、地痞豪强来治理地方,除非马腾背后有一个顶级家族支持,事实上,马腾也就只剩下一个“伏波将军后人”名头而已。 凉州是个极为特殊的地方,但凡精明一点的头领都不会主动去抢造反“大头领”的名头,“大头领”对于造反频繁、间隔时间短的凉州人来说,这个“大头领”可不是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断头台,谁做大头领谁倒霉,几百年来没有一个大头领不是身死族灭的! 韩遂老小子够精明,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时候,他韩遂躲在后面,结果就是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死得渣都不剩。董虎从河湟谷地跑了出来后,韩遂老小子造反,但最终还是让边章做了大头领,结果边章也死了,之后就是合众将军王国,若是阎忠没有跑去金城塞,阎忠就是继任王国之后的第四任大头领,若无意外,阎忠也甭想捞了个好! 几百年来,凉州造反的大头领,没有一个是落了个好下场的,但是,只要跟着大头领屁股后面混事的,只要脑子灵活些,只要不是一根筋跟着大汉朝对着干,只要见到苗头不对立马转身投降的,最后都能落了个发财升官得好处。 凉州易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呼啦啦造反,造反间隔的时间较短,参与过上一次作乱的老人还活着,他们亲眼见识过大头领是如何被下面将领砍脑袋的,亲眼目睹无数大大小小头领拿着大头领的脑袋投降朝廷而发财致富的,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去做大头领,所以就成了凉州现在的样子,平时里看不出来,都挺老实的,但只要有一个家伙冒头造反,很短时间内就能聚起十万人造反,无数老奸巨猾的家伙全等着哪个傻鸟冒头做替死鬼。 凉州大头领不仅要面临着朝廷举起的屠刀,还要面临着下面大大小小头领的背叛威胁,就比如马腾拿着王国的头颅送与皇甫嵩,同样的,马腾现在也面临着下面的将领随时反叛危险。 马腾心下不安,可他却没有太好的法子,自己的根基太浅,还没有清理掉军中大大小小头领,而且他的本家子侄还太年轻,又无法担当大任…… 庞柔、庞德两人踢马走在杂乱、破败街道上,偶尔有些兵卒嘻嘻哈哈钻入一些破旧房舍里,至于做什么……两人心下自是一清二楚,但他们并不愿意去搭理。 顶盔披甲两人一路没有任何话语,直至两人进入庞柔府邸书房,仅剩下他们两兄弟后…… “唉……” 庞柔深深叹息一声,庞德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语。 “两军交战之时,令明你向马将军请命做先锋,若是可能……你就被那董虎俘获好了。” “兄长,咱们真的打不过那董虎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令明你怎么还这么糊涂,你真以为只是陇西郡一地胆怯畏战了?” 想着董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虽然他也不敢确定听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毕竟有许多事情都太过骇人听闻。 “唉……” 庞柔苦笑摇了摇头。 “且不说那董虎向北地郡、安定郡百姓借贷粮食、牛羊的事情,皇甫嵩在广宗城下屠戮十万黄巾军,而他却带着几十万人前往并州却是真的。” “虽然他在人脑门上烙了字,然他的兵马、将领中也不知有多少烙了字的人,这些也都是真的。” “还有阎忠阎老,那董虎与阎行有仇,然阎老却成了河西四郡的大总管,这些也是真的,过不了几日后,一旦西面再传来董虎收留无数饥民,给百姓分田,借一还一向百姓借贷牛羊……令明,你觉得还有多少人愿意与那董虎拼死一战?” 庞德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不语…… “就这么决定了!那董虎心胸远非他人可比,当年的十副将,哪一个不是独领一军镇守一方?反观韩遂、马腾两人,韩遂何曾真正信任过那阎行,马腾又真的信任过你我?” 庞德一阵沉默…… “诺!” 正文 第395章 孙牛的自信 三国充斥着无数阴谋与背叛,若非无可奈何,初始创业无不是以家族出身将领为主,尤其是建立在大汉朝兵制下的军队。 汉朝的兵制、官制主要是荐举制,官吏是荐举,将领也是一样,三公也好,太守或一军主将也罢,他们都有自行“开府”的权利,也就是他们都有自己任命下面的官吏、将领的权利,而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很容易把军队变成自己的私有财产。 在大汉朝还有约束能力时,战时征募战后解散,即便将领有“开府”权利,也因时间太短而不会轻易制造出来一个尾大不掉的一镇诸侯,可一旦天下大乱后,兵卒无法解散归乡,临时“开府”的权利就会无限放大,就会成为一镇实权诸侯,如此之下,家族式管理也更为稳妥,可即便如此,曹操也是每逢大战必亲领大军,唯恐曹家、夏侯家对军队的影响超过了自己。 只要军队是建立在大汉朝“荐举”兵制的基础上,任何一个独立领兵在外的大将都极为危险,都是未来潜在的一方诸侯,但董部义从不同,董部义从的将领升迁不受统兵大将的控制,除了董虎拥有特权提拔一个人担任大将外,各级将领都要受到军中大小“左副将、左副队”的考核,实际上就是董虎建立了一套“参谋”考核升迁制度。 各级将领的升迁不受十六副将的控制,除了拥有战时指挥作战权外,连后勤辎重、屯田训练都无法插手,也就最大程度上减少了成为一地诸侯的可能,当然了,“总管”一职没有这些限制,但能够担任总管的,那也都是董虎绝对信任的亲兄弟一员,也算是“家族式”管理。 背叛此起彼伏,执掌大权的只能是家族内部之人,正如韩遂名下将领只有女婿阎行一人,马腾以及后来的马超不还是依靠着一干马家子嗣?庞德在汉中得了病后,换做是董虎,一旦决定离开汉中而投奔刘备,说啥也要把手下兄弟抬走,汉中张鲁与益州蜀郡天然敌对,自己跑去投奔刘备,把庞德留在汉中等死,这不是背叛又是什么呢?如此也就不奇怪庞德后来投靠了曹操,自也不奇怪关羽抓住他后,庞德为何至死不降,以及后来庞德的儿子屠灭了关羽一家老小的事情。 马超抛弃生死兄弟,欠了庞德一个说法,刘备接纳了马超,刘备也就接过了马超造成的因果,关羽抓住庞德的时候,若将人放了回去,也就算是替马超还了庞德不离不弃跟随进入汉中的恩情,结束了这段因果,下次再战那就是战场上的事情了,而不是个人之间的因果,可关羽却把庞德给杀了,这段因果也就落在了子孙后代头上。 马腾、马超父子也好,韩遂也罢,他们手下根本就没几个能拿出手的将领,与他们相反的是,董卓随手扔出去一个将领,那也是一军统帅级别将领,只不过凉州人很难尿到一个壶里,有一个强有力的头领还好些,一旦大头领没了,彼此就开始闹腾混战,自己就会开始内斗不断。 一个统帅的心胸如何,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下面的将领是否拥有一定的自主作战权,庞柔说了董虎手下十副将境遇后,庞德最后也只能低头答应,甚至没有等太长时间,第二日便请命担任主攻的前锋,这也让一干陇西郡将领眼神怪异。 陇西郡羌汉头领皆不愿意与董虎死磕,但韩遂名下的湟中义从胡却双眼通红,恨不得立即与董虎开战,在他们答应了担任主攻后,韩遂、马腾也没有太过犹豫,直接带领一二十万人向西,尤其是韩遂,若是当年在榆中城下直接决战,那也不会有了董虎杀入河湟谷地的屁事了,吃了一次犹豫不决的亏后,韩遂、马腾两人不做犹豫,直接带着人杀向金城塞,可他们却不知道,此时已非当日,当日董虎可以捏着鼻子向着朝廷低头,而今日么…… 董虎正带着妻儿在地里栽种棉花,从并州前来凉州,短时间内他是没办法返回平城的,农具、粮种、棉种什么的都带了齐整,就想着在凉州先耕种休养生息呢。 平城的棉田一年多似一年,几乎每一个妇人都学会了织布,在这方面上,河湟谷地内百姓比平城还要更好一些,谷地内不仅有棉花种植,还有花椒、葱蒜栽种,凉州地贫人穷,想要长久安稳,说白了还是要让人有一定的经济收入,相比并州的经济潜力,凉州要差了太多,主要还是因为道路问题,同样可以产出皮草,漠南漠北的皮草很容易进入大同镇、宣府镇,很容易通过河北平原运入内陆,凉州就困难得太多,西域丝绸之路贩卖的也只是价值更高的货物,而不是皮草、茶砖这样的大宗货物。 凉州的经济链要脆弱得太多,所以有些东西,董虎并不愿意在并州大肆推广,而是选择在河湟谷地广泛栽种,当然了,即便如此,凉、并两州也不可能在数十年内真正富裕起来,人丁太少,市场狭小,吃饱穿暖容易,想衣兜里铜钱叮当响却极为困难。 董虎正带着妻儿们栽种棉花呢,孙牛、张辽、徐晃等人火急火燎跑了过来,还老远距离呢,他就看到了一干骑马奔来的兄弟,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依然撅腚刨土窝窝,帮不了大忙的苦娃则跟在他后面栽种,至于几个娃娃……早累孬了,正跟着阿结玩闹呢。 “主公……主公……” 孙牛火急火燎的,唯恐他人跟他抢功似的,都成了一方统兵大将,有时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主公,韩遂老小子终于露头了!” 孙牛跑到近前,额头满是汗水,头盔也歪到了一侧,看得董虎心下一阵好笑,很是拍了两下手上泥土,这才扔下硕大锄头,边走向田垄边无所谓开口。 “他敢露头,咱们打他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孙牛一愣,又挠起大脑袋来。 “也是哈……他敢跑来,咱黑牛揍他就是了!” “呵呵……” 董虎一把搂住粗壮憨大个,很是摇晃了两下。 “你黑牛也有好几年没与人干仗了,今日这一战由你亲自指挥,咱帮你护住侧翼,你可不许与咱掉链子!” 孙牛大喜,忙将胸口拍得咚咚响。 “主公放心!别看那老小子有十几万人,咱黑牛只需要两万人就能把他的屎打出来!” 孙牛是董虎名下第一步将,虽然因挖矿人丁不足,钢铁产量差了些,但董虎还是给他装备了五千全铁甲重步兵,所用的兵器是八尺斩马刀,刀形与大环刀相似,刀背有九环和倒刺状咬合齿,刀背厚重利于劈砍增加伤害,铁环一者增重,二者在斩开血肉时利于分开血肉,铁环、倒齿利于咬住敌人的劈砍刀刃,八尺大环刀可劈砍,突出刀尖可做长矛状刺穿,除此外还配有一柄手锤近战,仅凭孙牛手里的五千重甲步兵,他就是董虎手下第一步将。 董虎的轻松也影响了一干将领,全都有说有笑来到地头,一群将领也不嫌脏,直接坐在田头地垄上。 “十余万贼人看似很多,在咱眼里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迎头重击,是很容易击溃对方的,但你们也当知道,韩遂、马腾既然敢舍弃后背向咱们杀来,肯定是说服了那皇甫嵩的,与咱们交战不过是向朝廷递交一份投名状而已。” 孙牛气愤道:“肯定是那皇甫嵩又想做一次招降贼人事情!主公,兄弟们都很气愤,咱们可不能再像当年啊!” “呵呵……” 董虎不由笑了,转头看向亲随董箭,一脸笑意。 “立即传令董重、董骨,给小乙留下一万骑,余者全都调过来,记着,是一人双骑。” “诺!” 董箭抱拳离去,董虎看着几名爱将,笑道:“击败韩遂、马腾并不困难,一两万精锐骑兵奔袭厮杀,咱们拥有速度优势,他们人多时就骚扰,奔袭他们的牛羊辎重,只要干掉了他们的辎重,韩遂、马腾必败!” “但这不是咱想要的结果,咱想要的是重创、全歼他们!尤其是全歼那些湟中义从白胡!” 董虎拍了拍孙牛肩膀,笑道:“仅凭黑牛你的过万精锐步卒是不够的,两条腿的步卒可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 说着董虎又看向张辽、徐晃,说道:“河湟谷地内不需要多少兵马,二丫、三丫从谷地内带出来三万五千骑,五千幼军骑与五千重甲骑合并在一起,由董重统领,日后是咱的亲军。” “你们二人各领五千骑,骨、小乙可领万骑,剩下万骑则送入平城,咱们抽调了平城太多青壮,需要一些机动性更强的兵马补充。” 众将默默点头,平城屯田步卒原本有三万,一万留在了太原郡,胡三带去雒阳五千,此次前来凉州,董虎又调动了一万,平城的防御基本上全靠着一群女人了,必须要进行一些补充,如此才算是稳妥的,但这种调动需要更多时间,不仅仅只是兵卒的问题,还有随军家属的调动。 田地、牛羊、粮食这些都可以不用携带,兵卒损失多少,他在平城加倍补偿也就是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家中儿女年幼,或是大肚婆什么的,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数千里迁徙的。 “黑牛,除了你名下的一万步卒外,咱的亲军万卒也交给你,文远、公明、忠孝节义他们都调入你军中,咱给你两万步卒、两万骑,你来做中军,骨、重和咱帮你断绝韩遂后路,以及帮你守侧翼,此战你若不能给咱打出临洮人的威风,别怪咱剥了你这身衣甲!” 孙牛一听手里有四万兵马,大喜! “主公放心!” “有了四万兵马,咱绝对能正面活捉了那韩遂、马腾!” 孙牛确实有这个自信,董虎这次动用了六万精锐,韩遂、马腾手里究竟有多少人,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但叛军的青壮不可能超过五万人,若只是单纯的击败,只需击败五万青壮的两三万精锐,而且还是上下不一心的两三万精锐。 正文 第396章 主动出击 中平六年,四月正是芒种时节,东、西两羌同时吹响号角,在韩遂、马腾带领下,十余万东羌齐齐向西,韩遂、马腾极为谨慎,唯恐董虎奔袭他们的两百万头牛羊辎重,十余万人分成十个万人队,如同一个占据了百里的巨大圆形军阵,向着金城塞缓缓碾压…… 传令狼烟一站接着一站,不到一日时间,尚在张掖、武威耕种的董重、董骨、忠孝节义四个养子齐齐放下手中一切,三万精锐骑一人双骑向着金城塞狂奔,三万骑先后在十日内进入金城塞城内,而韩遂、马腾却刚刚进入狄道。 “报……报……” “报主公,韩遂所部依然未有任何异动,贼人也无任何分兵廉县举动。” 董虎摆了摆手,探子抱拳退出中军大帐,可一干将领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主公,韩遂老小子怎么停了下来?就算需要休整,也没必要休整这么久吧?” 孙牛有些迷糊了,董虎站在粗劣地图前,皱眉了好一会,又舒展开来。 “呵呵……” “他们不过来寻咱们交战,那咱们就去找他们干仗。” 孙牛精神一振,大喜。 “主公英明!咱黑牛这就带着兄弟们去堵门,将他们都饿死在狄道城内!” 董虎心下思量了一会…… “骨,由你领万骑绕道奔袭首阳、冀县,断绝了韩遂、马腾两人的退路。” “首阳城应该很容易夺下,但冀县是马腾的巢穴,城内肯定留有一些兵马,能夺便夺,不宜强攻折损兵马,只要咱们击败了韩遂、马腾所领兵马,各城自会打开城门投降。” 董骨起身郑重抱拳。 “诺!” 董虎看向孙牛,郑重道:“黑牛你领兵杀往狄道,但你要小心些,咱们凉州沟沟壑壑无数,需多派一些探子仔细查探,还有一件事情你要小心些,此时正值四月,正是春暖水涨之时,每一日都要检查水位,你是步兵统领,当知营地莫要驻扎在临河低洼处,莫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孙牛神色瞬间郑重。 “诺!” 董虎默默点头,黄河水面宽阔,想要堵住黄河是不可能的,但洮水有些地方狭窄些,虽然这个时候正是涨水流速较快的时候,可谁也不敢说韩遂、马腾会不会堵塞河道,毕竟他们有十余万人呢。 《三国》里有不少水攻火攻什么的,董虎对此极为重视,对孙牛也一再嘱咐,省得真的阴沟里翻船。 十余万人跑到狄道却停了下来,董虎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十余万人发生了争执,对主动进攻产生了较大的分歧,这种争执很容易在凉州人身上发生,除非韩遂、马腾拥有绝对的威信。 探子无法进一步探知具体消息,也只能猜测一二,只是董虎不知道的是,事实还就如他所想,一干陇西郡头领在跑到了自己地盘后,竟然钻入城内不愿意继续西进了,气得韩遂、马腾两人要砍了张孝、宋建立威,可狄道城被三四万人堵了个死死,即便强攻也很难短时间内拿下。 咋整? …… “混蛋——” 魁拔恨恨将酒樽砸在地上,拔刀就要冲出中军大帐,就要在与董虎拼命前,先弄死了那该死的张孝、宋建,还未走出大帐呢…… “砰!” 韩遂重重一拍桌案。 “魁拔将军,今日你若攻打狄道,咱们必死!即便立即退回冀县,你的族人也会因不满而砍了你我的头颅!” “呼呼……呼呼……” 粗重喘息,愤怒猩红双眼,按在腰间大刀的手掌青筋鼓胀…… “区区三万懦夫,没有他们……老子照样剁了那该死的羊杂小儿!” “哼!” 魁拔大怒,猛然一甩手臂,大踏步离开中军大帐,一同离去的还有十余杂胡头领、族长,厅堂内气氛更加压抑、沉重…… “现在只能拼死一战了。” 韩遂突然开口,马腾抬了下眉头,又轻叹一声。 “马某别的不担心,就怕张孝、宋建等人在我军与那董虎交战之时,突然自背后杀出,若韩将军全力一战,背后就不能不有人防备……” “报……报——” 背插小旗探子飞奔走入厅堂。 “报将军!探子发现,董虎亲领两万骑正向我军杀来,距离我军只有五十里。” “什么——” 众人大惊,大帐内数十人全都轰然站起,韩遂更是三步两步来到探子身前。 “那董虎亲领两万骑?从何处前来的?” “说——” 探子被韩遂的暴吼吓了一跳。 “正东……是正东。” 众人一愣,韩遂面色却骤然一白。 “正东?你确定是正东?” “是……是正东。” “立即去请魁拔!快去!” …… 韩遂惊恐,洮水河谷是南北流向,沿着河谷杀入狄道是最容易的一条道路,但这不代表除了平整的河谷外,沟沟壑壑的丘陵就不能杀入狄道,也不代表沟沟壑壑就不能直接杀入狄道城的后方,尤其是纵马奔驰的山地骑兵。 通常的进入凉州的道路,是沿着渭水河谷进入首阳县,经过鸟鼠同穴山进入狄道,继而沿着洮水河谷北上,之后就转而前往金城塞,这一条道路几乎是所有人都必须选择的道路,主要原因是往来凉州的人多多少少都需要马车拖拉货物,而马车需要行走在更为平整些的道路上,可这是马车行走的道路,不代表驼队或骑兵也必须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事实上只要绕过了陇山,驼队也好,马队也罢,只要携带足够的干粮,想往哪里跑都可以,一些沟沟壑壑可以阻住沉重马车,却拦不住牛羊马匹。 当探子说出“东面”而不是“北面”时,韩遂本能的惊恐不安,董虎领两万骑出现在东面,显然是绕道堵住他们的退路的,两军尚未交战却要奔袭后路…… 韩遂、马腾想要做什么?董虎不知道,张孝、宋建领着三万人躲入狄道城,城外被十万大军牢牢围着,看着就如同守卫在狄道城下似的,斥候营再如何厉害,那也没办法探查到狄道城内发生的事情,只以为韩遂、马腾要在狄道城下与董部义从打一场攻防战,而这对于董部义从将领们来说,主动让他们来攻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韩遂的探子并未说错,董虎确实带着两万骑,但在杀到狄道城东五十里后,董骨带着一万骑奔袭南面的首阳城,夺下了首阳城就彻底断绝了韩遂、马腾逃回冀县道路,与此同时还要分兵五千奔袭冀县,而董虎则亲领一万兵马逼近洮水谷地,占据狄道城东面黄土高坡,居高临下威胁整个洮水河谷。 就在韩遂、马腾准备拿出两万精锐骑与董虎拼杀时,探子又传来北面出现孙牛统领的四万步骑杀了过来,韩遂、马腾两人瞬间陷入了两难…… “此时已是背水一战,我军已无退路,那董虎善于奔袭,所领的又是两万骑,他若一心与我军避战,我军很难与他厮杀在一起,但那孙牛所领的四万兵马中有两万步卒。” “末将请战!” 魁拔恨意滔天,需要血腥屠戮来为族人报仇雪恨,韩遂、马腾两人低声交谈后,最后答应了下来,正如魁拔所说,孙牛所部有两万步卒,洮水谷地顶多也就十里的宽度,极大地限制了迂回奔袭范围,双方只能正面顶牛,但还是有些地方是可以提前设伏,突然杀出来的。 凉州沟沟壑壑无数,可以突然杀出的地方很多,但适合十万人的战场却不易寻找,韩遂、马腾两人最终将战场选择在了狄道北五十里处的地方,因为这里是广通河与洮水的汇流地方,相比其他地方,这里地势更开阔一些,与此同时,马腾可以率先在广通河谷内埋伏一支兵马。 孙牛极为谨慎,派出无数探子,唯恐韩遂在他背后设伏,仅充当探子的轻骑就有五千人,沿途的沟沟壑壑全都要探查一遍,至少要保证方圆十里不会有人突然杀出来,但他的动作却极为迅速,张辽、徐晃两人为先锋,率先领万骑杀入洮水谷地,韩遂、马腾忙令大将阎行、庞德各领五千骑迎上,双方在仅有数里宽的洮水谷地内纠缠厮杀,彼此都是精锐,一方是董部义从河湟羌,一方是月氏、卢水胡组成的湟中义从胡,双方都是精锐中精锐,都是同样的精锐骑射胡骑。 洮水谷地太过狭窄,没办法进行大范围地纠缠奔射,无法发挥出马镫加持的灵活与速度,双方全都是使用小规模骑兵你来我往的厮杀,虽然规模小些,仅仅只是两日的纠缠厮杀,彼此的战损却让人心惊,仅仅只是两日,彼此竟然战损了两成。 张辽、徐晃与阎行、庞德二人组拼斗数阵都未能分出胜负,当孙牛统领步兵大部队来到预设战场时,双方的缠斗、单挑才算结束。 张辽、徐晃对手中折损的兵马颇为心疼,孙牛却有些不甚在意。 “上了战场哪有不死人的道理?湟中义从胡战力不弱,能一比一换命,咱们就已经是胜了一场。” 说着,孙牛还拍了拍两人肩膀,踢马走到残存的七八千羌骑面前,神色极为郑重。 “咱们都是凉州人,别的事情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凉州人没人不知道段颎段太尉的事情,当年段太尉所领的一万步骑都是哪些人?” 孙牛指了指数里外的无数营寨。 “一百八十战无一败——” “段太尉凭什么无一败——” “凭的是一万湟中义从胡——” “一万湟中义从胡打的无数羌人抱头鼠窜,可现在——” “他们连你们都干不过——” 正文 第397章 生擒庞德 正如孙牛所说,段颎带领一万湟中义从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甭管是东羌还是西羌,即便是面对十倍敌人围攻,最后还是被打的亡命奔逃,而现在,正面对怼,精锐湟中义从胡也没有得到丁点便宜,仅凭此,张辽、徐晃就已经胜了一场。 孙牛来到预设战场,但他并未立即开战,而是扎营休整,他需要让所有战士达到最佳战斗状态,一举击败十万贼人,仅凭此战,即便死了,他也足以成为凉州三明之后的小三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正当双方正面决战时,本应留守在冀县的马超竟然浑身鲜血出现在狄道城下…… “你……你说什么?” 韩遂眼前一阵剧烈晃动,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阎行慌忙伸手搀扶。 “皇甫嵩突然从上邽撤军,已经……已经撤回了长安三辅……贼人……贼人在城内造谣,说……说朝廷不允许咱们投降……城中大乱……此时……冀县恐怕已经落入了那董虎手中……” 想着半路上遭遇的董骨所部五千骑,马超一脸绝望,倔强的眼中满是雾水。 “咱们……咱们完……完了……” 谁也没有想到皇甫嵩会从上邽突然撤军,正值东西羌大战之时,皇甫嵩若领数万汉兵向西杀入,即便杀到冀县城下,韩遂、马腾都能够理解、接受,这意味着朝廷不允许董虎占据汉阳郡,意味着韩遂、马腾所代表的东羌会受到朝廷的保护,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数万汉兵突然后撤了,这还是支持韩遂、马腾的态度吗? 不仅韩遂、马腾没有意想到皇甫嵩会突然撤兵,董虎也没有想到,当他收到了董骨消息后,突然意识到大败韩遂、马腾的机会来了,轻重万骑立即杀向狄道城,可还未等他杀入战场呢,孙牛的一次试探性攻击,竟然意外地引起无数人奔逃溃败。 “这是咋回事?” 孙牛懵了,他只是试探性地攻击了下,五千全身重甲步兵还未拿出来呢,只是举盾兵卒正面推了下,怎么就大崩溃了呢?可看着无数人蜂拥向南奔逃,也不像是诱敌啊? “张辽、徐晃。” 孙牛点名,张辽、徐晃忙上前抱拳。 “末将在!” “你们二人立即领兵追敌,但你们一前一后追,交替追杀,万万不可一窝蜂地追杀,莫要陷入贼人的陷阱中!” “诺!” “嗣忠、嗣孝。” 董嗣忠、董嗣孝踢马上前。 “末将在!” “你们二人各领五千骑,张辽、徐晃两位将军是第一波冲阵,你们是第二波冲阵,交替冲阵,一旦他们陷入危险中,你们二人务必将两位将军救出!” “诺!” …… 孙牛有些没明白,这才小小试探了一下,贼人怎么就突然崩溃了呢?可眼瞅着混乱奔逃的贼人也不像是诱敌深入啊? 心想着先试一试,洮水谷地最宽处也仅有十里,若是他有三千重甲骑,根本不会考虑什么险境不险境的,会毫不犹豫追杀横推,只要给重甲骑配备一些轻骑护卫,即便贼人设下陷阱又如何?更何况他的嫡系步兵还在后面尾随跟进。 孙牛有些不确定韩遂、马腾是不是在憋大招,可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两万骑形成四个冲击阵,每个冲击阵五千骑,尽管张辽、徐晃与阎行、庞德拼杀折损了一两千人,他也从步兵中抽调了些人给他们补足了满编五千骑。 四个冲击阵,每个冲击阵又分出三列一个波次,几乎如篦子似的追杀四散奔逃的人,原本孙牛还担心不已呢,但很快就被他得知了具体原因,整个人也兴奋的浑身颤抖。 “杀!” “给老子一直捅到天边——” 喊杀声震天,无数人山呼海啸追着贼人砍杀,精明一些的向着高坡攀爬逃跑,跑不掉就将兵器扔的远远跪在道路旁,双手举高高,不住大呼“投降”话语,最笨的人就是吐着舌头向南疯狂奔逃,骑马的人跑得快一些,兴许还能一路逃了没影,步卒可就惨了,被无数铁骑追上就是一矛刺死。 “快……快将牛羊向北赶!” “快!快赶羊!” 要说还是韩遂老小子精明,知道挡不住潮水一般的董部义从,立马将两三百万头牛羊向北驱赶,更是点燃无数帐篷惊吓牛羊。 数以百万头牛羊,如此庞大数量拥挤在仅有数里宽的谷道,而且数里宽的谷道还是被洮水一分为二情况下,无数牛羊堵着道路,追杀了几十里的张辽率先受阻,想要强行驱赶牛羊却无可奈何。 张辽攻势受阻,他却不知道董虎领着万骑突然从狄道城东丘陵横冲直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远远看到韩遂、阎行,董虎也忘了自己是统帅,一手一杆铁矛,狂踢阿丑暴吼不断。 “韩遂老贼——” “杀——” 无数铁骑蜂拥,箭如雨马如龙,冲天喊杀声向着疯狂奔逃的韩遂追杀。 “羊杂小儿——” 魁拔暴吼,竟然猛然拨转马头,双刀狂舞迎面杀来。 “杀——” 双刀迎面杀来,董虎右手一个突刺,大手猛然一个抖动。 “当当。” 右手铁矛荡开魁拔手中双刀,就在他大惊侧身躲开当胸一刺时,董虎左手铁矛不知何时已经刺出,若魁拔没有侧身闪躲,这一刺并不会刺中他都身体。 “当。” 铁矛刺中魁拔,但却发生了钢铁碰撞,可即便没能刺穿魁拔铁甲,巨大的力量还是将他掀翻跌落战马,魁拔身体反应极好,在落地时,双刀竟然用着极为怪异的姿势斩出,若非大黑马阿丑恰好腾空跃起,怪异的一斩就已经斩下了阿丑的前腿。 “死——” 就在魁拔怒吼,欲要照着董虎后背投掷弯刀时,董重飞驰而过,拳头大的手锤重重砸在魁拔头颅上。 “噗。” 如同爆裂的西瓜,高大的魁头被高速奔驰而过的巨大力量砸飞数步,而这只是无数凄厉惨叫声中微不足道的一汪涟漪…… “杀——” 董虎一马当先,疯狂逃窜的韩遂看到拼命追杀的是谁时,惊慌失措狂踢战马。 “挡住……挡住……” 韩遂疯狂奔逃,嘴里怒吼着让他人挡住董虎,阎行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疯狂踢动战马奔逃,与他们这般的还有马腾、马超父子,眼看着董虎胯下阿丑就要追上了他们…… “主公快走——” 庞德猛然拨转马头,提着一杆断头刀向着董虎挥舞杀来…… “獂道庞德来战你——” “死——” 庞德拖刀当头就是一个力劈华山。 “当——” “好大的力气!” 在看到庞德背后拖刀时,他就知道面前八尺汉子挥刀劈砍,尚未等到庞德挥刀时,阿丑猛然加速,左手铁矛已经刺出,或许因为庞德所用断头刀是重兵器,并未与荡开魁拔双刀时那么容易,但也将庞德大刀击偏离了方向。 双手持矛,一杆铁矛格挡另一杆刺杀,董虎不知用这样的左右夹击一击杀过多少人,在左手铁矛击偏了庞德的断头刀时,本应该是右手铁矛同时将人刺杀了事的,但在即偏了断头刀时,双腿猛然夹动马腹,阿丑骤然加速,不等庞德大惊想要横刀格挡,钢铁一般大手已经来到了面前。 “呃……” 一阵剧烈窒息,庞德感觉整个人漂浮在空中,董虎生生将两百斤大汉提在半空,阿丑不知怎么的,突然向着道路旁偏移狂奔。 “砰。” 像是担心庞德被万马踏成肉泥似的,董虎将人扔在道路旁,也不担心连续翻滚了数圈的汉子是不是遭受重创,阿丑驮着身披重甲的他依然撒蹄狂奔。 “绑了——” 董虎没有丝毫停顿,依然举着铁矛追杀无数疯狂奔逃的人,但因生擒庞德而舍弃了左手铁矛,现在他也只能一手铁矛一手铁锤,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 在董虎依然奋勇追杀贼人时,紧紧举箭跟随的董箭猛然拨转马头,十余亲随跟随,不等差点没被摔出重伤的庞德想要挣扎站起,一大汉尚未停住战马就纵身扑下,生生将人扑倒在地,庞德想要怒吼挣扎,又是数人跳下,这些人好像极为善于锁拿他人,压腿的压腿,锁手的锁手,将庞德掀翻后,三下两下就将人绑了个死死。 溃兵太多了,越是向着南方临洮方向,道路也愈发狭窄难行,董虎追杀了几十里,直至天色渐暗后,担心在狭窄地方遭遇到危险,这才回头收拢沿途散落的俘虏,而此时,原本还紧紧关闭的狄道城,不知何时已经城门大开,张孝、宋建和一些头领神情惶恐站在城外。 董虎是地地道道的陇西郡人,陇西郡汉民也好羌民也罢,皆不愿意与他交战厮杀,可他们也从未想到韩遂、马腾这么多兵马会如此惨败,十余万人刚一接战就崩溃、惨败,原本还有些小心思的人全都心惊胆战,唯恐董虎一刀将他们全都砍了。 董虎暂时还没这么多心思搭理他们,而是回头收拢无数俘虏,但凡是白肤的人一律拉了出来,单独让人收拢,至于是不是烙字盖大印……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日后也没人见到过他们,也没人敢主动询问。 俘虏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与一干凉州将领猜测得差不多,凉州羌人造反其实与饥民造反有些相似,不是说这些羌人是活不下去的饥民,而是羌人每一次造反,都是一场羌人村寨抢掠盛宴,是集体抢掠汉民村寨的盛宴,这就像是法不责众,除了带头造反的大头领会被砍脑袋外,其余的人只要看到情况不妙时,识时务投降朝廷就可以了。 正文 第398章 千年土司(上) 张温六路大军惨败,十余万汉兵逃回美阳大营的不足半数,汉兵刚刚经历惨败,不仅兵力缩减了一半,而且士气也遭受了重创,仅凭汉阳郡境内近十万羌人,即便与韩遂分家了,也足以堵住渭水道,若不是一群造反家伙觉得抢的粮食吃光了,根本不会被傅燮轻易招抚,而在之后耿鄙强征六郡兵卒时,傅燮也随后死在了冀县城外,这也说明了问题。 造反只是一场抢掠盛宴,是各个羌人村寨的抢掠盛宴,但羌人这一次的造反与以往不同,不是羌人造反的性质有什么不同,而是此时的大汉朝已经耗费掉了最后的力气,已经没有办法再如以前那样胖揍他们,只是羌人还没意识到这些而已,正如……虎死威犹存。 各个羌寨并未意识到大汉朝已经走到了尽头,若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或许他们可以真正团结起来,对美阳发动强攻,兴许会成了另外一个结果,而不是被一个小小的陈仓阻住脚步。 正因凉州羌人造反的特殊性,不是流民却也与流民差不了多少,是无数羌寨的集体造反行为,这才呼啦啦聚起十余万人,然而真正的青壮只有三四成,董虎可以百分百肯定,即便他没有杀入凉州,在这些家伙围攻数月也没能拿下陈仓后,他们就已经断绝了杀入长安三辅劫掠的心思,剩下的就只能窝在凉州本土玩泥巴,一年之后,韩遂、马腾二人若能拿出两万凉州兵马,那都算是他们本事大了。 十余万人无法进入长安三辅抢掠财富,就只能在凉州本土玩泥巴,原本的无数大大小小羌寨就会各自散去,而其中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青壮会成为韩遂、马腾以及其他骤然崛起头领的兵马,汉民老弱会成为这些头领名下的附庸奴隶、奴仆,为这些头领们耕田、放羊,养活他们手里的兵马。 这样的结果……其实与董虎的做法是一样的,董部义从背后也是有几十万人来养活的,只不过彼此的控制力不同,河湟谷地的几十万人算是他的俘虏,并州所属的黄巾军也好,匈奴人也罢,都是被他击败并俘虏的,尽管这不是他能够绝对掌控董部义从唯一的原因,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而韩遂、马腾都没有这样的控制力,什么名士,什么仁德,凉州人根本不在乎这些,除非拥有强大的武力,否则别想强按着他们低头。 韩遂、马腾是不可能控制得住各个羌寨头领的,也甭想吞掉他们,能够吞掉的只能是被彻底打散了的汉民老弱,能够掌控的兵卒也只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羌、汉青壮,只有没了族群归属的人才会为了活下去而成为韩遂、马腾等人的兵卒,而这也是他们成为一地诸侯的真正开始,是他们能够真正掌握一些兵马的开始,但这样的人不会很多,即便真的多一些,韩遂、马腾也根本养不活,毕竟依附他们的汉民老弱已经被无数羌寨祸祸了一遍、数遍,数量上已经无法与各自散去的羌寨羌人相比。 在可以杀入长安三辅时,别说王国、韩遂、马腾等人可以聚集十余万人,即便聚集起二十万、三十万人,他都不会太过惊讶,没人会拒绝跑到长安三辅劫掠的机会,但希望破灭后,韩遂、马腾再也没了聚集起两万兵马的可能,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转而彼此内斗,他对此极为确信! 看到俘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弱妇孺,董虎对此毫不意外,他可以放过妇孺,但他绝对不会放过青壮男人,湟中义从胡已经让董重处理了干净,十五至六十的羌人男丁全部剁去右手大拇指,全部沦为屯田兵卒奴隶,汉民男丁全部在脸上烙下“董”字印记,旦有继续触犯律法为恶,一律剁去手指为奴。 再次展现出残暴、冷血、无情来,兵卒再如何的疲惫也要将所有俘虏驱赶到狄道城下,剁手指的剁手指,烙印的烙印,除了妇孺外,没有一个俘虏逃过一劫,即便被抓住的庞德,也在凄厉声中被烙下了印记…… 董虎没有开口说话,双腿微分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冷漠看着所有人受刑,木台前站着百十个陇西郡头领,除了阵阵哀求凄厉、嘶吼怒骂外,围观者无数,却无一人敢开口,直至临近子时,身披铁甲的孙牛这才大步来到木台前。 “报告主公,三万四千七百六十八人全部受刑完毕!” 听到这么多人被剁了手指、烙了印记,木台下各个头领一阵紧张骚动,但却没人敢开口。 “奴隶是军中宝贵财富,让随军郎中仔细包扎、安置。” “烙了字的人全部打散看押,由你亲自领兵看押,旦有作乱者一律剁去手指为奴!” “还有,妇孺以三千人为准,从各军抽调五百兵卒充入其中,此时尚还能种植一季豆子,需尽快将人送入各县城耕种。” 说罢,又看向长使阮瑀。 “元瑜,你暂时为安民总管,尽快从长使府抽调一些人担任各县县令,军中抽调的各个大队长担任各县县尉,配合县令工作。” 阮瑀忙抱拳道:“下官会连夜选出人员,只是……主公,此时各县尚还不知道具体情形,是不是暂等几日,待各县城送来具体情形后……” “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你尽管去做,陇西郡十一城,汉阳郡十三城,哪一个城池敢紧闭城门不遵号令,咱就活剥了他们的皮!” 董虎冷哼,阮瑀和木台下各头领全都冷汗直冒。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你尽管去做,咱倒要看一看,是咱的刀子硬,还是一些人的脖子硬!” 听了他这么说,阮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低身抱拳。 “诺!” 董虎拍了拍有些消瘦的阮瑀,抬步走向台下…… “乱世用重典!做错了,做过火了,咱都为你扛着,你只管去做!” 尽管心下也觉得主公做得有些暴烈,但听着这些话语,阮瑀心下还是一阵感动。 “箭,咱抓得那个叫庞德的,给咱提溜出来,暂时做咱的亲随。” “啊?” 紧紧跟随在董虎身后的董箭一惊,不等他开口,手按刀柄的孙牛就惊呼出口。 “主公,咱黑牛可是把所有人都烙了字,是不是稳妥些,先让咱调教几日?” 董虎像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 “无碍。” 走下木台,董虎一巴掌重重拍在宋建身上,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人拍趴下,又看了眼张孝,曾经往来青海贩盐时都要每每进入狄道,一者是休整,二者是在狄道销售盐巴,自然也少不了与各个城门兵卒打交道,而张孝原本就是城门侯。 董虎与董瑁的关系特殊,而董瑁的正妻是狄道李氏女,再加上董卓的关系,人脉多寡且不论,至少也没多少人敢欺负他,只是他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与凉州境内各城门兵卒的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 拍打了宋建肩膀,又看了眼弓着身子的张孝,董虎只是笑了笑。 “宋老哥,听说你在枹罕混的不错嘛,不仅称王私设官吏,还用了什么河首平汉王的名头……” “呵呵……” “宋老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大汉朝揍了几百年的羌人,也没见到凉州羌人干掉了大汉朝,就你那两三千兵马,也敢自称平汉王?” 董虎不屑看了眼宋建,又是一笑。 “大汉朝鼎盛之时,西南夷有一夜郎国,夜郎国尚不足大汉朝一县之大,遇到大汉朝使臣之时,与使臣言,夜郎国与大汉朝孰大?” “呵呵……” “宋老哥愿意做夜郎国第二,愿意惹得他人呵呵一笑那也随你,可你用‘河首’两字是不是就有些不妥了?咱虎娃是高原羌王,赐支河可是咱虎娃的领地呢!” 枹罕在陇西郡境内,是积石山区域,但在枹罕西南四五百里外,还有一处高原积石山,是夹在赐支河曲至赐支河首之间的高原积石山,而高原积石山的东面就是白马羌,而白马羌是与当年的烧当羌一样强大的高原羌部族。 在吞了烧当羌后,董部就取代了烧当羌,成为了另一个高原羌强大部族,为了有效地控制住高原,他就在原有的烧当羌的基础上补充了三万河湟羌半大娃娃,组成了西海万帐部、赐支河万帐部,一个是控制西部高原并向塔里木盆地延伸,一个是控制南部高原,通过赐支河首逼近外象雄三十九部。 宋建听了这些话语后冷汗直冒,河首平汉王可不就有争夺赐支河霸主嫌疑吗? “那个……那个虎娃兄弟,咱……咱是胡闹玩着的,都是下面的兄弟胡闹……咱立马改……立马改……” “真改?” “真改真改!” 董虎无所谓点了点头,拍了他肩膀一下。 “河首羌王什么的……那不适合你,那是咱虎娃的,你呢……怎么说呢,咱的兄弟……也就是卑禾羌的骨,这你知道吧?” “当年咱与骨说,只要他跟着咱,只要咱不死,日后咱就给他一个千年的土司。”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看向被人拖过来的庞德,见庞德披头散发挣扎,他只是笑了笑,转而走向洞开的城门,边走边开口感慨。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土司。” “一姓之国仅能存世数百年,正如高祖亡秦以汉代之,之后便是王莽篡汉,在王莽篡汉后,光武帝虽然重新夺回了天下,实则已经算是另立一朝了,故而,百年之朝。” “天下疆域万里,帝国再如何的强大,也有力弱的时候,诸如崇山峻岭之地,诸如西域诸国之地,诸如南夷烟瘴之地,民不同俗难以治理,道路崎岖难以治理,如此之地可让其主自领其民、自治其地,秦兴之时为秦国之臣,汉兴之时为汉国之臣,自守其地,为国御守边境以安天下,子孙自可延绵不断,可传承千年之久。” 正文 第399章 千年土司(下) 董虎转头看向紧皱眉头的宋建和一干人等,笑道:“你们或许认为咱所说的土司,其实与张掖属国、龟兹属国差不多……也是,确实差不多,但是张掖属国、龟兹属国却未能传承千年,反而被咱干掉了,又怎么可能会传承千年之久呢?” “呵呵……” “想要传承千年之久,成为秦国之臣也好,汉国之臣也罢,首先的一点就是做一个臣子,趁机作乱可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就如宋老哥趴窝的枹罕城,偏僻且弹丸之地,有资格与强大帝国掰腕子吗?” “作为一个老老实实守御边境臣子,十年老实守着,百年老老实实守着,即便有一日,你身边有一个不老实家伙杀了你,只要你的子嗣逃了出去,你觉得……朝廷是愿意让一个老老实实守护了百年的忠臣守在枹罕,还是让一个闹腾造反的人成为枹罕土司王?” “天下风云变幻,诸侯争霸,你不参与,谁赢了天下你就是谁的臣子,你觉得……胜出的王朝是否愿意让老实了两百年不造反的你继续守着枹罕呢?” “换了他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造反,而你和你的子孙老老实实守在枹罕城几百年,换做你是皇帝陛下,你自己说,你会选哪一个人做枹罕羌王土司?” 宋建心神颤抖,他有些听明白了董虎的话语,可下一刻,董虎就把他所有的渴望撕扯成了碎片。 “你宋老哥就别想成为土司王了,你他娘地都造反了,那也甭想再有资格做土司王。” “虎娃大王,咱老宋是真的冤啊!都是那该死的韩遂蛊惑的咱!” 宋建慌忙举起大手发誓赌咒。 “真的!若咱老宋旦有说谎……天打五雷轰!” 宋建发誓赌咒,别说张孝和一干人眼神怪异了,即便是他的那些马匪兄弟也全都一脸的鄙视,别人不知道这货的事情,他们能不知道吗?当然了,董虎十年前就与他们打交道,对此更是一门清。 中原疆域太过庞大,在没有铁路可以短时间内运送军队平乱,在无法通过电话、电报第一时间得知信息时,想要掌控万里疆域极其困难,尤其是居住在崇山峻岭中且民俗不同的少数族群,在这种情况下,土司制度就成了更加有效的治理手段,至少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最大化地维持庞大疆域的完整性。 不仅仅只是维持庞大疆域的完整性,也给帝国争取了更多人丁繁衍的时间和安全环境,汉民善耕种,易于积累财富,只要处在一个安全环境中,在人丁繁衍速度上远超过其他族群,由中原人口密集地区,逐渐向偏远地区延伸,当边缘地方的汉民达到了一定数量后,自然而然的,土司制度也就土崩瓦解了,边境也因汉民人口数量优势而安稳下来。 在董虎看来,张掖属国、龟兹属国都不能成为土司的存在,依照后来王朝的土司地域就可以看出,从南至北的土司,基本上都是临近高原或就在高原上,都是山林茂密的地方,而且很难对中原王朝造成重大威胁,从属性来看,也多是山地步卒为主,而不是对中原有巨大威胁的草原骑兵。 中原王朝善步战,善大军团步战,而且中原拥有兵甲优势,山林土司多是步卒,在山林中可以闹腾几下,想要真正跑出来与中原步卒正面对抗,基本上就是纯粹找死行为,可当草原人在普及了马镫、马蹄铁后,骑兵就如同插上了翅膀,冷兵器下的骑兵对步兵就占据了更多的兵种优势,而一旦让其成为土司,那是让未来的敌人休养生息、任由其做大难制! 草原牧民一年到头在外面放羊,能跑出几千里放羊,这与当年董虎与董骨所说的“两条鱼故事”中的那条跑入大海的鱼儿差不多,而山林茂密、道路崎岖难行,百姓就与那条世外桃源的鱼儿差不多,越是封闭的地方,人的性子也越沉稳、保守,越是不易造反、动乱,再加上山林之中土地贫瘠难以养活更多的人,环境恶劣而寿命较短,即便千年休养生息,人丁的数量也还是那么多,很难形成草原动辄可聚集起几十万控弦卒呼啸而来情景。 凉州经历过数年的动荡,若不算上河湟谷地内人丁,凉州十郡最多还有四十万人,这不是四十万汉民,而是四十万羌汉总数,也就河湟谷地安定了数年,不少人翻山越岭的逃入谷地内,即便如此,整个凉州十郡也很难达到百万人。 现今的凉州十郡,最多有百万人,具体死了多少人?董虎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至少死去了几十万人丁。 并州的情形比凉州好一些,熹平六年三万汉兵征讨弹汗山鲜卑战败后,河套三郡汉民大量地向南逃亡,大部分逃过了雁门山以南,之后董虎与匈奴人开战,虽然死了不少人,但这些人都是匈奴人,并未计算在汉民人丁数量之内,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在离石县造反时,虽然杀入了太原郡,但太原郡北面是董虎占据的雁门郡,南面是大汉朝掌控的河东郡,东面是冀州,於夫罗两兄弟虽然造反了,实则陷入了极为危险中,即便抓了五万汉人烙字,也不敢大肆屠戮汉民。白波军是黄巾军,本质上还是底层农民,即便屠戮也只会屠戮豪门大户,同样没有对底层百姓屠戮,所以并州即便发生了些战乱,人丁也没有损失多少,即便损失了,也因董虎抢了包括白波军在内的二十万河东郡人丁、二三十万中原黄巾军,以及十余万匈奴人填补上了,事实上并州的总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比原先的人丁略有增长,总数也在百万。 凉州、并州……还要包括漠南漠北,如此广阔的疆域,总人口才两百万,甚至还不如后世随随便便一个四五线城市人丁数量,如何稳定如此庞大的疆域就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宋建悔得肠子都青了,不仅是他,跟随着的人也都听出了董虎想要表达的一些意思,诸如枹罕城、河湟谷地、高原这样的地方,都很有可能会设立那个什么土司,尽管他们不知道土司是什么,但也能从字面上理解,土司,可不就是管理一地的官吏或王吗? 宋建打生打死造反为了什么?不还是想混个河首平汉王当当?平汉王不平汉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两字,但他再如何解释,董虎也不会应允了,就凭“平汉王”三字,砍他一百遍脑袋都不亏了他! 或许是被宋建打转惹急眼了,董虎一瞪眼。 “你们是反贼!若不是你们最后收住了手,城外剁手指、烙大印也绝对有你们一份!” “当然了,你们也算是咱的老乡,没有跟着韩遂、马腾与咱干仗,咱也不准备亏待你们,并州除了各郡治所外,咱拿出十个县令、十个县尉给你们,若干得好,不给咱捣乱,日后咱就将你们当成兄弟,否则……你们可莫要怪咱手黑!” 董虎一把搂住张孝脖子。 “咱虎娃敢打敢拼的兄弟有二十万,咱也是朝廷任命凉州牧,现在的咱算是一地诸侯大吏,但咱还愿意如往日喊哥哥一句张哥。” “闹也闹了,该发的财也发了,就是咱虎娃不说,你们心下也都清楚咱凉州人都是啥尿性,咱若想弄死你们,甚至不需要动手、开口,只要咱努努嘴,他人就能把你们全都砍了,把你们抢的财货全都抢了干净。” 张孝、宋建一干人全都讷讷不敢言。 “你们太浑,即便咱把你们手里的人都交给你们,你们也是必死!为什么?因为你们养活不起他们!因为你们没有耕种!” “之前你们可以哄骗底下兵卒,杀入长安三辅后可以抢多少多少钱粮、发财什么的,可以大骂朝廷如何如何的坏,可以将仇恨转移到朝廷身上,可你们却连陈仓都没能攻下,你们自己说说,杀不出凉州地界,仇恨没能转移出去,又没有粮食供养兵卒,兵卒会把仇恨、怨气撒到哪里?” “也就咱杀了过来,吸引住了兵卒的注意力,要不然……宋老哥你若不带着三五千人立马返回枹罕,你必死!张老哥你无论是保住手里兵马,还是散去,你都是个死,不是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就是死在韩遂或那马腾手里!” 董虎又说道:“你们也造反了好几年,这几年来,你们亲眼见识过有多少显赫家族一地死尸的,不能只看到眼前路边枯骨,适当的时候也要回头看看背后,看一看背后红着的眼睛。”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呵呵……” “你们连最低级的谋己,最起码的保住自己和家小的性命都没能做到。” 一干人额头冷汗直冒,全心惊胆颤弓着身子,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资格说一个不字? 董虎拍了下弓着身子的张孝,笑道:“之前的事情就算是翻篇了,凉州也好,并州也罢,都是人丁凋零之地,你们就算做了官吏,也别想获得太高的俸禄,虽说日子苦了些,但那也只是对于贫寒之家,你们呢?你们这些年发了不小的财,无论在凉州还是并州,只要境内安安稳稳,你们走到哪里都是一地土豪,也根本不需要那点俸禄什么的。” “咱虎娃喜欢把话语说在明处,也莫要以为咱是在针对你,针对你们,咱虎娃和无数兄弟至今也没有什么俸禄,相比你们……咱虎娃那就是个穷鬼!” 正文 第400章 你明白吗【第一章】 宋建、张孝等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一举弄死了也省的太过操心,可他们在最后时刻“反叛”了韩遂、马腾,而且这些人也都算是陇西郡的乡亲,董虎就不能简简单单的一刀砍了,也不能堵死了他人投降的大门。 该招降的也还是要招降,一些适当的利益也要付出一些,但也到此为止,想要更一步是不可能了,除非这帮家伙真的做出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来。 狄道城是秦长城西线最重要的防御重城,与一般藏身山岭中的险关要塞不一样,这里是通往西域的要道,甚至可以用“必经”两字,不仅有秦人严谨般坚固,同时也比寻常的城池能够屯驻更多的兵卒,可即便如此,也难以居住三四万人和几万头牛羊。 尚未踏入城池时,浓重臭气迎面扑来,董虎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带着人一路穿过无数人围观的街道,直至走入曾经的李府。 战争带来的只有破坏、死亡、衰败、萧条、绝望……街道两旁拥挤了无数人,更多的还是想要一个承诺,一个对未来的承诺,对于这么好的收拢人心的机会,董虎没有发表什么慷慨激昂演讲,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进入了李府…… “爹,虎娃大王会给咱们粮食吗?” 又瘦又黑汉子开口,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担忧,老汉却像是不怎么担心,用力紧了紧腰间麻绳,头颅却看向空了大片空地的李府。 “那还用说?虎娃大王可是咱们陇西人!” 老汉话语很坚定,好像不如此,整个世界就会崩塌了一样,随着他的话语,无数人也跟着用力点头。 “对!” “虎娃大王是咱们陇西人!” “陇西人”成了无数人的最后支柱,无数人站在街道旁,无数人说着“陇西人”话语,已经是半夜丑时了,依然无人离去,但“陇西人”声音却越来越大…… 大门打开,一队披甲兵卒走出,董嗣节、董嗣义两员小将踢马上前,原本嘈杂声音瞬间消失一空,只见董嗣节踢马上前,向着无数人抱了一拳。 “今日天色已晚,父亲和将士们厮杀了一整日,有些事情本应该明日再说,但乡亲们久久不愿离去,父亲说,乡亲们不愿离去,当是心下忧虑日后生计。” “有些事情,父亲暂时还未考虑稳妥,需要与一些长者商议后才能决定,但乡亲们不用太过担心,只要奉公守法,只要愿意出力,总是可以吃饱穿暖的!” “父亲说了,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先给两头羊,三日后父亲会有安排分地、赋税什么的。” 董嗣节指了指天空,大声道:“此时已是夜半丑时,虽然此时已是春夏,然夜中还是有些凉意,乡亲们也担惊受怕了一日,还是都回去休息吧!” “明日五十岁以上的长者,可自行前来将军府商议村寨重新建立和分置田地一事。” 话语说罢,董嗣节又向所有百姓抱了抱拳。 “乡亲们,都回去吧!” “你们在这里,父亲也无法休息……” “回去吧……” …… 在董嗣节开口后,人群里不少威望老人纷纷开口,人群也逐渐减少,直至人群散去大半,正待返回府院,一脏污且消瘦妇人抱着个几如一把骨头孩子怯懦上前,正要与董嗣义交代一下安全事情的董嗣节,在妇人怯怯懦懦靠近时也闭嘴不言。 “忠孝节义”四人是大丫早些年收养的河湟羌孤儿,这些年一直都在亲军营担任营将,而亲军营又较为特殊,是幼军骑、原黄巾军大小将领以及重甲骑、汉军骑组成,战力不敢说冠绝三军,至少在装备、衣着上是最有气势的,当百十鱼鳞甲大汉盯着妇人时,可想而知会有多大的压力,而尚未离去的一些百姓也全都伸着脖子观望…… 妇人与无数战乱下的挣扎百姓差不多,蓬头垢面,脏污,黑瘦,浑身散发着让人厌恶不喜的臭气,但董嗣节并未有任何神色变化,反而主动迎上数步外不敢再靠近的妇人。 “敢问夫人可是有事?” 董嗣节抱拳询问,妇人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抱着同样惊恐的孩子让开了些身子…… “小妇……小妇是……是……李从事妻妾……” 看着面前低头妇人,董嗣节哪里知道“李从事”是谁?但他知道狄道李家,原本心下还有些怜悯什么的,一股厌恶瞬间袭上心头,冷漠看了好一会…… “李从事是谁?与杀了刺史耿鄙的李相如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冷漠让妇人胆怯退了一步,过了数息,就在男人欲要转身离去…… “夫君……夫君叫李尚,是……是李家幼子……” 董嗣节心下厌恶愈发浓重,面无表情盯着低头紧紧抱着同样惊恐孩子的女人,许久方才冷漠点头。 “跟在后面。” 话语说罢,董嗣节也不再多言,转身拍了下同样厌恶不喜的董嗣义肩膀,独自带着个妇人走入保存完好的李家大门,门外留下一群兵卒巡逻、守卫。 “狄道李家”四字让所有临洮人极度厌恶,“忠孝节义”四人同样也不例外,但董虎与董瑁关系摆在那里,董嗣节即便心下再如何厌恶不喜,也只能带着妇人穿廊过阁,一路来到后院董虎的临时居所。 凉州各大家族即便兴盛一些,也很少有狄道李家这样建造奢华庭院的,盖因这会招来易于造反的羌人屠戮,但狄道城不大一样,虽没有冀县那般政治地位,但这座城池却是秦朝时修建的长城防线重城。 秦人严苛,修建的城池都极为坚固,而狄道城是秦长城西段最重要的重城,与崇山峻岭的要塞城池不同,狄道建造在洮水谷地中,可以屯驻更多的兵卒,是秦朝时防御羌人侵入的最重要军事重镇,坚固程度丝毫不比大汉朝建立的金城塞差了半分,只不过大汉朝在设立了河西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后,狄道的战略地位被金城、榆中、勇士三城取代了,地位也弱化了许多,但秦人修建的坚固城墙也还依然保护着这座城池…… 董嗣节一路来到董虎门前,与门外的董箭低声说了句,这才轻敲了几下房门。 “父亲。” “进来。” 房内传出一声,董嗣节推开房门,正见到董虎在洗脚,旁边还站着个有些狼狈不堪的冷脸汉子。 “父亲。” 董嗣节没有理会那汉子,向着董虎抱了一拳。 “门外乡亲们已经散去了,但有一女自称是李尚的妻妾。” “李尚?李参的幼子?” 董虎愣了下,又皱眉了片刻。 “把人带进来。” 与临洮人厌恶狄道李家一样,董虎也不喜李家的作死行为,但他与董瑁的关系摆在那,小董白也是内定的长媳,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董嗣节上前,端着洗脚盆走出房门,董虎也转头看向依然冷脸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烙了字的庞德,一位《三国》极为有名的大将。 看着被关羽斩杀的有名大将,董虎竟不由想到“温酒斩华雄”戏码…… “呵呵……” 董虎自嘲笑了笑,正待开口,董嗣节再次打开房门,带入一名怀抱着个孩童妇人走入,或许是有些怯懦畏惧,也或许骨瘦如柴的孩子是她的唯一支柱、勇气,即便走入了房内,还是紧紧抱着孩子。 上下打量数遍,与战乱之下的九成九的难民一样,想要通过脏污、枯瘦、惊慌来辨明女人之前的样貌极为困难。 “梆梆……” 董虎手指轻点着木桌小几,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庞德不屑别头一侧。 “咱不怕明着告诉你,咱和咱的兄弟都极为厌恶你们李家,但嫂嫂对咱颇为照顾,咱若对你们母子不理不会,想来嫂嫂也会埋怨咱的……” 董虎心下有些矛盾,他不想与李家再有任何联系,但想着往日李氏对自己的照顾,还是开了口。 “你李家都是作死的鬼,若你是李家之人,想来是知道些嫂嫂对李家的一再警告,李家沦落至此也完全是李家一再作死的结果,但这些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咱与你说这些话语,是为了告诉你……是为了他。” 董虎指了指妇人怀里的娃娃。 “世间有因缘果,李家贪婪无度是因,不听嫂嫂一再劝解是缘,选择与贼人狼狈为奸亦是缘,以至于造成家破人亡的结果,自己种下恶因,自己选择恶缘,得到最后的恶果也怪不了他人。” “但现在,你能站在咱的面前,同样也是因缘的缘故,大公子娶了嫂嫂是因缘,嫂嫂善待了咱亦是因缘,所以……咱可以给你一个自己选择的结果,你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良善妇人,有自己的田地、牛羊,顺顺利利的养大自己的孩子,也可以选择留在这座府邸,或是前往晋阳照顾白儿。” “但你应该知道,咱给你这些选择,那是因为嫂嫂与咱结下善缘的结果,若你还拿李家的那些‘恶’影响了你的儿子,日后也只会重现今日的李家情景,咱与你说这些……你明白吧?” 正文 第401章 大兄不需要理由【第二章】 董虎对李家本身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他与董瑁、李氏夫妇有交集,小董白也是已经认定了的长媳,在对待李家遗孤上就不能太过冷漠。 世家豪门有自己极为顽固的骄傲,相互之间的恩怨大多都是“斩草除根”才能最终结束,这不是你说宽宏大度,世家子弟就会放下杀父灭家仇恨,尽管李家走到这一步也是他们自己作的,与他没有丁点关系,但他不希望面前女人用李家的骄傲来影响怀里的娃娃,更不想看似乞儿似的母子在未来通过小董白来影响儿子,这才提前警告一番眼前的妇人。 在董虎的摆手下,董嗣节带着妇人离去,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道者无二三……” 董虎苦笑一声,若李家任何一个成年男丁站在他面前,都会被他毫不留情扔了出去,偏偏却不能对一些遗孀太过无情,不仅是做给董卓、董瑁父子看,同样也是做给手下一干兄弟、将领们看。 苦笑一声,抬头去看有些诧异的庞德,见他又变成不屑别头…… “在你脑门上烙字,你可服气?” “不服!” “不服……房中仅有你我二人,之前咱洗脚之时,为何不趁机一拳打死了咱?还是说……你这一身腱子肉是白长的?” “哼!庞德岂会做趁人之危的小人?” “哦?” 看着横眉怒目的庞德,董虎突然笑了。 “你的意思是……咱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你……” 庞德大怒,又一声冷哼。 “哼!” …… 冷哼之后却闭嘴不言,看着能与关羽单挑的家伙再次别头不理会自己,董虎也不由笑了。 “你本是剿贼汉兵,刺史耿鄙是有些轻浮、激进,以至于逼得你们从贼造反,从贼……或许情有可原,但你们是贼,这总是没错的!” “你是杀人造反的贼,咱是剿灭贼人的官,别说在你脑门上烙字,即便砍了你的头颅,即便咱屠了獂道庞家全族,那也没有任何过错!” “你……” “你觉得咱虎娃不敢吗?” 庞德呼吸急促,再一次别头不理面前的混蛋,心下却有些担忧起来。 看着面前八尺汉子,董虎与他正面一战过,知道他所用的兵器是截头大刀,与没有刀尖的砍柴断刀差不多,这种大刀没有太多花样,不似关羽所用的青龙偃月刀那样可以捅人,但截头大刀刀背厚实,若非力大技巧将领,很难抵挡庞德全力一刀。 看着再次不愿搭理自己的庞德,董虎不由笑了,他自是知道关羽斩庞德的戏码,能与厮杀了半辈子的关羽打的难解难分,悍勇自不用多说,但这只是次要的,董部义从并不提倡单挑行为,事实上,单挑在军中是严令禁止的。 倒着酒水,想着自己知道的庞德“过往”事情…… “獂道庞德,表字令明……庞者大也,德者从人正者,令明……申明法令以遵之。” “呵呵……” “庞德,你觉得……你从贼杀人,可是大德之人?或是遵纪守法之人?” “咱是官,你是杀人造反的贼,咱是应该好吃好喝的善待贼人,还是应该在你脑门上烙字呢?” 董虎呲溜饮了口小酒,没有抬头去看已经回头看来的庞德。 “庞德,庞令明,是否应该在你脑门上烙字?” …… “你使用的兵器是截头大刀,简单朴实,没有什么太大花样,以兵论人……说好听些,你的性子简单、直接,说难听些……有些鲁莽、够梗。” 董虎说着这些时,将酒水向额头红肿的庞德示意了下,庞德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接过酒水,在董虎手指示意下,默默坐在一旁…… “人有什么样的性子,就会喜欢做什么样的事情,或许你的父辈觉得你的性子有些鲁莽、够梗,你才叫庞德庞令明,希望你能将本事用在正途上,而不是让你鲁莽滥杀无辜、冲动为恶。” “刚刚咱与那妇人说……世间有因缘果,能看到你的天性,能给你表字令明,这说明你生活在一个很重视品德的家庭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也就是你的‘因’很好,但你却跟着一群人造反了,不管是因为主动造反,还是因一些原因而被迫造反,都是遇到一个恶缘,若是你一直跟随一段恶缘,结果肯定与李家一般无二,最后得到的一定是恶果。” 庞德皱眉许久…… “跟着你就一定是善缘?你不也是不遵朝廷法度?” 听着庞德的回马一枪,董虎不由笑了。 “你是想说咱虎娃兄弟无数,最后也会造反,也与你们这些反贼一样,是想说大哥别说二哥样子丑吧?” “不遵朝廷法度,不听朝廷旨意……或者说咱虎娃最后造反了,就真的与你们这些反贼一样了,真是这样吗?” …… 一日的厮杀也让董虎颇为疲惫,见庞德一言不语,董虎站起身来,这个时候,庞德也慌忙站了起来,给人的感觉……有了些恭敬。 “不管怎么说,在战场上没有当场战死,而且一个人在你脑门上烙了字后,将你之前的过错翻了篇,并且让你待在他身边,而且还愿意与你唠唠叨叨说这些话语……这就是善缘。” “四缘者,因因缘、无间缘、所缘缘、增上缘,你跟在咱身边究竟是善缘,还是最后落得一个恶缘,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毕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但你应该可以看到一个结果,跟着韩遂也好,马腾也罢,最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为什么呢?” “咱不说韩遂带领贼人杀死太守陈懿,也不说他杀死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边章、李文侯等人,不说刺史耿鄙将草芥一般的马腾提拔到偏将却惨遭背叛,不提马腾杀王国,这些咱都不提,咱就说凉州三百年来的起起复复造反,三百年来,凉州造反者无数,造反头领可有一个善终者?” “或许你会说,此时的大汉朝已经分崩离析在即,咱就当你们是三百年来造反唯一成功者,若不算上咱在河湟谷地养着的几十万人,整个凉州顶多还有三四十万人。” “长安三辅人丁五十万,河东郡有丁六十万,河内郡有丁八十万,雒阳河南尹有丁百万,冀州人丁六百万,豫州有丁五百二十万……仅这些人丁,今日你们就算成了凉州王,一个连围攻陈仓数月也未能拿下的凉州王,有资格争霸天下吗?” “人丁不足,没有资格争霸天下,你们就只能窝在凉州,只能等着他人杀过来,因为无论天下谁做主,都不可能允许你们永远霸占凉州,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时时威胁长安三辅。” 董虎笑道:“无论你们怎么闹腾,最后都只有被人砍脑袋一个结果,你若忠心马腾或韩遂,只要身上始终有一个‘反贼’名声,你就只有掉脑袋一个结局,这个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一定有改变,那就是被朝廷招抚,或是成为了咱的将领,或是皇甫嵩的手下,总之就是去掉头上的‘反贼’帽子,只有如此,必然的恶缘才会变成未知,你的注定命运才会改变。” 董虎又说道:“跟着皇甫嵩也好,跟着咱也罢,你的注定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但至于是恶缘,还是善缘……不到最后结局,谁也不知道。” “咱是在你脑门上烙了字,在数万人脑门上烙字,你们之前犯下的罪孽也就到此为止,所有人都会分给一些田地耕种,都会转而为民,即便咱征募一些兵卒,也会让他们自己选择,独独咱看好你,这才强行把你抓入亲军营。” 董虎一脸郑重看着庞德,说道:“现在咱改主意了,你跟着咱也不一定是个善缘,强扭的瓜不甜,咱给你一个自主选择的机会,你想回獂道耕种务农,自此做个老实本分的农夫也好,想继续跟随马腾也罢,或是跑去美阳投靠皇甫嵩,你觉得谁值得付出忠诚,你都可以投靠……咱给你这个选择机会!” 说着,董虎拍了他一下肩膀,转身走向自己床铺。 “劳累了一整日,你去休息吧,啥时候决定好了,与咱说一声。” 他也不当庞德是外人,三下两下脱的只剩下一件牛鼻犊裤,厮杀了一日,仅安排俘虏事情就耗费了他诸多精力,此时的他也着实有些疲惫,等他跳上床后,看着庞德还呆愣站着,心想着果然与他的断头刀一样是个呆愣家伙,手指随意指了指房内油灯。 “吹了灯,赶紧回去睡觉!” 庞德犹豫了下,还是叉手抱拳。 “诺。” 油灯吹灭,房内瞬间陷入黑暗,庞德犹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退出了房门,而门外阁廊下正有一人依靠在廊柱下,正是当日被董虎强行收下的箭奴董箭。 庞德默默将房门关上,站在董箭身旁数息,他也不知道心下是如何的心情,正当默默转身离去…… “大兄与你说这些,那是将你当成兄弟,而不只是一个手下将领,那马腾可有将你当成兄弟?” …… “为什么?庞德只是一名战败俘虏。” 董箭听了这句话语后,眼中闪过一些迷茫…… “为什么?” “大兄不需要理由!” 董箭一手长弓抱在怀里,一手不耐烦摆了摆手,庞德默默抱了一拳,又转头看了眼漆黑的房门…… 正文 第402章 残兵败将们的野望【第三章】 “狗贼……” “狗贼——” …… 在临洮董府残破厅堂上,韩遂恨恨将阎行送过来的酒囊摔在地上,但他的愤怒像是毫无任何意义,只是让马腾抬了下头。 “韩将军,现在不是恼怒的时候,而是咱们还能去哪里?” 谁都没能想到皇甫嵩会突然后撤,也直接导致了十余万人军心大乱,按理说这不应该,按照两人的经验,即便皇甫嵩不想招抚他们,也应该等到他们与董虎拼个你死我活时夺回冀县,将汉阳郡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才最符合朝廷利益,而不是任由董虎完全霸占凉州,任由董虎时时威胁长安三辅。 没人能想到皇甫嵩会突然后撤,即便董虎本人也极为意外,可这却让逃入临洮的数千残兵陷入了绝境,朝廷不招抚,董虎又在后面对他们穷追不舍…… “去汉中!” 韩遂阴沉着脸开口,马腾沉默十数息,最后还是无奈点头。 “也只能去汉中了……” 董虎是凉州牧,肯定是不会允许他们待在武都郡的,只有进入汉中郡才能安全一些,但这是一条生死路,韩遂、马腾两人很清楚,他们若没有战败,即便进入武都郡也不会有任何危险,此时却极为危险。 马腾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遭受到武都郡本地人的围攻,但他知道,进入汉中后,一定会有一场恶战,数千残兵又有多少人愿意继续跟随? “砰!” 就在马腾心下忐忑不安时,韩遂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小几上。 “为什么……” “为什么撤出上邽——” 韩遂可以想到皇甫嵩突然杀入冀县,可以理解数万汉兵与那该死的小儿前后夹击他们,但他想不明白皇甫嵩为什么突然从上邽撤军,这根本不合乎常理! “不会是……皇帝病死了吧?” 就在所有人沉默不语时,阎行突然开口,韩遂面色骤变,猛然想到天下传扬的“有星孛于帝星”事情来。 “不错!” “一定是皇帝病死了!” 韩遂语气坚定,但他又成了头厅堂打转的骡子…… “哈哈……哈哈……” 韩遂突然仰天大笑,众人全有种摸不着头脑疑惑…… “皇帝死了!” “死得好——” “哈哈……” 韩遂大笑,马腾却紧皱着眉头。 “韩将军你是不是忘了,董卓自年前就被调入了雒阳,雒阳城外更是有那董虎的过万兵马,一旦陛下病逝,小皇帝和三公必然会拉拢那董卓……” “呵呵……” “皇帝病逝,那董卓岂是甘于人下?” 韩遂话语问出,马腾心脏陡然一紧。 “史侯、董侯年幼,何皇后、何进只是宛城屠家子,皇帝数年来频频更换三公,三公威望不足,朝中何人可压得住那董卓?更何况那董卓手中还有两万兵马。” “呵呵……” “董卓不甘居于人下,必是为祸朝纲篡位之人,而他不过是临洮董家子,正如当年王莽之流,又岂会让天下英雄俯首称臣?” 韩遂站起身,站在所有人面前,一脸笑意看着所有人,他知道这些人已经怕了,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出一丁点胆怯,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都已经没了任何退路,即便韩某不说,你们也很清楚,即便你们拿着韩某的头颅,他也绝对会把你们全都杀死,只有如此,他才能占有整个凉州!” 韩遂此话一出,人群中就有不少人一脸的气愤…… “老子之前就说,虎娃大王不来寻咱们麻烦,愿意在金城塞耕种,那就让虎娃大王耕种好了,反正咱们有十几万兄弟,虎娃大王总不会把咱们全都杀死吧?” “现在咋整?十几万兄弟就剩几千人,虎娃大王肯定会砍死咱们的!” 披头散发汉子不满,正当一群人不满嗡鸣,昭武城将领康宏猛然站起。 “都他娘地闭嘴!” “你们这群懦夫,若非……” “康宏闭嘴!” 韩遂猛然冷喝,康宏和十余个河西羌胡头领轰然拔刀,怒火瞬间转移到了韩遂身上,见他们如此,几十个羌汉头人也纷纷按刀聚在一起…… “唉……” 韩遂长叹一声,毫不畏惧来到康宏面前。 “那董虎屠了昭武城,你康宏有理由愤恨韩某,可就算你们杀了韩某,将韩某的头颅送与他,你们也愿意放下仇恨,他就会真的放过你们?” “不会!” “他会把咱们所有人全都杀死!” 韩遂站在康宏面前数息,伸手拨开面前的利刃,又拍了两下高大汉子肩膀,一脸的郑重。 “咱们还没输呢!皇帝的病逝给了咱们机会!” 韩遂这番话语说出,厅堂内的紧张略微松动了些,在康宏冷脸坐下后,他人也一一冷脸坐回座位。 “呵呵……” “你们或许觉得韩某疯了,可诸位想一想,那董卓绝对不是甘于人下,肯定会趁着皇帝病逝而觊觎朝廷权柄,朝堂上大臣们又岂会甘心如此?各州郡官吏又岂会愿意董卓成为第二个王莽……” “韩将军,就算那董卓成了第二个王莽,那又与咱们何干?雒阳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庞柔突然开口。 韩遂很奇怪,没有直接看向庞柔,而是看向皱着眉头的马腾。 “呵呵……” “雒阳是距离咱们较远些,可一旦那董卓成了第二个王莽,天下必乱,天下必相继起兵伐董,那董虎是董卓手下大将,又岂能不前往雒阳助战?” 韩遂转而看向所有人,笑道:“皇帝病逝了,那董卓必会觊觎朝廷权柄,天下忠臣绝对不会容忍如此奸佞为祸朝纲,咱们现今只有数千兵马,若先与武都郡土人一战,继而再与汉中郡……甚至整个益州相争,咱们肯定身死汉中……但是!此时皇帝死了!” 一干人全都被韩遂一通话语说迷糊了,皇帝死了,董卓在雒阳有两万兵马,若董卓老老实实放下一切,朝廷还不会发生太大的动荡,关键是董卓能这么老实吗? 厅堂内所有人都不认为董卓会这么老实放下一切,换做是他们,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权利,不愿意放过权利,那就只有走权臣的路子,但董卓是临洮董家子,不可能让各大家族认可的,齐齐讨伐董卓也在所难免,当年王莽篡汉时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韩遂说这些“废话”时,所有人都能听了明白,可这又与他们有屁个关系?他们现在可还是造反的贼人呢! 一干人没有听明白,皱着眉头的马腾像是听懂了,犹豫开口。 “韩将军是说……咱们用陛下病逝、董卓篡位话语说服汉中郡太守苏固,甚至……说服益州牧刘焉?” “啪!” 韩遂大手一拍。 “正如马将军所说!那董卓一旦觊觎朝廷权柄,天下必反!正如当年伏波将军跟随光武帝征讨篡汉王莽之流!” 韩遂提到“伏波将军”四字时,马腾、马超父子心脏就是一阵激烈跳动…… “马某同意入汉中!” 见马腾同意了,一干人也算是听了明白,韩遂所说入汉中,并不是杀入汉中,而是投降了汉中……或是说投降了益州牧刘焉,等到董卓成为帝国太师时候,摇身一变成了讨董联盟一员,变成了正义的一方,或许趁机还能夺了汉中、益州…… “咱愿意听韩将军的!” “进入汉中也不错……” “兴许蜀郡也是咱们的呢……” …… 一群人低声交谈后,最后还是同意了韩遂话语,韩遂也终于将提起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一干人沿着洮水日夜奔逃,直至逃入三千人驻扎的临洮,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中平二年时,临洮就成了空无一人的荒凉存在,但这里却是陇西郡、汉阳郡百姓躲避战乱的一个重要通道,无论是沿着逃亡参狼谷道路,继而逃亡河湟谷地,还是自临洮转而逃亡武都郡、汉中郡,这里都是一个重要通道,也从未断绝过零零散散骨瘦如柴的逃难百姓。 陇西郡人最先知道临洮人全都逃入了参狼谷,在之后就不断有百姓沿着小道逃亡,只要进入参狼谷后,他们都会得到些粮食、牛羊,会沿着高原一路放羊前往河湟谷地,只要逃入参狼谷,人就算是活了下来,在遭受战乱时,不少百姓会首选逃亡参狼谷、河湟谷地,其次才是逃亡武都郡、汉中郡,但这在徐荣领着五千幼军骑杀出参狼谷后,在韩遂派了三千兵马驻进临洮城内后,这条逃亡路线就极为危险了,会面临被抓为奴的危险。 三千兵卒在临洮驻守了一两年,抓获了不少百姓为他们耕种,而临洮又是个极为偏僻的地方,凉州的战乱对这里的影响小得多,而且三千驻守兵卒本身就是造反者,一两年来也相对安稳,田地反而并未真的荒芜,当韩遂、马腾等人决定了立即前往汉中郡后,原本驻扎在临洮的三千兵马不愿意了…… “要走你们走,咱们不走!” “说得没错,眼看着麦子、青稞就要熟了,咱们不走!” “对!咱们不走!” …… 几十个“临洮兵”将领全吵吵嚷嚷,一群败兵将牛羊辎重丢了个干净,一旦所有人进入武都郡,能吃的只有三千“临洮兵”手里的牛羊,可即便如此,这些牛羊也养活不了过万人,养活不了,只能舍弃数千奴隶,而且地里种的粮食也要一并舍去,韩遂、马腾等人无所谓,可这些都是三千“临洮兵”的财富啊! “当啷!” 康宏猛然拔出腰刀,指着霍然后退的十余人大怒。 “韩将军叫你们前来,不是与你们商议的!” “谁不遵军令……” “杀——” 正文 第403章 谁有钱,谁供养兵卒【第一章】 当年张温五路大军崩溃的太过突然,根本没有给董卓后撤的机会,被边章生生困在望垣北面,徐荣这才领着五千幼军骑杀出参狼谷,而这也引起了韩遂的极为重视,就遣派了三千兵马驻扎在临洮城内。 三千兵马并不能真的阻止董部义从的杀出,安排这些兵马只是为了预警,不至于让韩遂在毫无准备情况下被董部义从捅了屁股,但时间是把刀,最关键的是韩遂、马腾等人战败了。 临洮城突然爆发震天喊杀声,三千“临洮”兵马与五六千人厮杀了半日,最后只有不足千人逃亡狄道,在半路上遭遇张辽、徐晃时,“临洮”残部与张辽、徐晃万骑汇合在一起,再次转身杀向临洮,韩遂、马腾等人得知了消息后,仅领不足五千残部钻入群山之中,数千耕田奴隶也全都扔给了张辽、徐晃二人。 十余万人大败,即便洮水谷地两侧是丘陵,大部分溃兵都会本能的沿着地势平整的谷底奔走,而这也更易于被无数董部义从抓获、俘虏,但还是有不少人爬上土丘四散逃亡。 牛羊马匹同样可以攀爬土丘,可若是坡度较大的土丘,反而不如两条腿的人跑的快,想要将这些溃兵全部抓住需要半个月时间,即便如此,有些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抓得住,但这样的溃兵都极少,拥有更多骑兵的董部义从,在大范围抓捕下,九成九的溃兵都能被抓住。 韩遂、马腾没有意想到皇甫嵩会突然从上邽县撤兵,董虎同样也没预料道,正如韩遂等人所想的那样,即便不与数万董部义从夹击十余万反贼,也应该趁着冀县空虚,一举拿下凉州的政治中心,为长安三辅建立起一道前沿阵地才更为符合朝廷的利益,至于董虎的“凉州牧”官职……朝廷能任命,自然也能罢免了。 存在即合理,董虎没想到皇甫嵩会突然撤兵,但在之后,他也隐约察觉到了汉兵突然撤兵的原因,而最大的原因就是雒阳朝堂上发生了重大变故,相比整个天下的安危,凉州的得失根本算不得什么! 能让皇甫嵩如此不顾朝廷利益而撤退,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缘故。董虎暗自猜测,很可能是皇帝刘宏病死了,这才不得不放弃了到嘴的凉州利益,但他没有与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猜测,皇帝死就死好了,反正短时间内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反而因为皇甫嵩的后退,让他可以得到完整的凉州,他也需要趁机确定自己在凉州的地位。 或许是真的累了,直至日上三竿时,他才打着哈欠来到前院,毫无任何形象抱着个大木碗,而前院厅堂前正有两三百个老人,全都是头发雪白老人,前院也跟菜市场差不多。 “大王到——” 董虎很是诧异转头看向养子董嗣忠,又看向一干披甲将领,见他们没有任何异样,心下叹息了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抱着大木碗走到鸦雀无声人群前,很是随意坐到石阶上的木椅上,或许是来不及做正儿八经木椅,董嗣忠就弄了个胡床充当椅凳。 “咱凉州人性子凉薄了些,诸位能在贼人肆虐凉州之时,还能活到现在,活到如今的年纪,说明诸位都是威望长者,咱虎娃不与诸位客气,诸位也不用太过拘谨,都坐吧。” 董虎举着手中木碗,示意自己并未将他们当成外人,一干老人也都抱拳唱了一句“诺”后,全都坐在一个个草团子上。 “诸位都是咱陇西人,咱也是陇西的娃娃,今日请诸位前来,主要有几件事情要商议一下。” “第一件是耕种事情,此时刚进入四月中旬,现在耕种还能收获一季豆子,咱按照每人二十斤(实际10斤)发放种子,这件事情最为紧迫,必须要尽快进行。” “第二件是村寨重建事情,贼人肆虐整个凉州,原有的村寨破坏殆尽,需要重建,诸位都是狄道或陇西郡其他县的老人,对原先的各村寨也较为熟悉。” 呼噜噜扒了一大口饭食…… “原则上,原先有哪些村寨,就应当还在那里重新建立一个村寨,为什么要这样呢?理由是田地,只有可以耕种田地的地方才会建立村寨,但是咱们现在的人丁少了,咱的意见是临近城池的村寨优先,耕田较多的村寨优先,当然了,若是一些百姓坚持返回原有的村寨耕种,咱也不会反对。” “第三件事情……原则上,凉州所有田地都归咱所有……” “虎娃大王,我张家的田地……” “全部没收!” 董虎毫不客气,他的话语也瞬间引起了一阵骚动…… “肃静——” 董嗣忠猛然大喝,嗡鸣声瞬间消失不见,董虎这才将木碗放在面前小几上,一一看向所有人。 “凉州地贫人穷,人穷就易乱,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造反叛乱的一员。” 所有人全都颤抖、不安,董虎冷脸扫视一遍。 “刚刚咱说了,凉州人性子凉薄,凉州动乱数年,饿死、被杀者无数,而年老体衰的你们却能活到现在,只能说明你们在叛军中的地位尊崇,无一不是我凉州各家族、各村寨的族长、族老,也一定拥有无数田地、牛羊。” “如果你们一定要取回自己的田地,或者说想让本将军承认你们田地的所有权……” “可以!” “本将军可以承认你们对原有田地所有权,只要你们还保留着原有的地契。” “但是!” “你们必须答应本将军几个条件!” 一老人站起,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虽衣着差了些,仅看这气度,董虎就知道此人是名门望族。 “汉阳郡姜宽见过州牧大人,敢问州牧大人需要我等答应哪些要求?” 董虎点头道:“第一,田地佃租不得超过三成;第二田地不得荒芜,若非天灾人祸或休田养肥之时,田地荒芜一年,按照荒芜田地的五成产出处罚,之后每荒芜一年增加一成处罚;第三,一户超过五顷田地者,需出一人为卒,该家族必须为该兵卒承担一切用度。” 董虎看向面色大变的老人,一脸郑重。 “只要长者和各位答应了本将军的条件,只要诸位拿出地契来,田地就还是你们的!” 又一老人站了起来,抱拳一礼。 “州牧大人,你这是枉顾朝廷法度……” “大胆!” 董嗣忠再次怒喝,董虎眉头微皱,摆了摆手,董嗣忠躬身退到一旁。 “枉顾朝廷法度……诸位造反时,怎么没有想到朝廷法度?本将军现在把诸位头颅砍了,是不是遵照朝廷法度呢?” …… “咱说了,凉州地贫人穷,人都穷的吃土了,又如何不造反?本来田地上就没有多少产出,各位家族又七成八成收租子,百姓又如何能够富裕起来?一旦稍有个天灾人祸的,凉州又如何不乱?” “三成佃租是养民、富民之基,民以食为天……诸位都是凉州各大家族名望长者,家族所占田地也定然是各地肥沃田地,而让如此肥沃田地荒芜,那就是犯罪!” “砰!” 董虎大怒,全场鸦雀无声…… “哼!” “至于第三个条件,那又牵扯到了咱对屯田兵卒的事情。” “原则上,每一家每一户五口之家者,都应该给与五十亩田地,十户之家也就是拥有五顷田地,也就是说,十户人家需要拿出一人为卒,此兵卒所需的费用皆由十户人家所出。” “十户也好,五户、一户也罢,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拥有田地数量,以五顷田地为准,凡拥田五顷田地者,皆需供应一名兵卒,该兵卒家中的田地、家小则由供应兵卒各家负责照料。” 一干将领听罢,全都震惊莫名,董虎这番话语已经更改了当下董部义从的屯田体制,但所有人只是相视后,默默点头。 之前的董部义从屯田兵更像是战时体制,所有人都是战士,要不然也不可能让几十万人养活一二十万兵卒,但这只是特殊情况。 大汉朝全民义务兵役制,算赋、更赋都是全民性质的赋税,这些赋税就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正常运行,而董部义从战时经济,也是全体百姓供养兵卒,只不过这种战时状态让所有人都没有多少自主权,现在董虎说的这些其实就是府兵制。 后来的府兵制是六户每户超过三丁者供养一名兵卒,起初时或许这六户人家有足够的田地,能够供养一名兵卒,可当人多地少后,就没了法子供养一名兵卒,再加上也没了这么多田地赏赐,府兵渐渐的就崩溃了,而现在董虎改变了规矩,不按照多少户来养兵,而是依照田地的数量来定,而这种做法有些与罗马帝国的征兵有些相似。 罗马帝国巅峰是比大汉朝还要庞大的帝国,但罗马帝国巅峰时期也仅有三十万兵卒,之所以拥有这么少的兵卒,与他们的精兵路线有很大关系,但有一个事实却不可忽视,罗马人只有公民才能当兵,而只有财富达到一定数量时才能是公民,也可以这么说,罗马人的精兵是由一群富人供养的,而现在,董虎也是如此,没有田地的百姓可以做兵卒,但必须是由“五百亩”田地的富户来供养! 谁有钱,谁供养兵卒! 正文 第404章 帝王心术【第二章】 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凉州,原有的秩序、游戏规则被战争摧毁,偌大的凉州尚不足百万人,别说每个人十亩田地了,就算再多一些那也分配不完,即便董虎承认了各大家族的田地所有权,他们也绝对不可能找到这么多佃户,明明有免税的田地耕种,而且还耕种不完,谁还愿意去租种七成八成佃租的田地,这不是找抽吗? 若没有董虎的第二个条件,三成佃租就三成好了,反正自家田地荒了百年,那也是自家的,等到人丁多了,自然会有人租种自家田地,可现在董虎直接对荒芜田地进行高额罚款,上来就是一亩地五成产出的罚款,这谁受得了?受不了就只能放弃田地所有权,只能按照董虎的制定的游戏规则来玩。 见所有人不开口,董虎说道:“你们若答应本将军三个条件,各家田地就还是各家的,否则就都是本将军名下的田地,各村寨除了一些公中供养田地外,所有田地皆三十年重新依照人丁分田。” “凉州刚刚经历过战乱,想要让百姓养活兵卒极为困难,除了每五顷田地供养一名兵卒外,本将军会另行划出一些军屯田地,具体如何……那是本将军与军中将领的事情,此事就不多说了。” “今日找来诸位,第一件是耕种事情,第二件是重建村寨事情,第三件是田地归属权的事情,而第四件事情……城外俘虏营地的牛羊是无法帮助百姓渡过最困难时期,需要咱向百姓借贷些粮食、牛羊,除了咱免费给每个百姓两头羊食用外,剩下的就是借一还一,借了咱多少牛羊、粮食就需要还咱多少,此次借贷不需要拿人作保,除非借贷数额超过半年食用粮食。” “从此时栽种豆子到秋日收获,顶多也就半年时间,如果借贷超过半年,就必须拿人作保,只要不超过半年的食用粮食,只需要各村寨村长、里长到县令那里按个手印即可,但有一条规矩需要遵守,咱怜悯百姓穷苦、饱受战乱之苦,这才赔本借贷,由河湟谷地运粮前来,沿途损耗就不知多少,若哪一个敢贪了咱给百姓的粮食、牛羊,咱活剥了他的人皮!” 董虎冷哼,无人敢抬头直视…… “韩开。” 跟在董嗣忠身后的韩开慌忙上前,单膝跪地。 “末将在!” “你韩家守护了龙桑城三百年,在咱夺榆中城时,你又是率先响应的平乱大军,从今日起你就是陇西郡太守,四件事情需要尽快做好,村长、里长可由百姓自行选出,每两年一选,各县人丁、田地情况需要尽快弄出来。” 韩开没有想到自己会一跃成为陇西郡太守,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 “诺——” 声音又尖又锐,董虎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 “凉州刚刚经历一场战乱,所有事情都要以民事为重,咱虎娃愿意善待陇西百姓,也愿意与各家族相善,但是!请诸位记住一件事情,整个陇西郡、汉阳郡也没有三十万人!” “三十万人!” “一户五人计,仅有六万户!” “六万户别说养活一万兵卒了,能否养活得了两郡官吏?” 董虎站起身子,郑重道:“困难时期就要大家伙齐心合力共渡难关,今日俘获为奴的俘虏,除了供养兵卒外,各城都会分配一些耕种公中田地,这些就算是各地官吏的俸禄一部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要过三年苦日子,想在咱手下做官,就要做好与咱一同过三年苦日子的准备,否则,就给咱滚出凉州!” “今日事情就这些,具体事情,你们可以与韩开韩太守商议,三日!三日内,本将军必须见到城外有人栽种豆子!” 话语说罢,董虎端着大木碗,来到韩开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韩老哥是咱陇西郡本地人,接下来就由你来做,陇西营就留给你,若哪个敢耍咱临洮人,一律给咱重处!” 听到“临洮人”后,韩开老脸涨红,重重拍打胸口保证。 “大王放心,任谁也不敢耍咱临洮人!” 韩开是龙桑城守将,用“守将”两字都已经是抬举了他,与大汉朝设立的屯田邬堡一样,龙桑城韩家只是大汉朝待征兵卒中的一员,与后世的民兵差不多。 大汉朝是全民兵役制,按理说所有人都是民兵中一员,但这种兵卒战力很差,与耕种农夫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是没有进行过任何军事训练的人,而设立的屯田邬堡就不同了,屯田邬堡与卫所有些相似,但又不同于卫所,反而更像是府兵,只不过府兵是有数户人家来供养,而屯田邬堡的征调则由朝廷来提供刀兵箭矢、兵响用度。 屯田邬堡是准军事化存在,通常只有临近易于造反的地方才会大量设置,诸如冀州常山郡三百邬堡,右扶风、陇右邬堡,大多都是临近混乱地方才会设立,而这种准军事化邬堡也是保证汉兵战力的存在,远比没有经过任何军事化训练的农夫强大太多。 龙桑城距离临洮足有百里,是夹在临洮与狄道中间的秦长城要塞,而狄道是秦长城西段最重要的塞城,是西段长城枢纽,即便龙桑城还保留着原有的战略价值,也是隶属与狄道的,而不是隶属于临洮,可董虎却开口说韩开是临洮一系,活了半辈子的韩开又如何不欣喜若狂,凉州人又如何不知道临洮人在董部义从军中的地位? 先是临洮一系,之后才是凉州系,在之后则是黄巾军一系,最后才是并州系,董虎军政体系中,临洮系占据绝对优势,成了临洮系一员,对于韩开来说,那就是荣华富贵的保证! 董虎又与韩开交代了些事情,这才带着一干将领返回内宅,若是将几十万人聚集在狄道或是冀县一地,事情反而极为简单了,直接照搬平城的做法也就是了,可他并不想在凉州还照搬并州时的做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平城还有一个鲜卑大敌需要对付,而鲜卑、乌丸人本身是东胡的一支,他们若在草原站不住脚后,完全可以退回辽东辽西老家,想要全部干掉基本上不可能,或者说在三五十年内干掉他们是不可能的。 并州有重大威胁,就要始终保持一个强大而高效的军事集团,但凉州暂时已经没了这些外在敌人,若有的话也只是凉州人自己,但只要安抚了百姓,让大部分吃饱穿暖,只要董虎不死,只要董部义从不分裂混战,凉州二十年内不会再有动荡,让汉民分散出去大量生养,对凉州未来的安定更有着重要意义。 一干将领跟在董虎身后,真正的亲信重将也仅剩下一个董重,当众将来到书房一一坐下后,董重率先开口,主要还是对一刻钟前的“府兵”担忧。 “大兄,以五百亩人家养活一名兵卒确实是一件好事,可如此一来,咱们是没法子养活这么多兵卒的。” 董虎默默点头,说道:“每户五人,每户五十亩田,也就是十户人家才能供养一名兵卒,咱就算整个并州、凉州有两百万人,也就只能供养四万兵卒,而咱们却有十余万兵卒,确实有些不妥,至少当下是不妥的。” 众将默默点头,仅一个弹汗山就有三四万兵马,漠北草原董赤、刘弃也有两万骑,河西四郡境内有一万骑,此次进入陇西、汉阳郡有六万步骑,河湟谷地内还有两个万帐部一万骑,仅这些就有十三万步骑,太原郡境内还有六万屯田兵,还有跑去雒阳的一万五千步卒,如此就有二十万步骑,而按照董虎的供养兵卒,最多可以供养四万兵马。 看着一干将领皆皱眉,董虎轻声叹息了声。 “你们觉得……皇甫嵩因何要突然撤出上邽县?是因为那皇甫嵩畏惧咱们吗?” 众将一愣,他们暂时还没有办法得知更多消息,而且刚刚击败了十余万人,四散奔逃的混蛋们还没抓完呢,一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这个问题,即便是刚刚低头臣服的庞德也一脸不解看来。 “皇甫嵩是不可能轻易撤退的,这会让咱们威胁到长安三辅……不管咱们如何的满世界嚷嚷自己是忠心的,朝廷都不可能真的对咱们放心,都担心咱们是另一个强大的匈奴,另一个强大的凉州羌胡。” “所以,皇甫嵩是不可能轻易撤出上邽县的,反而趁机占据冀县才是正常的选择,可他却带着数万汉兵撤退了,能让他放弃夺取冀县的唯一理由……那就是朝廷发生了重大变故,而能让朝廷产生如此重大变故的,只能是皇帝的病故。” 一干将领陡然坐直了身体,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董重更是一脸郑重。 “大兄说的没错,皇帝一旦病逝,朝廷必因内外廷争斗而发生重大变故!” 董虎苦笑道:“皇帝若早早确定了太子归属,若加强了大将军何进权柄,或许还不至于发生太大的变故,事实却是皇帝并未确立太子,而西园八营上军校尉却是那中常侍蹇硕……” “当然了,若咱是皇帝,可能也会这么做,不是因为亲不亲近内廷宦官的问题,而是帝王心术,是一种官场平衡术,不能让外廷太过强大,也不能让内廷太过肆无忌惮,内外廷平衡了,史侯登基后,才不至于沦为木偶泥塑,性命也得以保全。” 董虎看向一干将领,笑道:“你们也要记住官场平衡术的问题,正如咱在各营设立的左右副将、副队,他们其实就是对你们这些统兵将领的约束。” 正文 第405章 能够动用的兵马【第三章】 “呵呵……” “你们没必要露出如此表情吧?” 看着一干兄弟全一脸郑重,董虎不由笑了。 “你们是咱的兄弟,咱信任你们任何一人,即便统领千军万马,咱也不会有什么担忧,但信任归信任,必要的制约还是需要的。” “体制的制约,不是为了限制你们,而是限制日后的无以计数将领,不仅你们需要制约,咱也需要,三公、皇帝同样需要。” 董虎笑道:“有了一文钱就想要一百文、一千文……欲望有时候是没有止尽的,人要学会敬畏,要有自知之明,要学会克制欲望,只有如此才能走的更远,日后掌控权利才不会在权利中迷失自己,不会因为欲望而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上位者会考虑平衡的问题,你们在面对下面将领时……或是未来成为一方大吏时,也一样要考虑这些事情,若不仔细端量平衡的问题,你们很可能会死于非命,尤其是人心浮动的时代。” 众将轰然站起,齐齐抱拳。 “诺!” 董虎微笑点头,按理说,这些帝王心术是不应该与他们说的,但他还是说了出来,省的他们在日后因为功劳大什么的太过膨胀,当然了,这也是他对自己兄弟的一种爱护、保护。 “权利、金钱、美女谁都喜欢,但不要在这些事情上迷失了自己,本本分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身为将领少沾染政治,不沾染并不代表不懂这些,懂却不沾染才是一名合格统帅。” “你们心下知道这些就行了,没必要整日瞎捉摸,除非你们转而从政。” 董虎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继续之前的话题。 “皇帝十有八九病逝了,咱们可能需要再等上几日才能得知雒阳消息,但也因史侯年幼,因内外廷的争斗,以及何皇后、大将军何进的低贱出身,甚至……甚至连同叔父的出身,都会让朝廷和整个天下陷入极大的动荡中。” “凉州动荡,咱们只需要数万兵马便可以平定,应对鲜卑人也只需要五六万精锐就能压制得住,只需要两三万兵马就能镇压的住整个凉州不乱,可若整个天下都动荡不安,咱们需要多少兵马?” 董重和一干人全都默默点头,雁门关以北兵力是没办法动用的,或者说整个并州都不能动用分毫,雁门关以北的六七万兵马是为了压制乌丸、鲜卑,是为了镇压整个漠南、漠北草原的,除非董虎愿意放弃对鲜卑人的压制,愿意放弃漠南漠北草原,否则就不能动用任何兵马。 太原郡境内精锐只有董厚名下一万精锐和额头烙了“奴”字五万雁门郡男丁,而这是二十万雁门郡所有男丁,不仅训练时间短,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需要面临六百万人丁的冀州、八十万人丁的河内郡、六十万人丁的河东郡威胁,一旦关东诸侯伐董,董厚能守住太原郡、上党郡就算不错了,想调动是不要想了。 河西四郡东西横跨两千里,一万骑镇压河西四郡没问题,但却不能抽调,一旦抽调了,就会让缺少汉民的河西四郡陷入羌胡势大危险中,两个万帐部一万兵卒同样不能调动,这些兵马是为了平衡白马羌的,白马羌是与当年烧当羌同样强大的存在,甚至因为白马羌休养生息缘故,比烧当羌还要强大,此时的高原还不是野心勃勃的吐蕃人天下,而是与世无争、持续衰落的象雄部,没有机会时,他即便想登上高原也不可能,但他吞了烧当羌,建立了董部义从后,就有了向高原山南、山北延伸的可能,反正小二子是苦娃生的娃娃,有着四分之三高原羌血统,将来让浑小子镇守高原也就是了。 河西五郡(包括金城郡)两万精锐骑不能动用,真正可以动用的只有董虎手里的六万步骑,即便如此,刚刚剿灭凉州十余万贼人,陇西郡、汉阳郡、武都郡也需要两三万精锐镇压地方,凉州人性子易乱,若不能用重兵镇压地方,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爆发了反叛,所以,董部义从尽管有二十万步骑,而且还都是训练或历经数年大战的精锐,但真正能够动用的只有三万人! 而这已经是他极为满意的,甚至可以用自豪来形容了,九边重镇,甚至还要包括镇压高原、西域、漠南漠北万里草原,而他只用了十余万兵马就做到了,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此时的大汉朝与后世有着极大的不同,此时的北匈奴早已西迁,万里草原已是千里无人境地,吐蕃还未称霸高原,突厥人也未在西域崛起,各部族的人丁还没达到动辄数十万控弦卒情景,可即便如此,他也对自己十余万控制如此庞大地域极为满意。 二十万精锐,却只能动用三万兵马,而这就是现实。 想着未来的局势,董虎心下轻叹,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可以阻止的,而且也不想去阻止,重活一回,他不想让魏晋所做的一些祸端继续下去。 “凉州除了咱们外就没了外在的敌人,所以咱不想再让凉州实施并州那一套养兵法子,但并州不行,并州必须保持现状,皆因并州有一个强大的鲜卑人存在,除非咱们把鲜卑人打回老家,可即便将他们赶回辽东辽西,也无法真正干掉他们,依然需要保持相当的兵力继续压制,也就需要背后有足够的人丁供养。” “当然了,你们也当能看到一些事情,那就是天下一旦动荡、大乱后,肯定会产生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就会有一些幽州、冀州百姓为了躲避战争而走入空虚的并州,并州的人丁就会逐渐充实,未来就会逐渐与凉州看齐。” 董虎又说道:“皇帝身死后,朝廷肯定会发生一些较大的变故,若不会发生重大变故,那皇甫嵩也不会轻易撤回长安三辅了,一旦发生了变故后,叔父在雒阳有两万兵马支持,也一定会凭此在朝堂上获得一个较高位子,甚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顶级权臣,但与宛城屠家子一样,叔父在朝堂上同样没有什么根基,也一定会遭遇许多人的反对、攻击,甚至他人以‘清君侧’之由发兵征讨,而那个时候,叔父也一定会征调咱们前往相助。” “并州所有兵卒都不能调动,那里的兵卒是为了确保漠南漠北草原以及整个并州安全的兵马,河西五郡兵马也不能调动,咱们刚刚剿灭十余万反贼,陇西郡、汉阳郡、正值百废待兴之时,亦需要三万兵马镇守,至少数年内是如此,咱们能够调动三万兵马相助叔父,而这些兵马就不再由凉州、并州供养。” 董虎看着一干兄弟,郑重道:“只要咱们善待百姓,只要咱们能够镇压的住并州、凉州,随着时间推移,只会因为天下动荡而迁入的百姓越来越多,百姓供养兵卒的压力也会越来越轻!” “但你们都要有几年吃苦的准备,俸禄、享受什么的就不要与咱提了,只要不死,日后咱都会让你们满意,即便你们死了,咱也会将你们的功劳加在你们的子孙身上,你们若喜欢,就算不在大汉朝天空下,咱照样能拿出百十个封国给你们,这个世界远比你们知道的大的多!” 这话语一出,一干将领瞬间脸红脖子粗,脑门上有个烙印的庞德更是傻了眼,他哪里能想到董虎会说了这样的话语。 “大兄如何说,重如何做,哪个若敢不服,咱绝不饶了他!” 一干将领全都重重点头也幸好孙牛这货急吼吼跑去了冀县,否则肯定会率先表忠心。 董虎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也都一起吃过苦的,一些道理咱就是不说,你们也都是懂得,咱们是凉州人、并州人、黄巾军出身,说白了就是一群低贱草根出身,世家豪门是不会看得起咱们的,也别奢望他们真心帮咱们,咱们能够依靠的只有下面的兵卒、百姓,所以咱们的传统不能丢了,屯田兵卒该耕种自养的,也还是要耕种,该帮助百姓的也还要善待百姓,只有百姓支持咱们,兵卒支持咱们,咱们才能在大变之下立足。” “军规军纪不能放松,日常训练不能放松,趁着还有些时间,各营有功将领名单整理出来,原先有十六副将,咱需要增加到二十人。” 一干将领齐齐起身抱拳。 “诺!” 董虎默默点头。 “雒阳肯定是发生了变故,嗣忠你亲自带着五千骑前往金城郡,将你四个阿娘接入冀县……” 说着,董虎有些犹豫。 “河西四郡初平,暂时需要一名持重大将镇守,小乙会在接下来担任凉州将军,暂时留在河西镇守,你四个阿娘会暂时停留在冀县掌控凉州,需要三名副将镇守陇西、汉阳、武都三郡,你是愿意继续待在咱身边,还是担任凉州副将?” 一干将领齐齐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董嗣忠…… “这样吧,你先考虑几日,先把你几位阿娘接回来。” 董嗣忠忙郑重抱拳。 “诺!” 董虎看向所有人,说道:“小乙暂时镇守河西,金城塞的重要性就不用咱说了,金城塞、榆中、勇士三城需要一名副将,武都郡临近汉中郡,天下若不乱还罢,若乱,那里也需要一名副将,冀县同样需要一名副将镇守。” “三名副将,刑勇担任河套三郡、北地郡、安定郡将军,调诸闻泽将军杨雄任弹汗山右将军,嗣孝你去诸闻泽历练一下,让董信前往金城塞。” 董嗣孝忙上前抱拳。 “诺!” “武都郡多山且穷,需要一名持重将领镇守,董箭传令徐晃领五千步卒,担任武都郡将军。” 董箭上前。 “诺!” …… “小乙任凉州将军,董信、徐晃为副,大丫暂代凉州牧,三丫、阎忠佐之。” “元瑜……” 正文 第406章 抢了大汉朝一个国库 刚刚击败十余万贼人,虽然俘虏了大部分,还是有一些逃了没影,但他们已经影响不了大局,识相的老实的投降,否则就会被董虎毫不留情砍了脑袋,但不管怎么说,短时间内肯定会有一段混乱时期,大丫他们前来冀县也需要一些兵卒护卫。 董虎很想进行一场科举,但他还是忍住了考试选拔一些官吏,在这个时代,精英一准是世家子弟,寒门士子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即便是蔡邕的得意弟子阮瑀也有诸多不足,需要更多历练,余者就更不要说了,一旦科举考试,整个凉州十郡肯定都是世家子弟的天下,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数百乞儿兄弟大多都已经成年,只不过他们并未离开河湟谷地,资历虽然浅了些,却也在河湟谷地内也治理了数年百姓,充任各县县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还有军中各营“左右副将、左右副队”参谋性质的将领,他们也都是从事文职工作,不是监督军中律法、奖赏事宜,就是督管屯田、辎重事情,都是从文职,转而成为各郡、县官吏也没有问题。 董部义从是一支二十万人集团军,背后更是有百万人丁的支持,仅雁门关以北就有超过五十万百姓,河湟谷地内也有五十万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整理出河西四郡、汉阳郡、陇西郡人丁,董虎也能大致估算出来,六郡人丁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万,可能连四十万人丁也没有,如此之少人丁分布在六七十个县,每个县才七八千人,而平城任何一个聚集地军寨都超过万人,马邑、间城、平城与河湟谷地的西宁、安民城都是依照十万人设立的城池,让一个管理万人的人来管理方圆百里且只有七八千人的县城,即便有什么不妥也不会有太大的纰漏,退一步来说,就算有了纰漏,有数万大军镇场子,又能惹出多大的乱子呢? 有军队镇场子,即便有些纰漏也不会太大,但肯定会面临很多这样那样的麻烦,毕竟军事化管理模式较为单一,想要治理诸多油滑的各大家族就要困难些,不用深究也知道一群年轻县令会面临怎么的麻烦。 有些困难是必须要面临的,不仅一些年轻官吏要咬牙迎难而上,将领们同样要面临大时代来临时的诸多艰难抉择。 董虎带着五千兵卒离开了狄道,各营将领则带着“俘虏”们向着四面八方散去,他们需要将十余万人送入一个个破坏了的县城,需要在各县镇守一段时间,直至民心彻底安定,各县走上正轨…… 凉州不是没有铜钱,凉州易乱,大汉朝在凉州大地上不知花费了多少钱财,招募兵卒需要铜钱,安抚易乱的羌人需要铜钱,虽然这些钱财会通过赋税形式逐渐流出凉州,但凉州是个造反频繁且间隔时间较短的地方,铜钱流失甚至比不上流入速度,但世面上流通的铜钱还是很少。 易乱的凉州是个无底洞,大汉朝明明投入了无数铜钱,可市面上铜钱还是很少,铜钱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这些钱财最终流到了哪里? 凉州各大家族,易于造反的各羌寨、汉民村寨头领,凉州的铜钱要么在掌握大量土地的各大家族手里,要么在造反的头领手里。 若是以往,凉州的各个县城没有被人攻破,各大家族的铜钱也还在各大家族手里,可自耿鄙身死后,整个凉州再也没了一寸土地不是反贼的天下。 都是反贼,十余万人偏偏与董虎选择了一战定输赢,在董虎一举击败了所有人后,除了躲入狄道的那些家伙保住了抢掠的钱财外,剩下的全都成了战利品,董部义从连死人破旧衣物都要扒了个精光,又怎么可能允许俘虏身上藏着铜镚? 董虎对各级将领较为严格,也迫使着低级军官约束兵卒较严厉些,兵卒搜刮到铜镚也要老老实实上交,而这是一笔让人咂舌的巨额财富。 初时没注意到凉州其实“不穷”的事实,因为他从小就一直面临“贫穷”问题,直至来到冀县后,看到阮瑀送来的缴获铜钱“四十七万万四千八百六十四万钱”数字时,这才惊愕的发现自己是错的如此离谱,好像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若算上董小乙、董骨在河西四郡的斩获,总数就超过六十万万钱,若再算上平城、晋阳府库里的钱财,董虎手里已经有了一百万万钱,一下子竟然成了大富豪的感觉。 一百万万钱,几乎等若与大汉朝一年的赋税! 董虎大喜,什么这事那事的,看到自己有钱了,立即开始计算着给兵卒发放军饷事情,一名汉兵不算上其他耗费,仅单纯的军饷,一年需要八千钱,二十万兵卒需要十六万万钱,一百万万钱可以为兵卒发放五六年兵响,而且并不是所有兵卒都需要支付兵响比如太原郡的五万屯田兵,他们就不需要兵响,除非走上战场。 雁门关以北兵卒不同,雁门关以北兵卒,包括仇水谷地乌丸义从部在内,囊括了宣府镇、大同镇、偏头关(三关镇)、榆林镇、宁夏镇、固原镇,除了隶属于幽州的的辽东镇、蓟州镇以及今岁杀入凉州夺回了河西四镇所属的甘肃镇外,雁门关以北兵卒占据了“九边重镇”的六个重镇,除此外,漠北将军董赤、姑衍山将军刘弃、漠南将军华雄各领兵马占据着漠南漠北草原,将魁头四兄弟压缩在北燕山。 雁门关以北兵卒已经成了另一个九边重镇戍边兵卒,这些兵马已经没有法子调动,他们至此只会为了中原边境安危而存在的兵卒,以“中原”存在,而不是以“大汉朝”而存在,董虎更愿意这些边军从此以后不以任何中原王朝而存在,而是以“中原”免遭异族侵入而存在的特殊群体,尽管这些有些理想与想当然,需要一代代灌输这种“异端”理念,但他愿意去尝试。 “九边重镇”兵卒是戍边军卒,无论天下如何动乱,都不应因为中原混乱而放弃对羌胡的压制,这些兵卒不应该因中原更换而出现较大变故,是常年戍边正兵,雁门关以北兵卒与杀入凉州的兵卒也不一样,与太原郡屯田兵卒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杀入凉州兵卒是平乱兵卒,凉州平静了下来后,只需要保持较少兵卒维持治安即可,若非大汉朝发生了变故,大部分兵卒要么解散掉,要么转而成为屯田邬堡,成为准军事性质的民兵,重要性比“九边重镇”兵卒差了一个等级呢,而太原郡屯田兵则是纯粹的屯田邬堡,战时征募这些准军事民兵上战场时才会给予兵响。 若要给兵卒发放兵响,肯定是首先给雁门关以北的“九边重镇”数万兵卒发放,其次是平定凉州有功将勇,至于五万太原郡屯田兵卒……没有抽调上战场的准军事化民兵自然也不会发放兵响。 在董虎的印象中,凉州一直都是穷的掉渣,可他又哪里想到这一次会抢了六十万万钱,当大丫、三丫带着一干妇孺来到冀县后,看到一间间库房摆放的金饼子、铜钱时,也是傻眼了,她们也没有想到会从十余万人手里抢了这么多铜钱! “夫君,咱们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大丫还是有些做梦的感觉,董虎一阵挠头,他也难以相信自己抢了这么多钱财,算上廉县铜矿山、平城府库、晋阳府库铜钱,他手里就有了一百万万钱,虽说在唐宋两朝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是标准的大汉朝一年的赋税啊…… “说多吧……其实也不是很多,汉安帝永初年用了十四年平定羌乱,花费两百四十万万钱,汉顺帝永和末年用了七年平定羌乱,用了八十万万钱,段颎时候耗费了五十四万万钱。” “这些钱都是用于凉州平乱,虽然大半钱财用在了兵器、粮食辎重上,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用于支付征募兵卒的兵响的,兵卒在凉州征战,兵卒的响钱十之八九也都流入了凉州境内,而咱抢的这些铜钱,是整个凉州民间积攒了几百年的钱财,若这么想,六十万万钱也不算多,咱若抢了中原任何一个州的钱财,肯定是数倍、十倍这些的。” 苦娃不懂这些,只有小公主年岁的阿结也很单纯,对铜钱也没有多少认知,但三丫却不一样,听了他这么说,连连点头。 “大兄若抢了中原,肯定会抢很多钱财!” 董虎一阵苦笑,六十万万钱可是整个凉州的铜钱,没了这些钱财,金银流又如何转动? 雁门关以北都算是草原,草原人的经济活动很少,只需要保证盐铁交易即可,其余的并不需要太多经济活动,但随着耕种汉民的增多,肯定也需要一些铜钱的,只不过那里实行的是战时经济,经济活动被极大的限制住了,可他并不想也让凉州也实行战时经济,如此就需要一些金银流参与各种交易,可现在所有铜钱都被他扒拉到了府库里。 董虎考虑许久…… “大丫,你还记得咱当年造的纸钱吧?” 大丫一愣,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他曾经制造的纸钱,不由点头,但还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记得。” “夫君你……你不会真的想给兵卒发放纸钱吧?这会出大乱子的!你可不能这么胡来!” 听了她话语,董虎又是一阵挠头…… 正文 第407章 金钱与战力 大丫尚不了解“货币”的本质,极为担心他真的胡来,担心无数兵卒怨气滔天不可收拾。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若董虎是皇帝,利用国家机器来做这种事情,即便是从未出现过的新鲜事物,也一样可以尝试,但话又说回来,纸钞的最初是在川蜀出现的,是北宋时期宋兵杀入川蜀,把川蜀的铜钱全部抢掠一空,这才逼得一些大商贾弄出了“交子”流通,也就是最早的纸币。 北宋时同样缺铜,皇帝却没有利用国家机器强行发行纸币,反倒是川蜀商贾自行发行了“交子”纸币流通,这与选一个特区进行摸索、尝试有些类似,从未出现纸币,从是需要第一个人来吃螃蟹的。 董虎挠头不断,大丫心下也愈发担心,知道他早些年用棉花、细麻、槠树皮造过纸钱,当时他就又开心又沮丧了好几日,现在又见他琢磨起纸钱“骗人”事情,也由不得她不担心…… “唉……” 董虎叹气一声,他不是不知道第一个吃螃蟹的危险,可他的铜钱不足却是事实,兵卒们抢了这么多铜钱,想要隐瞒是不可能的,多多少少也需要拿出一部分进行奖励,而且他抢了整个凉州的铜钱,凉州又与相对集中的平城不同,凉州百姓需要分散在各郡县,如此就必须要有一定的铜钱参与经济活动,向没了丁点铜钱的金银河流注入一些钱财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手里缺铜的事实,董虎将大丫拉坐在自己怀里,苦笑解释“货币”的本质…… “黄金也好,铜钱也罢,它们本身是没有价值的,有价值的是吃的粮食,穿的衣物,金钱本身没有价值,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货物与货物交换的信誉保证,所以纸钱只要保证了信誉,只要人们承认纸钱的信誉,一样可以当做铜钱来使用。” “纸钱能够取代铜钱的途径大致有两个,一个是强制政令,诸如朝廷或是咱们强制性的认可纸钱的信誉,另一个就是用真金实银做纸钱的信誉保证,是纸钱可以等价兑换铜钱,慢慢建立起纸钱的信誉,以此来取代铜钱,逐渐缓解铜荒的事实。” “比如百姓认可了纸钱后,尽管会有一些百姓拿纸钱兑换铜钱,但也一定会有百姓不去兑换,毕竟纸钱远比铜钱轻便易于携带,所以一百万万铜钱可以印制两百万万纸钱,可以当作两百万铜钱使用。” 大丫、三丫一脸惊骇、难以置信…… “在凉州各县建立兑换钱庄,让百姓可以拿着纸钱进行兑换铜钱,起初时,百姓肯定是不信任纸钱的,但只要能从钱庄兑换出来铜钱,时间长了,百姓就认可了纸钱,越是认可咱们的纸钱,越是很少有人兑换铜钱,所需要的铜也越少,钱庄里一枚铜钱当成五钱使用也算正常,唯一的风险就是需要保证纸钱的信誉,不能胡乱印制,不能出现较大规模的兑换铜钱,比如你手里只有十枚铜钱,而他人却要一次性兑换二十枚铜钱,没有这么多铜钱兑换,纸钱的信誉也就一下子没了丁点,百姓也不会再信任纸钱,纸钱就成了一堆废纸。” “所以呢,咱们就要设法将市面的铜钱、纸钱再次设法赚回来,就要在各县设立一些店铺,诸如咱们一边给兵卒发放铜钱兵响,另一边就要设法将钱财赚回来,农具店,布庄、粮庄、酒庄……什么的都需要有一些,只有将散出去的钱财再收拢回来,才不会出现因铜的库存不足而影响到纸币的信誉。” “咱家有无数牛羊、粮食,控制住了盐田、铁矿山、酿酒,可以利用自身的优势大量收购百姓手中的布匹、粮食,使用权利、金钱、人脉控制住很多产业,如果想要赚钱的话是很容易的。” “左手发行纸钱,右手就又将纸钱赚了回来,他人就别想挤兑咱们的铜钱,时间久了,人们相信了纸钱可以购买农具、布匹、粮食……也就不会兑换库里的铜钱。” “这么做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咱给兵卒们发放了军饷,各个县城店铺无数、人流如织……用很少的铜钱,养活了无数的人,打造了一个繁华、富庶的凉州。” 董虎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搂着女人腰肢,说着自己所期盼的繁华景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样的凉州才是真正的人间天堂……” 听着男人的低喃,看着他眼中的渴望,大丫竟一时痴了…… 并州、凉州的库存铜钱总量有一百万万钱,按照大汉朝的赋税,成年男丁每年至少要上交数百钱的“军费”赋税,一个人至少需要一千钱的流通,依照百万人口计算,凉州市场需要十万万钱流通,这是在铜钱没有流出凉州情况下,天下大乱后,谁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丁流入,随着人丁的流入,也肯定需要注入些铜钱才能保证市场稳定。 对于掌握了一百万万钱的董虎来说,十万万钱反而算不得什么了,可此时的凉州连续经历数年战乱,不仅残存的妇孺占据绝对数量,更重要的是百万人都是衣兜空空穷光蛋。 十万万钱是凉州市场正常流动资金,每年注入十万万钱,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百姓有存钱、藏钱习惯,现在的凉州很穷,董虎即便向百万人当中注入一两百万万钱,也绝对不会因为“钱多”而通货膨胀,可若继续因为“兵响”继续投入钱财,纸钱的变相贬值也在所难免,所以就需要从市场上收回一些货币,以此稳定市场。 在看到仓库里有这么多铜钱后,董虎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百姓不识字,对纸币的流通就会造成极大的麻烦,若是实行朝廷的赋税政策,确实可以通过赋税来收回市面的货币,只是凉州贫穷,遭受过战乱的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一些税赋也必须取消。 三十税一的田地税肯定是要保留的,五至十四岁的口赋是为了供养皇室用度,这个是要取消的,算赋、更赋是“军费”用度,而他实行的是屯田兵制,并州以及河湟谷地内实施的屯田兵制,实则更像是卫所制,是屯田兵卒有自养田、军屯田,自养田是为了保证兵卒的妻儿老小的生活用度,军屯田是为了保证在役兵卒的衣食用度,河湟谷地以及整个并州百姓实则都是卫所军户。 而现在,他准备在凉州实施的却是府兵制,是每五百亩田地供养一名兵卒,虽然也会有一些军屯田供养出征战士,但府兵的日常训练、刀兵衣甲皆出自“五百亩”田地身上,董虎对此并不需要付出多少,除了征募府兵更换成了“战时征募战后解散”的募兵时,他才会给与兵响外,包括奖励府兵卒的赏赐田地,他都不准备给予兵卒。 唐朝府兵的崩溃是因为“六户”人家失去了土地,养活不起了一个兵卒,是因为唐朝已经没了土地赏赐给府兵,府兵制才彻底崩溃了。 而董虎现在的做法是结合了汉募兵、唐府兵、明卫所做法。 大汉朝的募兵是战时征募战后解散,这种做法有明显的两点好处,其一是节省了军费,不需要常年养活这么多兵卒;其二是避免了将领常年掌兵而控制兵卒。但这么做的弊端也很明显,就是临时征募兵卒的战力参差不齐。 唐朝的府兵是常备民兵,是定期参与训练的民兵,战力相对稳定,但因府兵的根基是土地,土地私有化后,无论如何的政策,土地最终都会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没了“土地”后,府兵也就不再存在。 明朝卫所不仅兵卒自养,同时也需要向朝廷缴纳不少税赋,虽然卫所也是常年维持训练的,至于真实情况是不是在训练,那是上面监督不利的问题,与卫所“常备训练”制度没有关系,但卫所与府兵同样有一个致命缺陷,那就是卫所的根基同样是土地,土地流失会直接影响卫所兵卒的战力。 董虎首先确定了土地的归属权,先把所有土地所有权拿在手里,如果保证不了民间百姓的土地所有权,最低限度也要保证军屯田的所有权。 军屯田是为了保证在役“正兵”的用度,一千常年打仗的正兵,就要有供应一千人的土地产出,军屯田与一千兵卒娶了几个女人、生了几个娃没有关系,兵卒的家小是自家田地养活的,军屯田只养活在役兵卒,这也就保证了兵卒的口粮问题。 其次是减少军费用度和减少造反危险,大汉朝的战时征募战后解散能够减少大量军费支出,董虎也准备这么做,打仗时候从军府临时征募府兵,战后解散为民,而且兵卒自备刀枪箭矢,他需要付出的只是军屯田地的战时口粮,以及征募后的军费支出,而战时征募战后解散,同样减少了统兵将领常年掌握兵卒带来的危险。 最后是保证兵卒的战力问题,兵卒的精锐程度与常年训练有关,府兵是准军事化民兵,为了保证兵卒不会因土地流失问题而影响到兵卒的备战,与“六户畜养一卒”的做法不同,董虎的眼睛只盯着问题的根结——土地上,他不管土地会不会流入少数富户人手里,谁占有“五百亩”田地,谁就负责养活一名兵卒,以此保证兵卒的训练物资供应,出征所用牛马,厮杀所用兵器衣甲,都由“五百亩”田地供应,尽可能的保证兵卒常年备战情况。 正文 第408章 扩增编制【第一章】 董虎在并州、凉州所用的兵制偏重方向不一样,并州更多的是采用卫所做法,凉州则偏向府兵制,之所以是当下情形,很大的原因是现实的需要,以及并州、凉州的情况不同,但随着并州人丁的充足,也肯定会逐渐走向同一条道路,当然了,即便是当下的凉州,也因刚刚平定战乱,以及即将发生的天下大变而无法解散兵卒,只能维持现有的兵力,这也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结合了汉朝募兵、唐朝府兵、明朝卫所特点,军队可以极大的减少军费开支,不仅如此,他甚至可以利用行政手段,将兵器卖给“五百亩”田地人家,以此做军火商狠狠赚上一笔,弥补征募兵卒的军费不足。 董虎只准备保留三十税一田税、盐铁垄断以及征收一些商税,口赋、算赋、更赋都要取消掉,至少现在是这样,最大程度的减少贫穷百姓负担,本应该用于兵卒的算赋、更赋则变相的让社会中富裕的一群人来承担,是拥有“五百亩或一千亩”田地的富户们来承担。 但不可否认的是,田地税的收入基本上都是粮食实物,而朝廷府库里铜钱最大来源却是口赋、算赋、更赋,一旦取消了这些实银赋税后,也就意味着……他无法将散出去的铜钱回收到自己府库里,能够赚回损失掉的口赋、算赋、更赋税收铜钱的途径,就只能依靠广开店铺,垄断一些行当,以此赚取大量钱财,将散出去的铜钱收拢回府库。 想法很好,但却需要诸多时间,也容易因垄断造成市场的不活跃。 大丫、三丫、苦娃、阿结一干女人全都一脸怪异看着挠头不已的董虎,长子董宁被大丫教育的很好,还算沉稳,大闺女董英也是个乖巧女娃,他们还不至于学着他挠头恶习,小二子、三儿却很是作怪,学着他们的爹爹乱挠头…… “唉……” “不管怎么说,有功将士是不能不给些赏赐的……这么着吧,大丫……” 董虎这才发现小二子、三儿两个皮孩子学着自己挠头样子,脸上顿时露出苦涩来。 “臭小子好的不学,尽学老子的恶习……” “大丫你让人通告一下全军,包括并州那里,所有的兵卒、匠人、官吏一律赏赐五千钱,但凡异地调动的将领,多给五千钱的安家费,但暂时都只给半数铜钱,等咱们印制出纸钱后,剩下的钱财以纸钱形式发放,纸钱可以在董家任何一个钱庄进行同等数量的铜钱兑换,可以在董家设立的店铺内购买任何物品。” 说着,董虎再次犹豫良久,过了好一会…… “去信董钱,让他立即带着人前来冀县,以半年为准,半年内必须给咱印制二十万万钱,以‘一文、二文、五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类推,一千文即一贯钱,最大面值定到一百贯,让他给咱印制二十万万钱。” “钱庄是利器,用的好了,可以抵得上数十万大军,可以灭一国,若是妄为胡来,也可以顷刻间让一个强盛帝国瞬间崩塌!大丫你来做这件事情,纸币的特种纸张、印制染料、印制技术都要极其严格保密,任何泄露秘密、私印纸钱都是大罪!绝不能让他人大量印制假钱兑换咱家的铜钱,否则会出大事的!” “此事你来做,任谁也不能插手钱庄事情!”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大丫神情极为郑重。 “大丫绝不会让任何人插手!” 董虎知道新鲜事物推广的难度,多年前就想整什么纸钞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劲巴拉制造特种纸张了,但他更加知道里面的艰难。 “唉……” “一开始总会很艰难的,纸钞暂时只在军中实行,慢慢来好了,与纸币的同步是各个店铺的设立,此事就让三丫去做。” 董虎看向三丫,犹豫道:“凉州、并州易乱,也有不知多少人会对咱们下黑手,需要一些密探探查些隐秘,诸如哪些人想谋反,哪些人想刺杀咱们……这些密查事情本应该交给董赤、董厚更为适合,他们也更善于做这些事情,只是咱们可以相信的人手较少。” “从斥候营选调一些精干人员,从各县选调一些善于审讯的衙役,在铺设各县店铺时,一些伙计、店铺掌柜、走乡货郎、商贾、歌姬、书生、乞儿都可以成为密探,但这些人员都需要让斥候营训练一下,密探的规矩要严格制定,他们是黑夜里的毒蛇、刺客,若是不能掌握住,很容易伤到自身。” “以各种人作为密探,搭建一个眼线网络,咱再给你两千骑,可以对一些贼寇、反贼进行抓捕审讯,以及探查敌人军情。” “密探……以后就叫锦衣卫好了,是咱的亲军营一员,此事你先搭建起来,与钱庄的事情差不多,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这些事情都极为重要,一个是咱们钱袋子事情,一个是咱们的安全问题,想咱们死的人肯定大把大把的,所以都是极为要命的事情,但锦衣卫主要的任务是侦探他人的阴暗秘密,日后的名声肯定不会好了,三丫你先做着,等咱日后有了更好的人选后再换人。” 凉州易于混乱,《三国》里有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若没有一些专门做脏活的密探,他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阴上一回,大丫一脸诧异,三丫好像很喜欢这件事情,两眼贼亮听着董虎如何对人使坏…… 董虎掌军,大丫掌财、政,三丫掌锦衣卫密探军情,一家三口也就控制了所有事情,至于什么都不懂的苦娃……那还是算了吧,而阿结也还年幼,估计她们是没法子帮上忙了,一家之主的董虎也更加感慨自己可用的人手稀缺,若是抓住了那毒士贾诩,做这些阴暗的事情可能更加得心趁手。 事情很多且杂乱,张辽、徐晃一路杀入武都郡,孙牛领着一万步卒跑到了上邽县,趴在渭水道西面出入口窥视长安三辅,董重、董骨、新晋副将董放、董罴、庞德、刘三山全都带着人扫荡陇西郡、汉阳郡、安定郡境内,只要有作乱的贼人,一律抓住送入廉县充作矿奴。 董放、董罴都是董虎的兄弟,与几百个兄弟姐妹一同留在河湟谷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辅佐大丫、三丫督理谷地内屯田,这一次也顺利的成为了二十副将中一员。 庞德是降将,与张辽、徐晃一样,都是特殊提拔的,与徐晃不同,徐晃是做过官的,比两人都要成熟、稳定,基本上不需要太过打磨。相比跟在董虎身边三四年的张辽,庞德除了个人勇武外,统兵能力差的太多,与骤然崛起的马腾差不多,此时的庞德还只能算是个愣头青,别说他庞德了,曹操、刘关张……即便是孙坚也都是愣头青,而公孙瓒在统兵经验上不知甩了他们多远。 当然了,能成为《三国》一方霸主的,那都是人中龙凤,只不过此时的他们还很青涩,但潜力却是无限的,只要给了他们一个合适舞台,就会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崛起。 庞德能与关羽打成平手,潜力肯定是有的,但这是个人武力,董虎要的是统兵大将,而不是一个贴身打手,对他的态度也与张辽差不多,需要更多的历练。 有潜力就不能浪费,按照董虎所熟知的轨迹,在曹操击败了马超后,马超几乎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种落魄情形下,庞德还是不离不弃跟着马超去了汉中郡,只是张鲁不怎么相信马超……说实话,即便马腾、马超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相信这对父子,他们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他人去信任! 若无董虎的出现,韩遂在凉州混迹了几十年,身边仅有阎行一个大将,马腾、马超父子除了他们马氏子弟外就只有庞德一人,若他们真的是个能信任他人的将领,凉州如此混乱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悍勇将领?仅以董卓手下一群凉州将领就可见一斑。 徐荣、李傕、郭汜、张济、胡轸、樊稠、张绣、李蒙、杨定、王方……随随便便一个都是一方大将,虽说这些人在董卓死后相互不和而混战,可本事是摆在那里的,而他们也都尊奉董卓一人。 仅以韩遂、马腾手下将领而论,也能看出他们的为人处世,仅仅小猫三两只的人,若不是反复多疑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耿鄙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将马腾由一个一文不名的人骤然抬高到偏将军,董卓在凉州混了二十年,跟着段颎、张奂平定了凉州十年羌乱,也没有达到这个高度,耿鄙对马腾恩情够大了吧? 耿鄙死了,马腾跟着贼人造反了。 董太师位高权重,关东诸侯伐董,韩遂、马腾与董卓达成了和解,董卓死后,马腾立马又杀入长安三辅,与李傕、郭汜混战厮杀,之后又帮助曹操与袁绍干仗,后来跑去邺城臣服了曹操,臣服就臣服吧,又整出奉诏杀曹屁事。 马腾如此,马超也好不到哪里去,与韩遂联手与曹操干仗,结果曹操小施计谋,三两句就让他与韩遂反目成仇,回到凉州又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结果就把自己整成了孤家寡人,不得不逃离凉州。 但凡眼不瞎的人都不会信任马腾、马超父子,董卓是混蛋了些,但也效忠了大汉朝几十年,父子两人仅加入汉兵一年就反叛了,若真的是被迫造反,与美阳汉兵对峙时,总不会有人绑着他们的手脚吧?他们不也没有临阵投降汉兵? 在董虎眼里,董卓再差,那也比他们父子强了太多,与韩遂一样是天生的反骨仔! 正文 第409章 如履薄冰【第二章】 马超生性多疑、凉薄、只重视眼前利益,几乎就是活脱脱的凉州人性子,庞德跟着他跑去了汉中,张鲁已经脱离了益州牧管辖,与刘备相互敌对,庞德在汉中生病了,马超若还当庞德是生死兄弟,要么留在汉中一直等庞德养好病,要么背着好兄弟一同离去。 马超自己投奔了张鲁的对头刘备,张鲁会不会恼怒寻庞德的麻烦?这不是活脱脱地背叛又是什么?就这样反复且凉薄的人,刘备怎么可能会重用他,若刘备真的这么愚蠢,早死得渣都不剩了! 庞德在马超最落魄的时候,依然忠心耿耿一路跟随,臣服了曹操后,无人敢战关羽时,他抬着棺材迎战关羽,被关羽俘获后依然慷慨赴死,就这忠义品性,又如何不被董虎高看一眼? 副将董放、董罴是董虎的兄弟,庞德无论潜力和品性都极为难得,而刘三山则是临洮七阿翁的儿子,原本就在凉州做过曲侯,是与姚山、姚勇、杨义一个辈分的老将,但刘三山比他们年轻些,四十岁的样子,是当年临洮自参狼谷撤离中一员老将。 董放、董罴、刘三山都是地地道道的临洮人,二丫、三丫侧应董小乙、董骨杀入河西四郡时,三人都是大丫、三丫手下万骑将,是比原河套三郡将军董小乙、董骨、刘弃统领的五千精锐骑还要精锐的存在,毕竟河湟羌本身战力就不弱,再加上青海、大通河战马在各方面指标都要优于漠南漠北草原矮马,三人晋升副将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临洮一系将领也愿意他们的加入。 养子董嗣忠考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跟随在义父董虎身边,而凉州将军董小乙之下三副将就成了汉阳郡将军刘三山、金城郡将军董信、武都郡将军徐晃,而诸闻泽将军杨雄则调入华雄名下任右副将。 原弹汗山右副将董信调入金城塞任金城郡将军,董虎第二个义子董嗣孝继任诸闻泽将军,也因这个原因,“忠孝节义”四个养子,以及驻扎在上艾县的裴元绍、间城吴霸晋升为偏将。 董虎是董部义从二十万大军统帅,新一轮晋升后,就有了并州将军董厚、上党将军黄邵、漠北总管董赤、漠北姑衍山将军刘弃、漠南将军华雄、河套将军刑勇、弹汗山左右副将董耀、杨雄,隶属于并州副将一共有八人。 隶属于凉州的凉州将军董小乙、汉阳郡将军刘三山、武都郡将军徐晃、金城郡将军董信,共有四人。 隶属于董虎直领的亲军营有,前将军董罴、左将董骨、右将张辽、后将军董放、中军营重骑将董重、幼军骑将军庞德、以及跑到雒阳的胡三、第一步将孙牛等副将,共有八人。 董虎的亲军营分为前后左右中五军,但中军营特殊些,由三千重甲骑、一些娃娃幼军骑以及孙牛所属精锐步兵组成,至于跑到雒阳的胡三所部……胡三无令擅自跑去雒阳让临洮一系将领极为不满,也算是董虎的保护,将他直接调入自己亲军营中军。 平城是并州董部义从大本营,能够统领平城的只能是董虎本人,所以他并未设立副将,而是由老将姚山、姚勇进行调度并州各副将的防御事情。 董虎是最高统帅,在下面设立二十个独立营主副将,原本他想在营主与营将之间,设立一个“偏将”将职,之所以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一些副将是镇守一方的将领,诸如总管性质的漠南华雄、漠北将军董赤、凉州将军董小乙,并州将军董厚。 华雄、董赤、董小乙、董厚四人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总管一方的他们需要另选一些将领镇守一地,正如驻扎在诸闻泽的董嗣孝、上艾县的裴元绍、间城吴霸三偏将,这些人都是驻扎一地将军,但这些地方的战略重要性又被弱化了,与副将驻扎的地位没法子相提并论,所以只能是地位差一些的偏将。 二十副将地位各不相同,董厚、董赤、华雄、董小乙甚至包括董虎自己都是“总管”级别将领,算是“帅”级,其余的副将都应该是五人的副将,但是呢,一个军队中,或者说一个势力、集团中,只能有一个头领、统帅,所以“四总管”级别的将领只能与另外十六人同一级别,都是副将,但明眼人是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同的,另外十六副将其实都是五人的副将或偏将。 从现在董虎的军队、将领的部署来看,十六副将都只能算是“五总管”的副将或偏将,但这只是现在情形,董虎在培养这些兄弟时,都是依照一方统帅培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张辽、徐晃、庞德独领一军历练了。 并州、凉州暂时都算是平静的,或者说极大地降低了危险程度,但皇帝刘宏的病逝也注定会让天下大乱,董卓也肯定会调动董虎与人干仗,原本还只能算是“五总管”的十六副将就会蜕变成真正独领一方的副将,而独领一方的副将除了留在身边的兵马外,同样需要一些将领在外镇守,而这些人就是董虎想要设立的“偏将”一职,是各个独领一方大将名下的各地将领。 董虎想趁着调整将领官职的机会,增设四十个偏将军,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增加了诸闻泽偏将董嗣孝、上艾县偏将裴元绍、间城偏将吴霸、亲军营偏将董嗣忠、董嗣节、董嗣义六人,六人分别从属于华雄、董厚、董虎。 包括董虎在内的“五总管”中,以及在未来会晋升成为总管的副将,他们必然需要一些人在外镇守一地的,势必会增加一些“副将”性质的偏将军,但当下却不需要,未来时候,用“偏将军”来施恩他人也算是不错的决定。 抓捕四散奔逃的溃兵,打散安置十余万俘虏,安置十余万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老弱妇孺,官吏的任命、耕种事宜的安置、粮食的调运、纸币钱庄、锦衣卫南北镇抚司……无数事情全都一股脑地砸在脑门上,即便董虎极尽所能发挥出找人扛事本领,他还是忙得两脚不沾地,比皇帝还显得勤政。 政务的事情还好一些,大丫带领的一干兄弟姐妹在河湟谷地内就是做的这些繁琐事情,看着河西四郡、陇西郡、汉阳郡地盘挺大,但真实人丁还没有河湟谷地内人丁多呢,照葫芦画瓢让官吏安抚百姓、耕种也就是了,至于会不会疏忽出错……反正有军队镇压,哪个敢不满闹腾,一律发配廉县挖矿,矿山上别的不缺就缺人。 军队的事情也不需要他花费太多精力,交给一干兄弟们自己管教就可以了,他只需要斟酌将领的升降,定期考核各营训练情况就可以了,军政民的事情繁杂,在“抓大放小”下,并不需要他花费太大精力,但谁都没做过钱庄、密探事情,万事开头难,最开始最是困难,虽然他也是大闺女上花轿头一回,多多少少也算是知道怎么个回事,摸索中慢慢来就是了。 反正都是头一次做,即便出了些许差错也当不会太大,纸钞先在军队中流通,一者是自己能够完全控制住军队,二者是他需要最大把握应付兑换带来的风险,其三是他拥有足够的价值货物来支撑纸钞信誉。 董虎名下有足够的价值货物,之前不是不想与军队发放军饷,只是苦于没有用于交换货物的金钱介质,总不能让他每个月给兵卒发放两头羊或两石粮食来代替铜钱吧? 对于兵卒来说,发钱是极为让人高兴的事情,兵卒虽然不知道董虎钱库里究竟有多少铜钱,可谁都知道虎娃大王这回是发了老鼻子的财,都眼巴巴等着他给所有人发钱呢,听了每人“五千钱”时,一个个嘴咧得老大,可一听有一半铜钱变成了纸钱后,就都傻眼了,纷纷询问起纸钱的事情来,各级将领又不得不苦口婆心地说着他们各自的见解,尽管解释的话语各不相同,但能用“纸钱兑换成铜钱”算是说了清楚。 一文纸钱兑换一枚铜钱。 为了这句话,董虎在半个月里不知与多少混蛋们吐了多少口水,闹腾一个多月,纸钞的事情才算是渐渐消停了下来,在无数骑马四处清剿贼人下,凉州境内也慢慢平静,而这段时间里,在所有人都未注意时,一支不同于各军的锦衣卫密探也正式组建。 按照南北镇抚司的分工不同,董虎设立的锦衣卫分为南北两营,他几乎照搬后世锦衣卫的做法,北营主掌密查、抓人,南营主掌北营的军纪、升迁。 锦衣卫与军中督管军法刑律的监军差不多,只不过将这种权力放大到了所有人身上,监管所有人,甚至可以在没有实证情况下抓捕他人,也就很容易制造出一些冤案,甚至故意栽赃事情,自然也就成了所有人厌恶的对象,可有的时候还就需要这么一群人的存在。 信任是一回事,明面监察、暗中密查又是另外一回事,位高者如履薄冰。 《三国》明谋阴算太多,自征募了两千佣兵后,董虎都在极力避免自身的出现影响到了历史车轮的走向,可当探子从长安三辅送来了皇帝刘宏病逝后,他就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要一脚走入漩涡中,也是真正干涉历史车轮的开始,日后还会不会有后世的经典故事?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将陷入无数阴谋算计之中! 正文 第410章 雒阳的火药桶【第三章】 中平六年四月,皇帝刘宏病逝,在皇帝灵堂前,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当堂扶立史侯刘辩登基为帝。 年仅十四的刘辩登基为帝,改年号光熹,由太后何氏垂帘,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共参录尚书事…… 六月的天显得燥热无比,农人像是未有感受到雒阳城上空阴霾,纷纷举着镰刀奋力收割一年的喜悦,胡三和过万兄弟赤裸着上身,唱着“一二一”号子轰隆隆奔过,他们的经过也引起不少胆大妇人指指点点。 去岁胡三领着山字营与西园八营打了一场后,雒阳上下就不愿意他们继续趴在帝都边上,但西园八营战败了,又不能彻底激怒了这些蛮横家伙,就想让董卓压着山字营,让胡三开春后滚蛋,关键是董卓愿意吗? 在山字营与西园八营干仗之前,何进就派了袁绍、曹操前往青兖徐三州募兵,也不知道胡三是真的太过自信,还是因为憨大个太过愚蠢,与精锐西园八营干仗时竟摆出六列线形阵,是屁个纵深也无的军阵,只要被人中央突破就是惨败。 可就这么样的极其脆弱军阵,西园八营却惨败至极,跑到兖州的曹操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带着新征募的两千敢战勇士连夜返回,之后袁绍也带着两三千人马回到雒阳。 袁绍、曹操都征募到了兵卒,大将军何进又拉拢了於夫罗、呼厨泉四千骑,再加上河内太守丁原推荐的张扬带领的一千兵卒,大将军府一下子占据了西园八营半壁江山,可即便如此,何进也是心忧不已,在皇帝刘宏病逝后,就又遣派府掾王匡前往徐州征调五百强弩手,鲍信往泰州征募强兵,毌丘毅往丹阳征募丹阳精兵。 何进不仅让一干属吏前往各地募兵,而且还在袁绍说服下,私下里调动东郡太守桥瑁、河内太守丁原领兵入京,若再加上之前的董卓,那就是三个外地入京将领。 大将军何进让袁绍、曹操、王匡、鲍信、毌丘毅属吏离京募兵,又是拉拢於夫罗、呼厨泉兄弟,而且还私自调动桥瑁、丁原兵马,看似一副要一举赶走山字营、北地营,真正目的真的是这样吗? 山字营把西园八营一通胖揍,所有人都想让胡三赶紧滚蛋,董卓答应好好的,开春天暖后就让山字营滚蛋,可这都六月了,就是苦着张老脸的蔡邕都走入了数次大营,过万光着膀子拉练的汉子还是趴在河南县没有挪窝。 蔡邕性子宽厚仁德,董卓对付他还是挺有一套的,蔡老头每一次信心满满前来,最后都是苦着一张脸离去,这不,他又一次苦着张老脸…… “轰轰轰……” “一二一……” “轰轰轰……” …… 刚从河南县城门出来,就听到震天奔走轰鸣声,掀开车帘就见到无数一手盾牌一手长矛的兵卒轰隆隆奔来。 山字营、北地营兵卒没有理会马车里的蔡邕,径直轰鸣奔入城内,但跟随在中段的胡三却停了下来,向着老人抱了一拳。 “先生,您怎么又来了河南县?” 听了这话语,蔡邕嘴里就是一阵泛苦。 “这都六月——” “你小子啥时候滚蛋?” 胡三笑了笑,一边接过酒水一边钻入马车,刚饮了口就一阵摇头,但他并未对寡淡无味的酒水多说什么,而是回答起老人的问话。 “胡三只是个小兵,董司空没有开口,胡三怎敢无令私自离去?” 蔡邕一瞪眼,不悦道:“朝廷何时让仲颖出任司空一职了?你小子就不怕朝廷治罪?” “呵呵……” 胡三呵呵一笑,将四方酒壶还给蔡邕,他知道,整个大汉朝也只有他们董部义从会使用这样的酒壶。 “朝廷是没有让董中郎出任司空大人,可这是太傅大人应允了的,在去岁冬月时就已经应允了的。” 看着皱着眉头的老人,胡三咧嘴笑了笑。 “陛下年幼登基,太后垂帘,大将军、太傅辅佐,然而袁太傅却背弃了承诺,董中郎又如何不恼怒?” “先生是敦厚君子,然此事已是董中郎与袁太傅、大将军之间的事情,先生再如何劝解,董中郎也不可能轻易退缩的,若太过勉强,不仅会让董中郎恼怒,也会让袁太傅、大将军恼怒先生。” 说到此处,胡三神色极为郑重。 “先生是知道凉州送来的消息的,在主公欲要与韩遂、马腾决战之时,美阳数万大军却止步不前,他皇甫嵩还不是想再做一次当年招抚韩遂的事情?” “大将军也好,袁太傅也罢,他们都不会善待我凉州将领,又凭什么要让胡三对他们让步呢?” “今日的事情不是先生能够插手的,又何必做一个所有人都恼怒不喜的人呢?” 面对赤裸着雄壮上身的汉子,蔡邕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从董卓嘴里就已经知道了“司空”事情,知道胡三话语是对的,董卓没有得到想要的高位是不会轻易退缩的,而董卓身居高位,也相当于董虎有了一个可靠的政治盟友,可以避免继续遭受朝廷的打压,又岂能退缩? 蔡邕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得罪了董卓、董虎叔侄,若他没能说服董家叔侄退缩,反而成了董家叔侄的座上宾,同样会让何进、袁隗厌恶不喜,只是…… “胡三……” “陛下初登基,大将军虽出身不好,却也不是听不进去忠贞良言之人,袁太傅历经三朝……” “先生!” 胡三猛然开口打断蔡邕话语,脸上愈发郑重。 “若先生一定要逆流而上,胡三就当什么都未说过,但先生需明白一件事情,兄弟们虽没有立即回返并州,或是前往凉州与主公会合,但过万兄弟数月来只是停留在河南县,一无挑衅西园八营,二无主动威逼雒阳,三无任何骚扰百姓之举。” 胡三双手放在腿膝上,倾斜着身子将大脸凑近了些蔡邕。 “先生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大将军遣人到各地募兵,私自调动东郡太守桥瑁、河内太守丁原,先生真以为大将军的目的是为了赶走胡三?” “……” “呵呵……” “大将军何进也好,太傅袁隗也罢,他们都应该知道,若咱胡三就是一根筋不走,他们谁都拿咱没法子!” “再次与咱厮杀一场?” “即便咱胡三战死了,即便山字营兄弟全都死了个精光又如何?先生莫要忘了,主公已经击败了韩遂、马腾,十余万凉州贼都奈何不得主公,就算何进征募到了十万汉兵又如何?” 蔡邕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终于听明白了胡三的话语。 没有挑衅西园八营,没有威逼雒阳,没有骚扰百姓,山字营、北地营过万兵马只是在城外奔走拉练,这表明了他们没有造反的念头,最多盯着雒阳局势的走向。 可何进四处外调属吏征募兵卒,征调东郡太守桥瑁、河内太守丁原前来雒阳,又是为了什么?答案只有一个! 上军校尉蹇硕! 内廷所有宦官! 何进调兵的真正目的是内廷宦官!而这才是蔡邕真正惊恐的事情。 “先生……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胡三能够决定的,甚至不是董中郎、主公能够决定的,你又何必太过强求呢?” “你……你……” 胡三已经将话语说的很清楚了,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动作,那是因为史侯顺利登基,朝堂没有任何太大的变故,内廷外廷都很平静。 但是! 一旦大将军何进动了手,一举弄死了内廷所有宦官,一旦发生了变故,刚刚登基的刘辩就彻底暴露在了外廷的刀兵之下,董卓以及远在千里之外的董虎,就有了理由杀入雒阳城内。 当年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能用“清君侧”理由要杀宦官,今日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可以用“清君侧”借口杀宦官,董卓、董虎同样可以用“清君侧、剿灭叛乱”借口杀入雒阳,同样可以用同样的借口砍了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的头颅! 先是何进、袁隗杀内廷宦官,之后董卓领兵杀何进、袁隗,雒阳怎么办? 胡三伸手握住不住颤抖的枯瘦手掌,一脸的无所谓。 “先生能否劝住屠夫子何进?” “不能!” “能否让太傅袁隗荐举董中郎成为帝国司空、太尉?” “不能!” “能否劝得住董中郎?” “同样不能!” “先生什么都做不了,又何必做讨人嫌的事情?” 蔡邕像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嘴唇颤抖许久,最后又无力叹息一声,默默看向雒阳城方向…… “罢了……罢了……” “去休……去休……” …… 正如胡三所说,蔡邕根本没有丁点办法,袁隗与董卓在去岁冬就私下里达成了交易,但他人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也就蔡老头与董卓还有些私交,饮酒时说了些怨气不满话语,他这才知道双方还有这么一个交易。 蔡邕是活着的史书,虽然他的反应慢了些,性子敦厚不喜与人争斗,但不代表他不懂政治。 董卓与袁隗私下里达成了“司空或太尉”交易,这就意味着董卓想要权利和地位,且不说日后会不会因权利欲膨胀,但现在是可控的,能达成交易,不管是怎样的交易,那都说明有缓和的余地。 想要的权利、地位没有得到,随着刘辩的登基,董卓反而由光禄勋降格成了羽林中郎将,被一再打压的董卓又如何满意?又如何说服董卓后退? 蔡邕不知道袁隗因何去岁冬与董卓达成交易,不知道现在又因何后悔了,难道是因为董卓在刘辩登基时的“畏惧”退缩? 他不知道何进是如何想的,正有一头恶狼虎视眈眈时,为何这么想一举弄死了内廷宦官,难道就不怕董卓一举将他们都干掉吗? 他不知道,说服不了任何人…… 正文 第411章 董卓的以退为进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胡三叹息了声,一脸冷漠走入洞开的城门,至于城门兵卒……哪里敢稍有阻拦,山字营、北地营汉子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河南县城内原本还有些百姓居住,但在董卓领兵进入城内后,百姓就都逃了个干净,高大城池也几乎成了座军营。 无论他人如何骚扰百姓,胡三都不理不问,但为了避免一些混账影响到了山字营兄弟,二十里拉练也成了日常训练,风雨无阻,他每日都要带着兵卒出城半日。一开始只是山字营,董越督管的北地营并不参与日常训练,但在蔡邕返回雒阳时,随同的还有十余名北地郡匈奴长老,匈奴长老们也不管一两千匈奴人乐不乐意,全都跟在山字营后面奔走,或许是匈奴人的异常举动让北地郡羌汉兵卒感受到了威胁,也加入了日常训练中。 北地郡各部匈奴人担心董虎真的将儿郎们弄死了干净,这才跟着蔡邕前来雒阳,见到儿郎们安然无恙,有吃有喝还有铜钱可拿,十余名长老也就放下了心来,可还没过几日呢,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得知了他们的到来,就又私下里派人劝说,希望他们可以加入西园八营,这可着实把人吓了个半死。 一干长老哪敢与於夫罗、呼厨泉兄弟瞎掺和,若惹怒了董虎,北地郡的匈奴人一个都甭想活命,一两千匈奴人可不就跟在胡三屁股后面了吗? 在北地营初时组建时,匈奴人就是二等人,三四千羌汉兵卒一直都很骄傲,可当他们看到二等匈奴人竟然跟着虎娃大王嫡系兵马混事了,心下就有些不安起来,小酒不喝了,混账事情也不做了,甚至不理会统领董越乐不乐意,全都呼啦啦跟在胡三后面“一二一”的,兵卒都跑了,统领徐荣、董越能怎么办?也只能光着膀子,一手盾牌一手长矛,腰间的箭囊乱摆跟着“一二一”拉练。 一两万人入城,街道上的人都要躲的远远,即便董卓名下五千骑也不敢挡在前面,激怒了一群凉州蛮子,轻则踢上几脚,若敢不服,一通鞭子下去就成了血葫芦,而且还是挨打没人管的那种,但凡他们回营时,都得躲着点,但也仅此而已,山字营并不会主动寻人麻烦。 一两万人入城的动静有些大,轰隆隆脚步能轻易传到董卓耳中,但此时的他正在观看一封凉州刚刚送来的信件…… “虎娃倒是命好……” 董卓轻声叹息,一手将信件放在桌案上,一手去拿酒水,董旻、董璜、樊稠、胡轸、张济、李蒙、杨定、王方、张绣……一干凉州将领看到信件时,即便之前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仅看着董卓的模样,他们也知道是谁的信件。 董旻知道凉州大战的结果,但他们还没有得到进一步具体消息,见兄长这么开口,心下有些好奇。 “兄长,虎娃可是说了些凉州事情?” 董卓饮了口寡淡酒水,有些皱眉不喜,一手扔下酒樽,一手拿起信件,董旻忙起身上前…… “虎娃此次动用了六万精锐,仗还没开打呢,陇西郡数万贼人就都躲入了狄道城内,说啥也不愿意与虎娃开战,正当两军交战之时,皇甫嵩又突然从上邽县撤回右扶风,贼人军心大乱……十余万反贼全被虎娃那小子抓了起来!” 董卓苦笑道:“咱一点不担心虎娃,就那小子会养人的本事,陇西郡的混账们没有砍了韩遂、马腾的人头就不错了,只是咱没想到那皇甫嵩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撤军。” 董璜吃过董虎太多的亏,知道那小子极为悍勇,但听了叔父话语后,还是疑惑不解开了口。 “叔父,皇甫嵩突然撤军,十余万贼人不是正好可以安心与虎娃交战吗?怎么还能因他的突然撤退而军心大乱呢?” 董卓尚未开口,一旁的董旻开口训斥起来。 “不懂不要胡说!十余万贼人的东面是皇甫嵩,西面是虎娃,皇甫嵩只敢趁着韩遂等人后撤时出兵,而虎娃却敢堵着十余万贼人后路,敢主动从金城塞前往狄道与贼人正面一战,孰强孰弱自是再明了不过。” 董旻训斥了一通后,这才将手里的信件交到董璜手里,信件上已经解释了很清楚,韩遂想向皇甫嵩递交投名状,谁也没料到皇帝刘宏会在这个时候病逝,而皇甫嵩一旦后撤,也就意味着没有招抚的事情了,十余万贼人能不心慌吗? 与董卓一样,董旻不是太过担心凉州事情,但他对韩遂、马腾等人消失在了武都郡有些担忧。 “虎娃遣将杀入武都郡,虽然再次重创了贼人,但那韩遂、马腾却领着一两千残部逃入了汉中郡,而汉中郡至今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想来是汉中郡太守苏固私自藏匿了贼人,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哼!韩遂一干贼子一二十万都奈何不得虎娃,区区一两千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来?他韩遂若是给咱夹着尾巴还罢,若敢再闹腾,只要咱做了太尉,让虎娃杀入汉中郡,砍他脑袋也就是了。” 说到此处时,董卓眉头紧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人见此,全都一阵不解相视,但此时并不敢开口打扰…… “呵呵……” “虎娃那里不需要过问,此时的他正忙着安置百姓呢,诸位继续饮酒……哦对了,胡轸你一会派些人去晋阳,就说咱不喜雒阳的寡淡酒水,让我儿送来些烈酒!” 胡轸慌忙站起,抱拳道:“主公说的是,喝了虎娃的酒水后,再喝这些酒水反而没了丁点味道,末将这就让人告诉大公子一声。” 胡轸话语说罢,一干将领全都点头不已,也都各自欢快饮酒起来,厅堂内歌姬如同花蝴蝶似的在各个将领之间穿梭,不时还与相熟的人调笑几句,惹得一干人哈哈大笑…… 董卓像是有什么心事,直至酒宴散去,他还是一个人坐在桌案小几后面,丝毫不在意厅堂内的杂乱,董旻送走了一干将领后,正要让人清理一下厅堂内,见他还紧皱着眉头坐在正厅,先是将所有人挥退,这才来到董卓身边。 “兄长,可是有什么不妥?” 董卓抬眼看了下,又是一声长气呼出。 “一会你去胡三、董越军中,让他们撤回并州……” “啊?” 董旻大惊,他没意想到董卓会突然说了这样的话语,急忙上前。 “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将山字营、北地营撤回并州,咱们手里就只有五千兵马可用了……这……这……” “还请兄长三思啊!” 董卓知道董旻想说什么,但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叔颖。” “当日在雁门郡时,你可有忘了虎娃所说的浑话?” 董旻一愣,董虎说的混账话语多了去,一时间他哪里知道董卓想说什么话语,一脸的疑惑不解…… “虎娃有时浑了些,不知兄长说的是哪些话语?” 见亲弟弟一脸的疑惑,董卓皱眉了下,但还是轻叹开了口。 “虎娃当日与匈奴人说,他就是要跑出河湟谷地,就是要让韩遂老小子造反,事实也正如他所说,那韩遂果然造反了。” 听了这些话语,董旻更加疑惑不解,正待开口…… “虎娃若不离开河湟谷地,韩遂背后就始终趴着个小老虎,自是不敢轻易造反,再看看咱们今日的处境,与那小子当日情景又是何其的相似?山字营、北地营过万兵马整日在城外光着膀子奔走,那屠家子又如何敢对宦官们动手?” 董旻陡然一惊,这才明白了董卓话语里的意思,面色也随即郑重无比。 “屠家子四处调兵,肯定是为了杀内廷一干宦官,但胡三整日在城外奔走,这会让屠家子对咱们心生忌惮,可若是过万兵马离开了呢?那屠家子是否还如此忌惮咱们?” “不会!” “屠家子一定会对内廷宦官们动手!” 董旻正色点头道:“兄长说的是,只要咱们一退,何进必杀一群宦官,可……可咱们就只剩下了五千骑,西园内也有五千骑……” “哼!” 董卓极为不屑。 “那些匈奴人敢对咱动手不成?虎娃正寻不到理由将他们全剁了呢!屠家子、袁隗老儿也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了瑁儿、虎娃!” “哼!” “袁隗老儿……真当咱是这么容易欺骗的?” “哼!” “清君侧?屠家子、袁隗老儿能做的,难道老子就做不得?” 董卓对袁隗的耍弄极为恼怒,之所以一直压着性子等到现在,而不是转而投靠宦官,他就是在等待内外廷拼杀在一起的那一刻,一举将所有人全都干趴下。 “哼!” 心下再次不忿冷哼。 “告诉胡三,撤往并州时走函谷关,十月时必须返回晋阳。” “哦对了,再从库里取一千万钱送去东城。” 董璜一愣,此时正是六月燥热之时,即便不走河内郡近路,那也不需要三个月行军吧?刚要开口,陡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忙点头答应。 “诺!” “叔颖这就去寻徐荣、胡三、董越!” 董卓摆了摆手,细窄小眼低伏,董旻默默抱了一拳,退出两步后方才大步离去,厅堂内只剩下微皱眉头的董卓一人…… 正文 第412章 妇人之仁的曹操 董部义从虽然是凉州军,但从一开始就独立在外,他人不是没有与董卓说过担忧,只是董卓态度很怪异,从不过问董部义从军中事情,若无重大事情,甚至连拉拢胡三入厅堂饮酒都无。 所有凉州将领都知道董部义从将领们的尿性,知道董卓对这帮家伙的态度,久而久之,即便董旻也不敢多说什么。 董旻急匆匆来到东城一处巨大军营,原本好好的街道早已被兵卒用着木头堵着,而且还在街道口建起左右两个箭楼,如同一个独立的森严小型城池,每行走一段道路,就可以看到一个改造了的冲撞车,像是随时应对厮杀似的。 数月来不知多少次前来山字营,即便如此,看到这些防御设施时,还是不由感慨。当他一路来到中军营地时,正见胡三按着个屁大娃娃抽屁股,旁边还有一妇人抱着一堆衣物不知所措,见到这一幕时,董旻又是一阵苦笑摇头。 “胡三你……” 董旻一阵摇头,但他却不能多说什么,心下甚至更愿意这些混蛋不务正业。胡三见是他,也松开了怀里的皮娃子。 “再敢弄得一身泥巴,老子打不好你!” “哼!” 一旁的妇人与寻常妇人差不多,容貌比董卓府里的歌姬差了太多,更为重要的还带着个六七岁孩子,胡三再怎么说也是一万兵卒的营主,他若愿意,不敢说娶了多么尊贵的大小姐,取个小家碧玉还是可以的,但他偏偏就随意在雒阳寻了个这样的一个妇人。 将光腚娃娃扔给女人后,胡三这才一脸笑容招呼董旻入屋…… “三老爷若是有事,随意让人告诉一声也就是了,又何须亲自前来?” 董旻对胡三的“三老爷”很是满意,拍了两下赤裸着的肩背,脸上也带着笑意。 “你好歹也是虎娃手下大将,当好好娶个女人才是,三叔家中尚有一女,正是及笄待嫁之时……” “呵呵……” “就咱这样的粗汉,顶多也就寻个三娘子那样的婆娘,哪里能配得上二小姐?” 胡三一脸笑呵呵,从墙角提了个酒坛,一边与董旻倒着酒水,一边打趣。 “三老爷若想给二小姐寻个军中汉子,主公身边有不少英武小将,二老爷军中亦有悍勇大将,但咱觉得吧……咱凉州不缺刀头添血汉子,缺的是文人名士。” 董旻面色瞬间郑重,又重重拍了胡三肩背,饮下酒水后方才将董卓的话语说了一遍…… “胡三,你可明白兄长的话语?” 胡三有些诧异董卓的“欲取先予”计策,但还是微笑点头。 “不就是故意走走停停吗,还请三老爷与二老爷说,胡三听令!三日后便前往并州。” 董旻对胡三的听令很满意,又与他说了几句不痛不痒话语方才起身离去,胡三也将他送到营外,过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小院,院中的妇人还在清洗一堆衣物,光腚孩子身上也穿了件短衣短褂。 胡三来到母子身前,或许娃娃害怕他再打自己屁股,躲在妇人身后不敢出来…… “咱可能要离开些日子,你就在家里带着孩子,幼军营要多照看一下,尤其要注意些卫生!” “主公说了,若不想让孩子们染上时疫,就要卫生干净。” 胡三最后又多说了句,妇人与绝大多数顺来逆受的妇人差不多,听了他的话语有些不知所措,直至胡三准备去寻徐荣、董越…… “你……你还会回来吗……” 胡三看着低头不语的妇人,过了片刻才默默点头。 “三个月,咱顶多在弘农郡待上三个月,不过这话不要与其他人乱说。” “……嗯。” 与大多数顺来逆受女人一样,女人像是很畏惧似的,胡三也只是无奈摇了摇头。 “咱不在家,你就是营主三夫人,幼军营娃娃们要多照看一下,咱会安排好钱粮的事情,若真的发生了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就去寻中郎大人。” 西园八营被狠狠揍过一顿,张杨所领河内军、於夫罗所领匈奴人,他们也都在董部义从手里吃过亏,胡三不相信这些人敢动手,敢抢夺他留给幼军娃娃钱粮的,只能是董卓带领的五千骑**,所以他要在这三日里,挨个与一干凉州将领交流交流感情。 胡三没意想到董卓会想到以退为进计策,但他认为这是极为精明的算计,也准备听令配合,可蔡邕不知道这一拖子事情,更是不知道山字营准备“回并州”的事情…… 一素衣奴仆急匆匆奔入大将军府,将打听到的消息与主座上的何进说了一遍后,何进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下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了。 皇帝刘宏病逝,亲外甥刘辩登基为帝,亲妹妹成了垂帘太后,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何进就应该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了吧? 事实却是他想多了,与皇帝刘宏活着时候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中常侍蹇硕依然是上军校尉,而且还是皇帝病逝前的托孤重臣,陈留王刘协就托付给了他一个宦官。 陈留王刘协的存在始终威胁到了刘辩的皇位,即便刘辩登基了,刘协依然威胁着刘辩的合法地位,按理说这不应该,刘辩都已经登基了,已经成了事实的大汉天子,不足十岁的刘协又怎么能够威胁到刘辩的地位? 事实往往与“按理说”完全相反。 刘宏临死前并未确立太子,按照嫡庶长幼规矩,刘辩登基毋庸置疑,可大汉朝的皇位继承人若真的这么规规矩矩,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娃娃皇帝了,皇帝刘宏到死都没有确立太子,仅凭这一点,世人就足以有理由质疑刘辩的合法性。 若仅仅只是合法性的问题,刘协还不至于对刘辩的帝位造成太大的威胁,毕竟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带着群臣认可了刘辩的帝位,外廷文武的认同也就是天下文人士子的认同,有了这个认同,即便刘宏没有确立太子,刘辩的帝位也是合法的。 关键是中常侍蹇硕的态度,这个宦官名义上是西园八营实际统领,也变相的取代了何进大将军的兵权,皇帝刘宏将儿子刘协托付给蹇硕是何意? 何皇后变成了何太后是不假,但皇宫内不止她一个太后,还有一个太皇太后董氏,而蹇硕偏偏又贴靠在了董太皇太后身上。 董太皇太后是何太后的婆婆,西园上军校尉蹇硕在职权上大过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又比车骑将军何苗大一头,偏偏刘宏到死也没册立太子!刘协的存在自然极大的威胁到了刘辩的帝位。 事实还就是如此,刘辩都登基了,董太皇太后、上军校尉蹇硕、骠骑将军董重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也成了一套垂帘什么的,也着实把何皇后气得肚子疼,婆媳俩整日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大将军何进自然想一劳永逸,董太皇太后不就是借助了蹇硕的力量吗,把所有宦官全都宰了,自己不仅可以成为大权在握的大将军,何太后也能成为真正的垂帘太后,想是这么想的,何进也确实是这么劝解的妹妹,可…… 一想到亲妹妹不愿意杀张让、赵忠等人,何进心下就满肚子火无处撒,皇宫内两太后斗得半斤八两,西园八营的兵权只拿到了大半,亲妹妹偏偏还护着张让、赵忠等人,不弄死了一群宦官,内廷就又与外廷斗了个半斤八两,这还没算上趴在河南县的董卓。 咋整吧? 何进愁得不行,一边捏着眉心,一边苦笑叹息。 “诸位,蔡博士无功而返,现在又该当如何?” …… “本初,你可有良策?”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人开口,何进不得不坐直了身体,直接点名了袁绍,可袁绍面对现在情况也是一筹莫展,沉思好一会也没有太好法子。 “孟德,你可有良策?” 见袁绍苦笑摇头,何进又看向眉头紧锁的曹操,希望能得到一个妙计。 曹操抱拳道:“操不认为需要尽除内廷宦官,只需要除去贼首,余者皆畏惧……” “孟德,你这是妇人之仁!” 何进毫不犹豫开口打断,当今太后还是他亲妹妹呢,可那又如何?一群宦官不还是蛊惑住了亲妹妹?若让他们继续留在皇帝、太后身边,他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吗? 曹操眉头微皱,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大将军与皇权素来是彼此敌对,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直至大将军梁冀死后,皇帝将宦官推到了前面后,才逐渐演变成了内外廷的争斗。 弄死所有宦官,大将军拿到应该有的权利,大汉朝的政治争斗就会回到原有的轨迹,就又成了大将军与皇权之间的争斗,而现在的皇帝刘辩…… 曹操内心并不愿意是这种结果,犹豫了片刻,还是郑重抱了一拳。 “大将军与太后是嫡亲兄妹,即便大将军与太后有何矛盾,那也是兄妹之间的事情,然……然那蹇硕却是外人,操以为大将军当先除蹇硕,蹇硕除去,西园八营则尽落大将军之手。” “先掌大将军之实,次之再除内廷阉党。” 何进神色顿时郑重,身子微倾看向曹操。 “如何再除内廷阉党?” 曹操皱眉道:“阉党多为贪财专权之流,操以为,除之只需一狱吏。” 袁绍与一干人相视,席间坐着的不少人默默点头,张让、赵忠不知搜刮了多少钱财,也不知诬陷害死了多少忠良,想要揪小辫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在他人纷纷点头赞同时,席间坐着的一人突然开口。 “孟德所言甚为稳妥,然又如何除去那蹇硕?那董卓又岂会坐视不理?” 众人齐齐转头去看开口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府从事中郎王允。 正文 第413章 私欲的陷阱 曹操转头看向王允,知道他因为得罪了张让等人,在豫州一躲就是数年,知道他被何进极为看重…… “王从事说的没错!若不能消除掉董卓的威胁,大将军无论如何针对内廷宦官,都不宜动乱了西园八营。” 曹操向何进抱拳道:“操以为更应稳妥些,宦官所做不法之事甚多,当以朝臣弹劾为上,以刀兵除贼为下,还望大将军三思。” 何进心下一阵苦涩,绕了一大圈又绕了回来,谁都知道宦官做了许多违法事情,想揪小辫子那还不容易?关键是亲妹妹何太后要力保那些宦官啊! 心下有苦说不出,亲妹妹不愿弄死所有宦官,弟弟何苗也极为反对此事,一想到亲妹妹、亲弟弟与自己不同心…… “唉……” “若真的能用弹劾杀贼,阉党又岂能为祸至今?” 何进苦笑摇头,他不怕董卓所领的五千骑,说到底,那五千骑也还是汉兵,还不至于敢明着反叛大汉朝,可山字营、北地营却敢,这才是所有人都极为担心的事情。 听着何进的话语,曹操再次抱拳开口。 “那董虎数次与人大战争锋,数度利用他人内斗上下人心不一之时大获全胜,诸如他利用匈奴人的内斗不和,轻易夺回了河套三郡,利用匈奴人内斗厮杀之时,一举吞下了上郡、西河郡匈奴。” “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但陛下晏驾时,山字营并未有任何异动,以操看来,不是那胡三不想趁机动乱朝廷,而是史侯顺利登基,朝廷并未因为陛下的晏驾而发生变故,没有给心怀不轨之徒任何可乘之机!” “操以为,大将军宜稳宜缓,不宜大动干戈,以免给了虎狼可乘之机!” 长使王谦抱拳道:“大将军,孟德所言颇有道理,此时宜稳宜缓,不宜太过急躁,当以朝廷稳定为重。” 席间坐着的卢植突然开口道:“那董虎已经击败了十余万凉州贼人,董卓之子亦是并州牧,当此之时,朝廷确实不宜大动干戈,当以稳妥为先。” 卢植地位不同于他人,当他开口后,所有人都相视不语,就在袁绍皱眉反对时,何进的儿子何咸急匆匆奔入厅堂,正待何进有些不喜训斥…… “父亲大喜!” 何咸猛然跪在地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狂喜。 “董卓……董卓答应了!” ……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呆滞、不信,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董卓会在这个时候调离山字营、北地营兵马。 “哈哈……” 何进狂喜大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哈哈……” 何进狂喜,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反转,不仅是他,袁绍、曹操、王允、陶谦……全都一脸的狂喜。 “大将军,当此良机,正是一举灭亡所有阉党天赐良机!” “哈哈……” “本初说的好——” “哈哈……” 何进大喜。 “来人!” “立即摆上酒宴!” “哈哈……” …… 何进有理由狂喜,他不担心董卓手里的五千骑,西园有两三万兵马,外面还有河东郡丁原、东郡太守桥瑁的兵马,董卓有五千骑又如何?难道还敢违抗大汉朝吗? 不怪何进如此自大,董卓名下五千骑本身就是雒阳、长安征募的汉兵,而且董卓被打压了二三十年,直至现在,他董卓不也是皇甫嵩名下一将? 董卓历经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两代帝王,被打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敢造反,何进相信,再继续打压十年,董卓也绝对不敢反叛,唯一担心的是那个“准反贼”董虎,是朝廷无法控制的二十万董部义从! 识人善用的曹操同样担忧,但他也能看出董虎这些年所作所为的不同,正如他所说,朝廷只要不乱,只要不给虎狼任何机会,董卓、董虎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凉并戍边。 蔡邕自河南县带回来一个让人沮丧消息,可这还没天黑呢,董卓就给皇帝上了一封奏表,说是山字营、北地营太过扰民,已经严令让其三日后返回并州戍边,不仅何进、袁绍、曹操等人没能想到董卓的低头、后退,刚刚入宫汇报工作的蔡邕也傻眼了,他可是明明白白被董卓拒绝了啊!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蔡邕来说,一群浑小子不再趴在帝都边上也确实是件好事,心下也大大松了口气,皇帝刘宏病逝,新皇帝登基了,大汉朝兴许自此中兴了也不一定,如此他就不会再在朝廷与那小子之间忧虑不断。 蔡邕不善军、政,精擅词赋、音律、书法,性子单纯柔和,他知道董部义从将领们更愿意争霸天下,但也能察觉到董虎的不同,知道那个小子的造不造反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朝廷自身上,只要朝廷不乱来,老老实实把天下治理的妥妥的,那个精明小子就不会乱来。 事实还就是如此,董虎不认为仅凭凉并一两百万人就能够虎吞天下。一两百万人,二十万兵马连守护数千里的疆域就极为困难。 此时的凉、并两州,不仅汉人稀少,羌胡的人口也达到了历史低谷,如此才能让他用一二十万兵马控制住了漠南漠北草原,才能控制住了数千里的疆域。 控制数千里疆域已经极为困难了,更别说虎吞天下了,而且凉并是混乱的边地,羌胡人的性子也好,汉人的性子也罢,都是一般无二的冷漠无情,一般无二的重视眼前利益,若不花费大量力气来改变百姓的性情,董虎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只要他病死或战死,董部义从立马就会成为董卓死后的情景。 而且,董部义从实力越强,对天下造成的危害性越大! 他内心里是不太重视中原王朝的归属,更为在意“凉并幽”三州,盖因此三州关乎着天下未来几百年的荣衰,甚至中原千年荣辱。 若大汉朝能够趁着匈奴、鲜卑提前进入三国争霸时,趁着北匈奴西迁后空虚时,极为重视并州、草原,若不是曹操将於夫罗、呼厨泉匈奴残部安置在太原郡,若是弄死了匈奴、鲜卑人,也就不会有了后来的五胡、南北朝。 若大汉朝极为重视辽东的治理,又怎么会有后来的高句丽、契丹、女直? 他来到了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来到了一个最好的时代。 高原吐蕃人还没有踪影,高原上只有一个“世外桃源鱼儿”的象雄部。 在北匈奴西迁过程中,极大的重创了西域各国,西域各国被西迁的匈奴人肆虐、掠夺后,虽然北匈奴最后一次西迁距离现在仅有十余年,但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遭受重创的西域恢复原有的人丁。 西域遭受重创,漠北草原更是千里无人,成了空荡荡的万里废地。 匈奴人、鲜卑人、凉州羌人都比大汉朝还要早一步进入三国争霸。 …… 董虎出生在一个混乱的世界,匈奴人、鲜卑人、羌人、汉人相继混战不休的时代,但他也极为幸运,幸运的出生在所有羌胡都极其衰落的时代。 没有机会,只是一个在混乱中挣扎求活的普普通通人,与五千万中仅剩下八百万汉民挣扎求活的普普通通人一样,他不会去考虑其他事情,能努力成为八百万幸运儿中一员,他就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儿,又如何敢奢望其他? 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降生到了这么一个残酷世界,对他又极为眷顾,给了他一个强健体魄,临洮还有一棵大树让他倚靠…… 天予不受,必受其咎! 没有机会时,董虎只会考虑肚子问题,有了机会改变历史,改变未来几百年胡人对中原王朝的影响,他自然会将“凉并幽”三州放在首位,而不是中原王朝。 这个世界是世家望族的时代,雄才大略的曹操用尽一生也未能一统天下,真的是因为曹操没有能力一统三国吗? 一个谁也不知最后能否获得的天下,一个是趁着最佳时期,一举弄死了凉并幽的羌胡,当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时,他人又会怎么选择? 别人如何选择,董虎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更为在意凉并幽三州的。 董虎更为在意凉并幽三州,先知先觉的他不愿意五胡崛起,不愿意高句丽人、鲜卑人、女直人崛起,只是此时的他还没有办法插手幽州事情,而且凉并人丁太少,凉州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乱,需要更多精力治理,治理不是单纯的把百姓整得富有,而是扭转百姓的思想,需要更多的文治教育,而这需要很长时间,甚至需要数代人治理。 正如蔡邕亲身感受一样,董虎更希望大汉朝从此雄起,从此走上中兴道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不介意自此跑到高原老老实实趴着,但这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一个王朝的没落,不仅仅只是将领的叛乱,更多的还是各种矛盾积累,是矛盾已经积累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大乱已经无可避免,但他不想在手下兄弟们面前表现出太多造反意愿来,尤其是为了私欲而造反的意愿。 天下大乱,起兵造反诸侯无数,真正为了“天下百姓”四字者几人?九成造反者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私欲?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天下大乱后,诸侯争霸,无论愿不愿意,董虎都会陷入这个漩涡中,凉并人的根性原本就不好,他是二十万兵马统领,若他这个顶层统领造反的原因是为了荣华富贵,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王朝,他这个头领一开始就三观不正,下面的将领们岂不是更加为了私欲而混账胡为? 正文 第414章 末路皇帝的两个选择 造反也要有正当的理由,为了大汉朝?为了不住分封贵族、养出无数名门望族的大汉朝? 别扯淡了! …… 大汉朝若自己不乱,董虎是不会动乱天下的,若帝国走到了尽头,他也绝对不会继续沿着大汉朝、魏晋的脚步前行,对于他来说,分封、名门望族就与亲手制造一些“寡头”势力,亲手培养一群动乱天下的诸侯没有任何区别。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德者从人直,从天下百姓之正者谓之德,造反的借口也只能是“天下百姓”四字! 以身作则,亲身为所有人做榜样,只有告诉一群凉州混蛋们什么才是“德”时,他们才会向下面兵卒传递正面的德行,由上而下,由一而众,逐渐改变凉州人的性子,凉并边地人的性子什么时候变成了“天下百姓为重”时,凉并人才不会成为另一个屠戮天下的羌胡,才会变成为天下戍边的一群人。 蔡邕的感觉没有错,若朝廷不乱,董虎是不会太过介入的,会任由朝廷运转,至于朝廷是不是将他当成小反贼,他才不会在乎这些呢,此时的大汉朝还没有对他发动进攻的能力。 何太后和宦官们都没有预想到董卓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撤军,原本的担心也放了下来,可这才几日? 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司徒丁宫、司农曹嵩、尚书令卢植、太中大夫杨彪……几乎所有人,全都弹劾宦官贪墨不法、谄媚祸国,全都一副立即弄死所有宦官架势,整个皇宫瞬间陷入惶恐之中…… 身份地位不同了,山字营、北地营始终趴在雒阳城边上虎视眈眈,这让刚刚垂帘天下的何太后极为担忧,可这还没高兴了几日呢,自己的亲大哥就要一举弄死了所有宦官,就要亲手斩去她的羽翼,她又如何不怒? 大汉朝的皇帝多是幼年登基,需要太后垂帘天下,但太后毕竟是宫闱内妇人,治理天下必须要有一些人在旁辅佐、传话什么的,而中常侍宦官就是这样的人,由太后下达旨意,由中常侍将懿旨送往尚书台,再通过尚书台向外宣旨……所以中常侍宦官极为重要。 宫内都是妇人,没有了宦官传达太后旨意,就只能用一些男人,那会不会有“y乱后宫”流言蜚语?尽斩内廷宦官,其实就是让太后或皇帝彻底成为泥雕木塑,尽管何进是何皇后的亲哥哥,那也绝对不行! 在何进得知了胡三果然带着一两万人离开了河南县后,一改之前策略,群臣不再理会张让、赵忠等人,而是将所有火力集中在蹇硕头上,先干掉“威胁刘辩皇位”的宦官,只是事情很怪异,何太后却没有当堂让人将蹇硕抓起来治罪。 张让、赵忠等人见一干大臣不再拿自己开刀后,慌乱的心脏也稍微稳定了些,但他们知道,能救他们性命的只有太后何氏和皇帝刘辩,原本还倒向董太后的他们,此时也一个个弓着身子跟在何氏身后…… 又争吵了半日,一干人众星拱月跟随着何氏进入内宫,还没等她与刘辩坐下呢,张让、赵忠等人就又趴伏跪在地。 “太后救命啊……” “行了!” 不等张让哭嚎哀求,何氏便不耐烦摆手阻止。 “只要你们日后好好侍奉本宫和陛下,大将军又怎么会杀你们?” 或许是今日朝堂上并未有人激烈弹劾张让等人的罪过,一干宦官心下稍安了些。 “我等就是娘娘、陛下的奴才,绝对不敢稍有不敬,更不敢得罪大将军……” 听了张让“不敢得罪大将军”话语时,何氏眉头不由皱了下,正待开口,一小宦官急匆匆走入。 “禀陛下、太后,车骑将军求见。” 小宦官伏地说着何苗求见,何氏默默点头。 “准。” 说罢又看向一干伏在地上的宦官。 “陛下初登大宝,你们当谨之慎之,以往的混账事情就不要做了,太皇太后那里若有什么不妥,当立即告知本宫!” 不等张让开口,段珪慌忙膝行上前。 “娘娘放心,太皇太后稍有风吹草动,奴才们绝不敢稍有隐瞒,还望娘娘怜悯,救救奴才们啊……” 一群宦官又是一阵苦苦哀求,何氏稍微劝慰了几句后,在何苗走入时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唉……” 没了外人,何氏这才露出些疲惫,一边帮着刘辩去除掉冠冕,一边叹气。 “陛下晏驾,偌大的皇宫只剩下小妹和辩儿孤儿寡母,二兄你是愿意做忠臣,还是想做霍光、窦宪、梁冀那般权臣?想让何家老少皆死?” 何苗心下大惊,忙起身跪在地上,十四五的刘辩同样吃惊看着有些疲惫的娘亲。 “太后何出此言,臣……” “二兄不必如此,此处无外人,小妹若不将二兄当成亲人,也绝对不会当面说了这样的话语。” 何氏说了这样的话语,何苗心脏却狂跳不止。 “这些日子里,蔡先生为辩儿讲了些我朝史书之事,小妹在旁听了些……” “我朝皇帝如辩儿这般年幼登基者众,天子年幼无法理政治国,由太后垂帘、戚族辅国也是不错的,大将军窦宪,大将军邓骘,车骑将军阎显,大将军梁冀、窦武……他们哪一个都贵极一时,然权倾朝野之时,亦是家毁族亡之时。” 何苗心下大恐,何氏为儿子整理了下衣衫后,起身来到何苗身旁,将他拉了起来…… “蔡博士说,权倾朝野不是他们身死的关键,肆意摆弄皇帝才是他们身死的根由!” “张让、赵忠、蹇硕等人该杀,可二兄想过没有,他们都死了后,小妹与陛下又当如何?大兄是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呢?还是那篡汉的王莽?” 何苗吓得面色苍白,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何氏伸手将他拉住,面上也多了些感慨。 “小妹和辩儿孤儿寡母的,除了大兄、二兄外,小妹还能依靠谁呢?但有些事情却不是小妹愿意看到的。” 蔡邕性子单纯些,偏偏这样的人能够感受到他人感受不到的东西,他能感受到董部义从一干将领更愿意争霸天下,也能感受到董虎又与他人不同,察觉到董虎的态度其实是与大汉朝的未来联系在一起的,大汉朝若就此转而开明政治,由此转而中兴,那小子就只会老老实实带着一帮混蛋镇守边疆,可若天下真的乱了…… 或许蔡老头不愿意看到大汉朝就此成为历史,也不愿意看到董虎成为一个反贼,自打跑回了雒阳后,有事没事就跑来皇宫,与小皇帝刘辩讲解他编纂的《东观汉记》史书,何皇后很愿意有这么一个德望颇高的老臣教导儿子,也时常在一旁听着老人讲解“汉朝那些事儿”故事。 太傅袁隗、尚书令卢植都没有蔡邕入宫勤快,这老儿也不怕他人说什么流言蜚语,几乎是一日一入宫,最擅长的词赋、音律、书法什么的一律不讲,就与刘辩讲解汉朝发生的故事,而且中心思想就是善待功臣什么的,好像很担心小皇帝要杀董虎,逼得他造反似的。 刘辩年仅十四五,但他是皇帝刘宏的嫡长子,又生长在你死我活的激烈政治争斗中,按理说他应该极为早熟才是,事实却与之相反,他的弟弟刘协远比他成熟的太多,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环境使然,刘协自幼跟在董太后身边,而刘辩自幼则是仙人史子眇的道童。 刘辩自幼被史子眇养大,身边根本没有什么玩伴,接触的又是道家“无为”理念,也直接造成了他的单纯、胆小性子,当年第一次见到董虎时,喂鸡的娃娃就差点哭了出来。 刘辩胆子怯懦了些,董虎却很满意,在他看来,天下一旦大乱,势必造就一个权臣出来,尽管谁也不知道这个权臣最后会不会取而代之,但皇帝会面临两种选择,一个是穷尽所能与权臣扯腿,一个是放手让权臣尽情施展才能,继而平定天下。 与权臣扯腿,要么权臣身死,要么权臣一刀砍了皇帝,但不管是哪个结果,帝国都不会再有中兴的机会,国运注定到此为止。天下大乱,人心大乱,一旦杀了很有能力的权臣,也绝对不会再有另一个能力权臣向帝国效忠,改朝换代也无可避免。 给予有能力的权臣完全信任,给予权臣毫无保留的支持,虽然最后有一半……甚至更高概率被人取而代之,但也有一定概率因这种完全的信任而感动了他人,继而赤胆忠心向皇帝效忠,而且即便最后被人取而代之,最终掉了脑袋,史书也会对这段“君臣”功过记下浓重一笔。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很大的原因还是帝国某些政策造成的因果,能为了天下亿万百姓而放弃权利、宗庙社稷,让天下重回平静祥和,即便死了,即便被一手扶起的权臣篡位了,也算是为历代帝王做下的混账事情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当无任何可以遗憾的。 不能容得下权臣,一旦天下大乱,不仅会让天下遭受更为长久的战乱,结果也必然被人改朝换代,连一丁点中兴机会都无。可若能够完全信任一个权臣,推心置腹给予毫无保留的支持,即便最后改朝换代了,也注定是历史上一代贤君,无形中也不知救活了多少流离失所百姓。 两个选择,或许最后的结果并无不同,意义上却有天壤之别。 《三国》已经足够证明了一件事情,刘协是绝对不能与权臣尿一个壶里的,只要给了刘协一丁点机会,权臣就是个死,但刘辩自幼经历不同,董虎反而觉得眼泪汪汪的小道童更为可爱些,也愿意与怯怯懦懦的小家伙相善。 正文 第415章 何姓与刘姓之争 自一开始时,董卓、董虎拜的就是何太后的码头,只是何太后太过左右摇摆,并未给予叔侄两人政治上的支持,也让临洮小子有些失望,这意味着未来的皇帝很难给予董卓或董虎完全信任的支持。 蔡邕知道董虎对待刘妍、刘辩亲近些,期望着利用这种亲近拴住了那个浑小子,可他不知道,昨日的亲近与今日的亲近已经完全不同了,今日的亲近更多的是怜悯,怜悯姐弟俩注定的悲剧…… 蔡老头能够察觉到董虎的模棱两可态度,却不能察觉到他对刘妍、刘辩亲近上的不同,但这不妨碍老人往皇宫里跑。 刘辩听着蔡邕讲解《东观汉记》史书,也只当一个个故事来听,性格单纯的他还没有多想什么阴谋算计,可何皇后却是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从无数宫妃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又如何不知蔡邕讲解的一些典故意味着什么? 有人说何太后、何进、何苗、小何氏四兄妹极为愚蠢,事实真的如此吗?能从宛城屠夫子逐渐成为帝国权倾朝野的人,真的蠢笨如猪?若真的这么愚蠢,何进也不会将小何氏嫁给了张让的养子张奉,也不会以病故的太尉杨赐为师,要知道弘农杨家同样是四世三公家族,在大汉朝,弘农杨家地位与鲁国孔家地位等若! 何太后、何苗兄妹相坐不语…… “唉……” 以前刘宏活着的时候,何氏只是感受到了上军校尉蹇硕给她母子带来的威胁,可经过蔡邕这些日的一个个故事后,这才发现自己母子陷入了怎样的危险境地,也不由轻叹出口。 “小妹不会阻止大兄杀蹇硕,但二兄也知,蹇硕若活着,张让、赵忠等人若活着,大兄就不会太过放肆,日后何家还能保存一家老少。” “西园八营可以交到何家手中,但不是大兄一人手中,二兄……可以取代蹇硕的上军校尉,至于张让……张让是二妹的家翁,当不会害了我何家。” 说道此处,何皇后神色郑重。 “二妹与你我是嫡亲兄妹,大兄若能心狠不顾兄妹情分而杀张让,又如何保证会将小妹当成亲妹妹,又如何保证大兄日后善待辩儿?” 何苗心脏猛然一紧,忙抱拳道:“太后说的是,那张让虽可恶,却……却是二妹家翁,确实不宜……不宜手足相仇。” 何皇后默默点头,说道:“何家是臣,到了何时也是大汉朝臣子,需谨记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之祸才是。” “臣谨记太后训斥!”何苗慌忙开口。 …… “妍儿她……她还好吧?” “太后还请放心,公主身边有郭公公和崔公子在旁照顾,当不会有任何危险。” …… “罢了……” “一切随妍儿心意好了……” 何太后心下对亲闺女有些愧疚,但事已至此,想要后悔也没了法子,或许是为了转移话题,便说起刘辩的婚事来。 “辩儿也该婚娶了,二兄可有合适之人?” 何太后一番话语彻底打乱了何苗的心绪,但此时也不得不强行甩去脑中的杂乱,认真想着合适的人选来…… “颍川唐瑁有一女,此女貌美且温良淑德。” “唐瑁?” 何太后一阵疑惑,何苗忙将唐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当年刘辩出生后,何进就成了颍川郡太守,也因这个缘故,在何进成了大将军,尤其是刘辩登基后,颍川名士往来何家也频繁一些,说到底还是想借此上进什么的。 听了何苗一番解释,何太后对唐瑁的“颍川名士”颇为满意。 “若那女子颇为不错,小妹可让人上门求亲。” 何氏还是担心何进权势太大,以至于威胁到了自己母子,原北军五营尚停留在美阳大营,雒阳的兵马只有西园八营,原本她将亲闺女嫁给於夫罗时,不仅是为了将何进留在雒阳,也是想以此拉拢住四千匈奴骑,但当山字营击败了西园八营后,刘妍就离开了雒阳,匈奴人虽然倾向于何家,但也只是向何进低头了而已,而不是臣服于帝国太后或皇帝。 刘宏活着时候,蹇硕是西园八营上军校尉,不仅督理西园八营,就连大将军何进也在蹇硕的督管之下,虽然刘宏病逝了,但蹇硕的上军校尉并未被罢职,明面上也还督管着西园八营。 只要蹇硕没有被罢去职位,这种名义上的“督管”职责就还在,从某种意义上就还压着何进一头,还在制约着何进的权势,何进自是想弄死了头顶上的蹇硕。 何太后、何进、何苗……以及嫁给太医令张奉的小何氏,四兄妹是一体的,而蹇硕更亲近董太皇太后,或者说在刘宏死后,蹇硕需要一个拥有大义名分的政治支持对象而彻底投靠了董太皇太后。 董太皇太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儿媳何氏,这不仅仅只是婆媳之间的关系,也与大汉朝的“太后临朝”政治传统有关。 刘宏少年成为皇帝,在一干太监帮助下弄死了大将军窦武,继而又幽禁了窦妙太后,之后刘宏就不愿意头顶上还有一个太后临朝,哪怕这个太后是他的亲娘董氏,那也是不愿的,也因这个原因,刘宏从来都不过问董太后、何皇后婆媳之间的争斗,很有种坐山观虎斗架势。 刘宏与董氏虽然是母子,但在政治上却因“太后临朝”惯例而是敌对关系。 何氏是儿媳,大汉朝以“孝道”治天下,按理说何氏是应该委曲求全,关键是何氏并不是大家闺秀出身,而是宛城屠户家女子,自幼见惯了卖肉之间的吵骂,性子也极为泼辣、刚强,要不然她也不会将王美人毒杀了,如此性子,自然不会忍受董氏的打压,婆媳关系也就一直不好,除了婆媳性子不和外,两个女人的争斗还关乎着未来的“太后临朝”权利争斗,是董家与何家之间的争斗。 董家支持刘协,何家自是支持刘辩,刘辩是嫡长子,继承大汉朝皇位本无可置疑,关键是王美人在怀孕时说了个“梦怀太阳”屁事,这可就要了命,“梦怀太阳”是有先例的,而且还都是姓王的美人,而第一个“太阳”就是汉武帝! 刘宏至死也没有册立太子,究竟是不是期望刘协是另一个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没人知道,总之就是没有册立太子。 一旦刘宏病逝,无论是刘辩做皇帝或是刘协,只要董氏压住了何氏,就能用太皇太后的名义垂帘,大将军也就成了国舅董重,而不是现在的大将军何进,那何氏就愿意了吗? 董太皇太后与何皇后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上军校尉蹇硕投靠到了董太皇太后名下,也就成了何太后的敌人,按理说,在何进要弄死蹇硕时,应该毫不犹豫的支持何进才对,可这只是对于何家而言,对于刘家江山,或对于何太后、刘辩本身的权利、地位却极为不利,甚至让她们母子陷入极大的危险中。 原因很简单,蹇硕是西园八营统领,他的存在实际上是何进头上的枷锁,西园八营若不遵军令,那就是造反! 制约了何进,也就是限制住了大将军的权利,内外廷也还是一个政治平衡,而何太后、皇帝刘辩则是站在一个裁判的位置上,就可以通过敲打势强的一方来彻底掌控整个朝堂,可若蹇硕死了,张让、赵忠等宦官死了,那就回到了之前的朝堂政治,就成了大将军掌控了整个外廷,是大将军与皇权之间的正面争锋,何太后、皇帝刘辩直接暴露在大将军何进的兵锋之下,这是极为危险的。 若没有蔡邕这些日往来皇宫这么勤快,何太后或许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当她意识到了现在已经不是何家与董家的问题,而是何家与刘家江山的争夺后,就不愿意让何进杀蹇硕、张让、赵忠等人,或者说可以杀蹇硕,但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取代蹇硕平衡何进的位置,而这个人就是她的二哥何苗。 何苗原本姓朱,与何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而是何进的父亲何真娶的带娃寡妇。何苗与何进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与何太后、小何氏是同母异父,从血缘关系来看,何苗与何太后更亲近些。 何进、何苗是兄弟,让何苗分掉何进一半兵权,何进也能够接受,不至于因不满而发生意外,又能无形中分掉大将军一半兵权,润物细无声做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制约,即便董虎见到这种手段,那也是极为佩服的。 何苗入宫极为及时,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带领数十大臣弹劾蹇硕贪墨不法时,何太后并未有任何动作,很有种模棱两可意思,并不是她一定要保住蹇硕性命,或是一定要弄死了他,而是在等待蹇硕对自己低头臣服,只要蹇硕愿意效忠自己,她就不惜一切代价,只是很可惜,直至何苗离开后,直至天黑也没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仅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而等来了数十个宦官的闯入,一群手举刀剑的宦官…… “太皇太后有旨!” “太后、陛下立即前往长乐宫!” 正文 第416章 婆媳两太后的对决 一阵阵让人心慌的脚步声不时响起,何氏再一次紧紧抱住身体颤抖的儿子…… “你们太混账了……” “闭嘴!那该死的何进忘恩负义,能放过爷们吗——” 何太后看向紧闭着的房门,她知道外面是哪些人…… “哼!” “诸位别怪爷们今日无礼,他何进只是宛城一屠户,能一步步走到现在,不还是咱们将他捧起来的?若不是咱们相助,就凭太后娘娘毒杀王美人一事,陛下几年前就已经将太后娘娘赐死了!” “哼!” “陛下晏驾仅数月,那何进就要将咱们全部杀死,又何曾记得往日你我的恩义?” “蹇硕你也别说这些,你愿意杀何进那是你的事情,咱们不掺和……” “赵忠你倒是奸诈,无论爷们杀不杀的那何进,你们都能捞的好处,是不是如此?” “蹇硕你大胆!” “大胆?爷们耻与你们为谋——” “砰!” 房门被人推开,张让、赵忠等人被一群手持刀棒宦官推入房内,正待大骂呢,下一刻又全都傻眼了,房内正坐着董太皇太后、何太后、皇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四人…… 一干大宦官全傻眼了,他们与蹇硕在外面恼怒话语,可不正让四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蹇硕是坐在主座上董太皇太后的人,在大将军何进脱离了内廷掌控后,张让、赵忠等人虽然没有明确是谁的人,更为亲近董氏却是真的,若他们没有在门外与蹇硕争吵,或是房内不是两个女人同时出现,他们也可以一番哭诉狡辩,可两个女人同时出现,这还如何哭诉? 若蹇硕成功杀了何进,董太皇太后获胜,大将军肯定是国舅董重,他们投靠了何太后,岂不是得罪了获胜的董家? 蹇硕没能杀死何进,大将军就还是何进本人,若他们这个时候为了活命而哀求董太皇太后救命,获胜的何进恼怒要杀他们,抱着刘辩的何太后也绝对不会替他们求情。 投靠谁? 张让、赵忠等人全傻眼了。 …… “哼!” “如此怯懦,哪里还有一丁点皇帝的样子?” 董氏突然开口,也打破了房内怪异气氛,张让、赵忠等人相视一眼,默默弓着身子站到一旁,何氏像是没有看到张让等人,脑中全是当日在河内郡时的情景…… “孤儿寡母的,突然遭受贼人作乱,害怕又如何?” 何氏轻轻推开了些儿子,看着儿子惊恐的眼神,心下有些失落,若是闺女遭遇这种变故……或许会更坚强一些吧…… “自中平元年黄巾贼造反后,黄巾贼余孽至今也未清剿干净,虎娃那孩子虽剿灭了凉州十余万贼人,但……那孩子也威胁到了长安三辅。” “内有黄巾余孽未除,外有二十万董部义从虎视眈眈,陛下晏驾仅数月,若是朝堂再有变故……我大汉朝又将何去何从?” 何太后轻声叹息,看向冷脸相视的母亲,彼此置气了十几年的女人…… “以往是孩儿多有不敬,日后孩儿必日日孝敬母亲,可否……可否就此亲近若母女?” 何氏话语一出,张让、赵忠等人全都莫名相视,董氏也没料到一项倔强不服的儿媳会低头,但下一刻又一脸的不屑。 “哼!” “现在怕了?” 何氏眉头不由皱了下,但她还是忍住了性子,正待开口…… “你只是宛城屠家女子,本就少了些教养,本宫也不愿意与你一般见识,但你看看你的儿子,又哪里有丁点皇帝的威仪?” “哼!” “按理说呢,你的儿子是嫡长子,皇儿病重时,自当册立你的儿子为太子,可皇儿直至病逝也未册立太子,你就应该知道皇儿的心意,就当知道皇位本应该属于协儿的,只要你能深明大义,将皇位让出来……” 何氏十三岁便已入宫,先生下万年公主刘妍,继而又生下刘辩,虽然生下两个孩子,但她却依然保持着极好的身材,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与之相反的,娇媚容颜总有股让人迷恋的成熟味道。 蔡老头的学问很好,这些日又往来皇宫极为勤快,何氏在儿子身旁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知道当下大汉朝正处于内忧外患风雨漂泊中,若再让内外廷动荡不止,绝不会对大汉朝江山有任何益处,这才强压着性子向斗嘴了十几年的女人低头求和。 她可以低头求和,那是因为儿子已经成了帝国皇帝,江山已经是儿子得了,低头保护的也是儿子的江山,可现在……董氏竟要儿子放弃整个天下! “哼!” 何氏秀气双眉陡然竖起。 “陛下不册立太子?若不是总有人蛊惑阻止,陛下又怎么会迟迟不册立我儿太子?” 何氏冷冷看了眼董氏身旁坐着的刘协,又看向同样竖眉的董氏,突然不屑笑了。 “母亲,你真的以为自己胜了?” “只要蹇硕、董重杀了贼子何进,本宫又如何不能获胜?” 董氏冷哼,何氏不屑弧度更加上翘,起身来到董氏身旁坐下。 “西园八校,上军校尉蹇硕、佐军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下军校尉鲍鸿、助军左校尉赵融、助军右校尉冯芳、骑都尉呼厨泉……” “呵呵……” “外廷文武皆以为内廷宦官谄媚蛊惑陛下,天下这才纷乱至此,皆要斩尽内廷宦官……” “太后我等冤啊——” 一干宦官早已习惯了婆媳两人的争斗,两女斗嘴时,他们也只是在旁弓着身子听着,可当何氏说了这些话语后,一群人全扑通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久居宫中,是知道陛下难处的,就凭府库里那么点钱财,连官吏、宫人俸禄都无法发放,今天这个造反,明日那个反叛的,奴才们即便心下着急陛下,也拿不出钱财啊——” “是啊娘娘,奴才们真的冤啊……” …… 张让哭嚎,一群宦官全都哭诉喊冤,总之他们就是不说自己的趁机大捞好处,全哭诉皇帝穷的叮当响,哭诉满世界的反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汉朝在光武帝那一代时,皇宫就是个穷光蛋,原本属于皇宫的少府落入大司农手中,盐铁专卖权至今也没收回朝廷,除了未成年人的人头税外,余者皇宫屁个收入也无……当然了,这也不绝对,毕竟党锢之时,皇帝还是抄了不少人的财产和田地的,可这么点钱财又如何支撑皇宫近万人的花销? 皇帝刘宏卖官是不假,而且一再突破限制,甚至连三公大吏也在售卖行列中,可卖官的初始行为却源自刘宏的亲娘董氏。 帝国财政早就崩溃了,卖官也不是皇帝刘宏的专利,只不过刘宏玩的大了些,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不论卖官会造成怎么样的危害,缺钱却是最根本的原因! 何皇后现在也面临这个无法回避的困难,她同样没有太好的法子,总不能让她这个太后在街上杀猪卖肉吧?到头来,还是需要卖官来维持无钱的局面,也需要一些专门惹人恨的宦官来做这样的脏活,这也是她想要保住张让、赵忠等人性命的一个重要理由,再怎么说,这些家伙算是吃饱了的贪官,换了其他人,估计会更加贪婪、肆无忌惮。 心下知道怎么回事,面对一干宦官哭嚎却不能太过严厉,只是冷哼了声,摆手挥退了他们,继续开口说着尚未说完的话语。 “外廷文武皆要杀内廷宦官,东郡太守桥瑁、河内太守丁原……还有那个董卓,他们都上表朝廷,欲要清君侧、杀宦官。” 张让、赵忠等人又要跪在地上哭嚎喊冤,何氏只是摆了摆手。 “本宫说这些,不是说本宫想砍了你们的人头,而是告诉你们,西园八营中,除了蹇硕外,即便是中常侍曹节的女婿冯芳,在这个时候也不敢与整个外廷文武、天下士人作对吧?” 何氏说了这些后,张让、赵忠等人愈发将身体弓低了些,而头插凤钗的太后则看向主座上的太皇太后。 “蹇硕就算杀了大兄何进又如何?这只会愈发激怒了外廷文武,正如当年太傅陈蕃所做之事,当年有张奂领兵逼迫,当日陈蕃围攻宫廷之事方才落败身死,可今日太傅袁隗若重做一次当年之事,谁人可阻?” “无人阻拦,蹇硕能调动的最多只有上军两千卒,而上军则要面临两万兵马的围攻!” “除了西园外,还有谁?那董卓已经将山字营、北地营调回并州,就算那董卓心怀不轨又如何?仅有五千兵卒,又如何挡的住上郡太守桥瑁、河内郡太守丁原的兵马?” “无人阻拦!” “当年有张奂领数万大军威逼,今日大将军何进一旦身死,太傅袁隗若领兵清君侧,无人可阻!” 何太后神色冷淡,董太皇太后面上依然冷漠,但眼中却难以隐藏着慌乱…… “母亲。” “你我真的要刀兵相见、你死我活吗?” “母亲真的想要无数人举刀围攻宫廷,一把火焚烧了长乐宫吗?” “这是母亲愿意看到的场景吗?” …… “哼!” 董氏猛然站起,冷脸盯着面无表情的何氏。 “你说的都很对,可那又如何?外廷文武要清君侧,与本宫又有何干?” 这话语一出,张让、赵忠等人猛然抬头,全一脸惊骇看向冷着脸的董太皇太后,他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蹇硕不过是条用过便宰了的狗,无论是否杀了何进,他必死! 正文 第417章 刘辩的处置 相比宛城屠家子的何家,董家更符合朝中各大家族的心意,毕竟董家也是名门望族,双方并无本质的区别,而何家只是宛城屠家子。 名门望族又岂会看得上寒门之人? 董氏拿出最大的杀器后,何氏依然保持着镇静,心脏却狂跳不止,知道何家这回是真的危险了,可她已经被困在了长乐宫,想要传递消息也没了法子。 所有人都被关在宫殿内,婆媳两人再如此彼此对怼,想要传递消息却千难万难,也只能待在空荡荡的大殿内,也幸好此时正值天气炎热夏季,还不至于把人冻死在房内。 婆媳俩谁也看不上谁,在各自争锋一番后,彼此谁也不理谁,一个女人搂着一个半大少年,要是董虎看到这一幕,心下对刘辩也是感慨不断,刘协仅有八九岁,而刘辩却已经是十四五岁半大小子了,在大汉朝都已经是娶媳妇生娃娃的年纪了,怎么还能躲在老娘怀里呢? 皇宫内发生了变故,若不是山字营、北地营的介入,或许这场变故在刘宏病逝时就应该发生了,正因胡三、董越所领过万兵马虎视眈眈,上军校尉蹇硕也好,大将军何进也罢,他们都不敢轻易动手,一旦动了手,谁也不敢保证董卓会不会学着当年的张奂,也来一次清君侧逼死了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或上军校尉蹇硕。 山字营、北地营的存在让所有人不敢乱动,可当董卓这么以退为进,内外廷的矛盾再也无法按的住…… 天刚大亮,大将军府就来了个小宦官,是何皇后身边小宦官,再加上昨日何苗也已经带回了何氏的允许,何进也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亲妹子商议杀蹇硕的事情。 马车来到宫门前时并无异样,而且还遇到再次跑来皇宫的蔡邕。蔡老头的人缘极好,不管是哪一门哪一派,即便是坏的冒泡的十常侍,在遇到他时也会一脸笑意抱拳见礼一番。 两人有说有笑进入宫内,大汉朝的皇宫与明清时皇宫不一样,每一个宫室大殿都是建立在高台上的,如同一个个高楼似的,需要不时爬上爬下,两人也早已习惯了这些事情,两人有说有笑,一路上也没有发现什么诡异气氛,直至一名小宦官端着个木盆突然走了出来,低着头的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何进、蔡邕…… “砰!” 半盆水全泼在了何进身上,气的何进就要大怒…… “蔡博士赶紧离开皇宫,太后、陛下被蹇硕控制住了,蹇硕要杀大将军。” 小宦官慌忙跪在地上,像是不小心犯了大错,嘴里说的话语却让何进、蔡邕大惊失色。蔡老头是个慢一拍性子的人,遇到大事就容易糊涂,正待大惊询问跪在地上不住哀求小宦官…… “你怎么回事?让本将军这个样子如何去见太后、陛下?” “哼!” 何进一甩衣袖,幸好他没忘了蔡邕。 “蔡先生快走!” 何进说了这话语后,蔡邕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也不顾其他了,脚步飞快,或许是一干准备好了杀人的宦官见他们如此,心下就知道了事情败露,数名宦官提着衣裙追赶。 “大将军且慢!太后急召大将军……” 宦官越是这般,何进越是跑的飞快,竟然不顾蔡邕了,撒丫子就跑,他这个样子也让蔡邕的魂都吓没了,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了,甩着衣摆就跑。 这人吧就是这么回事,大闺女头一回上轿时,蔡邕即便被人拿着刀子按在脖子上,他也敢指着韩遂鼻子大骂,当时是英勇无比,可事后越想越后怕,万一把贼人戳急眼了,一刀砍了自己脑袋可咋整? 有了后怕,再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可不就提着衣裙跑路了么?何进在前,蔡邕在后,两人唯恐落在最后被人砍头似的,看谁腿脚跑的快吧,也幸亏这一幕没被董虎看到,要不然还不知如何取笑蔡老头的怕死呢! 幸亏不知名的小宦官出口警示蔡邕,要不然何进这条命可就扔在了皇宫大内了。 蹇硕和二三十个手持刀刃宦官出现时,何进、蔡邕已经奔出了宫门…… “混蛋——” 蹇硕大怒,一刀重重砍在廊柱上,二三十个宦官全都面色惨白。 “现在……现在怎么办?” 一柄短剑无力落在地上,三四十岁宦官绝望看向身量高大的蹇硕…… “一人做事一人当!” 蹇硕是上军校尉,但他根本控制不住西园八营,甚至连上军营也已经控制不住,一旦他稍有调动上军营兵卒,立即就会引起袁绍、曹操警觉,这才想着在皇宫内将何进杀死。 在准备动手时,他就知道成功的几率极低,张让、赵忠等人与他尿不到一个壶里,根本不会与他共进退,无论是否杀得了何进,他都会死,但他没有任何退路,自从坐上了上军校尉后,就注定了他与何进只有一个人可活! 不反抗,他蹇硕必死! 杀了何进,他也一样会死! 蹇硕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要死,可若杀了何进,回头再杀了何太后、皇帝刘辩,即便立即身死也值得,他完成了皇帝刘宏的嘱托,将陈留王刘协顺利的推上了皇帝宝座。 没有调动任何西园兵卒,光明正大的扣押了太后、皇帝,没有留有一丁点退路! 进退都是死,成功与否同样是个死!蹇硕心下早有准备,在看到自己失败后,什么也没说,手按着刀剑大步来到紧紧关闭了一日的宫殿。 “开门!” 守在门外的小宦官不敢反抗,默默打开房门,随着房门打开,何氏心脏一阵激烈跳动,不安愈加强烈…… 蹇硕身量高大魁梧,天然带着一股压迫力,原本还有些挡在何氏面前的一干宦官,见他手按刀剑上前,全都畏惧让开了些,让帝国太后、皇帝暴露在刀锋之下…… “蹇硕你输了。” 刘辩颇为畏惧冷脸的蹇硕,何氏却与蹇硕冷漠对视十数息,突然不屑指着蹇硕手按着的腰刀。 “你是陛下信任旧臣、忠臣,或许你觉得陛下临终前也未册立我儿为太子,就天真的自以为刘协可为大汉朝天子?” “你没有杀死大将军!但你可以杀死本宫,可以弑帝!但本宫可以保证,这座皇宫内不会有任何人活命,你的小主子绝对不会活到第二日的太阳!” 何氏又指了指按着刀柄的大手,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 “你可以动手。” …… “反正都是死,真当我不敢杀一贱婢?” “你……你大胆——” 原本面色苍白的刘辩,此时竟然一脸畏惧指着蹇硕,声音颤抖、尖锐…… “父皇……父皇信任你……让……让你一宦官……做……做大将军,我朝……我朝立国四百年,从无……从无一个宦官如……如你这般尊荣,你却……你却囚禁母后……囚禁朕!” “你……你对得起父皇的信任吗——” 刘辩突然暴怒尖叫,蹇硕如同遭受了一击重击,竟不知不觉中后退一步。 “你……你是父皇的臣子,无论你今日做了如何错事,朕都不怪罪,也不怪罪跟随你作乱的人,你和你的人……为父皇守皇陵吧,这辈子……这辈子就伺候父皇好了。” “蹇硕你好大的胆子!” 张让猛然上前,指着蹇硕尖叫训斥。 “还不退下——” 张让脸红脖子粗,指着蹇硕暴怒,赵忠、段珪、张恭等人这才像是惊醒了过来,一股脑挡在刘辩身前,指着蹇硕大骂。 “陛下开恩不罪,蹇硕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认罪——” 一群宦官大怒,蹇硕犹豫数息,这才默默拔出刀刃,双手捧着跪在地上,张让慌忙拿过刀子,很是恭敬捧到刘辩面前,赵忠等人更是齐齐让开身子。 刘辩性子懦弱、孤僻,直刀放在面前,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杂乱脚步,隐隐间还有刀剑碰撞声…… “张让,你拿着此刀传旨,所有非宫廷之人皆不得踏入宫内,但凡不遵君命者,大罪。” 张让心下狂喜,忙接过刀刃。 “老奴遵旨!” 刘辩犹豫看向自己娘亲,又转头看向看过来的皇奶奶、弟弟刘协…… “赵忠。” 赵忠忙上前。 “老奴在。” …… “西园上军校尉蹇硕欲为父皇守陵,朕允了他的请辞,车骑将军何苗抵御凉州羌贼有功,督理西园各营,直领上军营,加封梁县侯,食邑八千户。” “诺!” …… “大将军何进……加食邑两千户……赐百金、锦两百匹……允佩剑上殿……” 刘辩犹豫看向自己娘亲。 “母后……” “这样……这样可以吗?” 看着儿子的忐忑,何太后从没有今日这般开心。 “我儿做的很好!” 说着,又看向跪着的赵忠。 “就依陛下所言。” “老奴遵旨!” 何氏不理会退出房门的张让、赵忠两人,看向单膝跪下了的蹇硕,脸上却多了些冷漠。 “本宫原想着……只要你自斩头颅,本宫就赦免了其他人的罪过,今陛下仁德,本宫也不再怪罪,然你终生不得踏出文陵一步!” 蹇硕沉默片刻,单膝变成了双膝跪地,低头叩拜。 “诺!” 正文 第418章 蹇硕临死的一口 “陛下有旨——” “持兵擅入宫廷者——” “大罪——” 张让心脏突突乱跳,指着何进、袁绍、曹操、於夫罗、张杨等人尖锐大叫。 “你们想造反吗——” “阉奴闭嘴——” 於夫罗“当啷”拔刀上前,张让吓得连连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 “阉奴祸国作乱,该杀……” 就在於夫罗上前一刀砍死了张让时,蔡邕突然提着衣袍跑了上来。 “住手——” 或许是之前与何进比拼赛跑来着,蔡邕此时的形象着实不怎么样,发簪歪到一边,散乱头发披在肩头,宽大衣袖也不知什么时候撕开了道老大口子,而且鞋子也少了一只。 “快快住手……” 若是换了其他人站在於夫罗面前,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将人一把推开,可蔡邕却让他有些犹豫,不是犹豫蔡老头的威望,这在匈奴人眼中屁都不是,主要还是因为老人背后隐约站着头猛虎。 拥有几十万族人时候,匈奴单于不会畏惧任何人,残存五万族人时,年轻的单于在退无可退时,可以奋力一战,可当族人仅剩下不足五千人时…… “哼!” 於夫罗收回弯刀,默默退到何进身旁,张手阻拦的蔡邕,躲在后面的张让等人全都莫名的松了口气。 蔡邕忙走到何进身前,抱拳道:“遂高还请暂息怒火,太后、陛下绝对不能稍有闪失,若……若是逼迫太紧,太后和陛下稍有意外,大将军又如何自处?” 曹操郑重抱拳道:“若是狗急跳墙伤了陛下,我等就成了谋害陛下性命叛臣,还请大将军三思。” 袁绍皱眉道:“孟德你太多虑了,那蹇硕怎么敢伤了太后和陛下……” 何进猛然抬手阻止了袁绍开口,之前因为蹇硕要害自己性命,这才大怒调兵,蔡邕、曹操的劝解让他突然发觉到了危险,何太后、皇帝刘辩哪一个都不能有任何意外,只要其中一个出了事情,对于何家来说都是倾天灾难。 何太后若死了,要么刘辩亲政,要么是董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刘辩若死了,肯定是要另换一个皇帝,无论哪一种情形,他何进的大将军也算是做到头了,而且还要承担因武力逼迫蹇硕杀人的后果。 想了明白后,何进摆了摆手,曹操没有理会袁绍乐不乐意,连忙向后摆手,许褚、夏侯惇、曹仁等人忙收起兵刃退开些,见典军营如此,袁绍、於夫罗、张杨等人也只能后退一步。 蔡邕彻底放下了心,何进却不愿意就此弱了气势。 “蔡博士,阉党话语自是不能相信,若何某不能面见到太后、陛下,如何可安心?” 就在这时,一小宦官急匆匆跑来…… “奉太后旨意,宣太傅袁隗、大将军何进、司徒丁宫、尚书卢植、太中大夫杨彪、车骑将军何苗、侍中蔡邕……入崇德殿觐见——” 众人皆是呆愣,蔡邕也没多想,提着衣摆就要前往崇德殿,众人一阵无语,不等他人开口,身量高大的卢植上前。 “伯喈且慢行,卢某与你一同。” 内廷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所有大臣们全都急匆匆跑了过来,太傅袁隗、司徒丁宫、太中大夫杨彪见卢植、蔡邕率先走了出来,相视苦笑一声,越众上前…… “大将军三思!” 就在何进犹豫着是不是抬步呢,袁绍突然开口,但还未等他劝解呢,何苗已经开了口。 “太傅大人都已经领了懿旨,兄长还是一同去见太后吧。” 何苗看了一眼袁绍、袁术兄弟后,再不作犹豫,抬步走向一干重臣,见自家兄弟如此,何进也只能暗自叹息。 “你们不必担心!” “一群阉党还翻不了天!” 今日的凶险着实吓住了何进,重重说了句狠话,又按了按腰间束带,这才龙行虎步踏入皇宫。 一干重臣刚踏入宫内就察觉到了紧张气氛,原本还低声交谈着担忧,此时全默默跟在何进、袁隗身后,可当他们临近佩刀宦官守卫的崇德殿时,反而一无所觉的蔡邕跑到了最前面…… “侍中大人觐见——” 按照官场规矩,站在前面的自然是三公级别官吏,可蔡邕心下紧张皇帝刘辩,也忘了什么规矩的,竟然第一个跑到了宫殿门口,可不就让谒者宦官报了第一个人名了么? 蔡邕管不了这么多,刚跑进殿内就看到了高高坐着的皇帝刘辩,旁边则是太后何氏,直至见到两人时,这才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臣见过陛下!” “爱卿……爱卿平身。” “谢陛下!” 蔡邕知道刘辩的性子,礼拜后退到一旁,紧接着就是袁隗、何进、丁宫、杨彪、何苗等人一一入殿,一番见礼后,也都各自寻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陛下,臣听闻蹇硕与一群阉党犯上作乱,不知此事可是真?” 何进在进入了崇德殿后,发现何太后、皇帝皆安全无恙,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但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蹇硕? “是真,然陛下已经将其治罪。” 得到了肯定答案后,何进猛然深吸一口气,再次抱拳。 “蹇硕既然谋逆作乱,请太后斩之以彰律法,当令司隶校尉严查阉党勾连谋逆之事!” 何进话语一落,太傅袁隗起身抱拳。 “臣赞同,当严查宫廷谋逆作乱之事!” “臣亦赞同。” …… 丁宫、杨彪、何苗、卢植……一一起身赞同,怪异的是蔡邕犹豫了…… “蔡侍中可有异议?” 别人都严查了,蔡邕却没有开口支持,也让一干人全都转头看来。 蔡邕犹豫起身,抱拳道:“臣以为陛下初登大宝,既然陛下已经对其处置过了,当先以陛下旨意为先……” “伯喈此言不妥,谋逆大罪若不严惩,国法又如何彰显?今日那蹇硕若不以国法治罪,明日他人再作乱谋逆,又当如何?”袁隗开口反对。 蔡邕心下赞同袁隗话语,今日可以造反不治罪,明日也可以造反,有罪不惩,那就是在鼓励他人反叛,可…… “太傅大人所言有理,然陛下已经对其处置过了,若再更改陛下的旨意……岂不是朝令夕改?正值天下内忧外患、人心不安之时……” “蔡大人此言差矣,正因天下不靖之时,方才严明立法以振朝纲,岂能有罪而不惩?”司徒丁宫突然开口反问。 司徒丁宫素来与内廷交好,但眼看着内廷要倒霉了,自然也不愿意被即将倾倒的大树砸到头上,趁着这个时候,竟然落井下石起来,看的一旁的张让、赵忠等人全都一脸的气愤。 蔡邕心下更加犹豫,即便没有自己的逃命,太后当面承认后,也足以证明了蹇硕囚禁太后、皇帝谋逆事情,犯了如此之重罪,不砍了蹇硕九族就不错了,怎么能连主犯也不砍了脑袋呢? 但他也不傻,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蹇硕是宦官,他能“勾连”谁呢?不还是内廷诸多宦官? 想着何太后、皇帝的心意,蔡邕心下叹息,嘴上还是说出不赞同丁宫的话语。 “司徒大人说的是,杀人者死,触法者罪,蔡某没有说蹇硕犯法不罪,陛下也并未没有对其惩戒,然陛下仁德……” “蔡大人是包庇谋逆作乱之人吗?” 何进猛然上前,顿时将蔡邕话语堵在了嘴里。 “陛下,还请严查谋逆作乱阉党!” 威胁话语一出,蔡邕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默默退到一边,整个大殿瞬间陷入让人心慌的死寂,刘辩也有些不安看向所有人,就在这时,一小宦官急匆匆走入大殿。 “启禀陛下!” “蹇硕上了一份奏表,言其罪不可恕,已经服毒自杀了!” 刘辩、何太后皆是一愣。 “呈上来。” 何氏开口,小宦官不敢犹豫,忙捧着竹简低头送上…… “张让。” 何氏将竹简大致看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看向了张让,张让忙低头上前。 “老奴在。” 何氏犹豫了下,将竹简送到他手里。 “与诸位大臣看一遍。” “诺!” 张让心下疑惑蹇硕上了怎样的奏表,但他不敢去看上面的内容,忙捧着竹简来到太傅袁隗面前。 “太傅大人。” 袁隗眉头紧皱,心下暗暗有些不安,但他还是一脸平静接过竹简…… “混账!这是栽赃嫁祸!” 刚看了一眼,袁隗差点没气晕了,他的开口也引起了其他人大惊,顾不得殿前礼仪,全都围拢上前观看…… “陛下!” “阉党这是栽赃嫁祸!” 刘辩哪里知道竹简上面写的是什么,可看着何进老脸涨红,心下就知道竹简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何氏却对何进的大怒皱眉不喜。 “是不是栽赃嫁祸,需要仔细查一查才能知道是不是栽赃。” 何进、袁隗、丁宫等人全都脸红脖子粗,何太后只是静静看着所有人。 “蹇硕谋逆作乱,所言所语难免多有不实,然……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西园各营皆事涉谋逆……” “诸位皆言严查,本宫也觉得需要查一查有无勾结谋逆之事,各营校尉暂去其职……” 何苗大惊失色,忙上前抱拳。 “太后还请三思……” “砰!” “三思?” “你们怎么不三思——” 何苗一句话语瞬间引爆了何太后的怒火,所有人全都大惊跪倒在地…… 正文 第419章 许褚要做主公? 何进一路阴沉回到家中,身后一干将领全阴沉着脸,刚坐下…… “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护着那些该死的阉党——” 何进出离的暴怒,自己差点死在蹇硕手里,亲妹妹不仅不配合弄死所有阉宦,竟然还要一举剥了他的所有权柄。 袁绍起身,重重抱拳道:“阉党祸国,大将军今日侥幸活的一命,若有下次,谁敢保证还这么幸运?” 何进重重一拍大腿。 “本初说的都对——” “可……可大妹不愿!” 将崇德殿上事情说了一遍,袁绍、曹操等人全都大惊失色,他们也没想到那蹇硕会这么狠。 “大妹就是袒护那些阉党,奈何?” 他何进若敢继续咬着蹇硕或内廷宦官,何太后就用政治手段剥了他在西园八营中的所有势力,虽然这有些扯淡,只要外廷文武全都支持何进,甚至袁绍、曹操一干校尉领兵对抗,仅能窝在皇宫内的孤儿寡母就算想反抗也不可能,最后也只能按照外廷的意思去做。 关键是雒阳不仅仅只有内外廷两大势力,河南县可还趴着个董卓呢,而董卓的背后还有二十万凉并精锐! 西园八营若没有与山字营厮杀一场,或者说西园八营没有战败,董卓或许没有办法节制西园兵马,关键是西园八营战败了,而且还是惨败! 面对何太后的威胁,何进也没了法子。听着他的话语后,袁绍、曹操顿时感觉棘手了…… “咱们动不了手,那就让别人动手!” 袁绍阴沉着脸,何进不由一愣。 “让别人动手?” “对!让黑山军、匈奴人来动手!” 何进、曹操大惊,不等袁绍继续开口,於夫罗、呼厨泉大怒。 “砰!” “袁本初!” “刘某自信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还要害我——” 一听到“汉人”又要坑他们匈奴人,於夫罗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皇甫嵩跑去了美稷单于庭一通蛊惑,若不是汉人征调他们去与乌丸人拼命,他们匈奴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 “呵呵……” “刘兄你误会了!” 袁绍没有因为於夫罗的大怒而不悦,反而一脸的笑意。 “太后不愿杀那些祸国殃民阉宦,可若全天下人都不满,太后还如何包庇那些阉宦?” 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哪里愿意上当,他们比谁都清楚,胡三那货之所以坐视匈奴人趴在雒阳,那是因为兄弟二人投靠了大汉朝,一旦造反…… “不行!” 於夫罗根本不理会袁绍嘀嘀咕咕说着的完美计划,冷脸向何进重重抱拳。 “匈奴人忠贞的是大汉朝,若大将军一定要让我匈奴人反叛……末将这就求见陛下、太后!” 话语说罢,於夫罗就要离开大将军府,匈奴人就剩下四千残部,根本承受不住任何与董部义从交战的风险,而且袁绍还要让他们跑去河内郡造反,真当那该死的混蛋不敢从上党郡杀入河内郡吗?吃过一次大亏后,两兄弟哪里会这么容易上了袁绍的当? 於夫罗是真的恼怒了,袁绍见他们如此,不等何进大惊,忙神色郑重将人拉住。 “是绍孟浪了,还请刘兄莫怪!” 袁绍抱拳道歉,过了数息,於夫罗方才默默点头…… “不是刘某不愿依计行事,而是临洮小儿素来与我族为仇,刘某是不可能带着族人在西园造反,这会让大汉朝质疑西园兵马的忠贞,也会给了董卓攻打西园借口,可若刘某在河内郡配合丁太守,谁也不敢保证那小儿会不会借此杀入河内。” 数年来,董卓被打压了几十年,董虎也在征募两千佣兵的那一刻开始,他也登上了大汉朝的黑名单,即便他一直窝在凉并边缘地,也始终遭受雒阳无形中的打压,叔侄两人自披上甲胄的那一刻就一直是被打压的一群人,但两人表现的极为克制。 董卓对皇甫嵩、朱儁、张温不满,召他军议时,不是迟到早退,就是干脆不去,对这些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显得极为桀骜不驯,董虎也与董卓差不多,甚至在某些方面做的更为过分,但却没有实质性的越界行为。 在一些人眼里,叔侄两人越是隐忍克制越是危险,也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借口,可若匈奴人再次造反,甚至危急到了雒阳安危…… 藏身在黑暗中的两头虎狼,又岂会错失这种机会? …… 离开了大将军府后,曹操一路不言不语,这让藏不住心思的许褚很是不解,难道不应该是大骂或气愤什么的吗? “主公,许褚有些想不明白!” 许褚突然开口,正骑坐在战马上一摇一晃的曹操不由转头看来。 “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曹操随意问了句,许褚反而被问愣住了,挠头了好一会。 “主公难道不应该生气吗?” “嗯?” 曹操自幼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娃,可他在面对性情简单的许褚时,还是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生气?生什么气?” “主公……真不生太后的气?” 许褚尝试问出了这句话语后,曹操这才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也不由轻笑摇头。 “太后所作所为并无任何过错,又有何可生气的?” “啊?” 看了眼一脸疑惑的许褚,曹操心下暗自叹息了声,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异样。 “蹇硕无论杀没杀死大将军,他都是个死……除非他能彻底向大将军低头,自此放下一切归乡养老,他才能活命。” “放下权利,放下一切,可活!除此之外,那蹇硕必死!” 曹操说道:“杀死了大将军,若没有伤及到太后、陛下,车骑将军何苗就会是第二个大将军,又岂能饶了那蹇硕?太后、大将军、车骑将军皆死,甚至陛下也身死宫内,陈留王就会继位,骠骑将军董重就会成为大将军,但你要知道一件事情,那蹇硕是谋逆造反!陈留王、董重若不杀他,他们同样是阴谋弑帝之人,即便登上帝位又如何?可否让天下人信服?” “所以,即便那蹇硕成功的杀死了大将军,即便杀了太后、陛下,即便将陈留王扶上帝位,他也必死!” “既然是必死,事败之后,又如何不敢杀了太后、陛下?若陛下身死,天都变了,大将军、车骑将军又如何可活?” “所以呢,在生死操于他人之手之时,宽恕仁德饶了蹇硕的谋逆才是最英明的决定,也只有如此,太后和陛下才能脱险!” 听了这些话语后,许褚一拍大脑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正如一伙走投无路的贼人控制的人质,若真的强硬刺激贼人,那岂不是太过愚蠢? “人无信则不立!” “太后处置并无不当,车骑将军领西园八营,何家也就掌握了西园军上下,那蹇硕即便活了下来,也成了个废人,为了个废人而让陛下威严、仁德受损,岂不是太过愚蠢?” “除此之外呢……也因陛下仁德而让内廷宦官顺利归心,内廷宦官必因此而彻底倒向陛下。” “内廷彻底倒向了太后、陛下,西园八营所有兵权落于大将军、车骑将军之手,内外廷也就被统合在了一起,彻底被何家兄妹所掌控,剩下的只需要慢慢治理天下即可……” 许褚眼睛溜圆,颇为惊骇看着曹操,但很快就又有些不解了。 “若真如主公所说,太后若是控制住了内廷,外廷又被大将军掌控,都是一家人,大将军为何……为何还要杀那些宦官?” 说到这里,许褚猛然一拍脑袋。 “许褚差点忘了,那些宦官皆是贪婪该死之人!” 听了这话语,曹操差点没被气笑了,对于玩政治的人来说,贪婪是必须要清理掉的理由吗? “你啊你……太笨!若你真的将这些事情想明白了,你也会成了‘主公’的!” 许褚一愣,疑惑道:“那些宦官到处卖官,到处搜刮民财,难道不该杀了吗?” “呵呵……” 曹操轻笑摇头,但他并不想继续解释,而是感慨了句。 “权利是好东西啊……” 许褚有些不解,不等他疑惑询问呢,曹操猛然踢动战马,一骑绝尘冲出城门…… 曹操心下极为赞同何太后、皇帝刘辩的所作所为,帝国正值内忧外患之时,稳定才是第一要务,十常侍是不好,可自光武帝刘秀建立东汉后,又有多少大将军死在宦官手里的? 真的是因为宦官权势滔天,才得以杀死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若没有背后皇帝的点头,一群宦官怎么可能杀得了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杀死十常侍,只要大将军站在皇帝面前,只要威胁到了皇帝的身死,今日没了十常侍,他日也必然会有另一个十常侍崛起,除非何进篡位! 只要熟知“汉朝那些事儿”的人,都能看到这种局面,曹操内心反对何进的激进,这么做只会逼得宦官们走投无路,只会让内忧外患的大汉朝更加动荡不安,只是袁绍袁家…… “希望不要发生太大变故……” 曹操冲出城门,向着十余里外的西园军营狂奔,脑中却杂乱无比,极为担忧朝廷发生变故,给了藏身黑暗中的虎狼机会。 四年前,曹操不会在意董卓、董虎叔侄,他们再如何跳腾也不敢直面大汉朝,任何一个高傲的世家子都不相信大汉朝会驯服不了桀骜不驯虎狼,可当董虎手握朝廷无法掌控的二十万兵马后,当董卓控制住了美阳大营数万汉兵后,上至皇帝、三公,下至文人士子,无不对董家叔侄忌惮不已。 正文 第420章 袁家的妥协与董虎的虚弱 曹操忧心,站在粗劣地图前的袁隗同样担忧看着凉州方向…… “叔父,何进已经答应了。” 袁绍将大将军府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与袁术一样,极为恭敬站在一旁,等待着当朝太傅的转身。 “本初,今日你与子师一同前往河南县,与董卓说……之前的条件照旧。” “叔父,那董卓是头狼,咱们真的有必要……” 不等袁绍开口,袁术便急不可耐开了口,可看到叔父冷漠面孔时,后面的话语竟然说不出来了。 “愚蠢!” 袁隗冷哼训斥,袁绍、袁术兄弟齐齐低头。 “今日蹇硕欲杀何进,即便太后、史侯初时为了保命而饶了那蹇硕性命,事后也应该将那蹇硕处死,可事实却与之相反!” 趁着蹇硕作乱失败机会,何进、袁隗可以将内廷所有人全都弄死了事,当年宦官能借着“党锢”对士族进行牵连打压,外廷文武一样可以使用同样法子弄死了十常侍,弄死内廷所有宦官,可就当所有人都胜券在握时,太后何氏却坚决反对! 袁隗想着今日事情,心下就有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皇帝刘宏病逝时,董卓没有任何异动,在朝堂上打滚了几十年的他就知道,只要朝廷不会发生太大变故,董卓就没有机会插手朝堂事情,蹇硕造反,只需要让司隶校尉将人抓起来,严刑拷打也好,随意做些伪证也罢,即便将内廷宦官们连窝端干掉,那也只是使用正常手段,并不会让雒阳发生太大的变故,董卓就算在河南县虎视眈眈,那也没有任何闹腾的机会。 可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该死的女人一手毁了! “哼!” 袁隗冷哼不满,对太后何氏的不满也是对袁术的浅薄不满。 “今日本是最佳干掉所有阉党的机会,然却被何太后阻止,甚至用……用那董卓接手西园,将各营校尉全部下狱逼迫,你们就当知……无论咱们愿不愿意,只有稳住了那董卓,咱们才有机会一举铲除掉所有阉党!” “哼!” “一个宛城屠家子,一个临洮董家子,他们又岂能与我等世家名门相提并论?但在事情未成功之前,就必须稳住他们!让他们为我袁家所用!” 袁隗说了这句话语后,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袁绍也彻底放下心来。 “叔父说的是,在未能尽除阉党之前,绝对不能让那董卓踏入雒阳,侄儿今日就与子师一同前往河南县,只是……若要暂时稳住那董卓,恐怕需要更大诱惑方可。” 袁隗默默点头,面无表情道:“你先从库里拿五百金,剩下的事情你就莫要多说了,只需告诉那董家子,事后他可任太尉一职。” 袁绍犹豫了下后,还是低身抱拳。 “诺!” 袁隗与袁绍交代了些杂事后,又一通训斥不务正业的袁术,足足训斥了一刻钟,这才将两人赶出了书房,一个人静静站在粗劣地图前,双眼却始终盯着凉州,盯着冀县…… 董虎不知道自己已经影响到了历史的轨迹,若是没有小公主领着胡三、董越跑去了雒阳,在刘宏病逝后,蹇硕就应该发动了宫廷政变,也只有越早动手,成功的可能性才越大。 大汉朝的政治特点就是外戚掌权,都几百年的政治特性,上至三公,下至底层百姓,所有人都会本能的认可何太后、何进的掌权,时间拖延的越久,西园八营越倾向于大将军何进,蹇硕越是没有丁点机会,也只有趁着刘宏刚刚病逝时的混乱时期才有更大成功机会,但当山字营、北地营万五兵卒趴在雒阳边上后,反而让蹇硕、何进都没有办法对彼此动手,都担心董卓是那只背后黄雀。 董卓手里有两万兵马,与西园八营形成了一个平衡,即便西园八营战力稍差一些,也因为朝廷大义缘故而达成了一个平衡,而西园八营内部又分成了蹇硕、何进双方,或者说是董太皇太后与何太后的争斗。 董太皇太后的实力是比不得何皇后的,但有董卓这个所有人外敌当面时,内部矛盾反而强行压了下来,可当董卓后退一步,让胡三、董越离开了河南县后,内外廷的矛盾瞬间爆发了,何进的强势也逼得蹇硕不得不冒险政变。 冀县距离雒阳太远,董虎即便能够得到些消息也极为滞后,但他是看过《三国》的,知道蹇硕会政变,也知道之后十常侍会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若是六年前,明知不可为,他也会尝试阻止这些事情发生,至于现在……他更愿意长痛不如短痛。 与韩遂、马腾开战的时间还是早了些,在拿下了整个河西五郡后,最佳开战的时间是秋后,是等到河西五郡收获了秋粮后,能够腾出更多运送粮食的民壮才更稳妥些。 在击败了韩遂、马腾时,留给几十万人夏种的时间已经很少了,将百姓分散到各个县城需要时间,丈量田地需要时间,即便将百姓临时安置在各县城,而不是重新营建村寨,那也要修葺因战乱损毁的县城内民宅,而这些都需要时间。 战乱初平,一切都是混乱且忙碌,而且这种忙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低效、无效的,可现实就是如此。 河湟谷地成了凉州唯一的世外桃源,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粮食,不仅府库里积攒了不少粮食,百姓粮仓内也是多的吃不了,粮多就便宜,但董虎还是给予了百姓一个“一百五十钱一石”保护价不限量收购粮食。 粮食种类不同,价格也不一样,而且还有地域的不同、产粮多寡影响,粮价从百钱至三百钱不等,对于长安三辅六七百钱一石的价格而言,一百五十钱确实是不能再便宜的价格了,可对于河湟谷地内百姓来说,无论什么时候,一百五十钱一石都是极高的价格。 大汉朝缺铜,黄河以西更是缺铜,除了部族头领有些铜钱外,百姓手里基本上都没有什么铜钱,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即便河湟谷地内有粮食,也因道路缘故而很难运送出去,从西宁城向冀县运粮,运送三石粮食,至少会有两石粮被消耗掉,也就是说,一百五十钱一石的粮食,运送到冀县就涨了三倍价格,运送到长安县时,比现在长安三辅的六七百钱一石的价格还高。 路途上被消耗掉的粮食太多了,但粮食并未凭空消失,而是被人吃进了肚子不是?他又不是为了做生意赚钱,运粮就是为了养活凉州无数饥民,浪费掉就浪费好了。 路途上的食用都是董虎的,粮食送到陇西郡、汉阳郡、安定郡各县后,百姓借的粮食、牛羊就需要还,一码归一码,他可不希望自己养出一群理所当然的刁民。 秉承着多锻炼锻炼一些年轻官吏、将领,将民事都扔给了大丫、二丫、三丫……一群丫头,就是年仅十岁的幺妹也跟个小大人似的趴在桌子上整理一些数字,除了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各营军队上外,就是整日整他的钱庄和锦衣卫密探事情,别人没做过这些事情,甚至连听说过都没有,也只能由他亲自下水摸石头过河。 进入六月时,华雄送来了封战报,是魁头四兄弟与华雄打了一场,双方交战的规模不大,只有万人的厮杀,鲜卑人只是试探性攻击,估计是想试探一下他离开后有无影响到华雄的士气什么的,交战过程并不激烈,交战的时间很短,双方并未折损太多兵马。 董虎进入凉州时,一共动用了平城两万男女青壮、朔方郡董小乙、董骨一万骑、孙牛一万步卒,再加上一些随军工匠、书生什么的,一共动用四五万人,并州境内仅剩下东线弹汗山华雄所部四五万步骑、平城一万五千步骑,漠北草原两万骑、太原郡六万屯田步卒、河套三郡的刑勇一万步卒。 华雄所部包括了五千胡骑、一万汉军骑、一万乌丸骑、董耀一万屯田步卒、董嗣孝的诸闻泽一万屯田步卒。 平城内兵卒几乎被抽调一空,仅剩下五千屯田步卒,在拿下了凉州后,另有一万河湟羌骑调往平城,共有一万五千步骑。 漠北草原有燕然山董赤所部五千胡骑、一万汉军骑,有姑衍山刘弃所属五千胡骑,共有两万精锐骑。 河套三郡、北地郡、安定郡如此庞大的地域,仅有刑勇一万屯田步卒。 太原郡境内有屯田步卒六万,但真正精锐只有原属于平城的一万屯田步卒,余者五万兵卒只能算是民壮,不仅训练时间短,更大的问题是从未真正经历过战场洗礼,与原隶属于十万黄巾军青壮屯田兵有着很大差距。 整个并州共有十五万兵马,而这些兵马是整个并州所有成年男丁,而真正可战精锐仅有十万,其中还有一万乌丸义从胡。 十万精锐,即便对于后世人熟知的《三国》魏蜀吴来说,那也是让人侧目的存在,但若看到十万精锐的防御面,就知道这些兵马实际上是不足的,而且这是董虎穷兵黩武下的极限兵力,是所有男人全部为卒的结果。 太原郡兵马动不了,漠北草原兵马顶多能对华雄侧应一二,而不是常年对鲜卑人形成强大压力,董赤、刘弃的主要任务还是镇压漠北草原,真正能对鲜卑人构成压力的就只有华雄所部以及平城兵马,但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正文 第421章 又一个女人 鲜卑人、乌丸人、羌人都是散沙,与始终都有一个统一王的匈奴人有很大的不同,鲜卑大汉檀石槐看似是鲜卑人的王,事实上鲜卑各部之间并没有内在联系,檀石槐虽然是鲜卑人的王,与乌丸各部大人并无本质上不同,是相互间没有联系的鲜卑部族推举上来的大人。 各部推举上来的大人,必须要有各部族认可的武勇和能力,一旦檀石槐的儿子、侄子们没有统领各部鲜卑的能力,各部鲜卑就不会继续认可檀石槐家族的单于地位,也就成了现在各部鲜卑四分五裂、彼此混战情形。 又因鲜卑人、乌丸人是东胡的一支,他们的祖地在辽东、辽西,在董虎抢占了漠北草原,堵住了弹汗山后路时,若平城击败了弹汗山鲜卑,魁头四兄弟就会进入北燕山,进入轲比能所部族地,若再进一步,击败了北燕山鲜卑,魁头四兄弟、轲比能就会进一步向东后撤,撤入辽西、辽东……他们会一路后撤,甚至与辽东高句丽、夫余人结合在一起。 击败鲜卑人容易,想要彻底干掉他们却千难万难,盖因为他们有退路,可以向辽东辽西丛林中撤离,甚至与高句丽、夫余人联手,而在董部义从不断东进厮杀过程中,战线会不断拉长,不仅会对后勤辎重、平城增援造成极大的压力,更为严重的是会让乌丸人冲破桎梏,会在董部义从背后迅速壮大,这与大汉朝与匈奴人打的血头血脸却便宜了鲜卑人的情形差不多。 鲜卑人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也极大的限制住了乌丸人的发展。与鲜卑全力一战,顶多可以重创,想要与干掉匈奴人一样干掉鲜卑是不现实的,而且还会让乌丸人趁机发展壮大,董虎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 董虎停留在并州,整日趴在平城盯着魁头四兄弟,整日虎视眈眈整个鲜卑族,原本如同散沙的鲜卑人就会强行压下各部族之间的矛盾,可当他离开了平城后,华雄自此采取一种防御姿态时,魁头四兄弟一定会与轲比能所部混战厮杀,而北燕山鲜卑又挡住了乌丸人进入漠北草原游牧的通道,如此就成了华雄一人限制住了鲜卑、乌丸人进一步做大,双方的厮杀只会愈演愈烈。 董虎离开并州,不仅仅是为了干掉凉州羌人,同时也是为了减少魁头四兄弟的压力,让鲜卑人各部混战厮杀,甚至将战火蔓延到乌丸人身上。 凉并的人丁太少,尤其是汉民的数量太少,只有并州人丁爆炸式增长,在数量上绝对碾压鲜卑、乌丸人时,才能进一步挤压鲜卑人的活动范围,华雄才能统领数万大军东进北燕山,只有并州汉民……或者说雁门关以北,包括漠南、漠北汉民的数量绝对碾压乌丸人数量时,乌丸人才不会成为大汉朝击败匈奴后的另一个鲜卑。 有些事情并不是杀戮可以解决的,只能用繁衍人口才能解决,他不需要华雄进一步东进厮杀,只要能牢牢钉死在弹汗山,只要为平城挡住所有的危险,他华雄就是整个天下第一功臣,远比争霸中原的意义大的太多。 看似董虎只是看了一眼华雄送来的战报,实际上他对并州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凉州,只不过有些事情不是当下可以解决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或许要用上三代人的努力。 相比并州的复杂程度,凉州的事情反而简单的多,凉州没有匈奴、鲜卑、乌丸人,也没有太过强大的世家豪门,即便原先有这样的家族,也因为数年战乱而没落、消失,此时的凉州就是一片废墟,但也正因成了片废墟,反而成了张可以随意涂画的白纸,事情反而简单的多,至于羌人的隐忧……剁手指的剁手指,烙字的烙字,会不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他才不管这些呢,反正剁手指的都是凉州羌人,而脑门上烙字的汉民虽然疼痛,在酒精消毒后并不容易感染,顶多三五日就结了疤。 羌人汉民打乱组成村寨,不允许境内任何人以任何部族形式出现,哪个不服就剁脑袋、剁手指为奴,董虎对此极为严厉,一步步前来整训的各级将领更是三令五申,第一时间内组建的锦衣卫密探也向各营通报,就是明着告诉所有人,这些密探就是为了看着他们的,哪个若敢不老实,别怪他心狠手辣不顾兄弟情分! 三丫是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只是让人没想到的,这娘们竟找了个狠人,不是别人,正是原积石山头领孟都、孟威兄弟的妹妹幺娃。 董虎早些年是贩盐驼子,需要与积石山马匪打交道,每次去积石山时,都需要用些麦芽糖贿赂一下年幼的幺娃,按理说,幺娃是孟都、孟威的妹妹,两兄弟投靠了北宫伯玉后,也应该将幺娃带在身边,可事实却不是,而是将积石山的一干老弱全都舍弃了,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 积石山的老弱较为特殊,与羌寨老弱不同,而是一群马匪抢掠的奴隶,对于马匪们来说,这样的奴隶很容易得到,只要有青壮马匪,即便积石山老弱全都死了个干净也没什么,是一群没有任何归属感的一群人,与高原奴化羌人一样,面对头领时不会有任何反叛举动,即便割鼻子挖眼睛也只会凄厉惨嚎而不知反抗,同时又极为悍勇、残忍,是一群不知生死的一群人。 积石山老弱与一代代奴化教育的高原羌差不多,与凉州境内的较为狡猾的羌人有很大区别,忠诚度、服从性远远高于其他羌胡人,若三丫不提起幺娃,这些年没见,他都将当日可着嗓子瞎嚎的丫头忘了。 幺娃现在可了不得,这丫头是积石山老弱妇孺的头领,当年的她还没有成年呢,就能把千把号人训得服服帖帖,在河湟谷地时,她就是三丫的副手,手下管着万把号人,是个极为狠辣的丫头……当然了,现在已经不能用“丫头”来形容。 凉州人几乎每个人都极为忙碌,夏种时间结束后,相互帮助营建房屋、村寨的,拖拉着马车前往河湟谷地运粮的,争吵竞争村长、里长的,兵卒剿匪……反正都挺忙的,军队需要重新打乱重组,需要淘汰一些年岁较大的兵卒,转而成为各县维持治安的衙役、捕快、守门卒,各级将领们也需要走入冀县进行重新军训、教育…… 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哪有工夫去搭理雒阳朝堂上的动荡,但董虎还是睁着一只眼睛不时瞄上一下,之后又被这样或那样的杂事分散了注意力。 “大兄……大兄……” 已经二十啷当的幺娃,距离办公大厅还老远呢,也不知道注意一些影响就咋咋呼呼跑入几十人办公的厅堂。 “大兄……” 都已经跑入了厅堂内,幺娃又大叫了一声,也让不少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各自的文案工作。其他人还能沉稳一些,董虎书桌上趴着的两个娃娃董宁、董静却像是瞅准了机会,俩小脑袋依然盯着跑过来的幺娃姨姨,直至他们的老子用手指敲在书桌上,这才老老实实书写他们的作业。 “大兄!” “唉……” 都跑到了跟前,还喊着“大兄”两字,董虎也无奈叹息了声。 “这里是咱的办公大厅,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幺娃二十出头,刚从河湟谷地押运粮食来到冀县时,头上还插着几根野鸡毛,一副羌人贵人模样,但第二日就又成了个典型的董部义从将领,只不过军中没有专门女人甲胄,显得不伦不类的,之后董虎就抽了个空帮她画了件女甲样式,让人帮她做了件女甲。 不仅羌胡军中有一定数量的女人,汉军中也有,只是羌胡军中的女人不仅要为男人清洗衣物、晚上暖被窝,白日里也会担任一些防御性质的工作,或是充当辎重兵,而汉兵军中的女人只是用来清洗衣物以及满足兵卒的生理需求。 羌胡军中有女人,主要原因是羌胡人丁不足,而汉兵军中的女人多是罪妇,是一群发配为奴的女人或俘虏,更甚者是将勇们的妻妾,但不管如何,军中的女人都是最凄惨的一群人。 早在拿下参狼谷时,董虎就有征募女人为卒的先例,而且大丫、三丫身边一直都保留着一支女卒,只是女人为卒有很大的限制,最大的限制不是她们力气不足,骑着战马高速奔袭时,即便力气不是很大,战刀也能轻易将人脑袋砍落,也能用长矛将人捅个透心凉,力气不足不是女人最大的桎梏,对于他来说,军队最重要的是合作精神,是令行禁止,是敢打敢拼,一个女人组成的小型军阵捅死一个强悍男人并不稀奇。 女人最大的桎梏不是力气弱了些,而是每个月一次的月事,很容易在激烈厮杀或奔袭、转移时发生变故,战力的波动会随着生理特点而波动较大。 董虎不禁止军中男人追求尚未嫁人的女人,但严禁任何人骚扰、欺辱军中女人,对于他来说,军中妇人任何一人,不是他的“兄弟”就是兄弟的妻女,谁敢对自己兄弟或兄弟的女人动手,都会被毫不留情的剁去手指沦为军中奴隶,对待生死兄弟都敢动手,那还有啥不敢的? 河湟谷地没有铁矿,甲胄不仅五花八门,即便是这样的甲胄也极少,当年董虎前往中原参战时,几乎将杂七杂八的甲胄都带走了,以至于谷地内很少有甲胄,即便谷地内有制造甲胄的工匠,也因材料不足而没办法制造硬质皮甲,顶多也就是用木头做成木片札甲,直至与董虎汇合后,才有了身披皮甲、铁甲的机会。 正文 第422章 董虎的官制改革 铁甲沉重,即便只是简简单单的前后背两片铁甲也与全身皮甲重量相当,女人的力量比同等体量的男人弱了不少,身上甲胄也就以皮甲为主,除了胸口有两片铜片外,幺娃的女甲都是硬化皮质甲胄,但却是鱼鳞甲,是一片片硬化皮子做成的皮甲,重量比寻常的皮甲稍重一些。 正值七月,天气还显得炎热,又不是战时期间,别人都不愿意身披甲胄,幺娃也不知是喜欢身穿甲胄,还是为了显示她的地位,整日叮叮当当的满头大汗穿着盔甲乱跑。 挨了训斥,若是换了他人,多多少少都会收敛一些,换到了她身上…… “啪!” 两封信件拍在桌案上,她的动作又引起厅堂内一些人的抬头。 “大兄,是徐晃将军送来了消息,还有……还有董中郎的消息!” 看着幺娃的样子,董虎心下一阵摇头,但还是伸手拿过信件。 徐晃送来的信件主要是关于韩遂、马腾的信息,老小子果然投靠了汉中郡太守苏固,看到这里时,他就一阵头疼,韩遂老小子也太会折腾了,竟然如此轻易说服了那个苏固,难道就不怕一群造反惯犯剁了他的狗头? 韩遂成了汉中郡沔阳县令,马腾南下进入蜀郡,徐晃暂时还没有得到进一步消息,估摸着是投靠了益州牧刘焉。 手中拿着徐晃送来的信件,皱眉了好一会,这才暗自轻叹,正要去拿董卓送来的信件呢,抬头却见脸前多了个圆脑袋…… “各郡的千户所弄好了没?” 原本还趴在书桌上的幺娃,听了这句话语后,立即就有些扭捏不安来,也不敢趴在桌案上伸着脑袋了。 “那个……还……还没弄好。” 知道她没弄好,凉州人丁太少,与其说千户所,那还不如说是百户所呢,之所以用“千户”编制,还是因为他想提前培养一些密探人才,算是多撒网的做法。 看着她终于低头老实了,心下一阵好笑,这才拿起董卓送来的信件…… “相比咱名下诸多将领、官吏,河湟谷地数年来一直蜗居一处,在军政民当中的影响力小了许多,你们刚刚走出谷地,更应该勤勉任事,只有把事情做好了,做的漂漂亮亮的,他人才不会质疑你们的能力!” “可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像一个长使吗?” 抬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大丫头,又轻声叹息。 “锦衣卫是探子,不仅对外探查敌人的军政民事宜,同时也监督自己人的不法行为,是极为得罪人的职司,面临的危险比咱这个大帅还要大一些,若不够谨慎稳重,被人当街刺杀也一点都不稀奇,可你像是谨慎稳重的样子吗?若你还是如此,咱还不如换人呢,还不如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呢……” “咱不嫁人!” 幺娃犹豫了下,又坚定开口。 “除非你娶幺娃!” 提别的事情还罢,当她听到“嫁人”两字,顿时别头不愿理会了董虎,就连董宁、董静两娃娃都抬着小脑袋,更别说在厅堂内办公的一些属吏了。 别人不知面前大丫头的遭遇,董虎却是心知肚明,她与姐姐都是孟都、孟威兄弟的亲妹妹,她的姐姐生下一子一女,在北宫伯玉偷袭积石山时,幺娃嫁给了羌人马匪小头领边巴,可当一群马匪前往金城塞时,姐妹两人都无一例外的被遗弃了,而一旦遗弃了,就意味积石山老弱妇孺最后都会被生生饿死,在他领五千骑绕道积石山时,积石山的妇孺就已经以人为食。 当年的她还小,亲身经历过被人遗弃的绝望,在幺娃心下有了阴影也再正常不过,可听着她后面一句话语,又没由来的一阵头疼。 过了好一会也没见他开口,幺娃偷偷抬头,见他紧皱着眉头盯着信件…… “那个……你若……你若死了,咱……咱愿意给你殉葬……” 董虎知道,有些阴影可能是一辈子,如果一定要淡化,也只能用时间来慢慢淡化,对于婚娶迎嫁什么的,他这辈子是无所谓了,身在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世道,谈情说爱那是扯淡,但他还是愿意看到身边的兄弟姐妹都能够有个好的归宿,至于幺娃的“嫁给自己”的话语,他根本不在意,但还是有些意外她会说出“殉葬”的事情来。 羌人头领有用奴隶或女人殉葬的事情,甚至一些汉人大家族里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却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人丁这么少,他恨不得老太太也都嫁人生娃,哪里会愿意让活人殉葬?但幺娃的话语还是让他有些震动…… “元瑜。” 在不远处办公的阮瑀听到叫自己,忙起身上前。 “主公!” …… “以帅府名义向各郡县下发一个文件,一些不合律法劣习严厉禁止,尤其是殉葬这样伤人性命的劣习,这样的事情严厉禁止,如若谁敢以人殉葬,咱就拿他家的直系子侄殉葬!” “还有!” “各郡县官吏必须通告境内百姓,以秦汉律令为准,各县必须要有百人以上人,必须要确保每个村寨都有人出席,逐条进行讨论秦汉律令刑罚轻重,将各郡县的议定情况送到冀县。” 董虎神色郑重道:“不能给咱打马虎眼,咱设立的六部府衙中,至少要有吏部、礼部、刑部以及南北镇抚司人员监督,逐条议定,每一条律令要重新解释,要严谨、细致,不能有让人钻空子的歧义,要明确解释清楚!” “由凉州所有百姓重新议定秦汉律令刑罚轻重、是否适宜当下时代,不能简简单单给咱一个‘允或不允’的结果,要有赞同或反对的理由,赞同的有多少人,反对的又有多少人,要仔细记录了清楚。” “此事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但此事却极为重要,暂时以两年为期。” 阮瑀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对修订秦汉律法感兴趣了,按理说这根本不是他能够去做的,可他也没法子,这个准反贼主公都擅自更改了朝廷体制,三公丞相变成了六部内阁了,尽管董虎对外只设了“吏礼户兵刑工”六部府衙,实际上与六曹差不多,但董虎将“六曹”的职分重新进行了归属划分,地位也大大提高了,诸如大丫兼任吏部府衙长使、阎忠兼任礼部府衙长使、阮瑀担任户部府衙长使、董小乙兼任兵部长使、寒门士子韩固担任刑部长使、主持廉县炼铁的老蔫担任工部长使,除了六部府衙外,还设立了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凉并(漠南、漠北、太原、河西、高原、陇右)六个直属总管府。 董虎是所有人认定的准反贼,不管是雒阳朝廷,还是董部义从上下,除了他自己外,就是枕边人大丫、三丫也认定了他是个小反贼,所以他再如何瞎整胡搞也没人反对,相反的,军政民律体系内所有人都挺支持他胡搞的。 六部府衙是大汉朝“六曹”的升级版,三公被浑小子直接去除掉了,他又不是皇帝,也没资格整什么“三公”来,但却设立了一个内阁,由六部府衙长使担任阁老,选出一个首辅两个次辅,与后世的内阁体系差不多,平日里六部各自管各自的,将各自的请奏送到次辅手里审批,审批过关了再送到首辅手里,首辅同意后,再送到董虎手里盖上大帅印信。 首辅肯定是大丫,阎忠、阮瑀担任次辅,一个是在大汉朝官制体系中做了十几年的官吏,一个是董虎较为看重的年轻士子,一老一少搭配也算是不错,只不过阎忠现在还在张掖郡安抚民心,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次辅也就只剩下了阮瑀一人。 六曹的地位被大大提高了,隶属于文官体系的官吏自然是极为满意的,若不满意,那也是对一些官吏的资历不满,是文官体系内的事情,而不是对内阁、六部府衙有什么不满。 军方同样也有诸多提升,兵部、五军都督府、六个直属总管府以及二十个副将的任命,军方在职位上也都有一个较大的提升,所有人也都任由他瞎整胡闹,反正大汉朝的官制也就是这个样子,州牧是可以自己选拔自己的官吏的,一群人虽然觉得六部内阁什么的是有些怪异,各个衙门的人也还是本能的按照“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叫法,但不管怎么说,主公和他们在一个大厅中办公,刻意提高他们的地位却是真的! 阮瑀是蔡邕的得意弟子,若无意外的话,他最多也就是一个“御笔”存在,想要获得一个很高地位是别想了,而董虎却在一年内将他从一介草芥提拔到“次辅”高位,心下对不靠谱的主公还是颇为感激的,听着他要重新修订秦汉律法,很有些犹豫。 “主公,修订律法……是不是可以暂时缓一缓,朝廷……朝廷会恼怒主公的。” 阮瑀声音放低了些,董虎眉头微皱了下,身体向后依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一起…… “元瑜,你怎么看待秦法严苛?” “啊?” 阮瑀一阵错愕,董虎抬头看着自己较为看重的青年,笑了笑。 “秦因苛法而兴,亦因苛法而亡。” “你有没有想过里面的原因?” 正文 第423章 绝对威望 阮瑀好像并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一旁坐着的小董宁突然抬起手臂。 “爹爹前日与宁儿说过,爹爹说秦人性子悍野不易被约束,若不严厉,若不‘杀人者死、触法者罪’严肃律法,很难约束性子悍野的秦人,不能约束住秦人就始终动荡不安、隐忧不断,别说争霸天下了,嬴姓一门能在秦地保住自家性命就不错了。” 听着儿子的聪慧,董虎心下大喜,很是揉了两下小脑袋,看得小二子董静不乐意,跑到他身边就要往怀里钻,直至自己脑袋也揉了几下后,这才老实坐在一旁,老老实实写着刚刚蒙学的两个大字。 后世教师的孩子,即便资质差一些,学习成绩也不会太差,不是因为身为教师的父亲对学生藏私,而是因为教师每每需要批改作业到半夜,身传言教下就影响到了孩子。 董虎知道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这才整了这么个大厅,六部府衙都要与他一起办公半日,剩下的半日时间才是各自回府衙办公,两个到了蒙学的孩儿也老老实实趴在他书桌上。 “呵呵……” 见到小二子老老实实书写大字,再次揉了下他小脑袋,这才看向神色肃然的阮瑀。 “富长良心,穷**计。尽管这话语不算全对,但也有一些道理。” “凉州地贫人穷,很容易因为些许财货而伤人性命,是极为难以治理的地方,所以要严厉律法惩戒不法,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只有严厉执行律法、公正执法,才能逐渐约束住性子悍野的凉州人。” “约束住了不易管教的凉州人,凉州就不再是动乱之源,约束住了公卿王侯违法乱纪,秦人才能上下一心,上下一心,秦国自此而兴盛。” “至于秦法严苛,确实严苛了些,但元瑜应当知道一件事情,乱世当重法!” 董虎莫名叹息一声。 “现在不是乱世,但对于凉州来说,当下就是刚刚经历了数年战乱的乱世,所以要用重法强行建立起被贼人毁掉的秩序,只有尽快建立起秩序来,才能让百姓心安耕种、放羊,凉州才能逐渐恢复正常。” “咱没有出生在当时的秦国,不知道具体情形,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需要用重法来建立、凝聚崭新的秩序,若是律法不严厉、不能让人敬畏,就没人当一回事,就会有层出不穷的内乱、扯腿的内耗事情发生,对一个国家权力来说,对于无以计数弱势百姓来说都极为不利。” “但是呢,元瑜也应该能从咱的话语中听出一些言外之意,乱世用重典,若天下不是乱世之时呢?是不是就应该使用一些宽恕仁德以安民心?是不是就应该给予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宽松环境?” 董虎说道:“秦以苛法而兴,自有兴盛的道理,以苛法而亡,亦有败亡的道理,现实情形不同,就要采用不同的应对法子。” “杀人者死,触法者罪,给予每个人公正是律法存在的意义,同样的,律法因人的存在才有了意义,也必须让所有人认同,至少要让大部分人来认同,所以要重新修订律法,一些太过严厉的可以消减,一些不合时宜的也可以去除,但也要根据现实情形适当的增加一些。” “整个凉州自己制定、认可的律法,日后哪个家伙若敢触犯修订后的律法,那就是与整个凉州所有百姓作对,再依法砍他们的脑袋,那也是活该!” 阮瑀原本肃然的面孔,听着“砍人脑袋”话语后,也露出苦笑来,重典不重典的且不论,关键是主公可以砍人脑袋! 不管怎么说,阮瑀算是认同了董虎的话语,抱拳答应。 “诺!” “阮瑀回去就与六部府衙商议此事。” 董虎点头道:“此事极为重要,但不能影响到了百姓的耕种,轻重缓急你要妥当安排。” “诺!” …… 阮瑀抱拳退回办公桌后,董虎拿出一个记事本,将律法修订的事情记录下来,而且还在画了个五角星特殊标志,一边将极为重要的事情记录下来后,一边低头开口。 “你现在也有二十出头了,嫁给咱……你顶多是个妾室,还要喊阿结‘四姐’什么的,可若嫁给他人……咱给你寻个年轻才俊,做个正室夫人不好么?有咱这个大兄给你撑腰,哪个又敢欺负你……” “大兄你……你答应了?” “你……” 董虎一阵瞪眼,最后又莫名叹息。 “庞德是咱手下大将,日后定然是……” “咱看不上那憨货!” 董虎差点没被气哭了,庞德是能单挑关羽的家伙,个人武力值恐怕还在张辽、徐晃之上,怎么到了这丫头嘴里就成了憨大个了呢?当然了,董虎也认为庞德是有些愣直,要不然他也不会抬着棺材寻关羽拼命。 “虎娃……” “嘚嘚,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大兄”不好使,就又变成了“虎娃”来,董虎拿着董卓送来的信件,表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幺娃像是吃定了他,凑到他脸前…… “三丫姐说了,锦衣卫太过重要,一开始时只能是咱们自家人统领,咱是南镇抚司长使,夫……夫君……你真的愿意让他人掌控南镇抚司?” 董虎突然发现,以前可着嗓子瞎嚎的丫头真的长大了,竟然学会了威胁。 “梆。” 董虎抬手敲了一下狠的。 “整日就知道瞎琢磨,把事情做好了才最重要!” 幺娃有些没弄明白他的态度,犹豫说了句“阿结四姐”试探,结果却被不耐烦的他摆手打断,最后只得无奈离去,终了也没弄明白他是答应了还是拒绝。 “唉……” 看着她离开了厅堂,董虎这才轻声叹息,正如他所说的,锦衣卫密探的职权很大,后世大明朝可以允许他人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但上面还有一个司礼监下辖的东厂督理。 锦衣卫的职权很大,很容易利用职权强按着他人低头,能在私下里形成一股他人难以应对的强大势力,任谁督理这样的机构都不安全,这才让司礼监宦官们督理,相比盘根错节的外廷文武,依附在皇权身上的宦官要纯粹的许多。 《三国》夹杂着太多的阴谋背叛,董卓若提前知道了王允算计,又如何能身死?若李傕郭汜不被人算计,又如何反目为仇? 《三国》名臣谋士若过江之鲤,阴谋诡计更如天上繁星,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旦他离开了凉州涉足天下争霸之中,谁也不敢保证背后是否还依然稳若泰山。 董虎极为自信,无论他身在并州,或是身在凉州,他都能镇压的住一地稳若泰山,哪怕他什么都不做,整日待在床上与几个女人生娃娃,凉并也不会有哪个敢反叛。 并州也好,凉州也罢,都是被他揍过一遍的,二十万董部义从在根子上都是他的俘虏,都是用击败后的俘虏训练成的兵卒,兵卒不乱,任谁也甭想造反! 可若他离开了冀县,离开了凉州,就如董卓身死后的情景,二十副将中没有一个人是拥有绝对威望的,想要让其他人听令哪一个人是极为困难的,一旦被人挑唆、挑拨,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反叛,或是彼此混战。 董虎需要留下一个相对权威的权利机构,一个可以按地住所有人的权利机构,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六个总管、二十个副将、董氏钱庄就是这个权利的核心,而锦衣卫又最为特殊,是督管所有人不法的机构,在大帅府支持下,权利几乎是无限的,也被他最为看重。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太过特殊,为了维持权威性,必须要由董虎最亲信的人来担任,除了他的女人外,别人根本没办法担任,但又因“得罪人”特性,大丫是二十万兵卒的主母,是居中“调和”中间人般存在,自是不能兼任太过得罪人的锦衣卫指挥使的,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三丫较为合适。 三丫出任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是具体做事的人,可以让董箭担任长使一职,南镇抚司的职责是监督北镇抚司,以及人员任免、考核事情的,这个职位的人不仅要给予董箭更多的工作支持,还需要压得住他,对北镇抚司一些过激行为,或不法行为进行限制,更不能让南北抚司联合在一起,如此人选就不好选任了。 最初的十副将,任何一个都有资格担任南镇抚司长使,但这些人都是统兵大将,董虎自己的人手还不足用呢,自是不会浪费培养了将近十年的统兵大将,其余有资格出任这样职司的就只有“白马义从”的老将们,但这些老将都在并州镇守,有他们镇守并州,镇压那些年轻将领,并州才足够的让人放心。 除了这些人外,其余人……包括留守在河湟谷地内数年的“董姓”兄弟姐妹,他们都不行或不合适,不是因为没有能力,也不是不够忠诚,而是因为他们的资历不够,或者说他们在二十万董部义从的军中资历不足。 大丫、三丫……以及董重的媳妇二丫,他们都是河湟谷地一系的代表,董虎虽然没有明着说,但他的做法确实有增加河湟谷地一系人员权利的倾向,而这也是权利平衡的一种手段。 三丫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长使是董箭,董箭算是并州董部义从一系,南镇抚司长使由河湟谷地一系出任也在所难免,三丫也能通过南镇抚司来节制北镇抚司,但河湟谷地一系的威望不足,他们一直都窝在谷地内,不似董虎在外面南征北战,所以这个南镇抚司人选就成了一个让人头疼的事情,除非有外在的威望加持,诸如“董虎的女人”名分加持。 大丫、三丫若是普通女人,即便再如何的聪明睿智,她们也甭想按的住几十万精兵悍将,她们自身没有这个威望,但她们的男人有这个威望! 董虎有镇压二十万董部义从的绝对威望! 正文 第424章 雒阳北大火 在幺娃说了最后的“威胁”话语后,董虎突然发现,或许只有什么都不懂的苦娃最省心外,余者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主,这一刻,他突然羡慕起曹胖子来,那货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而他与董卓、何进都是一般无二的情况,根基太浅,可用的家族人员太少。 想着董卓仅有一个弟弟董旻一个女婿牛辅,何进仅一个弟弟何苗可用的悲惨结局,董虎就一阵挠头,董卓的信件写了满满,可他却没有看到一个字来,正待叹息又要娶一个让人头疼的女人时,却看到两个儿子竟学着自己挠头恶习…… “唉……” “好的不学尽学坏毛病!” 董虎揉了儿子脑袋后,最后也不得不甩掉脑中烦人杂念,认真观看起董卓送来的信件,他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天要变了……” 董虎轻声叹息,信件上的内容不是很多,对“以退为进”事情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最多的还是向他讨要更多的支持,不仅是兵马的支持,还有钱粮的支持。 早在征募两千佣兵时就已经决定支持董卓了,兵马、钱粮什么的也算不得什么,只需让人通知一下大公子董瑁即可,当然了,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雒阳的局势,按照董卓送来的信件上内容,以及他这段时间里得知雒阳消息,躺在一群女人中间时,还没忘了与董卓书写了一封回信。 这段时间里与几个女人胡闹的确实狠了些,不仅大丫、三丫有了孕吐,就连苦娃也跟着有了反应,躺在几个女人中间时,他也没法子再胡来,原本他是不准备在睡觉前写信的,可一群女人也不知是真的担心他受了委屈,还是想着为家里添丁加口的,竟打起让他与“成年”的阿结同房,幺娃的事情还没找她们麻烦呢,竟又打起阿结的事情来。 阿结是地地道道的政治联姻,当日的董虎很难应对白马羌,不仅仅因为他在河湟谷地刚刚进行一场屠戮,在谷地内别说根基了,羌人心下怨气又怎么可能短时间内清除呢?这些还只是河湟羌和高原自身的事情,皇甫嵩招抚韩遂、边章等人,不就是想给他制造个敌人吗?若白马羌与他开战,谁敢保证朝廷不会支持白马羌?谁又敢保证韩遂不会趁机落井下石杀入河湟谷地? 能够稳固当日的情形,就只能说服白马羌,在白马羌老王提出联姻时,哪怕阿结是个吃奶的女娃,他也只能接受! 七八年过去了,阿结也成了大汉朝法定意义上的及笄待嫁女子,可在董虎眼里,那还只是个女娃,哪里会这么愿意低头的,有些灵魂上的心理障碍,并不是这么容易迈过去的。 别看董虎五大三粗、一脸胡须显得多大似的,事实上大丫、苦娃、三丫在身体年龄上都要比董虎年长,而且大丫、苦娃都要大了他五六岁,即便是孟都的妹妹幺娃也与他身体年龄相当。 来到了这个世界,见惯了生死离别,见惯了女人的地位是如何的底下,也见惯了“兄终弟及、父死子继”下的事情,即便让他娶一个带着个娃的女人,他也不会觉得多么羞耻,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愿意娶一个带娃的女人都是受人尊重的,只有德行很高的人才愿意做这种事情。 战乱之下,流离失所的妇孺太多,董虎很愿意军中兄弟多娶几个这样的女人,尽可能地多保住一些孩童性命,可若让他支持娶一个身体还没张开的女人,他是极为抵触的,这么做,不仅不会增加人口,因为即便顺利生下第一个孩子,也会因孩子体质较差而早夭,基本上很难有效增加人丁。 反正几个女人一提阿结的事情,他就有些烦躁,还不如用“董卓”为借口写一封回信呢! 信件写了两封,董卓、董瑁父子各写一封,第二日便让人送了过去,之后他就不怎么愿意搭理了雒阳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事情也就这回事,有些事情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又何必费那个劲呢?有这个闲心,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稳固凉并百姓呢! 信件沿着渭水道进入长安三辅,又一路向东越过潼关,之后百十个信使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晋阳,一路继续向东前往河南县,当信使尚还未进入河南县呢,雒阳城北天空火光映照半边天空,京城大恐…… 河南县数千兵卒奔出城池,为首大将身量魁梧,不是神色郑重的董卓又是何人? “报!” 探子上前拜倒。 “禀将军,雒阳并未发生大火,也未有任何厮杀,是黄河沿岸渡口有人大肆纵火。” “多派些人去查探,本将军要知道是谁在纵火!” “诺!” 探子抱拳后,又纵身上马,带着数百骑向着邙山方向狂奔离去,一干将领却与董卓一样,默默看向北面赤红天空…… “文和。” 董卓皱眉开口,后侧一人上前,不是别人,正是董虎一直想捆绑起来的贾诩贾文和。 “主公。” 贾诩上前,董卓皱眉片刻…… “叔颖送来消息,说太后不愿何进一举杀了内廷所有宦官,大火又是自邙山方向燃起,想来是那丁原充贼逼迫太后之举……” 董卓突然发现有些棘手了,董旻从雒阳送来的消息里,除了他董卓逼近了雒阳外,还有河内郡太守丁原、东郡太守桥瑁,若是何太后承受不住压力,同意了罢免了所有中常侍,或者答应了外廷杀死所有宦官,外廷就会很轻松地赢下这场争斗,雒阳也不会发生了内外廷刀兵相见的厮杀,那袁隗会答应支付给自己的太尉承诺吗? 贾诩好像知道董卓在想着什么,犹豫说道:“在各渡口纵火,想来是那丁原打草惊蛇之计,是故意惊惧太后缘故,只是……此时还请主公三思,一旦这个时候投靠宦官,主公可能要背负天下骂名啊!” 不听这话还好,听了后,董卓很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来,若内外廷激烈厮杀在一起,他就能趁机统领五千兵马杀入雒阳平乱,只要五千铁骑进入了雒阳,跑去了函谷关的胡三、董越立马就能随后进入,两万精锐钻入了雒阳,那袁隗老儿就算想要再耍弄自己一回也休想! 可看着这架势…… 上军校尉蹇硕自杀了,内廷宦官将西园八营的兵权丢了个干净,已经没了可用兵马来与外廷文武厮杀,何太后、皇帝一旦要全部杀死内廷宦官,这几乎就是手到擒来的胜利,根本不会造成雒阳的任何震动。 能让内外廷发生激烈厮杀的情形,只有内廷手里有一支兵马,关键是现在内廷宦官屁个支持也没了,若是他不将胡三、董越调走,让胡三领着山字营投靠内廷宦官也就是了,反正虎娃那小子根本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任何人。 可现在咋整? 董卓眉头拧成了老大的疙瘩,最后又是一声长叹。 “唉……” “若是那浑小子在这就好了……” 即便之前不知道“浑小子”是谁,跟在董卓身边有一个月了,贾诩难道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吗?而一干凉州将领也都是一脸的苦笑不已。 “唉……” “再等等好了。” 董卓此时也没了法子,总不能让他真的造反吧?他是几十年的老将了,何进、袁隗的小算计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董卓、丁原、桥瑁现在都算是“清君侧”的一员了,可清君侧是这么好玩的吗? 中平元年凉州造反,韩遂用的借口就是清君侧杀宦官的借口,冀州刺史王芬预谋造反,不仅要清君侧杀宦官,还要另换一个皇帝! 清君侧……说好听些是为国除害,直白了说就是造反!即便现在成功了弄死了宦官,成了干掉祸乱朝纲宦官的首功大臣,最后董卓、丁原、桥瑁三人也甭想活命,而且还是诛九族的结果! 在汉桓帝刘志之前,虽然也有宦官与一些大臣联手弄死大将军的事情,但朝堂的政治始终都是皇帝、后戚轮流掌权的,皇帝年幼无法掌权,大权都在太后和大将军手里,大将军权柄一时无两,可随着皇帝长大,一旦成功夺回权利,后戚大将军若是识相的,自己拿刀子抹脖子了事,否则就是夷灭九族。 董卓、丁原、桥瑁清君侧,顺利地帮助大将军何进掌控了天下大权,即便天下不会因此而动荡不已,大汉朝依然还会继续延续下去,皇帝刘辩不会长大吗?刘辩若死了,下一任皇帝掌权后会放过何家?会放过董家、丁家、桥家这样的敢用兵威逼雒阳的将领、太守?若不把他们全都夷灭九族以儆效尤,日后如何保证他人不会再寻个借口清君侧? 这还是皇帝要杀三人、灭三人一家老少,大将军何进就不会灭了他们三个家族了?今日他们能清君侧杀宦官,谁敢保证明日他们就不会清君侧杀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清君侧是个万能借口,今日能用这个借口杀宦官,明日就能以此为由杀任何人!敢用这样借口的人也必须弄死以儆效尤! 董卓被人按着三十年了,又如何看不出何进、袁隗本身就没安好心,但他也有自己的算计,可谁又能想到,蹇硕怎么就这么容易死了呢? 以退为进的计策是成功的,胡三、董越若不后退一步,蹇硕可能还活蹦乱跳呢,只是何进技高一筹,竟然轻轻松松拿回了西园八营所有兵权。 一干凉州将领颇为失落,一旦外廷轻轻松松获得了这场胜利,他们可能还要返回长安三辅,或者被朝廷发配回原地凉州。 正文 第425章 逼宫 诸多将领跟在董卓身后,心下各有忧虑,跟在董卓身边多年,能够看出当下对自己的不利,眼看着就要无功而返,也都有些情绪低落。 “嗯?” 武威人王方惊愕看向城门外一队人,突然碰了碰一旁的胡轸。 “将军,那些人怎么看着像是虎娃的兵?” 王方惊愕开口,他人也都看到了城门外的一群人,距离稍远时还无法看得清,当一群人看清楚了战马两边悬挂着怪异“裤腿”时,也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董部义从一员。 知道一队信使是董部义从军中一员,董卓也没有往董虎身上去想,以为是胡三、董越的信使,当一人来到近前时,这才发现不是。 “亲军营马四见过中郎大人!” 董卓心情不好,也不认为董虎会有多大的事情,接过信件才叹气一声。 “虎娃那里还好吧?” “凉州无事,中郎大人不用担忧。” 董卓默默点头,这才摆了摆手,随手将信件塞入怀中后,忧心忡忡踢马走入城内,一群将领默默尾随入城。 此时正值天干物燥时节,也不知道是丁原没有控制住火势,还是故意让雒阳城能够看到北面大火,黑夜中,北面天空赤红如血…… 一人心情不好,十余披甲将领全都默默无语走入烛火通明的厅堂,歌姬们全都低头默默站在角落里,没人敢大声喘息。 “唉……” 董卓叹息一声,刚饮下一口酒水便将酒樽扔到小几上,抬头却看到一群手下个个情绪低沉,想了下,又突然笑了。 “呵呵……” “想继续压着咱们?哪有这么容易,那丁原、桥瑁敢充贼造反,难道虎娃就不敢吗?惹毛了老子,老子就让那丁原有家不能回!” 董卓心下担忧袁隗再一次耍了自己,可自己也不是没有筹码,丁原敢冒充“黑山伯”焚烧黄河各个渡口威逼雒阳,难道自己就不能照做一次吗? 一干将领听到这话语,精神不由一振。 “你们不用担心,袁隗、何进若敢再耍咱,咱就让虎娃领兵进入长安三辅、河东、河内郡,看谁最后倒霉!” 董璜大喜,忙起身道:“叔父妙计,朝廷根本奈何不得虎娃,让他去做这些事情最是稳妥!” 徐荣、胡轸、樊稠、张济等人相视后,全都默默点头,正待开口应和…… “嗯?” 董卓猛然站起,或许是灯光太暗缘故,竟在一群人面前大步走到不远处的烛火旁…… 众人不知道信件上究竟写了什么,只见董卓像是有什么极为难以决定的事情,当众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也不开口说话。 “徐荣。” 董卓脚步一顿,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贾诩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指向徐荣,徐荣忙起身上前…… “这……这……” 看罢信件后,徐荣竟不知该说什么了,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低身抱拳。 “虎娃所说太过匪夷所思,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宦官……那个,末将也不敢肯定,还请主公自行决断!” 董卓心下没由来的烦躁异常。 “见了那小子,咱一定打他板子!如此要命的事情,怎么还不把事情说了清楚呢?” 众人一阵疑惑,又都苦笑不已,不用说,肯定是董虎又说了什么重大事情,他人不敢开口询问,董璜犹豫再三…… “叔父,虎娃可是……可是不愿拿出钱粮?” 众将一愣,是个傻子也能从董卓的异样中看出些信件端倪,若是钱粮的事情,董卓能这么焦躁不已吗? 董卓皱眉不悦,一屁股坐在草团子上。 “虎娃话语里不清不楚的,说是让咱什么都不用去做,啥时候看到雒阳燃起大火,等到一群宦官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后,咱去救驾就行了……” “什么——” 一群人轰然站起,就是毒士贾诩也猛地站起,全一脸惊骇看着焦躁不已的董卓。 不等他人开口,胡轸上前道:“主公,大将军已经完全掌控了西园兵马,丁原又在今夜纵火逼迫,一旦太后畏惧应允,十常侍立即就人头落地,又怎么可能杀得了大将军?” 即便是贾诩也不得不点头赞同,通过董旻传递的消息中,所有人都知道何太后护着张让、赵忠等人,任谁弹劾都没有用,如此就只有“清君侧”吓唬人一条路可走。 东郡太守桥瑁驻兵成皋虎牢关,河内郡太守丁原屯兵雒阳北面黄河渡口,再加上董卓趴在河南县,三个“清君侧”的家伙自“东、西、北”三个方向兵临城下合围雒阳,一旦造反,雒阳就真的危险了,如此情形下,何太后惊惧放弃十常侍也再正常不过了。 中常侍蹇硕死了,十常侍没了外在的兵马支持,若再失去了内廷何太后、皇帝刘辩的支持,外廷文武所有人都要举刀弄死了他们……要兵马没有兵马,内外廷没有一个人支持,这种情况下,十常侍又如何咸鱼翻身?如何能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 所有人全都一脸的疑惑不解,董卓更是焦躁得不行,可董虎对此事只是一笔带过,重点是说凉州多么困难,要铜钱是没有的,但可以让太原郡给他运送一些粮食,但此事也需要“叔父”进入雒阳城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时,太原郡兵马不宜进入河内、河东郡。 董卓心下生气,他若钻进了雒阳城内,那还需要钱粮支持吗? 钱粮事小,顺顺利利成为帝国太师、相国才是关键,可…… “砰!” 董卓一巴掌拍在小几上,一脸的气愤。 “这么大的事情,虎娃怎么就不把事情说清楚了呢——” …… 众将全都低头不语,原本想开口说“虎娃是不是弄错了”什么的,听了这话语,一个个的也不敢多嘴了。 “哼!” “樊稠、胡轸!” “从今日起,哪个再敢混账胡为、骚扰百姓,一律给咱抽三十鞭!” 董卓心下有火撒不出来,樊稠、胡轸不敢反抗,齐齐抱拳。 “诺!” 董卓又转头看向徐荣。 “徐荣!” “末将在!” “连夜前往潼关,令董越领北地营缓行前往长安县,一旦得了咱的军令,由你亲领山字营前来雒阳与咱会合,北地营要第一时间控制住长安县!” “诺!” 董卓很难相信董虎的“同归于尽”话语,但他又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现在是“清君侧”的一员,丁原不在黄河各个渡口放火还罢,放了火后,丁原这个“黑山伯”反贼算是坐实了,他董卓和桥瑁也算是“反贼”中一员了,在这个时候,即便是何进私下里让他们“清君侧”的,也绝对不会让三人任何一个走入雒阳内! 想走入雒阳,只有雒阳自身发生了变故,如此才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到了那个时候…… 力强者胜! 董卓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没了第二个选择,只能将信件上的话语当成真的,想到这些…… “王方。” 王方一愣,忙上前拜倒。 “末将在!” 董卓一把扫掉桌案上酒水,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书写信件…… “两封信件,一封是给牛辅的,一封是给虎娃的,信在人在,人死信毁!” “连夜送去!” 王方不敢犹豫,忙上前接过信件。 “谨遵主公令!” 王方不做犹豫,转身大步离去,董卓又看向武威人李蒙。 “李蒙。” “末将在!” “河内郡不安全,走弘农郡前往晋阳,务必在十日内将信件送与我儿!” 李蒙重重抱拳。 “诺!” …… 董卓一连送出三封信件,皱眉了好一会,心下还是满满的疑惑不解,张让、赵忠等人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丁点反抗机会?至于一群宦官在皇宫内杀死何进……董卓是不信的,何进就算再如何愚蠢,也不大可能在这种绝对碾压情形下,还如此阴沟里翻了船。 仔细与一干将领嘱咐了又嘱咐,将所有人全都赶了出去后,董卓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厅堂内,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最后还是没有一丁点底气…… 董卓失眠了,年过五十的他已经没了年轻时的充沛精力,可他还是一夜辗转难眠,二十里外的雒阳城内,与他这般的难以入眠的还有很多。 何太后、皇帝刘辩惊恐不安,不仅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司徒丁宫、尚书令卢植、太中大夫杨彪……等人跪在崇德殿内,张让、赵忠、段珪……一干中常侍宦官也齐齐趴在地上哀求……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此之时,只有立即处死祸国殃民的十常侍,如此才能平息将士们的怨气,才能让天下忠贞之人诚心事朝!” “还请陛下三思!” 谏议大夫种劭伏地不起,小脸煞白的刘辩惊恐看向一旁的娘亲,何太后同样不知该如何决断…… “蔡……蔡爱卿以为当如何?” 何太后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到了蔡邕身上,所有大臣全都转头侧目,这也让蔡老头冷汗直冒。 “陛下……” “蔡侍中。” 蔡邕刚开口,袁隗一脸冷漠开口。 “今黄巾余孽未除,凉并又落于心怀叵测虎狼之手,朝廷内忧外困之时,正需忠贞之人上下一心。” “蔡侍中!” “真的还要让祸国阉党居于朝堂,让天下忠贞士人彼此相怨为仇吗?” 蔡邕正待辩驳,一旁的卢植突然将他拉住,看着默默摇头的好友,蔡邕轻叹一声,默默低头不语…… 正文 第426章 何家兄弟的激烈冲突 不仅只有十常侍,数百宦官哭声震天,最后还是在所有人冷漠目光下默默离开皇宫…… 大将军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兴奋说着今日的大获全胜,袁绍“砰砰”拍打了数下小几,举着酒樽站起,原本还嗡鸣的大厅陡然一静。 “诸位皆知阉奴祸国殃民,死在此等恶贼手中清正士人不知凡几,若不一举杀之,天下士人又岂会心向朝廷?” 话语刚落,与张让有大仇的王允站起应和。 “本初说的没错,阉党为祸天下甚久,不除此等贼子,天下戾气又岂能平复?” 两人开口,厅堂内全是嗡鸣赞同,人群中的曹操却皱了下眉头,起身向连连点头的何进抱拳开口。 “操以为,国之巨贼,当以国法杀之,如此方能让天下人信服大将军公正!” “好!” 何进猛然站起。 “本初、子师最是清廉公正,明日大朝之时,本将军必向朝廷举荐两位大才督查阉党不法,定能一举尽除国之巨贼!” 何进话语说出,厅堂内全都是点头叫好,即便是王允也像是极为满意,袁绍的眉头却莫名的皱了下,而曹操的的表情更是怪异,但也就一刹那。 所有人都很兴奋,欺压了文人士子几十年的宦官终于要一扫而空了,一二十人饮酒了大半夜,何进才醉醺醺将人送走,至于宵禁…… “呵呵……” 何进心下欢喜,在婢女搀扶下来到后宅,但却意外的见到自己弟弟站在院中。 “叔达,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何苗心下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默默将婢女挥退,一个人搀扶着他走向书房。 “兄长,你可有忘了咱们兄弟只是宛城屠家子?” 在厅堂上时,所有人都对自己巴结奉承,何进心下正爽快着呢,骤然听了何苗话语,脸上就有些不悦来。 “你不会又要放过那些阉奴吧?” “糊涂!” 何进不悦训斥,何苗心下暗自叹息,但还是一边搀扶着他一边开口。 “你我兄弟皆是宛城一贫贱屠户,若非张让、郭胜等人,你我又岂能有今日富贵?” 何进一听又是这样话语,心下顿时不喜来,手臂一摆挣脱,或许是饮了太多酒水,也获许用了太大力气,若非何苗反应快些,他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兄长不愿意听过去的事情,叔达就不说这些了,兄长是大将军,肯定知道西园每个月需要耗费多少钱粮,若宦官不四处卖官捞钱,兄长如何养活西园兵马?” “府库里没钱了,兄长即便杀了张让、赵忠等人,他们家中钱财又能供养西园兵卒多久?朝廷官吏要发俸禄,宫内需要钱粮供养,钱财又从何而来?” “没了张让、赵忠这样的宦官四处捞钱,难道要你我兄弟搜刮钱财?若你我兄弟真的这么做了,朝中大臣们又岂会答应?你我皆是宛城屠家子,又如何面对衮衮诸公、天下百姓的不满?” 何进眉头愈加紧皱,过了好一会…… “莫说了,府库没钱与为兄何干?这些都是司徒、司空的事情!” 何苗心下一阵失望,没有钱粮如何会让兵卒满意?何家今日得了大将军的权势,明日又当如何?心下叹息,但还是再次开口劝解。 “兄长,可否饶了张让、赵忠等人,即便让他们拿钱赎罪,自此成为一介百姓也成。” 何进不悦道:“若是你我兄弟放过了他们,天下文人士子又岂会满意?” 何苗突然松开了何进手臂,脸上也多了些不悦。 “兄长,你真的要将何家推向死路吗?” “死路?叔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进暴怒。 “你说的对,你我兄弟都是宛城低贱屠家子!正因为你我都是屠家子,如此才需要天下文人士子的认同!只有如此,你我才能被他人看得起!我何家才能自此跻身世家名门——” 何进暴怒,何苗一阵冷脸沉默…… “兄长,可否放过了张让、赵忠等人?” “一群祸国殃民的阉奴,叔达你为什么……” “因为他们死了……你我都得死——” 何苗突然暴怒,太后亲妹妹已经明确说了清楚,蹇硕可以杀,但是大将军必须是两个人! 一个何进,一个何苗! 何苗怕了,丁原充贼焚烧黄河各渡口威逼情况下,在这么多大臣逼迫下,太后亲妹妹还是如此护着一干宦官的命时,他是真的怕了,害怕有一日,自己亲妹妹、亲外甥下令屠了他何家老少。 “兄长……” 何苗语气舒缓了些。 “张让、赵忠、段珪等人已经被大妹赶出了皇宫,日后也与寻常百姓等若,若大兄真的想要了他们的命,私下里寻人将之杀了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何苗苦笑摇了摇头。 “二弟替他们求情,不仅仅是因为二妹嫁与张奉,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多次出手相助你我兄弟,更多的……更多的还是因为我何家老少的性命!” “你我比不得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那些人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又有哪一个不是权倾一时的大将军,又有哪一个不是落了个家破人亡?” “大将军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他们都与你我兄弟相若,家中皆有宫中太后之女,可他们哪一个不是死在皇帝之手?” 何苗叹气道:“大妹一再坚持护着内廷宦官,因何?还不是担心你我兄弟权势太大,威胁到了大妹、辩儿的生死?” 何进猛然抬眉,不悦道:“叔达这话是何意?你我兄弟何时对大妹、辩儿不利了?” 何苗默默点头,说道:“你我兄弟是没说这样大逆不道话语,可大兄却要一心杀死张让、段珪等人!而他们是大妹一心要护着的宦官!” “叔达你……” “大兄!” 何苗猛然抬高声音。 “若是大妹要杀我,不管是不是因为我贪赃枉法,大妹就是要杀我,兄长又一心要保着我性命,若是大妹与群臣都要杀我,兄长会如何做?如何想?我若死,兄长日后可还有脸面继续做大将军,可还有脸面继续留在朝堂上——” …… “哼!” “陛下初登基,大妹初为垂帘太后,若连身边一个老奴都保护不住,大妹和辩儿的威严何在?” “日后谁才是大汉朝天子——” “是兄长还是辩儿——” …… “兄长要杀张让、赵忠、段珪等人,大妹若一开始便已同意,杀了也就杀了,可若大妹不同意,你我兄弟就不能轻易去做!” “今日你我若一心要与大妹、辩儿作对,府库里没钱,陛下小金库已然空荡荡,正如兄长所说,府库里没钱不干你我之事,是司徒丞相责任,是大司农无法征收到赋税,可西园两三万兵卒不这么想,宫内宫外守门兵卒也不这么想!兵卒只会伸手向你我讨要!” “司徒丁宫就是没钱,司农曹嵩打开仓库任由大兄去拿也是没有,到了那时,数万兵卒举刀前来问你我讨要钱粮,兄长又当如何?” “兵卒若在雒阳作乱,百官弹劾要杀你我,大妹、辩儿就是不愿为你我开口,又当如何——” 何进张了张嘴,别说各地尚未完全清除掉黄巾余孽,也不提董虎、董瑁兄弟占据凉并之地,仅仅当前雒阳兵马就不是朝廷能够养活得了的! 说一千道一万,没钱养就没办法养兵,除非西园立即散去七成兵马,皇甫嵩手里的数万汉兵也要立即散去,只有散去这些兵马,大汉朝的糟糕财政才能勉强维持现状,可若真的如此,大将军何进的兵权尚不如董虎手下一员副将,真的沦落至此,何进还是大将军吗? 不解散西园兵马,就必须要有个“黑脸”的人来扒拉钱财,党锢抄了清流党人的家财也好,卖官搜刮百姓钱财也罢,在朝廷没有开辟出一个不伤民劳财的财源之前,朝廷就必须要有一个四处搜刮钱财的存在。 见何进终于有了犹豫,何苗再一次开口劝解。 “大妹已经应允了兄长,没了张让、段珪之流,兄长就已经是了大将军,又何必如此落井下石?你我也会因此落了个薄情寡义之名,于你我名声又有何益?” “这些事情不说也罢,我就说眼前的现实,司农府库里没了钱粮,陛下的万金堂也已空空,朝廷已经没了钱财可用,今日你我兄弟若将张让等人全都杀死,若真的到了无钱粮而让兵卒作乱地步,你我兄弟又当如何?” 何进算是听懂了何苗的担忧,在外廷文武的支持下,他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可这只是帝国权利之争,帝国崩溃的财政收入却是现实,也是极为致命的事情! 皇帝卖官不是刘宏的专利,只是刘宏卖官卖的肆无忌惮而已,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帝国糟糕的财政。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样的权力才是真正权利,可若没有人也没有钱的权利,那不是权利,而是伸着脖子让人砍的坑! 何进心下犹豫,满朝文武皆厌恶宦官掌权、贪财,可也不得不承认,正因这些家伙在贪财的同时,也往皇帝内库送入了不少钱财,而这些钱财又转而成了供养西园八营的兵响,一旦弄死了这些宦官,日后的钱财又从何而来? “唉……” 何进心下暗自叹息,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若那些阉奴愿意彻底放下权利,兄长……可以饶他们不死。” 见他终于放下了杀人念头,何苗也将心放了下来。 “杀了张让、赵忠等人,虽然可获得天下士人称颂,可治理天下却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朝正值内忧外患之时,还是稳妥些才是。” 对于何苗来说,只要张让、赵忠等人愿意放下权利,杀不杀他们都没了太大的意义,有意义的是帝国需要保留一群四处扒拉钱财的人! 正文 第427章 甩开臂膀单干的袁绍、王允 皇帝年幼,太后垂帘,但太后必须要通过内廷宦官来传递懿旨,而何进、袁隗要将宦官全部弄死了事,甚至不惜私自调动外军“清君侧”威逼,可即便在这种情形下,何氏还是没有答应处死张让、赵忠等人,而是将他们赶出了皇宫。 罢去了十常侍所有职司,看起来杀不杀他们也没了太大的意义,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何氏就是不点头杀人,也表明了保护内廷宦官的一个态度,今日赶走数百个宦官也因外廷文武的逼迫,是一群“清君侧”的兵马逼迫,等过了这个艰难时节,来日再整出个“十常侍”也不是不可以。 对于何太后而言,没了宦官帮助,她的垂帘也只是个泥雕木塑,太后的权利只是个摆设而已,不仅她这个太后成了摆设,儿子刘辩也是一个摆设,从大将军窦宪开始,数代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都是死在内廷宦官们的手里,内廷宦官的存在保护了皇权存续,一旦没了宦官,日后的皇帝也休想借助宦官的手再次杀死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仅权利本身,何氏就不会答应何进、袁隗杀死所有宦官事情,除此之外还涉及困扰了朝廷一两百年的糟糕财政。 何苗担忧的没有错,董卓上位后,在刀兵强压下,权利之大难以想象,可那又如何?不还是灭了雒阳一千多家富户?不还是四处挖人家坟茔搜刮钱财?不还是铸造了无数小钱? 董卓刀兵强按之下,不大肆增加赋税就不错了,哪个家族敢给他“逃税”借口?可即便如此,董卓也没有能力稳住糟糕的财政危机,更别提屠夫子何进了,他何进即便成了真正大将军,一年半载后,雒阳必乱! 当然了,董虎即便听了何苗话语,也不认为是多么高明的计策,此时的天下已经不是数年前的天下,刘焉提出“州牧”大吏后,手握一州兵马大权的州牧,又哪里会允许宦官贩卖一地州牧所掌控的官职。 对于董虎来说,改变糟糕的财政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话虽如此简单,可做起来却千难万难,若背后没有一个极为强势且坚定不移的帝王支持,想要改变糟糕的帝国财政几乎是痴人说梦,董卓、曹操、袁绍、刘备、孙权……都没能从根子上解决这个难题,他们在争霸的过程中,看似经济有所恢复,实际上还是因为死了太多的人,有了更多田地可以让穷人耕种,而不是彻底改变“分封”制度,也没有改变世家豪门手握大量土地、人丁的现状。 这些诸侯们都改变不了现状,何进、何苗又何德何能? 董虎不会认同何苗的话语,用卖官来解决钱财的不足,不仅不能扭转乾坤,反而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但他在千里之外,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会搭理,他们爱咋整咋整。 何太后虽然没有立即将十常侍抓起来或砍脑袋,只是将他们的职司剥夺了个干净,只是将数百宦官赶出皇宫,但对于外廷文武们来说,这却是一场重大胜利,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定能一举弄死了所有宦官。 第二日,何进果然在崇德殿上荐举一群人,诸如袁绍任司隶校尉、王允任河南尹、袁术再任虎贲中郎将、平津都尉桓典任钩盾令、在渡口放火的丁原任执金吾、朱儁任城门校尉、侍中杨奇任卫尉…… 袁绍、王允一个是司隶校尉一个是河南尹,两人算是总理宦官贪污不法的事情,尽可能地把所有宦官全都一网打尽,是干掉宦官们总掌大局的领导。 有了大领导,还要尽可能避免宦官们冒险反抗不是?袁术、桓典、丁原、朱儁、杨奇就是避免宦官们狗急咬人的小弟。 原本由持兵武宦把守的内宫城门,全部被虎贲中郎将袁术选调两百兵卒更换,由袁术执掌内宫各门;原本由宦官出任钩盾令的,则由平津都尉桓典担任;袁术、桓典两人控制住宫内一切安全事情。 丁原刚刚在渡口纵火威逼雒阳,暂时是不可能进入雒阳的,但他之前就有调张杨入雒阳,执金吾掌武库、巡禁,张杨领千卒入城巡逻各处街道。 袁术、桓典控制住皇宫内,张杨确保城内各街坊安全,卫尉杨奇、城门校尉朱儁牢牢控制雒阳十二城门,整个雒阳城从内之外全都被袁术、桓典、张杨、杨奇、朱儁控制了个死死,即便原本应该是宦官掌控的内宫职司也被外廷牢牢控制,如此情形下,张让、赵忠等人即便想反抗都没了一丁点机会,别说是大将军何进了,即便是董卓在得知了崇德殿上的任命后,也仰天长叹…… 万无一失啊! 外廷文武极为满意、兴奋,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可就当袁绍、王允准备用正常“律法”手段一举弄死了所有宦官时,谁也没意想到屠夫何进再一次犹豫退缩了…… “砰!” “屠夫子……” “不足与之谋——” 袁绍出离的愤怒,控制住了皇宫大内,控制住了武库、城内各街道,控制了十二城门,不就是为了杀死所有宦官吗?到了最关键、最后一步…… “何进不足信!” 王允一脸阴沉。 “本初,到了这个时候,若不一举荡平祸国殃民的阉党,天下士人又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你我?” 袁绍心下窝着股怒火无处发泄,一脚踢翻小几。 “绍又怎不知阉党祸国殃民?可……可那屠夫子再次反复不愿,奈何?” “奈何——” …… “奈何?” “哼!”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又岂能容许他何进说停就停的?他若不愿,咱们就再推他一把!” 王允冷脸开口,袁绍一愣,沉默数息…… “想退一步……” “哼!” 袁绍对何进很是失望,冷脸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阉党继续祸国殃民,绍今日就与丁原、董卓、桥瑁书信,让他们继续前来雒阳,看他何进还如何后退!” 王允皱了下眉头,说道:“朝廷已经下了旨意,丁原出任执金吾,他便有了理由领兵前来雒阳,但那董卓实乃虎狼……” “呵呵……” 袁绍不屑轻笑。 “子师不用太过担心,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那董卓即便再有虎狼之心,朝廷又岂会让一董家子成事?” 袁绍极为自信,皇帝刘宏病逝时,董卓拥兵两万都不敢乱动,内外廷胜负已分,仅有五千骑的董家子,又怎么敢领兵造反? 王允张了张嘴,但想到西园内两三万兵马时,最后还是赞同了袁绍话语,可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时,还是再次皱眉开口。 “丁原纵火尚不能让太后当场羁押了一干阉党污宦,董卓、丁原、桥瑁再进一步……恐怕也很难让太后答应,还需让天下忠贞之士上表诛贼方可。” “子师所言不错,但你我威望不足,还需让叔父应允。” 袁绍只是个晚辈,在他还没有入主冀州之前,他那点威望根本指挥不动各地州牧、太守。 凭借着内廷宦官支持,何家兄妹可谓平步青云,在黄巾军造反后,何进突破了桎梏成了大将军,但这个大将军却是有名无实,何家兄妹也站在了内廷宦官的对立面,双方进行了数年的权利之争,直至皇帝刘宏病逝后,双方才彻底分出了胜负。 若势均力敌之时,为了完整的大将军权利,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何进都会毫不犹豫弄死了所有宦官,可胜负已分,内廷宦官已经彻底低头,而且雒阳内外都已经被他完全掌控,还有必要对宦官斩草除根吗? 董旻将崇德殿、大将军府的消息送入河南县,董卓老脸阴沉不定,对于一个三十年官场老油条来说,袁绍、王允算不得什么,一个司隶校尉一个河南尹只是用来干掉所有宦官的工具,这些年里,刘宏利用“党锢”抄家、流放了太多的清流党人,卖官之下更是不知搜刮了多少钱财,不知制造了多少不法惨事,即便不屈打成招,也能轻易利用刑狱弄死所有宦官。 董卓对袁绍、王允不是很在意,但他极为看重袁术、桓典控制住了皇宫,看重张杨控制住了城内治安,看重杨奇、朱儁控制住了雒阳十二城门,这些人控制住了雒阳内外,张让、赵忠、段珪等人即便是狗急跳墙,他们也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袁术控制了各处宫门、桓典在皇宫内来回巡视,两人掌控了皇宫;张杨在皇宫与外城之间巡视,避免了一干宦官相互勾连聚集家仆反叛;杨奇、朱儁又控制住了外城十二城门,避免了雒阳之外的阉党入城支持造反。 如此严密控制,张让等人想反叛也没有任何机会,已经完全成了待宰猪羊,别说董卓了,任何人看到这种形势,都不会认为张让等人能杀了何进。 可…… 董卓眉头紧锁,再一次从怀里拿出董虎的信件,翻看良久…… “唉……” 董卓再次当众一声长叹。 “每次关键时候,虎娃他就给咱瞎整胡闹!什么时候不能揍那韩遂?非得在这个时候?打跑了那韩遂老小子,凉州就那些屁事,用得着他整日盯着吗?” 董卓心下生气,董虎只是将“十常侍与何进同归于尽”一笔带过,话语不清不楚的,若局势有利于内廷宦官还罢,可偏偏却是何进控制了雒阳内外,连皇宫大内都已经被看押了个死死,还有个屁翻盘机会! 正文 第428章 “帝党”一系的袁家 确实,即便董虎看到了袁术、桓典控制住了皇宫,他也会怀疑《三国》里的情景,但谁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袁术、桓典、丁原、杨奇、朱儁都是清流党人,宛城屠家子何进真的能够完全控制他们吗? 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先后与外戚大将军窦宪、邓骘、阎显、梁冀捉对厮杀、对怼,四世三公的袁家真的愿意向屠夫子何家低头臣服吗? 不知道,至少董卓不敢肯定这样的事情,所有人只是看到了袁术、桓典、张杨、杨奇、朱儁五人已经调兵控制住了皇宫内外,即便何进也有绝对的自信,自信即便他举刀砍死所有宦官,宦官们也不敢反抗。 董卓焦躁……甚至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顺顺利利弄死了张让等人后,自己又将做如何的选择?难道还要让人打压到死吗?难道真的要起兵造反吗? 心下焦躁、迷茫,最后只能通过骂几句“浑小子”来发泄,可在第二日袁绍送来一封信件后,董卓露出一些笑容来。 “呵呵……” 送走了信使后,董卓终于放下了心,从事贾诩却紧皱着眉头。 “主公,此事恐怕不简单。” 董卓饮了口酒水,脸上满是得意。 “大将军已经控制住了皇宫内外,若真的想杀了张让等人,哪里又需要调咱与那丁原前往平乐观?” 说到这里,董卓心下又是一声冷哼,领兵征战了这么多年,他当然能看出袁隗对他的警惕。 平乐观在雒阳城西一里处,而河南县与平乐观之间还夹着西园两三万兵马,一旦董卓与丁原一同领兵驻扎在平乐观,两人的兵力不仅相当,更为重要的是西园八营还趴在两人近侧,这就相当于董卓完全被三万兵马彻底看押了起来。 想着袁绍送来的信件内容,董卓心下便是一阵不屑,脸上却没有太大变化。 “何进若要一心杀张让等人,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可袁绍却来信与咱,自然也是那袁绍私下里自作主张。” “丁原充贼纵火,定是为了声张虚势惊吓何太后,而今日又要调咱前往平乐观,当是那袁绍逼迫大将军杀张让等人。” 众人一阵默默点头,他们能从董旻送来的信件中轻易判断出来这些事情。 贾诩神色郑重道:“主公所言甚是,只是……我军若前往平乐观,恐对主公多有不利。” “哦?文和说来听听。”董卓郑重了些。 贾诩抱拳道:“正如主公所说,丁原充贼纵火当是声张虚势,当是为了逼迫太后杀贼以安天下民心,今日信使前来,虽是以‘大将军’为名调我军前往平乐观,实则是那袁绍私下里所为,逼迫大将军杀贼以平民怨。” 董卓小眼睛眯起…… “可以得罪一个被人控制了的太后,却不能轻易得罪正当势头的大将军。” “文和是这个意思吧?” 众人心下一惊,但又默默点头,何进的所作所为表明了要控制住整个雒阳城,就是要成为真正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逼迫这样的大人物真的好吗? 就在他人皆有些不安时,董卓却不屑撇了撇嘴,昨日夜里辗转反侧,嘴里更是不知骂了“虎娃虎娃”多少次,何进已经控制了整个雒阳城,张让等人哪里还有丁点反抗的机会? 可当袁绍送来信件后,他就隐隐感觉董虎的判断是对的,四世三公的袁家或许从一开始就将何进当成了个替死鬼。察觉了袁隗、袁绍的心思后,他对贾诩的话语也不怎么在意。 “大将军送来了军令,咱们就不能不前往平乐观,诸位需仔细准备,随时听咱的军令!” 众将疑惑相视,一时间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但还是齐齐抱拳。 “诺!” …… 若了解袁家崛起的历史,董卓或许不会这么焦虑,袁家自第一代家主袁安开始,袁安、袁敞、袁京、袁汤祖孙三代分别与大将军窦宪、邓骘、阎显、梁冀斗了个你死我活,直至桓帝刘志弄死了大将军梁冀,开启了党锢后,大汉朝的权利争斗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袁逢、袁成、袁隗三兄弟才不再与外戚大将军对怼争斗,反而成了朝堂上的“骑墙人”家族。 在桓帝刘志没有党锢之前,大汉朝的权利争斗实际上是“皇帝与外戚”之间的争斗,朝臣与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对怼,无论是不是因为外廷文武之间的权利争斗,都可以将袁家划拉到“帝党”一系,也因这个原因,虽然袁家在窦宪、邓骘、阎显、梁冀时代,都遭受到外戚不同程度的打压,但只要皇帝胜出,袁家总是能够重新获得帝宠而重新崛起,可随着刘志、刘宏两代帝王先后开启了党锢,宦官借助党锢而极力清除异己登上权利巅峰后,大汉朝的权利之争变成了“内廷宦官和外廷文武”之间的争斗,而皇帝则站在了“裁判”的位置。 在桓帝刘志之前,皇帝是权力场上的拳击手,在党锢之后,刘志、刘宏成了拳击赛的裁判,从某种程度上,皇权得到了极大的巩固,这也是为何皇帝刘志、刘宏能肆无忌惮的原因,想干啥就干啥,哪个若敢叽叽歪歪,立马就放狗咬人! 权利拳击赛的规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袁安开始,袁家三代人都与外戚大将军对怼,算是“帝党”一员,可刘志、刘宏两代皇帝更亲信内廷宦官,而且刘志、刘宏两代帝王至死也没有让大将军窦武、何进得到完整的大将军权柄,袁隗袁家又与谁斗? 帮着宦官与大将军窦武、何进斗个你死我活? 那岂不成了铁杆阉党一员?岂不是自绝于天下士人? 有皇帝刘志、刘宏的强力支持,在宦官利用党锢排除异己时,袁家只能为了自保而成了骑墙人,四世三公的袁家又岂能真的甘心做个骑墙人?在黄巾军造反时,刘宏彻底解除了党锢,袁家也正式加入了大将军府,站在了对抗内廷宦官的前沿。 有皇帝刘宏的支持,十常侍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外廷文武即便上下一心也难以抵挡,四世三公的袁家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与大将军何进对怼、打擂台,可这是内廷宦官占据绝对优势情况下,一旦外廷文武一举弄死了所有宦官,大汉朝的政治争斗就又回到了“皇帝与外戚争斗”的轨道中,有着与大将军对怼优良传统的袁家,真的会心甘情愿臣服屠夫子何进? 以史为鉴,皇帝年幼时,大将军在本家太后的支持下能够权倾朝野,可随着皇帝年岁渐长、亲政后,大将军没了强有力的政治支持后,能够得到善终的少之又少,跟随大将军的各个家族也会面临着成年皇帝的重点打压,家族败落几乎无可避免,反而每每与大将军对着干的家族,即便在权利争斗中失败而衰落,也会因为皇帝亲政后而再次崛起,四世三公的袁家就是这样的起起落落家族,一旦弄死了所有宦官,也就是袁家与何进彻底决裂的时候。 只要是知道袁家的历史,就能判断出袁家与何进并不是一条道的人,若一定说是一条道,那也是在弄死宦官这条道上是一路人,别说董虎没有注意到这些,董卓也疏忽了这些陈年旧事。 董虎是根据《三国》电视剧得出的结论,他的出现确实影响到了一些人、一些事情的轨迹,但他一直待在大汉朝的边缘地带,对雒阳政治本身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他不认为何进还能活着。 对于他来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只要何进与十常侍拼了个同归于尽,董卓就是注定的董太师、董相国,可他的“结果论调”却与董卓看到的现实情形有着很大的差距,至少在看了董旻送来的消息后,董卓就不认为十常侍还有“同归于尽”的能力,连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 群臣跪谏,何太后最后也没同意杀了张让等人,但也将他们全都剥夺了职司,全都赶出了皇宫,宫内宫外都被何进牢牢控制住了,十常侍就算有心杀了何进,那也没了能力和机会,又怎么可能是“同归于尽”的局面呢? 现实的情形与董虎的结论有很大的出入,董卓的焦虑也让他难以入眠,可当袁绍又送来了一封调动军令时,他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十常侍并非不能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而这个条件就是袁家的态度,四世三公的袁家若是真心臣服了何进,十常侍不会有哪怕一丁点杀何进的机会,可若袁家心怀不轨,搂草打兔子,想要做螳螂背后的黄雀的话,控制了皇宫的袁术、桓典只需要推波助澜,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信已经控制住了皇宫的何进,很可能就阴沟翻了车,死在一群宦官手里。 当袁绍送来一封调令后,董卓就意识到了袁绍与何进不一条心,董虎送来的“同归于尽”意外也就有了很大的可能发生。 当然了,董卓更愿意意外发生,若不发生意外,他又如何有杀入雒阳城内的借口? 送走了信使,再一次写了封弹劾宦官奏表,原本以为还需要等待些时日,可董卓哪里想得到,意外会这么快发生。 正文 第429章 何进身死 一连数日,除了张让的儿媳小何氏跑到何进的母亲面前哭诉外,雒阳毫无任何异样,甚至皇宫内到处都流传着一群宦官的惶惶不得安的可笑举动,或许是张让等人的凄惨让何太后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了见张让等人最后一面,可谁也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让等人在见了何氏最后一面后,自此十常侍成为过往时,意外发生了…… “张让你……你要造反吗——” 何进大惊失色,上一刻还在力劝亲妹妹杀了十常侍,可这在一刻,就在他准备出宫时,一群举刀宦官拦住了去路。 “何进……” “你该死——” 张让出离的愤怒,何进能走到这一步,几乎全靠着他们这些宦官生生抬起来的,可谁都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准备归乡养老了,这该死的混蛋还与何太后说要杀他们,若不是亲耳听到,谁又能相信? “孩儿们——” “何进与蹇硕勾结谋反,杀了他——” 张让的声音尖锐,愤怒的脸颊爬满了粗大血管,一两百宦官与他差不多,全都一脸狰狞,何苗这边说放过了他们,何进那边就劝说何太后杀光了事,两兄弟的背叛彻底点燃了这些日的恐惧、愤怒。 “杀——” 一群人蜂拥而上,没有章法,全一副不要命架势,何进惊恐,从一人手中夺过利刃,连连砍杀数人,若是平日里,或许他的凶狠可以吓得住张让等人,可此时,已经没了丁点退路的宦官们像是发了疯似的。 “杀——” 一人不顾一切抱住了何进胖大腰身,正待何进奋力嘶吼挣脱…… “噗。” 一剑刺入肚中,不等何进惊恐后退,数剑刺来…… “阉奴……阉奴……” “阉奴该杀——” 何进绝望嘶吼,张让狰狞挥舞利剑。 “噗。” 硕大的头颅跌落,喷溅的鲜血喷吐了张让一身,即便如此,也难以减少老宦官胸中丁点怒火,手中利剑疯狂挥舞劈砍胖大尸身…… “杀我……杀我……你来杀啊——” “来啊——” 张让奋力将利刃刺入血肉模糊的胸膛,段珪见他太过疯狂,死死抱着他,硬生生将他拖离数步,这才让发了疯的张让平静下来。 大汉朝的皇帝多是少年登基,所以需要太后垂帘治国,而太后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辅佐,这个人就是大将军,但大汉朝是“分封”王朝,也是世家豪门掌控的王朝,想要让世家豪门认同,太后、大将军也必须是世家豪门中的一员,只有让朝堂上各大家族认同、支持,太后、大将军的组合才能掌控朝政,也因这个缘故,大汉朝的历代后戚家族都是世家豪门。 大将军的背后家族本身就是世家豪门中一员,如此才能轻易获得各大家族的认同,继而形成一股对抗皇权的强大势力,也正因这个缘故,在汉桓帝刘志弄死了大将军梁冀后,刘志就频繁的更换皇后,更是迟迟不任命窦武大将军。 汉桓帝死后,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发动政变,但两人都因张奂领兵入雒阳而最终失败,也正因窦武窦家是世家豪门中一员,可以轻易获得太傅陈蕃以及朝廷一些大家族认同,这才发动了政变,威胁到了皇帝刘宏的生死,皇帝刘宏、宦官们也改变了大汉朝以往的贵族后戚做法,选择了宛城屠夫子出身的何家,而这在大汉朝历代帝王后戚中都是极其罕见的。 宛城屠夫子何家是寒门,想要让高傲的世家子弟认同基本上不可能,如此一来,何家就只能依靠在宦官身上,与此同时,皇帝刘宏也能避免制造出来一个与外廷勾结在一起的权势滔天大将军。 屠夫子何家是寒门,在没有成为大将军之前,确实对十常侍毕恭毕敬,而何家也在宦官们的支持下顺风顺水的一路爬到大将军的位子,可张让等人从未想到,一手扶持出来的寒门大将军,他们都已经如狗跪地祈求饶命了,竟还是不愿意给哪怕一丁点活路的机会…… 张让、赵忠、段珪……所有人全都阴冷着脸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两百人没有一个感受到恐惧,心下更多的还是仇恨! “张让,现在怎么办?” 赵忠冷哼开口,张让照着何进尸身吐了口痰水。 “照计划做,必须把陛下和陈留王控制在手中!只要控制住了陛下,太后就绝对不敢拿陛下的性命与咱们对赌!咱们就还有活命机会!” 一干宦官默默点头,他们都知道何氏对儿子的紧张、宠溺。 “那咱们就分头去做,赵忠你拿着何进的头颅去尚书台,立即罢去袁绍、王允的司隶校尉、河南尹,以樊陵为司隶校尉、许相为河南尹。” 赵忠不做犹豫,拿着何进的头颅,带着十余个宦官大步离去。 “段珪,你立即前往各处,立即让人死死守住宫门!” …… “张恭,你立即前往河南县寻董卓,与他说……只要帮着咱们过了今日,朝廷三公任他选!” …… “侯览你去寻些帮手……其余的跟着爷们去寻陛下!” 张让一通指挥,宦官们各自急匆匆离去,有去抓刘辩、刘协的,有去宣召勤王的,有四处抓宦官壮丁的……反正是乱糟糟的。 谁也没想到十常侍会突然发动宫廷政变,尚未离开嘉德殿的太后何氏、皇帝刘辩毫无意外的成了俘虏,紧接着就是陈留王刘协,可这么大的动静又如何能隐瞒的太久? 通过袁术、桓典、张杨、朱儁、杨奇五人,何进已经控制住了雒阳上下,即便得知了张让等人今日入宫见亲妹妹最后一面,他也不会在意,皇宫内虎贲郎都是他的人,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身边带着的人也不是袁绍、曹操,而是亲信大将吴匡、张璋。 吴匡、张璋原本是要入宫的,但在宫门前遇到了虎贲中郎将袁术,两人就被莫名其妙的挡了下来,在袁术离去后,两人在宫门外左等右等了一两个时辰也没有见到何进,就在焦虑不安时,袁术惊慌失措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噩耗…… “狗贼阉奴——” 吴匡、张璋大怒。 “兄弟们,为大将军报仇,杀阉党狗贼——” 变故太过突然,吴匡、张璋没有预想到张让等人杀了何进,两人带着百十人便急吼吼杀入皇宫,按理说,就他们这么点人即便杀入皇宫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可当吴匡、张璋两人杀入皇宫内,整个雒阳城竟然全都喊杀声震天,无数兵卒向着皇宫杀来,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何进必死一般。 喊杀声震天,尚在家中的何苗大惊失色,想也未想,仅带着数十骑便向燃起了大火的皇宫狂奔…… “杀——” “杀光了阉党狗贼——” 皇宫内大乱,无数人冲入皇宫,披甲兵卒见人就杀,无数喊杀声向着嘉德殿杀来,张让等人惊慌失措,之前的狠辣哪里还有一丁点? “张公公,现在……现在怎么办……” 段珪嘴唇颤抖,没了主心骨的宦官们全看向张让,就在张让想要安抚军心时…… “火——” “反贼放火了——” 一人惊慌尖叫,所有人齐齐看向殿外,这才看到袁术、吴匡、张璋等人正在四处放火,张让瞬间慌了,这是要将他们与小皇帝一起烧死的架势啊? “快走——” 袁术等人放火,明显就是不把皇帝的命当一回事儿,若是大臣们忌惮他们手中的刘辩、刘协人质,张让等人还有最后的筹码,可袁术放了火啊! 数百惊慌失措的宦官如同没头苍蝇,拉着刘辩、刘协便是向着北宫狂奔,袁术、吴匡、张璋以及赶来相助的桓典见到这一幕,大喜计策果然有效,正待让人追赶,可此时正是八月天干物燥之时,大火蔓延的太过迅速,竟将无数兵卒阻拦…… “哪个让你们放火的——” 何苗衣衫不整狂奔而来,刚入皇宫时就已经得知大兄身死的噩耗,但他没有时间来伤感,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亲妹妹、亲外甥的安危,看到袁术、吴匡等人竟然放火焚烧嘉德殿,大怒。 “啪!” “谁让你们放的火——” 何苗暴怒,一鞭子抽在吴匡身上,极为恼怒看向所有人。 “来人!” “立即传令西园诸军,任何人不得太过逼迫作乱宦官……” “何苗——” 吴匡突然暴怒,指着何苗大骂。 “若不是你勾结祸国阉奴,大将军怎么会被一群阉奴杀害——” 何苗面色大变,吴匡“当啷”拔出利刃,大怒。 “阉党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何苗大惊,不由自主后退,指着吴匡、袁术、张璋、桓典以及急匆匆跑来的董旻…… “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何苗带着的兵卒惊慌拔出利剑,无数兵卒同样人人手持利刃,双方彼此不安对峙,城内喊杀声此起彼伏,更有无数惨叫声在耳边…… “吴将军,今日何苗若不死,绝无你我二人好果子吃。” 张璋低声说了句,吴匡鼻息一阵粗重,正如张璋所说,他们二人才是何进真正的亲信,私下里也素来与何苗不和,何进活着时能护着他们,而现在人却死了,何苗一旦接替了何进成为大将军,自是没他们二人好果子吃。 听着张璋话语,袁术的脸也阴沉了下来,若非眼前的混蛋一再说服何进,一群阉党早被剁碎了喂狗,他若成了大将军…… “哼!” “阉党之流……该杀——” 袁术暴怒,无数兵卒齐齐上前,何苗的脸更白了一分,不由看向火光影绰下的董旻。 “叔颖你……你也要作乱造反吗?” 董旻一阵沉默,刚抬脚走了两步…… “何校尉,你是想与全天下为敌吗?” 何苗回头看了眼阴沉着脸的袁术,又看向带着兵马急吼吼奔来的袁绍、曹操…… “哼!” 董旻不屑冷哼,大步走到面色惨白的何苗面前…… 正文 第430章 更愿意年轻帝王身死 喊杀声震天,凄厉哀求声在耳边萦绕,冲天大火映照了半边天空,怪异的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看向嘉德殿前两人…… 看着因急切奔走而有些狼狈的何苗,董旻默默伸手为他整理松垮开了的衣衫。 “叔达……你知道咱心下在想着什么吗?” “九年前……或是八年前吧,时间太久了,久的咱都有些记不清了,但咱记得兄长尚被朝廷闲赋在家时,那个时候正是虎娃察觉了北宫伯玉欲要造反的时候……” “那个时候,虎娃还只是往来青海贩盐的半大小子,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欲要造反,断绝了他的盐路,就凭虎娃那么点身家,就算想招募佣兵也没法子……所以就寻到了兄长,想要说服兄长可以借给他一些粮食。” 董旻向何苗笑了笑。 “凉州羌人一旦造反,朝廷肯定是要出兵平乱的,虎娃说……那也是兄长最佳出山的时机,而且他一个屁大娃娃还能断定平乱主将必是那皇甫嵩,咱若与他人说起这事,恐怕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呵呵……” “虎娃说,朝廷是不会信任我凉州将领的,与其成为宦官或是外廷的走狗,那还不如成为太后、史侯的鹰犬呢!” 说到此处,董旻拔出腰间利刃。 “自那个时候, 我凉州将领就都投靠了太后,投靠了你何家门下, 只是很可惜, 你们何家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凉州军, 从未信任过我董家。” “如果你何家当我董家是忠良臣子,今日即便满城披甲千万, 董某也会为太后力战而死。” “可惜……” 董旻翻看了下刀刃,毫无征兆的瞬间刺入何苗胸口。 “吴匡、张璋想要获得西园八营兵马大权,所以他们要杀你。” “袁术、袁绍、曹操、桓典……要杀你, 那是因为你阻碍了他们杀宦官。” “咱要杀你……是因为咱不想再做他人想骂就骂的孙子。” 何苗嘴角鲜血不断往外喷吐,绝望看着无数手持刀刃兵卒…… “叔达,一路走好。” 董旻猛然抽出刀刃,一把推开已然没了气息的何苗, 丝毫不在意胸前鲜血,冷脸来到袁绍、袁术等人身边。 “诸位,阉党劫持了陛下、陈留王,现在又当如何?” 董旻话语刚落, 袁绍猛然一跺脚。 “祸国殃民的阉奴该杀!” “来人!” “诛尽所有作乱阉奴!” 曹操大惊, 正待开口反对,一旁的夏侯惇突然将他拉住, 面无表情向他摇了摇头。 “诛尽阉奴——” “杀——” 袁绍怒吼, 无数兵卒同时爆发惊天怒吼, 在这一刻,大屠杀开始了…… 董旻杀车骑将军何苗。 袁绍以司徒许相、少府樊陵勾结宦官, 杀之。 宫内凡无须者, 杀之…… 大火映照了半边天空,震天喊杀声, 无数宫女凄厉尖叫,城内奔走兵卒无数,数万兵卒杀入城内, 杀人, 抢掠,奸辱妇人…… 在皇宫燃起大火时, 董卓就衣衫不整冲出城门, 无数铁骑已经整装待发, 但怪异的是, 跨坐在血红战马上的董卓却一言不语。 “报!” “主公,雒阳发生叛乱,十常侍杀了大将军何进,西园八营正在杀入城内!” 董卓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探子,马鞭在手中一起一落…… “传令徐荣立即领山字营前来救援雒阳。” “传令董越加速前往长安县,传令牛辅务必稳住长安三辅不乱,任何人敢谋逆作乱,可先斩后奏。” “传令虎娃领兵进入长安县,以牛辅为主、虎娃为辅,长安三辅若乱, 别怪老子打他板子!” “河东郡有白波军余孽,河内郡有黑山伯纵火作乱,此等贼子竟敢威逼帝都安危, 立即传令我儿, 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子剿灭河东、河内贼子!” 众将精神大振,探子更是不做犹豫。 “诺!” 百十个探子飞身上马,向着弘农郡方向纵马狂奔, 而董卓却连头也未转动一下,脸上更是露出浓浓不屑,他等了几十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主公,咱们是不是可以立即出兵了?” 与一干将领一样,樊稠心下躁动不已,董卓却用着马鞭轻敲着手下悍将的肩膀。 “樊稠,可还记得虎娃是如何以千骑大败阎行万五兵马的吗?” 樊稠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胡轸重重抱拳。 “主公英明,此时不仅黑夜混乱,亦是贼人躁动奋勇,而我军兵力不足,不宜正值贼人士气正旺之时出兵剿贼!” 董卓很满意胡轸话语, 笑道:“皇宫巷道狭窄,又多是城墙、高台, 此时的数千阉宦已经是绝境中困兽, 居高临下的他们不是短时间可以攻下的,待所有人疲惫之时,遇到兵强马壮的咱们,又如何敢与咱们正面一战?” “吩咐下去,所有人回城休息,待明日……咱们入城平乱!” 董卓一脸的不屑,毫不在意的拨转马头,又招呼了小将张绣。 “张绣,你带着五百卒前去雒阳,一切以叔颖为主。” “诺!” 张绣重重抱拳,拨转马头去挑选兵马,不一会就有五百骑轰隆隆离去,余者皆跟随董卓返回城池。 正如董卓所说,宫内仅宦官就有数千,在袁绍格杀勿论逼迫下,已经没了任何退路的宦官们在狭窄巷道、一个个高台上拼死抵抗,想要短时间内突破防线并不容易,更何况,相比手持刀刃的宦官,无数珠宝、女人更让兵卒感兴趣。 变故太过突然,不仅整个皇宫火光冲天,雒阳城也混乱不止,不时就有乱兵趁夜闯入百姓家中,凄厉尖叫、哀求不时传出,但却没人敢轻易跑出去制止。 黑夜、混乱给了**们最大的掩护,蔡邕衣衫不整出现在门口,家人、学生们拉扯不住倔强老头,百十个高矮不一青年颤颤巍巍拿着棍棒什么的出现在街道上,一路乱糟糟护卫在蔡邕身边,不时还大喊着蔡邕的名字,好像不如此就会被一群群乱兵砍杀了一般…… “蔡先生?” “叔颖?”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个浑身鲜血坐在宫门前,两人都有些惊愕看着彼此。 见到董旻带着两三百人坐在宫门外,蔡邕呆愣了下,但下一刻又猛然抓住他手臂。 “太后可安好?陛下在哪?” 董旻知道蔡邕与董虎亲近些,对他也较为客气,起身拍了两下屁股。 “乱兵这么多,先生怎么还跑了出来?” 董旻将腰间酒囊塞到蔡邕怀里,示意他压压惊。 “太后已被卢尚书救下,想来是无碍的,至于陛下……陛下和陈留王皆被张让等人劫持了……” “噗——” 蔡邕一口酒水喷在董旻脸上,也顾不得表示歉意什么的,一脸的急切。 “什么?那些狗贼竟敢劫持了陛下?” 听到张让抓住了刘辩、刘协兄弟,那还哪里坐得住?转身就要去寻皇帝,董旻却一把将他拉住。 “此时太过危险,张让既然劫持了陛下,也定然想以陛下要挟朝廷,当不会伤了陛下,先生还需冷静一些。” 蔡邕张了张嘴,又猛然一跺脚。 “叔颖你糊涂!张让挟持了陛下,可若他人太过逼迫,贼人狗急跳墙,要与陛下同归于尽又当如何?” 董旻心下暗自点头,知道蔡邕话语是对的,可那又如何?刘辩今时已经十四岁,过了年就十五了,也算到了勉强亲政年纪,而刘协还没有十岁呢,刘辩死了更好,至少对于董家来说是如此,所以……他有必要阻止袁绍、袁术兄弟的逼迫张让杀帝吗? 蔡邕没有急智,反应永远比他人慢了一拍,此时的他更为着急皇帝刘辩的生死,恨恨跺了一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混乱的皇宫内冲,见他一意如此,董旻皱了下眉头,正要带着兵马跟随时,一队轰隆隆兵马再次出现在宫门前,初时他还以为又是一支入城的西园兵马呢,直至张绣提着马槊杀到近前,这才知道是大兄董卓的增援。 “末将张绣前来听令!” 见是小将张绣,董旻心下安定了许多,拉过他仔细询问了一遍,又重重拍了张绣肩膀。 “皇宫内颇为混乱,任何人不得轻易四散抢掠。” “诺!” 除了几座主殿前开阔些,余者都是两三步宽的狭窄巷道,汉朝的宫室与后来的明清时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宫殿都是修建在高大的土台上,几如一个个小型城堡,若是事前没有攻打计划,乱糟糟的乱打一气,即便是数倍兵力也很难一两个时辰结束战斗,即便皇宫内只有一些人心惶惶的宦官,也很难短时间内突破防线。 西园八营各不统属,兵卒杀入皇宫后,第一时间不是强攻各处要道,而是闯入一个个宫室内搜刮钱财,抓住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宫女……有时候就是这样,混乱会愈发刺激人的兽性,会制造出更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血腥、残暴…… 董旻可用兵力少,他不想在如此混乱的地方分散兵力,一边嘱咐张绣约束兵卒,一边踢马紧紧跟随在如没头苍蝇的蔡邕身后。 刘辩已近亲政年纪,若死在了皇宫内,不仅对董家有利,董旻相信,袁隗老儿也一定愿意张让等人杀了年轻帝王。 正文 第431章 十常侍的末路 蔡邕很怪异,尤其是他不住低声安慰何氏,更是不顾好友卢植劝解而与袁隗大怒争吵,董旻的目光不断在老头与风韵犹存的何太后身上来回转悠…… “袁隗老儿,你混账——” 蔡邕脸红脖子粗,一副完全舍得一身剐架势,指着袁隗大骂,袁隗一脸阴沉,袁绍却没有忍住,猛然上前。 “蔡侍中!” “你也要与阉党勾结作乱吗——” “阉党”是袁绍大杀器,不管是哪一个想要阻止他干掉所有宦官,一顶大帽子扣下,任何人都只能低头臣服,就如朱雀门内数十大臣,无一人敢多言一句。 就在董旻想要上前劝解脸红脖子粗的蔡邕,可此时的蔡老头像是彻底被激怒了,猛然上前,指着袁绍大怒。 “阉党?阉党又如何?你袁家还想杀人……” “当啷”一声,一人瞬间将刀刃架在了蔡邕脖子上,刚刚还犹如战斗机似的老头,登时被冷厉杀意吓了一跳。 不仅蔡老头一时间吓得不敢开口,门楼内所有人全都低头不语,可董旻只是抬了下眉头。 “虎娃有些胡闹,在凉州私设了左右两辅相,左辅相是凉州名士阎忠, 右辅相是陈留郡阮瑀,而那个阮瑀却是蔡先生的学生。” 董旻抬眉看向面色大变的呼厨泉, 嘴角微翘不屑。 “呼厨泉, 你明白老子说的意思吧?” 呼厨泉脸红目赤, 数息才冷哼收起架在蔡邕脖子上的刀刃。 “哼!” 像是不甘冷哼,却愈发让董旻不屑, 自幼看着董虎长大的他很清楚,只要匈奴人给了虎娃丁点借口,那小子绝对会毫不犹豫举起屠刀。 众人见到呼厨泉竟然仅仅只因一句话语便低头了, 全露出一些不可置信,下一刻又都想明白了根由,但蔡邕却有些怪异看向董旻,甚至忘了刚刚自己胆怯的事情。 “叔颖, 元瑜……那个右辅相是怎么回事?” 董旻有些不解蔡邕的反应,刚刚还脸红脖子粗与袁家叔侄对怼,现在怎么又关心起自己学生的事情来了?但还是稍微解释了几句。 “也没什么,虎娃将六曹变成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府衙, 你的学生是户部府衙长使。” “六部府衙长使之上有三辅相, 首辅相之下是左右次辅,大丫是首辅相, 左右次辅相就是阎忠、阮瑀。” 众人全都一阵面面相觑, 蔡邕眉头紧皱…… “虎娃这不是胡闹吗?擅自更改朝廷体制就已经是……是不对了, 大丫只是个女娃,怎么能做首辅相呢?” 董旻眉头微皱了下, 说道:“虎娃是羌王, 自己设立个属国相也算不得什么,大丫虽然是女娃, 可大丫是虎娃的女人,阎忠的儿子是跟随韩遂造反的阎行,阮瑀是先生的学生, 别人不知道那阮瑀有多少本事, 难道先生还不知?” “一个是反贼的老子,一个是初入官场的青年, 若无虎娃看顾, 两人又怎能压得住性子易乱的凉州?” 凉州并不是属国, 自然是不能使用“相”的, 可董虎并不是单纯的州牧,他还是皇帝刘宏承认的河湟羌属国都尉,是承认了的羌王存在,既然是羌王,有属国相又有什么奇怪的?六部府衙长使与六曹从事差不多,浑小子想变着花样就叫“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他人还能强按着兵强马壮的浑小子低头? 董卓不在乎,董旻无所谓,董虎更是不理会他人乐不乐意,当然了, 董卓是大领导,这些屁事还是要老老实实汇报汇报的。 听着董旻话语,蔡邕嘴巴连张, 最后也只能暗自苦笑, 不提浑小子根本不理会朝廷这个那个的,就算按照大汉朝的州牧规矩,浑小子也有自己任命亲信官吏的资格, 至于什么国相屁事…… “虎娃也太胡来了……” 蔡邕最终还是嘀咕了句,又猛然想起当下要命的事情来,再次怒视着袁隗、袁绍、袁术叔侄。 “袁隗老儿!” “陛下被张让等人劫持,若你还如此逼迫贼人,一旦贼人走投无路,害了陛下性命,你袁家担得起罪责吗——” 或许是匈奴人的退缩,袁绍的气势也与蔡邕相差不多,但他却不会就此退缩。 “哼!” “若不能将一群贼人逼入绝境,又怎会让他们放回陛下和陈留王?” “你……” 蔡邕顿时语塞,老头短于急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太仆崔烈将他拉住。 “伯喈还是等等吧,此时正是将士们奋勇杀贼之时, 一旦……一旦强行阻止,被贼人激怒了的将士们恐会对你我多有怨气。” 崔烈心下叹息,他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无数人看似与宦官拼命,实则是劫掠宫内财货,若不让兵卒抢掠,朱雀门楼里恐怕没人能够活命。 崔烈开口,人群中一些官吏也叹息上前劝解,见他人全都如此,蔡邕最后也只能无奈看向陷入低喃魔怔的何太后…… “唉……” 蔡邕暗自叹息,却又没有丁点法子,已经手握兵马大权的袁家叔侄皆是不愿停手,仅他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头又能如何? 董旻看了一眼袁隗、袁绍叔侄,心下冷哼不断,面上却无一丝异样。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袁隗看向一脸无所谓的董旻,又看向他背后数员魁梧凉州将领,沉默了数息后…… “帝都发生了骤然变故,一切当以稳妥为重,董中郎以为如何?” 众人皆是一愣,董旻有些意外看向袁隗,又转而看向有些丢了魂似的何太后…… “袁太傅是不是弄错了?董某只是个小小的越骑校尉。” 袁隗笑道:“叔颖手刃勾结阉党之巨贼,于国有大功,想来太后是不会反对将军担任五官中郎将的。” 董旻也算在官场上打滚了半辈子,自然知道五官中郎将是光禄勋下第一中郎将,但他更知道五官中郎将虽地位尊崇,然却是个养老的官职,督管的是五十岁以上的郎官。听到袁隗开口这个官职后,脱下头盔的董旻就不由笑了。 “呵呵……” “若是袁太傅出任五官中郎将,咱倒以为很是合适,至于下官么……在郎官中还没有这么大的威望。” 袁隗开口,卢植、崔烈、蔡邕等人全都紧皱眉头,但却无人开口,他们能够从袁隗话语听出些隐意,雒阳发生了重大变故,已经给了董卓插手的借口。 对于一些老臣们来说,董卓或许不是最大的威胁,可董卓背后的凉并二十万兵马却是不容忽视。 袁隗说道:“正值阉党祸乱朝纲之时,叔颖是朝廷忠贞之人,当与朝臣们上下一心才是。” 董旻点头笑道:“我凉州将勇素来忠贞无二,自然是与朝臣们共进退。” 袁隗像是彻底放下了心来,笑道:“有了仲颖这句话语,老夫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董旻微笑点头,像是极为赞同袁隗话语,心下却冷哼不断,想让董家继续后退? 晚了! 心下冷哼不断,董旻却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看了一眼魔怔了何太后,又扫了一圈一干默然不语的大臣,面无表情闭上了眼睛,想着今日的事情会给董家带来怎样的好处。 众人见他如此,别人不知如何作想,尚书令卢植却是担忧不断,心下也有了些后悔,若是知道会有这种后果,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说服何进杀死所有宦官,可他又哪里知道,若不是大将军府一再逼迫,没有留给张让等人丁点活路,宦官们又如何会如此不顾一切杀了何进? 一群人呆坐在朱雀门楼里,却没人理会无数乱兵在皇宫内的肆无忌惮…… 一夜间,仅南宫被杀的宦官就有两千多人,北宫死伤更是不知多少,临近丑时,张让领着数百宦官趁乱自谷门杀出城,然而南北两宫兵卒无数,却仅有卢植、闵贡十余骑出城追敌。 宦官们被无数兵卒困在城内时,在生死危机面前,所有人还能聚在一起拼命抵抗,可当张让带着数百宦官杀出城后,数百人一哄而散,只剩下张让十余人还向着小平津方向奔逃,可当他们逃到黄河边上时,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渡口早已被丁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前无道路,后有追兵,看着滚滚汹涌黄河,十余宦官绝望嚎啕大哭…… “都不许哭——” 张让猛然大喝,宦官们一脸绝望看着他…… “死则死矣!” “就算死,也要像个爷们——” 张让仰天怒吼,好像要将所有恐惧化为愤怒,十余宦官呆滞看着他来到面色惨白的刘辩面前,默默跪在地上…… “老奴要死了,老奴今日一死,天下必将大乱,还请陛下保重。” 张让默默站起,看着有些懦弱、畏惧的刘辩,突然间他有很多话语要说,想恳求赦免了自己的儿子,想与他说自己为何要杀何进,想解释天下因何而乱,可看着畏惧后退的皇帝…… “陛下……” “老奴走了。” 张让转身看了一眼段珪等人,毫不犹豫走向滚滚黄河。 “何进——” “你该死——” …… 正文 第432章 谁是忠臣? 一缕阳光透过窗格照射在曹操脸上,像是为了躲避光亮的刺目,转了下头颅,一阵细微靠近脚步声让他猛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正是按刀走到近前的许褚、夏侯惇。 “主公,出大事了。” “嗯?” 曹操猛然惊醒,正要开口询问,却又忙摆手阻止许褚开口,扫视了眼其他大臣,见他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稍微整理了下褶皱衣襟,带着许褚、夏侯惇两人来到外面。 “怎么回事?” 曹操皱眉询问,夏侯惇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许褚却不管这些,忙低声解释。 “皇帝在昨夜就已经被张让贼子挟持离开了雒阳……” “什么——” 曹操大惊,声音陡然拔高了数分,忙又一把抓住许褚衣襟,声音瞬间放低。 “究竟怎么回事?” 许褚低声说道:“皇帝确实已经离开了雒阳,刚刚许褚已经确定了,听兄弟们说,只有卢尚书一人出城去寻,好像……好像袁绍也派了十余人……” “混账!” 曹操一把将许褚拉到近前,脸上的愤怒让许褚有些诧异不解。 “你是说……昨夜……陛下就已经被张让挟持离开了雒阳?仅有卢尚书和十余人去寻?” “是……” “混蛋——” 曹操猛然将许褚推开,心下没由来的生起一股寒意,又一把拉住许褚, 脸上极为严厉、阴狠。 “立即!立即集起所有兵马,不管你用什么法子, 立即把典军营所有兵马聚起!” “两刻钟!两刻钟必须随我出城寻陛下!” 曹操顾不得训斥许褚、夏侯惇为何这么要命事情不及时汇报, 现在他必须立即出城寻找皇帝, 否则…… “立即——” “诺!” 曹操愤怒,许褚、夏侯惇不敢稍有迟疑, 重重抱拳后,立即奔下城头,只留下冷着脸的曹操一人…… “孟德?” “你怎么在这里?” 曹操回头去看, 正见到袁绍、袁术、吴匡、张璋等人走来,眼中莫名闪动着一缕怒火。 “操刚刚得知,本初昨夜就知道陛下已经不在雒阳,而且还只是让十余人去寻陛下……” 曹操猛然拉近一步, 死死盯着袁绍的眼睛。 “本初你想做什么?” “数万大军,却仅有十余人出城追敌,你想做什么?” 袁绍瞳孔猛然收缩,脸上却露出诸多无奈苦笑。 “昨夜是听说了陛下被张让等人劫持离京, 可……可孟德也知昨日的混乱, 这种消息又如何让人相信?” “西园八营在城西,数万大军自城西入城平叛, 阉奴是不可能自西城逃走的, 咱们就是从南宫杀入的, 阉奴也不可能向南奔逃。” “雒阳北面有丁原,东面有桥瑁, 阉奴就算逃出雒阳也是死, 这种情形下,又如何让我相信张让等人挟持陛下逃离雒阳?” 袁术、吴匡、张璋等人纷纷点头, 好像就是如此,可曹操是谁?被后世尊为“奸雄”的曹丞相,真的会相信袁绍的鬼话? “本初说的也算有理, 但操是汉臣!” “哼!” 曹操面无表情推开袁绍, 又扫了一眼袁术、吴匡、张璋等人,手按佩剑大踏步离去。 看着曹操冷漠离去, 袁绍眉头微皱, 袁术却不屑冷哼。 “都这么长时间了, 刘辩早死了也不一定……” “闭嘴!” 袁绍猛然开口打断, 袁术或许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声辩解着袁绍与曹操辩解的“东南西北”话语,吴匡、张璋两人相视却不知道是否该应和。 “唉……” 袁绍叹息一声,看向吴匡、张璋两人。 “昨夜太过混乱,谁也没想到那些阉党会如此狡诈,还请两位将军立即调兵去寻陛下,陛下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否则……大汉危矣……” “本初放心,我二人立即让人去寻陛下!” 袁绍走到吴匡、张璋两人身前,提着剑柄点着两人胸口, 声音放低了些。 “何进、何苗兄弟皆死,西园八营由两位将军统领,绍……无忧!” 吴匡、张璋心下狂喜, 忙郑重抱拳躬身。 “末将(末将)愿尊将军令!” “还请两位将军立即调兵, 陛下安危为重!” “诺!” 吴匡、张璋不做犹豫,退后了两步这才转身离去,袁术却一脸的不悦。 “本初, 你是不是做的过分了?” 袁绍看了眼恼火不满的弟弟,心下很是不屑,但脸上却没有太大的异样。 “两个替死鬼而已,公路又何必如此在意眼前?” 袁术目光陡然一凝,有些不解袁绍话语。 “大哥可否说清楚些?” 听着称谓的变化,袁绍只是笑了笑,一手搂住袁术的肩膀,声音放的极低。 “何进、何苗皆死,朝中也就没了大将军,朝中还有谁敢与我袁家相争?” 袁术默默点头,他再如何愚蠢,也能看出来他袁家必然权倾朝野。本应该极为得意,袁绍却轻叹一声。 “唉……” “何进、何苗身死,对我袁家最是有利, 可公路你也当看到……刘辩已经成年了啊——” 袁术瞳目陡然一凝, 默默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 那刘辩活着……反而不是件好事。” 袁绍拍了拍弟弟肩头,笑道:“刘辩年长却没了何家的支持,刘协年幼……虽然董重已死,然还有董承活着,两者各有利弊,两者活着一个……或是皆死,重新从宗室选一幼儿为帝,对我袁家都算是不错的。” “吴匡、张璋不是个甘心人下之人,刘辩、刘协被一群宦官挟持离京,他们却只在宫内抢掠财货、奸辱宫妇,你以为他们还能活命?” “呵呵……” “至于孟德恼怒你我……我袁本初只是司隶校尉,还管不到数万西园八营兵马,要说有过失,他曹孟德更应该担负督军不严、纵兵为恶、坐视贼人逃离之责!” 听着袁绍算计,袁术心脏狂跳不止,竟有些畏惧一向看不起的大哥来…… “行了,这个时候不能再有任何疏忽,公路你去调集兵马,大哥有些事情要与叔父说一声。” 袁绍交代了几句后,转而走入门楼内,有些事情必须要让叔父袁隗点头。 皇帝刘辩不在雒阳城内,消息不可能隐瞒的时间太久,当袁绍走入朱雀门楼时,何太后和一干大臣们都在,袁绍就把这些事情当众说了一遍。听到儿子身陷危险,何太后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御医一阵手忙脚乱,悠悠转醒的何氏看向几十个躬身低头大臣,竟不知该相信谁…… “蔡……蔡爱卿,此时……此时当如何?” 蔡邕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正待抱拳开口,董旻突然上前。 “启禀太后,臣以为西园八营、各城门兵马甚至羽林郎、虎贲郎皆有谋害陛下之嫌,皆不可信!” “臣以为,近可调臣之兄长领兵营救陛下,远当调美阳汉军!” 董旻话语一出,所有人大惊,即便是何氏、蔡邕也一脸呆滞。 “董校尉你大胆!” 一人上前,不是别人,正是城门校尉朱儁,但还没等他开口呢,董旻转身大步站在朱儁面前,此时此刻,别说朱儁了,即便是太傅袁隗、太后何氏、皇帝刘辩,此时的董家也绝对不会畏惧任何人。 “大胆?” 董旻阴冷着脸站在朱儁面前。 “朱儁!你与咱解释一下,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可否有能力堵住北宫各城门?解释一下,张让等人因何能从谷门逃离?” “你是领兵将领,你应该很清楚主帅逃离会对士气造成怎样的打击,你应该很清楚贼人士气崩溃时尾随追杀的道理,那么你与咱解释一下,张让等人挟持陛下逃出了谷门,数万大军有几人尾随杀敌?” “一人!” “只有卢尚书一人!” “朱儁!你觉得卢尚书领兵本领不如你吗?会不明白陛下生死之重吗?会愚蠢的连这种大事也不与他人说吗?还是说卢尚书自认为天下无敌,仅凭一人就能斩杀逃出谷门的数百贼人?” “朱儁,你来告诉咱!” “卢尚书肯定是让人通知了西园八营,或者是告诉了你的,为何无人出城营救陛下?为何无人前来告知太后?” 朱儁面色大变,指着董旻就要大骂 “你……你诬陷……” 董旻一把掌拍掉朱儁手臂,暴怒。 “你再说一次——” 朱儁面色瞬间惨白,无论他的解释再如何让人信服,卢植的能力是摆在那里的,剿灭黄巾军的四大中郎将中,董卓的资历最深,卢植的能力最强,这是毋容置疑的,能文能武的卢植是不可能如此的愚蠢,愚蠢到了察觉了张让挟持皇帝逃了出去还不传讯他人的地步,可为何却无人出兵营救皇帝? 空气压抑的让人难以喘息…… “哼!” 董旻转身向面色惨白的何氏抱拳。 “或许城中统兵之人皆无战阵经验,以至于疏漏颇多,然他们皆有阴害陛下之嫌!” “臣之兄长为大汉朝征战了三十年,美阳汉兵先是为国剿灭张角兄弟作乱,又在长安三辅抵御十余万贼人数年,忠心毋容置疑!” “帝都惨遭变故,正值人心不安之时,须强兵悍将以安社稷,须忠贞将勇以稳民心!” 董旻再次低身抱拳。 “还请太后应允,立即调令兄长营救陛下!” 整个雒阳城都知道董卓趴在河南县的心思,都知道董虎是个小反贼,可现在,董旻竟然当面说雒阳上下兵马皆是阴害皇帝的反贼,究竟谁才是忠臣? 就在何氏彷徨不知如何时,一人突然站了出来,正是一再跑去河南县训斥董卓的谏议大夫种邵。 “狼子野心!” 种邵指着董旻大怒,又向何太后深深一礼。 “太后还请三思,世人皆知董卓久在河南县意欲如何,如此狼子野心又如何可信?” 说着,种邵又冷脸看了眼董旻。 “临洮董家皆世之虎狼,然臣是赞同一些话语的,昨日阉党骤然发难,将士们经验不足,以至于发生诸多混乱,然将士们奋勇杀贼却是有功,还望太后毋庸置疑将士们的忠心!” 正文 第433章 相互争夺皇帝归属权 何太后、蔡邕都不懂兵事,不明白张让等人挟持刘辩逃出了雒阳城意味着什么,没意识到无人出城营救又意味着什么,董旻又如何不明白? 董旻相信,二三十个大臣中,肯定有不少人能够看到这些事情,他也可以与他人一样故作不知,可太傅袁隗有“违约”的先例,董家就要摆明了态度,无论谁想要再按着董家都不行! 一夜过去,刘辩、刘协兄弟要死也早死了,就在一群大臣们商议着如何出城寻找皇帝时,曹操急匆匆前来报告,说是数千凉州骑出现在城外,袁隗、蔡邕大惊,急忙出城欲要喝退董卓,可到了城外时,哪里还有数千骑人影? 天色尚未大亮,董卓便领着五千骑杀出河南县,三十里的路程对于精锐骑兵来说算不得什么,当他杀到雒阳城外数里时,探子来报,说是张让等人挟持着刘辩、刘协逃亡小平津,数千骑立即转道小平津…… 当无数人一心要杀光六七千宦官时,宦官们只能在皇宫内拼死抵抗,可当数百宦官裹挟皇帝逃出雒阳城后,在求生欲下,数百宦官全都各自逃散,也被先知先觉的“凉州军”探子抓住些,继而逼问出张让等人的逃亡方向。 董卓自中平元年(184年)后,他就没有踏入过凉州,手里的兵卒都是正儿八经的汉兵,但上面的将领却是凉州将领,经过这些年的训练后,五千骑也与董虎手里的三万汉军骑相差不多,已经成了精锐骑, 而且还带有浓重的西凉铁骑风格的精锐铁骑。 五千骑向两翼散开足有十余里的横截面, 拉网式的搜寻效率更高, 仅距离雒阳十里时便寻到了卢植、闵贡护卫着的皇帝刘辩…… “臣董卓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治罪!” 董卓带着一干大将与刘辩见礼,或许是刚刚数千铁骑威势吓住了小皇帝, 见到董卓时有些畏惧胆怯,反倒是闵贡怀里的刘协较镇定些, 不等刘辩懦懦开口, 刘协开了口。 “临洮侯救驾有功, 诸位将士请起。” 刘辩十四岁,刘协八岁, 兄弟二人又不似董虎那般自幼发育快一些,身量有很大区别的,而且两人的衣着、服饰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董卓又不憨不傻的, 自是能辨别出来哪个才是小皇帝, 可现在怎么办? 皇帝刘辩不开口, 闵贡怀里的刘协却开了口,怎么办? “诺!” 董卓犹豫了下, 故作不知向着刘协行了一礼,但人却来到刘辩身前,直接将牵马的兵卒赶到一边。 “臣听闻阉党在京城作乱, 立即领兵奔行数十里,到了雒阳城下时, 才知张让贼子竟然挟持了陛下,又急行前来救驾, 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这个时代的马匹没有马镫、马蹄铁, 不仅影响了战马的速度,还容易将人摔落战马,刘辩是嫡长子,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从小就养在道人史子眇家中,而且他人还不能直接称呼名字,可谓全方位保护,骑马这种高危险的事情是不做的,只能让人牵着行走。 董卓开口说话,刘辩不吭不哈的,这让他很是无趣,但还是强压着性子说着废话,一旁的卢植、闵贡全都紧皱着眉头。 “董将军,西凉军纪差了些,又正值阉党作乱民心不安之时……” 董卓转头看向卢植,知道他未尽话语里的意思,可那又如何?自己跑到河南县趴了大半年,难道就因他的一句话语而畏惧退缩? 心下冷哼不断,但还是与卢植抱了一拳。 “卢尚书此言差矣,正值民心不安时,更需要精兵悍将镇压民心!” 卢植与董卓、董虎叔侄打过交道,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太过激怒了这些骄兵悍将,话语还算委婉些,将自己的态度说出来就行,可河南中部掾闵贡就没了这么客气,他对五千“凉州骑”的扰民极为厌恶,听了董卓这话语, 更是冷哼不满。 “陛下与陈留王已经安然无恙, 阉党又被忠勇将士尽数铲除, 朝中有清廉中正良臣, 旬日间就能让雒阳恢复平静!” “哼!” “雒阳不需要凉州乱匪!” 闵贡话语一出, 不等阴沉着脸的董卓恼怒,极为厌恶雒阳的董璜大怒,“当啷”拔出刀刃,指着闵贡大怒。 “有胆你再说一遍?” 董璜大怒,“当啷”声不绝,数百骑拔出了刀刃,闵贡倒是有胆毫不畏惧,刘辩、刘协却吓了一跳,即便卢植也颇为担心,他可是极为清楚凉州人的性子,而且现在的局势并不是很好,忙拉了一把闵贡,又向冷着脸的董卓抱了拳。 “董中郎莫怪,闵大人性情耿直了些……” “耿直?” “哼!” 董卓冷脸看了眼闵贡,对每每寻他麻烦的河南中部掾极为不屑。 “天子遭难,将士们不顾疲惫日夜赶来救驾,闵大人不嘉奖救驾有功将士,却开口言将士们是贼……真当老子懦弱好欺,不敢砍人脑袋吗?” “哼!” 董卓舍下怒目圆睁的闵贡,向冷脸皱眉的卢植抱了抱拳。 “卢尚书能不顾危险出城营救天子,董某敬重你是个忠臣,是个汉子!” “但你平定过九江蛮,中平元年时更是领兵与冀州黄巾军厮杀过,想来你是不可能这么愚蠢,愚蠢到了一干阉宦挟持天子却不告知城内兵马,可董某自雒阳城外前来救驾,沿途却未见到朝廷大军……” “董某有些不解了,为何仅有区区十数人出城营救天子?难道两位没有告知诸位大臣天子被人劫持出城?还是京城上下皆不拿天子当回事?” 卢植、闵贡面色瞬间大变,他们是半夜尾随着张让出城的,从雒阳城一直追到小平津黄河边,在江边没有寻到刘辩、刘协兄弟,寻找了一夜也没能找到人,直至在回返时才在半道找到兄弟两人。 雒阳至黄河之间有一道邙山,但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仅有三十里,西园内有包括匈奴的五千骑可用,可至今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人,还是他们在寻到人后主动让人回去送信。 见两人不开口,董卓心下冷哼不断,正待开口讥讽几句时,充当前军的胡轸带着百十骑奔来。 “主公,雒阳方向有大股匈奴胡骑,另有两万步卒。” 董卓皱了下眉头,又转而看向卢植。 “卢将军,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董某不想让陛下的安全出现任何意外,将军应当明白咱的话语吧?” 见卢植不开口…… “哼!” “大股匈奴胡骑?两万兵马?” “笑话——” “凉州十余万贼人都未让董某畏惧过,区区两三万兵马也能让咱畏惧?” 董卓的确有这个自信,不仅是因为他跟随过段颎、张奂混过事,还因他现在的凉并二十万兵马。 卢植一阵沉默,正待抱拳呢,背后突然烟尘滚滚,一员大将冲出,来将手持一杆方天画戟、身披兽面吞首连环铠,八尺大将颇为英武,身后更是紧紧跟着三员虎将,不是销声匿迹的刘关张三人又是谁? “吕布吕奉先在此——” “贼子休走——” 吕布纵马狂奔,身后千余骑竟有千军万马气势,见到这一幕时,董卓神色瞬间凝重。 “好一员猛将!” 董卓是谁?所见猛将不知多少,仅看千骑气势,他就知道吕布不是一般武将,但也并未因此慌乱,一手死死拽住刘辩胯下躁动战马,一边观察狂奔而来的千余骑。 但凡边地人的性子都差不多,见到吕布千骑奔袭杀来,胡轸、樊稠、张济、杨定等人大怒,十余大将领着两三千骑转身张弓嗡鸣射箭。 “嗡——” “呜呜……呜呜……” 无数箭矢夹杂着震天号角,一波箭雨后,吕布终于勒住了战马,双方一字排开,吕布见到董卓军中挑着的“董”字大旗,瞳目不由一凝,他与董虎交过手,知道董卓与董虎的关系,原本的冲动也冷静了下来,但还是踢马上前,用着方天画戟指着胡轸、樊稠等人。 “放下皇帝,饶你们不死——” 胡轸、樊稠等人正待破口大骂,董卓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阵前。 “丁原他好大的胆子——” 董卓狮吼大怒,指着吕布。 “朝廷不罪他丁原充贼焚烧渡口,不罪他以兵相挟朝廷,今日陛下当面,你们还敢谋逆造反吗——” 董卓猛然拔出厚重大刀,踢马来到阵前,指向神色狂变的吕布等人,暴怒。 “河内贼子!” “西凉董卓在此,哪个敢作乱——” 董卓极为霸道,上来就将丁原、吕布、刘关张等人贴上了“反贼”标签,而且他们还没法子辩解,董卓不知道刘关张三兄弟跟着冀州牧王芬逼迫皇帝刘宏屁事,但丁原自称“黑山伯”焚烧各个渡口官兵房舍却是真的,而且丁原给朝廷上表时就承认了的,说什么宦官祸国殃民,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什么的,这才加入了黑山军造反的。 说来说去,丁原用的借口与韩遂造反的借口是一样的,但黄河渡口距离雒阳城太近了,最多只有三十里,如此近距离的逼迫,何太后能不心慌吗? 正文 第434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丁原充贼焚烧各个渡口,张让等宦官又偏偏向着黄河逃跑,明明知道还往丁原身上撞,难道就没有“勾结”的嫌疑?更何况吕布张口就问董卓讨要皇帝,讨要皇帝又干嘛? 一刀杀了? 后世人说董卓的兵马是凉州军,说吕布所领的是并州军,事实上都不是,董卓手下的兵马事实上都是地地道道的雒阳、长安所属汉兵,除了各个大将是凉州人外,兵卒无一例外的都是汉兵,只不过这些汉兵跟随他时间较长,带有凉州人的影子,是伪凉州兵。而吕布所领的兵马,除了几个将领是并州将领外,余者都是河内兵。 丁原、吕布、刘关张、宋宪、魏续、郝萌、曹性、成廉、侯成、高顺等人本以为张让等人自己送上门来,可现在……他们竟然成了董卓嘴里的“阉党”贼人了,心下又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卢植见对面无人敢跳出来大骂董卓趴在河南县狼子野心什么的,心下哀叹,却不能不站出来说和,不管怎么说,丁原也是制约董卓的一方诸侯。 “董将军说笑了,丁太守是因为阉党为祸天下,这才不忿焚烧了些渡口,非是祸国阉党之流。” 不等董卓开口,坐在闵贡怀里的刘协不知怎的,竟然开口赞同。 “本王听说过河内太守丁原,是个极为忠贞的人,董将军不用太过担心。” 董卓回头看了一眼卢植、闵贡、刘协,心下冷哼不断,并未因两人的话语而收起刀兵,提着五尺大刀向看来的刘辩抱了一拳。 “中平元年冬月,凉州反贼韩遂起兵造反,造反的借口便是阉党为祸,臣是凉州人,凉州贼人自大汉朝立国之初便反反复复作乱造反,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汉阳郡太守傅燮招抚数万贼人, 然却未有一年便身死招抚的贼人手中。” “今时陛下身在野外凶险之地, 卢将军可以自信丁原等人不会趁机作乱,然臣生于凉州,对于臣来说, 无论卢将军说的丁原多么忠贞,只要造过反, 无论是何缘由, 哪怕只有一次, 也绝对不可信!若要让臣信任那丁原,除非让臣学虎娃那般, 在那丁原脑门上烙下印记!” “对于反贼,宽恕仁德,只能有一次!” 听了这话语, 闵贡气的脸红脖子粗, 说别人反贼, 难道他董卓、董虎叔侄就不是了? 卢植张了张嘴, 若董卓不是提及凉州羌人的反反复复造反,他还有些理由反对。 说董卓、董虎是反贼吧…… 叔侄两人没有焚烧过渡口, 也没整什么“黑山伯”屁事,叔侄两人顶多说了些不满话语。 刘辩见没人开口,犹豫了好一会才看向卢植。 “董……董爱卿所说……所说有理, 爱卿……爱卿若觉得危险,可……可让人告诉丁原, 让他……让他为……为我军前军。” “臣不信丁原敢对陛下不利, 臣愿亲入河内军中,令其为陛下开道。” 刘辩迟疑了下,还是说了句担忧卢植安全话语,只是卢植根本不相信丁原会反叛,相比董卓,他更愿意相信丁原。 董卓哪里愿意理会丁原可不可信,但他也知道,想要让丁原滚回河内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昨日送往晋阳的信件,心下便是冷哼不断。 “哼!” “脖子伸了出来就别想缩回去!” 董卓心下冷哼,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而是转头看向闵贡。 “闵大人是不通兵事文人,可以不考虑陛下身居易于贼人袭杀的野外,卢将军可以拍胸口相信以兵充贼之人,可以相信至今也未有前来护驾大臣,董某却不敢拿陛下的安危冒险!” “卢将军阻住那丁原威逼陛下行在,闵大人是不是也去阻住那些匈奴人,阻住西园军?有陈留王在旁,若还是阻不住威逼陛下的数万兵马,董某就有理由怀疑雒阳上下皆反叛了大汉朝,董某会毫不犹豫带着陛下前往长安三辅!” 卢植神色狂变,闵贡更是大怒指着董卓。 “董卓你想挟持陛下谋逆吗——” “大胆——” 董卓大怒,厚重大刀猛然架在闵贡脖子上,一脸的阴沉。 “陛下旨意!陈留王与你亲至!那些匈奴人还敢违背陛下旨意,继续威胁陛下行在……谁在造反——” …… “哼!” “想让老子拱手将陛下送入一群贼子刀下……你们休想——”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们的狗头——” 闵贡心肺差点被气炸了,指着董卓就要大骂…… “你……” “仲颖息怒!闵大人你去丁建阳军中, 卢某与陈留王前去阻止匈奴胡骑!” “卢尚书你……” 卢植不等他话语说完,忙将闵贡拉住,在大将军府时, 卢植就知道匈奴人事实上是畏惧凉州军的, 一旦真的让雒阳兵马继续逼近, 一旦给了董卓借口,真的强行带着刘辩跑去了长安三辅…… 咋整? 董卓手里有五千骑,面前的河内军只有千骑,卢植一眼扫过就能轻易判断出来,除了这些骑兵外,真正有能力阻止五千“凉州军”逃窜的,就只剩下了四千匈奴胡骑,关键是於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畏惧了凉州军,根本不愿意硬碰硬厮杀,如此之下,董卓要带着刘辩逃跑的话,任谁也阻拦不住,西园两条腿步卒是绝对跑不过四条腿战马的! “哼!” “名为忠臣,实为汉贼!” 闵贡愤怒冷哼,但他还是将刘协送到了卢植怀里,看着阴沉着脸的董卓,再次冷哼。 “董卓!” “别以为他人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哼!” 闵贡向刘辩抱了一拳,猛然踢动战马,向着对面河内军奔去…… “哼!” 董卓强忍着怒气,冷哼一声,又一言不语看着卢植。卢植心下无奈,若是袁绍、曹操等人能够第一时间前来,身边有数万兵马,他还能不满对怼,可现在却没了法子。 卢植向刘辩抱了一拳,又主动向董卓拱手。 “还请董将军仔细护佑陛下。” 董卓什么话语也未说,同样抱拳还了一礼,一手依然牵着刘辩骑坐的战马缰绳,带着一干冷脸大将转而向南…… 丁原所部有三千,吕布所领是前锋千骑,自北而南出现在董卓的背后;自南而来的朝廷兵马一共有两三万,前锋正是於夫罗兄弟所领的四千匈奴胡骑,南北夹击董卓的兵马足有三万之多,而且还有丝毫不弱于董卓的五千精锐骑,若是对他发动进攻,董卓危险了! 骑兵速度较快,步兵迟缓一些,丁原在使用“黑山伯”火烧各个渡口后,丁原所部兵马就退回了黄河北岸,他的目的是威逼何太后杀宦官,而不是真的造反,所以在放火后,并未进一步越过黄河威胁雒阳,而张让等人跑到黄河边上时正是黑夜,原本的数百宦官在逃出雒阳时就四散奔逃,留在十常侍身边的宦官很少,并未真正引起丁原的注意,等到发现了后,这才急吼吼过河杀了过来。 丁原所部极为急切,行动较为迅捷,以至于吕布比雒阳兵马还要先一步与董卓接触,而匈奴人在发现董卓所领西凉兵马后,无论是谁催促,即便是太傅袁隗亲自下场逼迫,於夫罗兄弟也是虚应故事,一共就这么点匈奴人了,哪里愿意与董卓硬碰硬拼命,更愿意让两三万步卒与董卓干仗。 董卓是夹在两者中间,南北夹击的兵马足有数倍,无论是不是有着足够的自信,面对此时此景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南北双方各自派出一个“使臣”强按着他人低头。 丁原所部行军急切,更为贴近董卓所部,闵贡先是向吕布等人下达了旨意,无论心下是如何的愤怒董卓的所作所为,他都不能坐视董卓真的挟持了皇帝跑路。 “吕布,陛下旨意,河内军为董卓所部前军,为陛下开道!你若不遵军令……” “哼!” 闵贡冷哼一声后,踢马就向落在后面的丁原奔走,只留下一群犹豫不决的将领。见他人皆皱眉不语,极为厌恶任何与董虎有关系的张飞瞪圆了豹眼。 “要俺说,那董卓抢了皇帝,俺们就应该一股脑杀过去,把皇帝抢过来!” 见吕布等人皱眉,关羽心下哀叹,拉着张飞手臂劝解。 “三弟莫要胡说,那董卓当着无数将士们说咱们是阉党反贼,陛下现今正在董卓手中,你我若攻打董卓,与攻打陛下又有何区别?将士们又如何愿意?” 见关羽又为姓董的说话,张飞登时不乐意了。 “二哥你怎么尽涨那姓董的威风?刚刚那个……那个闵贡不是说了吗?那董卓名为忠臣实为汉贼,俺们怎么就不能攻打了那鸟厮?” “三弟不得继续胡言!” 刘备训斥了句,又向吕布抱了一拳。 “三弟鲁莽胡言,还请吕将军见谅……” “哼!天下谁不知那董家叔侄最是奸诈?尤其是那个羊杂小儿最是可恶!” 张飞又不满冷哼了一声,一想到数次遭受的窝囊气,脾气暴躁的他就是心下不爽。见他别头不喜,刘备、关羽心下无奈叹息,知道他还记得当日那个虎娃摔他一跤事情。 吕布是河套三郡人,熹平六年,大汉朝集结了三万骑与鲜卑檀石槐一战,结果却一次性丢光了河套三郡所有精锐,河套三郡汉民大量南逃求活,吕布与父亲吕良就是在那个时候逃入的太原郡。 吕布与董虎都是天生的发育快一些,两人都差不多的两米高样子,只不过吕布身体里有白胡基因,而董虎则是一半的高原羌血脉,而且临洮本身就算是半个高原人,为了适应这种环境,心肺更加强大些,双肩较宽。 正文 第435章 袁家的妥协(上) 若单纯的比较董虎、吕布的幼年,两人有很多相同处,自幼比寻常孩童发育快,力气也比同龄孩童大得多,同处于边地易乱的地方,在当地都有武勇名声。 董虎自幼跟着一些老卒习武打根基,所学的都是战阵杀人本事,再加上他对上一世的常识性理解,逐渐贯通的,算是野路子,但吕布不一样,仅看他使用的兵器就能猜测出这货一定有着很厉害的名师教导。 战场上最常见的兵器是刀枪剑戟,骑兵使用“刀剑枪槊”很正常,使用带有小枝的戟却很少。 骑战速度较快,主要是劈砍和穿刺杀伤,枪矛可以轻易刺穿敌人身体,对自身的反作用力伤害小些,可若是带有小枝的戟高速刺杀敌人,自己也会被强大的反作用力反噬而栽落战马,一旦在激烈战场栽落战马,基本上就是个死,而且长戟劈砍也远不如刀剑灵活。 无论是穿刺,还是劈砍,在高速移动的骑战中,使用带有小枝的戟都是找死行为,除非是真正大高手。 兵卒所用戟大多是步戟,是为了勾住马腿的,但当马镫开始兴起后,步戟也退出了主战场,由此可见使用“戟”的困难,偏偏吕布还最擅长使用马戟,若无名师自幼教授,打死董虎也是不信的! 吕布是与董虎正面一战过的,尽管双方仅短暂交战了两个回合,步骑各打了一个回合。吕布更精擅骑战,步战输了他也不会在意, 骑战也是因为当日大黑马阿丑重伤他的战马, 这才跌落在地, 显得吃了亏。 因战马不济而吃了亏,吕布内心里却是认可了董虎的骑战实力,对张飞因自己摔了一跤而喋喋不休很是不喜。 吕布自幼就比同龄孩童高大武勇, 又有名师传授武艺,与董虎一样, 在当地都是小有名气的勇士, 可自从跟随父亲进入太原郡后, 他就始终被人压制着,原本可以像董虎那样少年称雄一地的, 偏偏成了丁原的书佐!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地人歧视外地人缘故,还是因吕良希望儿子走更有前途的文士道路,或是丁原认为他需要更多的历练, 反正在吕布跑去太原郡后, 就一直不怎么显眼, 直至董虎去了并州后, 朝廷需要一员大将堵住雁门关,避免董虎威胁到了太原郡。 丁原成了雁门关守将, 吕布才逐渐偏重了武将,可即便如此,他在大汉朝武将体系中也只是个不见经传的小虾米, 之后就被彻底踢出了并州,而当日离开时, 只有丁原、张杨、吕布三人,也就是说, 除了他与刘关张三人外,在场的宋宪、魏续、郝萌、曹性、成廉、侯成、高顺都没有与董卓、董虎叔侄打过交道。 没有打过交道, 只能从他人嘴里知道些董卓、董虎叔侄以前的事情,或是只能通过他人的评价来自己判断,宋宪、魏续等人见吕布不开口,他们也不敢妄自插嘴…… “先等一等吧,等义父决定再说吧。” 吕布皱眉了好一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最后还是觉得让丁原来决定好了。 河内军停下了脚步,董卓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五千伪凉州骑正面临南北三万兵马夹击的危险,董卓极为谨慎向外散出大量探子,唯恐再次出现不可控的兵马突然出现,但他的谨慎显然有些多虑了。 丁原敢与董卓当面对怼,甚至敢指着董卓鼻子大骂,但当董卓控制住了皇帝刘辩后,当皇帝的旨意摆在面前时,他就只能低头,除非他想真的造反。 丁原不敢反抗,或者说不敢冒险,但在卢植、刘协寻到太傅袁隗、丁宫、杨彪、杨奇、曹嵩、蔡邕、崔烈、袁绍、曹操等人时,不代表四世三公的袁家还这么憋屈忍着。 雒阳兵马全都停了下来,在一间随意征用的茅草屋内,一群老少差点没把老农的屋顶掀翻了…… 袁绍猛然站起,指着一再反对的蔡邕大怒。 “蔡侍中你这是纵贼为恶——” “那董卓自去岁便一直停留在河南县,今日已经八月中,他还是不愿离去!” “所为何——” 袁绍大怒,丁宫、杨彪、杨奇、曹嵩、崔烈等人全都默然不语, 不反对也不支持,变成了蔡邕一人单挑四世三公的袁家,面对袁绍的挑战时,蔡老头也怒了, 但他没有理会暴怒的袁绍,而是冷脸看向太傅袁隗。 “袁隗老儿, 老夫不管那董卓趴在河南县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你私下里允诺他担任司空、太尉之事,不说你与丁原夹击董卓时,陛下的安危会如何……” “这些事情,老夫都不说!” “老夫今日就问你一件事,三万兵马南北夹击,你可有把握获胜?你可有把握击败凉并二十万兵马?” 蔡邕一脸冷漠盯着袁隗,心下怒火却不断翻滚,若不是董旻当众说了那番话语,他是无法想得到一干宦官是如何带着皇帝跑出了京城的,数万大军难道还无法将几个城门堵了个死死?卢植、闵贡都能带着十几个人出城营救刘辩,数万大军难道连一千兵马都抽调不出来吗? 半夜跑出去的,现在都是午时了,哪怕提前一个时辰走出城门去寻,皇帝又怎么可能被董卓率先寻到?又如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蔡老头心下怒火翻滚,崔烈、杨彪……就是曹操也一脸诧异看向袁隗,他们很意外袁家竟然与董卓私下里达成了交易,彼此对视后,原本想劝一劝蔡邕的,也都闭目不言。 袁隗一阵皱眉,过了片刻才叹息开口。 “即便老夫不解释,伯喈你也当知道老夫因何这么做,可这只是权宜之计,正值我朝内忧外患之时,正当清除掉阉党关键时候,朝廷经受不起太大的动荡。” 蔡邕猛然站起,冷脸看着低眉不语的袁隗。 “朝廷经不起太大动荡……你回头看一看……看一看雒阳方向——” 众人沉默,蔡邕猛然一甩衣袖。 “哼!” “你们愿意南北夹击那也随你们,老夫左右一匹夫,死则死矣!” 话语说罢,转身就要离去,卢植忙将他拉住,一脸的无奈叹息。 “都是忠贞为国,伯喈你又如此急迫作甚?” “卢子干你……” 蔡邕就要大急,袁隗极为郑重站起。 “那董卓面善心狠,绝不会甘于人下,此等虎狼居于朝堂,真得好吗?” …… 没人能给袁隗这个答案,但所有人都知道,十常侍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后,就已经给了董卓最大的借口和机会,无论如何阻止,都不可能挡得住董卓进入雒阳。 在得知董卓悍然出兵时,袁绍就知道自己输了,两三万兵马直至现在也没有休息,疲惫不堪的兵马很难与董卓正面一战,而且於夫罗兄弟根本不愿意与董卓厮杀。 十常侍在皇宫发生政变,董卓出兵营救,算是护驾有功,若在这个时候杀了有功无过的董卓,并州牧董瑁、凉州牧董虎两兄弟同时造反了,仅凭雒阳的两三万汉兵,能够挡得住二十万精锐吗? 或许有人说一个汉民抵得上五个羌胡,在大汉朝早期,同等规模的汉兵可以按着羌胡狂揍,尤其是在汉武帝前半生的辉煌时期,但在汉武帝时最后一次北征匈奴,汉兵七万对战匈奴五万,七万汉兵全军覆没,李广利被俘投降,自此汉武帝再不言战。 世界在发展,汉朝为了对付羌胡而学习骑射,不惜一切代价改良马种,匈奴人也从一开始的四十万围攻刘邦五万,逐渐利用地利、断绝汉兵后勤辎重,利用万里草原战略腾挪空间,用五万匈奴全歼七万精锐汉兵,但不管怎么说,一个精锐汉兵是可以与一个精锐羌胡正面厮杀的,即便如此,两三万西园兵马就真能击败二十万凉并精锐? 宦官劫持了皇帝刘辩、陈留王刘协,董卓亲领五千骑救援,结果却被袁隗、丁原南北夹击杀死了救驾功臣,蔡邕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更愿意争霸天下的一群浑小子会有怎样的举动。 战场上拼的是眼睛能够看到的实实在在实力,董卓身边是仅有五千骑,可他的背后还有凉并二十万精锐,还有美阳五万精锐汉兵,仅凭皇甫嵩一人根本控制不住董卓经营了数年的美阳汉兵,仅凭这些能够看到的实力,雒阳西园八营就无法抵挡。 争吵过后就是沉默,最后就是无奈前往董卓停下脚步的中军大营。 董卓性子霸道,不怎么喜欢打三拳也打不出屁来的刘辩,雒阳两三万兵马停步不前后,五千骑也没有再前进一步,他也不管小皇帝刘辩如何作想,当谏议大夫种邵、太仆崔烈跑来训斥、劝解什么时,他可是把两人骂了凄惨。 自跑到河南县趴着后,谏议大夫种邵时不时就跑到面前大骂,是董卓极为厌恶不喜的清流士人,崔烈是太仆,之前曾花了五百万钱买下太尉一职,也因为董虎在外面惹事,把他提溜到面前臭骂过。 董卓性子高傲,若没本事压着他,看着一些人官职压他一头训斥,他也老实点头应诺,回头一准朝人吐口水,崔烈曾经是他的上司,跑来劝解,结果把人骂得戴不住帽,也幸亏崔烈不是个够梗的主,可谏议大夫种邵不一样,是那么能老实任由董卓羞辱的吗? 两人指着鼻子对骂,即便董卓要砍他脑袋,种邵也毫不畏惧。 正文 第436章 袁家的妥协(下) 董卓很清楚,崔烈也好,种邵也罢,他们都不是能够决定事儿的人,只有辅政大臣袁隗点头,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合法地位,余者不过是大餐前的开胃菜,彼此试探自己的底线和决心罢了。 “唉……” 董卓将两个不喜的人赶走,这才重重叹气一声,又宝贝似的从腰间拿出一个方形酒囊。 “一群土鸡瓦狗也敢与咱胡咧咧?天子你也尝尝虎娃酿造的酒水,可比雒阳的寡淡酒水浓烈多了……” 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全都死了,六七千宦官在昨夜也死了个七七八八,西园八营校尉看似多了不起似的,军中威望又如何比得了当年剿灭黄巾军的四大中郎将? 当年的四大中郎将,卢植是执掌尚书台的尚书令,由武职转文职了,皇甫嵩还在长安三辅,董卓在昨夜时已经分别传令牛辅、董虎,一个在背后直接吞掉美阳数万汉兵,若吞不下,董虎会亲领大军出渭水道进行逼迫威压,前有狼后有虎,就算皇甫嵩再如何不愿意,也只有老老实实前来雒阳,而朱儁是城门校尉,等些日随意寻个由头,直接将之踢滚蛋也就是了。 “四大中郎将只剩下老子一人,看谁还敢与老子作对!” 董卓暗暗作想,也没有注意刘辩正在观察他,等到注意时,刘辩又低头盯着面前酒水不语…… “天子你怎么不饮酒呢?” 董卓又指了指刘辩面前酒水,刘辩犹豫了好一会,这才低头稍微饮了口,一道火线直往肚里钻,浓烈霸道气息灼烧着喉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咳咳……咳咳……” 剧烈咳嗽让围拢在三十步外的兵卒摇头不已, 暗自可惜了好酒。 “呵呵……” 董卓不喜欢三拳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娃娃, 就如他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儿子董瑁, 刘辩的性子几乎就是另一个董瑁,甚至比董瑁还要不如,至少董卓问一句话, 虽然需要等上好一会才能开口,好歹也是一句一回不是?到了刘辩这里, 你问十句他才能吞吞吐吐说一句, 这让暴躁西凉汉子如何受得了? 见小皇帝连连咳嗽, 董卓不但不怒,反而很满意笑呵呵, 指着他面前烤肉。 “虎娃自幼便跟着一群驼子贩盐,还喜欢扒拉西域商贾的东西,那浑小子会整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 就比如这烈酒, 咱就没从别人那里饮过, 冬日里要是饮上一口, 半日都暖烘烘的。” “爱……爱卿你……你不能这么……这么羞辱大臣……” “嗯?” 董卓有些诧异,小眼睛眨巴了几下。 “天子可能不知, 咱凉州人就这性子,他人若吐咱口水,咱凉州人可不会反口吐回去, 更不会低三下四的陪着笑脸,而是拔刀子直接砍了他脑袋, 让他日后再也没法子吐咱口水。” 刘辩小脸瞬间白了,董卓却只是笑了笑。 “凉州易乱, 虎娃……这么大时就杀过人,若是不注意, 六七岁捅死一个大汉也算不得什么,除非你有人护着,否则就只有够狠,你若不狠就只有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人砍了脑袋。” “当然了,咱是官,这里也不是易乱的凉州,所以咱还能与他们吵几句,而不是直接动手砍人脑袋!” 董卓咧嘴一笑,吓得刘辩白瓷酒盏都掉落在了地上,看的董卓一阵摇头,感觉这样的皇帝确实差了些,胆子也太小了。 就在他准备解释为何恼怒崔烈、种邵时,一名亲随走了过来…… “主公,陈留王、袁太傅求见。” 董卓眉头抬了下,也不经过三拳打不出一个屁的刘辩同意,直接开口。 “将人请进来。” “诺!” 亲随抱拳退去,董卓眉头微拧数息,正待倒酒,抬头又见到刘辩偷瞧,心下更加觉得这个娃娃不适合做皇帝,但见到一群人迎面走了过来,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迎向几人。 “太傅大人公务太过繁忙,咱想与老大人亲近亲近也尤为困难啊!” “哈哈……” “来来……” …… “仲颖说笑了,袁家大门可是一直都开着呢!” 董卓与袁隗见了礼, 把臂走入帐内, 但两人却不着痕迹稍微争锋相对了句。接着董卓又向蔡邕抱了一拳, 一脸的笑意。 “伯喈先生今日前来,不会也是为了寻咱的麻烦吧?” 蔡邕见到刘辩全须全影,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但还是苦笑劝解。 “贼人劫持了陛下,仲颖即便救驾也当与朝廷说一声,正值阉党祸乱京城,骤然听闻仲颖领兵出现在雒阳城下,老夫还以为……” 蔡邕心下叹息,心下知道京城只要稍微发生动荡,董卓一定会趁机入场,这不是他想阻止就能阻止的,除非内外廷能够老老实实坐下来谈判,用政治手段来解决双方的矛盾,只是…… “唉……” 蔡邕摇头轻叹,董卓本来是想怼几句的,可看着蔡老头如此,最后也只是笑了笑,伸手邀请几人坐在临时露天军帐内,但在招呼几位大佬时,却有些诧异刘协的衣衫齐整、小脸肃然。 谷恭 袁隗、丁宫、卢植、蔡邕也不客气,相互抱了拳后一一坐在草团上,谁也没有预料到,董卓一脸肃然,毫无征兆的向刘辩问了一个问题。 “陛下,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众人一愣,又齐齐看向十四五的刘辩,只见他面露慌张,两只手更是不住揪扯衣襟……看到这一幕时,董卓并未立即逼迫,根据他对儿子董瑁的了解,若是要回答一个问题,少则等待数息,多则数十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辩小脸更加惨白,额头也满是汗水,衣襟都快被他扯破了,气氛也更加压抑、沉重…… “因……因太祖不……不该分封……” “什么——” 董卓手掌一抖,差点揪下一把胡须,袁隗、丁宫、蔡邕、卢植全一脸愕然看着低头不敢视人眼中已经泛起了雾水的半大娃娃皇帝…… 刘协猛然站起,怒道:“不是的!是宦官贪财擅权,是宦官蛊惑父皇!” 秦始皇一统天下时间太短,而且秦朝自身就带有分封特性,统一的时间太短,各国诸侯、贵族无数,刘邦击败了项羽重新一统天下后,这个时候只是明面上的天下一统,一旦他敢废弃分封,天下必是反叛者无以计数,刚刚建立的大汉朝就会瞬间崩塌。 大汉朝的立国根基就是分封,分封无数郡国、县侯、乡侯什么的,就是依靠着无数世家豪门治理的天下,在坐的几人,即便是董卓董家那也是临洮土豪,更别说袁隗、卢植等人了,幸亏董虎没看到这一幕,若是看到了,一定会照着刘辩脑袋就是一下,心下知道是一回事,可却不能轻易说出来,会出人命的! 董卓对刘辩的回答很是失望,但他却很高兴刘协能够答到点子上,大脑袋也不由连连点头。 “不错不错,阉党祸国殃民,若不除之,国必乱!” 说罢,董卓也不再理会低头掉了两滴泪水的小皇帝,而是似笑非笑看向袁隗。 “我大汉朝反叛作乱此起彼伏,虎娃虽然刚刚剿灭了凉州十余万贼人,然各州亦有黄巾余孽,今日阉党污宦又为祸帝都,百姓无一得安……” “敢问太傅大人,何人可安天下?” 袁隗皱眉不语,董卓也不着急,悠然自得饮着酒水,见他如此,蔡邕心下一阵轻叹,不仅是对朝廷现今的困局,同样也为皇帝刘辩,对他的一句错话颇为失望,但他也知道,肯定是那个大嘴巴的浑小子没事时胡说八道教坏了皇帝…… “上贤下良,君臣心一,虽一臣子仅是中人之资,亦可令天下太平、百姓无忧。” “呵呵……” “太傅大人这是在敷衍我凉并二三十万兵马、两百万百姓啊!” 董卓看向不敢抬头的刘辩,轻笑摇头。 “幼儿稚子尚知阉奴宦官为恶乡民,尚知阉奴蛊惑陛下价卖三公之吏,偏偏陛下却不知,今之大汉天子可否为太傅大人嘴里之贤君?” “朝中衮衮诸公无数,上不能谏止君王妄为,下不能安民保境除贼,敢问太傅大人,此等之臣可否为下之贤臣?” 袁隗眉头更加紧皱,刘辩一句话语让他极为被动…… “董卓,你是可以安定天下的贤臣吗?” “呵呵……哈哈……” 董卓大笑,眼泪都掉了下来,四位大佬全都一脸的阴沉。 “呵呵……” “太傅大人说的太好笑了……” “呵呵……” “孟浪了……孟浪了……” 董卓强忍着笑意,面色陡然凝重、严肃。 “袁隗袁次阳,董某不敢说自己是可以安稳天下贤良之人,但董某敢说,若董某不喜,任谁都别想安稳了天下!” “呵呵……” “袁次阳,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 “董卓你真的想成为反贼,想与天下人为敌吗?” “反贼?那丁原充贼清君侧逼迫君王,算不算反贼?” 董卓低头笑道:“阉党祸国,河内太守丁原、东郡太守桥瑁清君侧,逼迫太后、陛下杀宦官,此事于国于民皆有利,然谁敢言……日后诸位便不是那阉党污宦之流?咱董卓是不是也可以学一学那丁原,也清君侧将诸位全都砍了?” 说着,董卓又不屑一笑。 “诸位来此处的上一刻,董某还与陛下言我凉州人的脾性呢,言他人若向咱吐了口水,咱凉州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回吐过去,更不会忍声吞气,而是直接砍了他头颅,让他再也没了口舌可以向咱吐口水!” “袁隗老儿……” “你真当咱董卓是这么好耍的?” 正文 第437章 先试探试探 双方经过一番明争暗斗后,董卓尚未护送皇帝刘辩回到皇宫,他就已经成为了帝国太尉。 当雒阳兵马与董卓、丁原合兵一处后,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这个结果,刚刚成为雒阳两三万兵马扛把子的袁绍、曹操全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有想到袁隗竟将他们卖了个精光,包括於夫罗、张杨在内,一大波将领全都呼啦啦跑到袁隗面前找个说法…… “董卓若反,你们能否击败了凉并二十万兵马?” 袁隗一脸的冷漠看向侄子袁绍、曹操、於夫罗、张杨…… “叔父,董卓他敢大逆不道反叛?” “他敢!” …… “哼!” “此事莫要说了,老夫明日便向陛下荐举董卓任太尉。” 袁隗冷脸赶走所有人,自己一个人沉默良久,结果却不是唉声叹气,而是……不屑! “董卓……” “哼!” 袁隗不屑冷哼。 “来人。” 正紧跟在马车旁的一仆人忙上前。 “老爷可有吩咐?” “去把曹司农寻来。” “诺。” 仆人没有过多话语,抱了拳后便去寻司农曹嵩,马车依然不急不缓向着雒阳城行进,而另一边,袁绍还在恼怒叔父袁隗的妥协…… “叔父是真的老糊涂了,那董卓就是头吃人虎狼!” 袁绍恼怒,於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相视后…… “袁绍,太傅大人已经应允,那董卓就已经是太尉了,我匈奴人可以是大汉朝的臣子,却不是董家子的臣子,我等这就返回河内!” 於夫罗郑重抱拳,他很清楚,自己和族人若不立即退走,一旦那临洮小儿前来雒阳,他们必死。就在一干匈奴人就要离去时,张杨突然将於夫罗拉住。 “刘兄且慢!” 说罢,张杨向着袁绍抱了一拳。 “董家子隐忍、狠辣,今日他势大难以抵挡,他日本初若有事相召,张某必不落于他人!” 话语说罢,张杨拉着於夫罗手臂就走,袁绍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叫住他们, 只是心下有些意外, 张杨是丁原的人,就算要离开也应该与丁原一同离去才是,可一想到丁原已经成了执金吾后, 又有些想通了。 见於夫罗、张杨等人离去,西园一干将领们就知道袁绍也没了法子, 最后也只能各自叹息, 或失望准备离开雒阳, 或想着是不是投靠了董卓…… 与他人一样,见到袁家也阻挡不住董卓后, 曹操心下又失落又愤怒异常,可他又寻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 愤恨何太后太过袒护宦官? 愤恨大将军一再犹豫不决? 还是应该愤恨袁家一心要弄死了所有阉党? 曹操心下很清楚,董卓自去岁冬便趴在河南县, 但之后就将山字营、北地营调往并州, 更知道那些兵马正停留在弘农郡, 尚未踏过黄河进入河东郡。 对于熟读兵法的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董卓在没了一万五千精锐后,即便董家子依然虎视眈眈, 也绝不可能长久趴在河南县的,只需要朝廷稳定一段时间,不给虎狼任何借口, 虎狼们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离去。 半年,只需要帝都稳定半年…… “唉……” 曹操心下极其失落, 半年而已,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静静等待半年时间…… 许褚知道他心情不好, 劝解道:“主公若是不喜,咱们兄弟一走就是了, 何须整日唉声叹气的?” 曹操转头去看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纯、曹洪等人,又苦笑抬鞭敲在许褚身上。 “若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曹仁踢马道:“那董卓即便做了太尉,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朝中必会因此大乱,主公当暂避祸端才是。” 夏侯惇点头道:“子孝所言甚是,府库里本就没有钱财,昨夜这般大乱,军卒劫掠宫中财货者较多,甚至还有兵卒趁机抢夺城中富户人家,内外府库皆无钱粮,除非董卓立即散去西园所有兵马……” “不可能!董卓绝对不会散去西园兵马,他不会这么愚蠢,而且,就算他真的想要散去西园兵马,你我这般将领又岂会愿意?”曹洪开口反对。 谷啘 夏侯惇苦笑道:“正因董卓不可能散去兵马才更为麻烦,供养兵卒的钱粮从何而来?若不发放钱粮,兵卒又岂会答应?可内外库皆空空,又如何发放?” 听着他们开口,曹操一阵苦笑,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军队没有钱粮,也只能拿着刀子向百姓讨要。 “天下真的要乱了……” 曹操看向远处高挑的“董”字大旗,长长叹息,正如夏侯惇所说,内外府库皆空之时,除非立即散去西园所有兵马,甚至还要立即解散美阳数万汉兵,董卓顶多可以保留五千骑, 只有立即与民生息, 大汉朝才不会在不伤及任何人情况下渐渐恢复平静,至少朝廷直辖的司隶校尉部不会因此动荡,剩下的只有通过政治手段慢慢的剥夺了各州牧诸侯的权利。 关键是这不现实,不提董卓仅剩下五千骑能否压制得住凉并二十万兵马的事情,就这么点兵马,真的能压制的住雒阳朝堂上的不满声音? 八月二十七日夜,雒阳火光映照半边天空,南宫被焚,十常侍挟持皇帝刘辩、陈留王刘协自谷门向北逃亡…… 二十八日,皇帝刘辩安全返回雒阳,改年号“光熹”为“昭宁”,次日大赦天下,连同太尉董卓救驾有功封侯者百十人…… 论功行赏,董卓、董旻、董瑁、董璜、牛辅……包括董虎的二十个副将全都封了侯,人人有功,人人封侯,所有人都很高兴,董卓也喝的叮咛大醉,这么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很是高兴、得意…… 婢女将他架在床上,刚要一倒头就睡呢,弟弟董旻急匆匆走了进来,见他是真的醉了,忙让人倒了杯茶水。 “兄长,叔颖寻到一个大才,正要与兄长举荐呢……” “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董卓喝的有些多了,更愿意倒头就睡,很是不耐烦的打断董旻话语,可下一刻,董旻的话语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 “兄长成了太尉,叔颖也成了左将军,甚至瑁儿、璜儿也各有封赏,可若仅仅如此,你我兄弟又如何让朝臣和天下士子们认可?” “……叔颖以为当如何?” 董卓强行驱散了些酒意,皱眉了好一会方才开口,董旻急忙推荐刚收获的大才。 “前些日……结识了一个大才李儒李文优……” 董旻慌忙将李儒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几乎将李儒夸成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般。 “文优说,今日兄长初入朝堂是以力压人,以力压人又岂能让天下士子归心?朝臣们又怎能信服?当以德服人……” “打住!” 听到“以德服人”后,董卓立马抬臂打断,很是不悦开口训斥亲弟弟来。 “虎娃跑到凉州、并州,他能让兵卒自己耕种,能给百姓分田,能以德服人,可胡三那混账跑到雒阳后,虎娃不还是给胡三送来了一万万钱?” “尽给咱出歪主意!咱若今日不给兵卒钱粮,明日兵卒就能砍了咱的脑袋!” “以德服人……” “让兵卒自己养活自己,给百姓分田……” “这不是扯淡吗?” 董虎在凉并多次胡咧咧,说皇帝刘宏不是个好皇帝,说什么“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话语,何为德?董卓又不是瞎子,兵卒自己养活自己,百姓的担子就轻了,给百姓分田,不赚钱的借贷给百姓粮食、牛羊…… 浑小子能这么瞎整,他董卓能这么整吗? 董卓还以为那个李文优有多大的本事呢,结果就是这样的计谋,气的他翻身就要继续睡觉,董旻呆愣了好一会,见他如此又是一阵苦笑。 “兄长你也听叔颖把话语说完啊?文优说,天下苦阉党久矣,若兄长能尽除祸国殃民阉党,天下百姓自然有感兄长之德……” “嗯?” 董卓猛然翻转身体坐起,神色也有了郑重。 “南宫死了两千多宦官,北宫死了足有四千人,张让等人也全部投河自杀,难道还有祸国阉党未除?” 董旻神色郑重,一手指向长乐宫方向。 “有!” “若非何太后、何苗一再护佑宦官,雒阳又怎能发生前几日之祸?陛下任由戚族亲信阉党,更是放纵欲要加害大将军的奸贼蹇硕,若非如此,阉党张让等人又怎能在宫闱之中杀死了大将军?” “如此亲信奸佞、谄媚小人,太后、皇帝又怎能继续居于朝堂?文优言,兄长当行伊尹、霍光废立之为。” 董卓眉头紧皱,初见刘辩时,他就有些不喜,太过怯懦了,三拳也打不出一个屁来,这让性子暴躁的他极为难受,可若废立…… “此事太过重大,你去把那个李儒叫来。” “诺。” 董旻心脏一阵激烈跳动,正如李儒所说,他董家凭借着武力强行逼迫着袁隗低头,可他们董家一直都在政治边缘,朝堂上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力,即便做了太尉又如何?他人就是不听你的又能怎么办?而“阉党事件”给了董家最佳收获人心的机会。 房门轻响,董卓没有理会弟弟的离去,而是想着董虎信件上的警告。 “先试探试探……” 过了许久,董卓这才喃喃说了句。 正文 第438章 温明园言废立 李儒李文优,左冯翊郃阳人,关中三辅与凉州相邻,或许就因这个原因,董卓第一眼就有些亲近长相还算不错的小伙。 每次发生重大事情时,董虎就会在适当的时候给董卓几句警告,而且每一次还都应验了,也让董卓对浑小子的警告极为重视,若是另一个版本的历史,李儒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将人说服,可现在……自己唾沫横飞,董胖子怎么就没有应该有的狂喜呢? 李儒有些失落,但他也并非一无所得,董卓当场就征辟他为太尉府从事,让他第二日去请西园各营校尉、丁原……等人,但凡是手中握有兵马的将领、大臣都邀请,他是太尉,最起码要先在军方内统一口径,之后才能与朝臣们一同商议废立大事。 第二日,除了执金吾丁原、司隶校尉袁绍、典军校尉曹操、助军左校尉赵融、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琼、下军校尉吴匡、助军右校尉张璋外,另有邀请了河南尹王允、卫尉杨奇、城门校尉朱儁、虎贲中郎将袁术、羽林中郎将桓典、司空蔡邕等人,至于原下军校尉鲍鸿在四月时就因贪污被豫州牧黄琬杀死,助军校尉冯芳是宦官曹节的女婿,在前几日的“铲除阉党政变”中被张璋杀死。 邀请的几乎都是军方将领,在袁隗低头后,这些人也一一进入温明园,彼此低声猜测董卓的目的什么的…… “砰砰……” 一阵脚步沉重传入厅堂,正在低声交谈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房门处,印入眼帘的首先是手持方天画戟披甲将领,威风凛凛,睥睨四方…… 提着大戟在前,吕布将所有人扫视了一圈,见到曹操身后许褚不怕自己,对同样高大壮硕的汉子多看了一眼,正待寻找自己的位置呢,感觉背后有人触动了一下腰腹, 回头正见丁原连连示意, 皱了下眉头, 这才默默走到丁原示意的桌案小几后面站着,而且还与许褚站在了一起,也让虎痴很是不屑撇了撇嘴。 就在这时…… “董公到——” 一人高呼, 直至长长拖音停下后董卓方才带着樊稠、胡轸、李儒三人走入厅堂。 “哈哈……” “董某有事来迟,诸位莫怪……莫怪……” “请坐……请……” 董卓很是客气, 抱拳与所有人见礼, 在这种场合上, 他人也不愿太过失礼,也一一抱拳还礼。等到所有人都坐下后, 董卓这才注意到丁原背后的吕布。 “可惜了。” 董卓随口说了一句,众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丁原、吕布二人…… “虎娃有时很胡闹,但他有时也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来, 诸如这酒水便是世上最烈之酒, 非豪烈之士不可饮。” “来来……” “诸位一同品尝……” 董卓示意, 樊稠提着酒坛与人一一倒满酒水, 见他如此抠门倒酒,他人便是一阵不屑, 酒水而已,至于这么抠门吗,人家都是身边放着一个酒桶, 而现在只是给每个人倒一杯,终了还提着酒坛回到董卓身后, 可当酒水一经倒出,整个厅堂都散发着浓烈酒香, 他人这才发觉酒水的不凡。 “呵呵……” “不是董某不舍得,只因此酒需要从平城一路运来。” “来来……诸位一同品尝。” 说罢, 董卓一口饮尽杯中酒水,丁原也不做他想,举起酒樽就是一口饮尽,下一刻又一脸涨红,好像要一口将酒水喷出似的,其余人提着酒樽却彼此相视,并不是因为酒水太烈不敢饮用,而是看谁第一个给董卓面子似的…… 董卓一口饮下酒水,正待开口,抬头却见所有人只是举着酒水却不饮下,眉头不由皱了下。 “哼!” “来人。” 厅堂外轰然闯入十余名手按刀剑的兵卒,别说轰然站起的他人了,就是李儒也吓了一跳,正待开口阻止…… “虎贲中郎将袁术,下军校尉吴匡,助军右校尉张璋……” “砰!” 董卓大怒,一把掌拍在小几上。 “哪个给你们胆子焚烧南宫的——” “给咱拿下!” 众人大惊,他人正待劝解…… “诸位!” “阉党阴害大将军,更甚者挟持天子、陈留王,阉党罪该万死,然这不是兵将们可以趁机焚烧宫廷的理由,更不是让将领肆意在宫内杀人、掠财、羞辱宫妇!” “袁术、吴匡、张璋,你们若敢与咱狡辩一句,咱现在就剁了你们的狗头!” 董卓一一扫过所有领兵将领…… “杨奇大人,你与咱说一说,兵卒擅自杀入皇宫,何罪?” “典军校尉曹操,你是西园八营督管军律的典军校尉, 告诉咱,军中将领肆意杀戮无辜妇人, 肆意在宫中劫掠,何罪?” “羽林中郎将桓典, 告诉咱,羽林郎有无参与劫掠之事?” “执金吾丁原,你以兵充贼,肆意焚烧渡口兵舍,何罪——” “砰!” 董卓大怒,又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看到这一幕,李儒是真的傻眼了,今日宴会不是为了统一口径,商议着如何废立的事情吗?怎么成了审讯大厅了? 他人是真的被镇住了,蔡邕与董卓关系还算说得过去,但他也被西凉汉子吓了一跳,忙起身抱拳。 “仲颖,此事根由皆因张让……” “因张让等人杀了大将军,将领们群情激奋,这才一股脑的杀入了皇宫,蔡公是想说这个吧?那是不是说董某随意在皇宫中扔了具尸体,董某就能激愤一下,也带兵杀入皇宫?” 董卓话语一出,蔡邕顿时说不下去了,一脸尴尬默默坐回座位。 “哼!” 董卓摆了摆手,十余兵卒抱拳退出房门,紧张气氛顿时松了下来。他也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倒了杯酒水…… “饮酒!” 董卓又一口干尽。 谷萧 “噗噗噗……” 整个厅堂顿时酒香四溢,除了蔡邕和少数几人外,大多都没能承受住“西平”的浓烈。 “此酒太过霸道,引火可燃,但这还不是最霸道的酒水,虎娃酿制的最霸道酒水从不与人饮用。” 董卓随意解释了句,下一刻又轻叹一声。 “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主要有一件事情想与诸位商议一下。” 经过一通威吓,他人也不敢轻易开口,尤其是在董卓的地盘,万一真的用军法将他们砍了,还真没地方说理去,董卓现在是太尉,不能砍别人的脑袋却能砍死八校尉所有人。 董卓扫视了一遍,见他人都老实了,这才继续开口。 “自古以来,天子为万民之主,万乘之尊,无威仪无以奉宗庙、承社稷,而当年天子懦弱少威、君仪失度,不如陈留王聪明好学,咱欲废少帝以陈留王继承大位。” “诸位……” “以为如何啊?” …… 十数息也无人开口,董卓再一次扫视了一圈后,眉头微皱。 “如若诸位无有异议……” “砰!” 就在所有人沉默不语时,连连喘着粗气的丁原猛然一拍小几,又一把将小几掀翻在地。 “你是何人敢如此狂妄?” 众人皆是一惊,只见丁原指着董卓大怒。 “天子乃先帝嫡长子,你董卓不过是一外军之将,怎敢妄言废立?” “你是要做王莽篡逆之人吗——” “砰!” 董卓大怒。 “丁原,你真当咱不敢杀你吗——” “砰!” 吕布大怒,猛然一顿大戟,怒目圆睁看着所有人。 “吕布在此!” “哪个敢放肆——” 吕布的话语瞬间引爆了董卓的火爆脾气,樊稠、胡轸当啷拔刀,门外更是冲入十几个兵卒,蔡邕大惊。 “住手!快住手!” 眼看着就要爆发一场大战,蔡邕慌忙拉住董卓。 “仲颖息怒,此人……此人勇武不下于虎娃……仲颖……” “嗯?” 蔡邕其他话语还罢,“勇武不下于虎娃”成功的吸引住了董卓注意力。 “此人勇武不下于虎娃?” 蔡邕呆愣了下,又忙点头道:“丁建阳与此子在雁门与虎娃打了一场……虎娃曾说此子是人中吕布,其武勇当世难寻……” 几日前董卓就见识了吕布,见他带领的河内骑颇为精锐,本能的就高看了一眼,但他并未太过重视,与凉州大马相比,河内骑还是差了些,可若真如蔡邕所说…… “哼!” 董卓一撩衣袍坐下,冷脸看向丁原,又转头看向所有人。 “今日咱寻诸位前来,一是饮酒,二是商讨另立天子之事,反对也好,赞同也罢,哪个再敢以篡逆之言羞辱咱……那就别怪咱不客气!” “哼!” “篡逆……丁原老儿,中平元年张角蛊惑百姓,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言改朝换代,黑山军实乃黄巾余孽,而你丁原却以‘黑山伯’之名作乱焚烧渡口……你与咱说……” “哪个才是篡逆——” 董卓暴怒,黄巾军打的是“改朝换代”口号造反的,黑山军本就是黄巾军余部,丁原偏偏就是用的黑山军名义造反清君侧。 “你……” “哼!” 丁原差点没被董卓的冷哼憋死,厅堂内谁都知道丁原只是为了侧应大将军何进、袁绍的计划,想用清君侧逼迫何太后杀宦官,知道董卓是无理找三分,偏偏又没法子辩解。 黑山伯是不是丁原? 答案是肯定的。 丁原有没有焚烧渡口? 答案还是肯定的。 又有没有清君侧造反? …… 所有人突然发现,董卓比想象中的更加狡诈。 正文 第439章 吕布杀父(上) 丁原被气的甩了句狠话离去,西园几个校尉是绝对不敢开口反对的,西园兵马在皇宫内做下的恶事太多,若不是所有人都顾着抢财货、玩女人,一群宦官怎么可能逃出皇宫,怎么可能光着脚板一路逃了几十里,更别提仅有卢植、闵贡十几个人营救皇帝屁事。 董卓不可能治罪这么多兵卒,但绝对能轻易弄死包括曹操在内的所有校尉,兵卒为了避免处罚,也绝对会第一时间抛弃他们的头领。 西园八校尉不敢开口反对,袁术、吴匡、张璋也绝对不敢多嘴,南宫就是他们放火焚烧的,袁隗再如何有权势,董卓若就是揪着“焚烧皇宫”罪过,袁隗也是没有法子。 当然了,董卓的意思也不是为了砍袁术的脑袋,袁家在朝堂、民间都有极高的威望,把袁家彻底得罪死了对他自己也没有丁点好处,但不代表就不能用这件事警告袁家。 董卓在校尉一职做了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底层兵卒的想法,想拿捏西园各校尉极为简单,一上来就要拿袁术、吴匡、张璋开刀,主要还是震慑西园各部校尉,但这只是在厅堂上那么一会儿,这些家伙若不看到董卓真的敢动手, 他们是不会敬畏害怕的,也绝对不会轻易从西园军中滚蛋, 若不滚蛋, 自己手下将领如何水涨船高?自己手下如何满意? 所以, 杀鸡儆猴是必须要有的,而丁原的亲信爱将吴匡、张璋的人头就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第一次商议“废立”有些虎头蛇尾, 董卓除了砍了两颗头颅外,什么都没有做……也不能说没有,至少袁绍给袁隗带了一句话语。 “吴匡、张璋是大将军丁原的亲信爱将, 所以咱杀了。” 袁绍、袁术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连“西平”烈酒都没有遗漏。 袁绍说道:“董卓狼子野心毕露,我袁家若不反击,天下必因那贼子大乱。” 袁隗轻叹道:“本初所言甚是, 可你要知道,他手中有凉并铁骑,有美阳数万精锐,即便他现今不在雒阳, 若要作乱他也有足够的能力。” 袁术不满道:“那贼子有兵, 难道朝廷就没有吗?天下群起讨贼,那贼子还敢与全天下忠贞之士一战吗?” 袁隗默默点头, 又苦笑一声。 “若是我朝鼎盛之时, 凉并铁骑当做是凉州羌、匈奴人即可, 武帝、宣帝威武,我大汉朝何曾畏惧过任何羌胡?然今时不同于往日, 府库中无有钱粮, 如何可征召二十万兵马?” “况且……各州牧恐已有自立之心,董卓若作乱灭亡我朝, 各州牧必将重现春秋战国诸国之情形。” “一国之臣,一国之主,各州牧如何愿倾力相助朝廷剿贼?” 袁绍、袁术心脏没由来的一阵激烈跳动, 两兄弟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 立马又齐齐转头,但他们也算明白了过来。 一州之地, 真正执掌大权的是各郡太守, 为了监督各郡太守自立或不法什么的, 这才有了刺史用以监督, 事实上刺史并不能直接插手各郡太守具体施政,而州牧是郡太守的扩大版,也是加强版的刺史,可以掌管一州的所有事物,甚至自己推荐任命各郡太守,权利之大几若于一国之地,这种权利之下,时日一久,必然会成为一地真正诸侯。 一旦州牧变质成了一地真正诸侯,谁还愿意头上多一个朝廷压着?或许董卓干掉大汉朝才更为符合所有诸侯的利益,这样他们就能重现春秋战国之时各国诸侯争霸,而他们都将是一个个国王,这种利益之下,又怎么可能会全力出兵与董卓决一死战? 袁隗心下叹息,他知道,当下根本没有办法正面与董卓一战,但他也绝对不相信董卓会得了多大的便宜,内外府库空空,想继续依照大汉朝募兵时那样供养数万兵卒,那是想也别想,可雒阳西园八营、美阳数万汉兵都是大汉朝正规军,是必须要给募兵待遇的,也就是必须要给予一年二十一石粮、八千钱。 西园八营标配是一万六千人,加上雒阳城门兵卒,雒阳差不多有三万人,加上美阳六万汉兵,这些兵马一年就需要两百万石粮、十万万钱,司隶校尉部共有三百一十万人,也就是说,无论老幼都需要每一个人交粮一石、三百四十钱, 而这只是没有刀兵箭矢的光腚兵卒,仅凭司隶校尉部一地, 哪有资格养这么多兵卒?更别说现在外库能饿死老鼠, 皇宫内财货更是被乱兵抢掠一空,甚至连宫女的裙子都不放过,朝廷这种窘境下,别说十万兵马了,能养活董卓的本部五千兵马就不错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兵卒可不是上班打工仔,待遇降低后会拔刀杀人的,尤其是骤然降低待遇,这个时候是统兵将领最危险的时候,董卓正在兴奋头上,还没弄明白将要面临的困境,身在朝堂几十年的袁隗又如何看不到? 袁隗突然不屑笑道:“朝廷无钱养兵,董卓就只能竭力搜刮百姓,搜刮不到就会逼迫各大家族出钱粮,不仅兵卒因缺钱粮不满、将领不满,最后连百姓、各大家族都会不满,今日猖狂不过是明日之祸而已,你们又何须在意?” “呵呵……” “他要废帝就让他废,你们也可因不满而脱离雒阳,日后也有了理由自立讨伐借口。” 两兄弟精神一振,终于明白了袁隗的算计,袁术犹豫道:“董卓要废帝……朝臣们答应吗?” “呵呵……” 袁隗突然笑了。 “你们真当那些家伙蠢笨如猪?他们巴不得董卓废帝呢,也好趁机脱身,就比如那司农曹嵩……贪了这么多年,老奸巨猾的老儿绝对会第一时间辞去司农一职,绝对会趁机离开雒阳。” 谷绳 “呵呵……” “此事你们就不用过问了,那董卓对公路你发出了威胁,趁机离去也算是不错,留下来反而才真的凶险。” 袁绍有些担忧道:“正如叔父所说,朝廷已经没有法子控制得住了那董卓,一旦让他手握大权,天下必乱,叔父留在雒阳岂不是极为危险?” “呵呵……” 袁隗不置可否笑了笑。 “叔父走的掉吗?” 书房内顿时一静…… “行了!” “你们该怎么做,自己决定,若有机会就走,别太过犹豫,省的害了自己性命。” 袁隗说的没错,他是太傅,是天下清流士人的领头羊,至少在铲除阉党这件事情上,他袁家成了领头羊,董卓祸乱朝纲之时,他这个带头羊率先畏惧逃跑,那还是清流士人的领头羊吗?日后谁还在乎他们袁家的威望? 阉党祸国之时,谁成为对抗阉党的最前沿,谁就获得了最大的名望,谁就可以一呼百诺,谁就可以百无禁忌。同样的,董卓祸乱朝纲,谁成为反抗的带头大哥,谁就会被无数人认同,就会成为各个诸侯的扛把子! 而这就是政治正确的威力! 在叔侄三人商议的同时,曹嵩、曹操父子也在商议,内容差不多,不过稍微有些差别,趁机逃脱的不是小字辈的曹操,而是年老的曹嵩,除了他们,提前得知了董卓要废帝消息的各大家族,也在上演差不多的戏码,但凡久居朝堂的大臣都极为清楚大汉朝真正根结在哪里,没钱粮的根子解决不了,谁做在最高处谁倒霉。 皇帝坐在最高处,皇帝就要设法解决没钱供养兵卒打仗的问题,就需要解决官吏的俸禄问题,桓帝刘志、灵帝刘宏没有他人想的这么愚蠢,他们不想为了钱财而招人恨,让宦官去吸引仇恨火力就是了,若哪个宦官招恨值达到一定程度,拉出来砍脑袋让人解恨也不是不可以,这种转移矛盾的法子在后世都烂大街了。 可现在招恨的宦官没了,董卓愿意坐在最高处,也必然成为所有人的火力点,除非他立即解散西园兵马、美阳兵马,可这现实吗? 各大家族相互商议着董卓“废帝立帝”事情,但很快就被丁原与董卓的对阵厮杀吸引住了目光。 丁原带着吕布离开了董卓的临时住处,越想越恼火,回到营地便召集了所有兵马,双方兵力相当,直接在平乐观对怼,结果却大出所料,丁原手下大将吕布阵前连胜董卓数员大将,竟然连樊稠、胡轸也没能干得过他,最后还是群殴才击退了丁原。 各大家族看到这一幕后,原本还想着捏鼻子让董卓废帝算了,可看到这一幕,不少人又都动摇了,就连袁绍、袁术兄弟也想再等待些时间看一看,兴许丁原就能创造了奇迹也不一定…… 董卓心肺差点没有被气炸了,他没想到丁原竟然还敢与他正面对怼,更气愤的是,自己竟然单挑输了! “哼!” “若是虎娃在,哪里容得那吕布猖狂——” “砰!” 董卓一巴掌差点没把桌案小几拍散架,樊稠、胡轸虽然没怎么受伤,但却差点被那吕布活捉了,老脸也是一片铁青,所有人都黑着脸不说话,就在这时,一员披甲将领走出。 “主公,末将与那吕布是同乡,那吕布虽武艺超群、有万夫不当之勇,然他见利忘义,实乃有勇无谋之人,若主公想收服此人,末将愿前去说服!” 众人齐齐看向开口之人,见是五原郡李肃,一些凉州老将就有些不怎么喜欢。 “好!” 正待董卓大喜,李肃反而露出些难色。 “吕布是丁原的义子,若主公不拿出重利,恐怕难以让其臣服。” 正文 第440章 吕布杀父(下) 一匹战马,吕布眼里只有赤红如火战马…… “贤弟……贤弟……” “啊……哦……” 就差用手在吕布眼前晃了,李肃指着两个人才能拉得住的赤兔马,脸上满是笑意。 “此马名为赤兔,踏水如履平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李肃一直在观察吕布的神色,见他一脸的挣扎,捋须一笑。 “贤弟若是喜欢, 为兄愿双手奉上!” 吕布生于五原郡,自幼便与马匹为伴,又岂能看不出眼前是一匹千里马?听到李肃要拱手送给自己,如何不心下狂喜? 大喜之下,连忙拉着李肃进入自己大帐,两人对饮数杯…… “贤弟,你我是同乡兄弟, 有句话语不知当说不当说?” 吕布不作他想,大气摆手道:“兄长但说无妨!” 李肃心下想着一群凉州将领的排挤,对同乡吕布也郑重了些。 “贤弟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取功名富贵本应如探囊取物,然贤弟却蹉跎至今,何故?” 吕布眉头不由一皱…… “以为兄来看,皆因贤弟未逢明主!” 吕布初时并未在意,当李肃问出这话语后,心下就有些不痛快了,他自幼便是弓马娴熟、勇猛无敌,可现今都快三十而立了,至今还是不上不下,往日里也是暗自感慨,甚至对丁原让他“从文”不满、恼怒。 但他不是傻子,听了李肃话语后,再看向外面拴着的赤红战马, 心下若有所觉,暗自想着自己的勇武必然是被哪个大佬看重了,而面前的人必然是个说客,眼中露出一丝欲望来。 李肃说话时,始终在观察着吕布的神色,心下知道他已被自己说动,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古人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当今天下豪杰之士、英雄人物多矣,那丁原不过是尾翼袁绍小儿之流,贤弟若继续尾翼从之,岂不是千里之驹落于乡野村夫之手?贤弟你……又如何建功立业、拜将封侯?” 李肃说到丁原,话语里就是一阵不屑,吕布心下不悦却又无法辩驳,皇帝之下是袁隗,袁隗之下是袁绍,袁绍之下是丁原,丁原之下才是他吕布,他吕布再牛,获得功劳再大,那也是丁原的功劳。 一想到自己至今还无朝廷承认的正经官职,心下就有些憋屈、失落…… “难逢明主啊……” 李肃忙放下酒盏,双目死死盯着唉声叹气的吕布。 “为兄此来正是为了贤弟的前程!” “哦?兄长纵观天下,谁可称世之英雄?” “谁可称世之英雄……呵呵……” 李肃起身来到帐帘处扫视了下外面情况,见无人偷听,这才站在吕布身前,神色颇为郑重,而吕布眼中却闪烁着浓浓期待。 “兄长但说无妨!” “无妨?” “无妨!” 李肃靠近了些吕布,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为兄纵览天下、遍观群臣,以为皆不如董卓……” “啊?” 吕布一愣,下一刻又一脸恼怒。 “你……” 不等吕布恼怒话语说出,李肃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吕布像是被李肃的大笑激怒了似的,猛然站起。 “李肃!” 吕布大怒,李肃却毫不畏惧,脸上反而满是笑意。 “如贤弟这般盖世英雄,闻董卓之名都为之变色,那董卓岂不是真英雄?” “哈哈……” 李肃大笑,吕布胸口微微起伏,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兄长真会说笑,怎会以此贼为英雄——” 吕布猛然一甩手臂。 “董卓专横跋扈、暗怀篡逆之心,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其狼子野心?而你竟然……” “贤弟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吕布眉头微抬,李肃也不在意吕布的不悦,拉着他坐下…… “当今天子懦弱不足以威慑群臣,满朝文武谁人心下不知?而陈留王精明强干、聪慧好学,强天子百倍,满朝文武又有哪个心下不晓?” “人人心中皆明,却人人皆不言不语,这是为何?” 吕布微皱思索…… “人人皆知陈留王强于当今天子,却人人皆不言语,还不是害怕担负不忠不孝之言、乱国篡逆之罪?” “天子懦弱则好欺,天子精明则难奉,满朝文武明为忠臣,实则为己,谁人为大汉社稷着想?” 李肃一手指向董卓大营方向。 “董公则不然!董公敢言他人不敢言之语,敢做他人不敢为之事,敢负乱国奸佞之名,篡逆废主之罪!” “董公所作所为,又岂不光明磊落?” 吕布沉默良久…… “此话……虽闻所未闻,又似乎不无道理,然妄行废立……终是篡逆之道!” 吕布冷脸站起,李肃神色却未有丝毫变化。 “贤弟。” “圣人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谷閭 李肃向天抱了抱拳。 “陈留王与天子皆是先帝之子,辅佐陈留王承继大统又怎能算是篡逆呢?” 吕布转身看向伸出一根手指的李肃。 “先帝在位之时,便欲要以陈留王继承大统,然何太后、何进于先帝灵堂之前,强行扶立史侯刘辩继承天子大位,以至于铸成今日阉党之乱大错!” “董公此时废天子而立陈留王,正是尊奉先帝之遗愿,还陈留王之帝位,何篡之有……” “哈哈……” 吕布突然仰天大笑,李肃心下却突兀的一阵忐忑不安,就在这时,吕布猛然抓住了他手臂。 “兄长一席话……令布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李肃反手紧紧抓住吕布手掌,脸上更是严肃、坚定。 “贤弟!万万不可犹豫不决,坐失良机啊!” 李肃又正色道:“贤弟当知那临洮董虎,若非董公当年赠他数万石粮食,那董虎又怎能招募两千佣兵?又怎会有今日坐拥凉并二十万雄兵?” “贤弟!那董虎虽勇,又岂能勇过你飞将吕奉先?以贤弟之能,必定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贵不可言呐——” 李肃话语让吕布心脏狂跳不止,脸颊难掩喜悦、得意,下一刻又一声长叹…… “我欲从之啊……” 吕布两手张开,又是一声叹息坐下,显得苦闷至极。 “只恨无有门路啊……” 见他如此,李肃终于露出得意笑容来,一边轻笑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囊,吕布不明所以看着他打开,当看到里面黄橙橙的金子时,两眼像是被勾住了一般…… “董公久慕贤弟大名,有意结交贤弟,这是董公特命我献于贤弟,连同董公真爱坐骑赤兔一并奉上。” 李肃一番话语将吕布说的心乱如麻,看到黄金、宝马,想着在丁原手下遭受的憋屈,眼中逐渐坚定…… “董公待我……如此恩重……” 李肃上前,再一次蛊惑开口。 “董公素爱勇猛之人,听闻贤弟有万夫不当之勇,甚是爱之!” “董公言,贤弟若愿共创大业,必待你若子若侄!” 这番话语更是让吕布心乱如麻,两手紧握在一起,用力之大让手掌红白相间…… “唉!” “董公如此厚爱,只恨……只恨我吕布寸功未立,无有进见之礼啊——” “唉!” 吕布一撩衣袍坐下,显得极为苦闷,李肃忙上前,低声细语的同时,还比作一个刀切姿势…… “贤弟之勇世之罕见,立功不还是翻手之间?诸如那……丁原!” 吕布心下一惊,继而脸上又露出些狰狞。 “丁原……” “哼!” “兄长稍候,今日你我便一同拜见董公!” 决心已定,吕布也不与一干手下商议,转身便奔向不远处的丁原军帐,而此时,别说正与一干人饮酒的刘关张三兄弟,就是手拿《春秋》的丁原也没想到吕布会这么果决,连犹豫个两三日都没有,见他闯入帐内,丁原有些诧异。 “吾儿奉先……” “匹夫老贼!” “我吕布堂堂男儿大丈夫,岂是你这匹夫之子——” “奉先你……” “噗。” 吕布大怒,丁原尚未来得及惊愕呆愣呢,头颅已被砍下。 谁都没想到吕布会这么果断,李肃开口三言两语后,他连寻几个心腹商议一下都无,一刀便将丁原头颅砍下,提着血淋淋头颅来到正欢快饮酒的众将面前,“砰”的将头颅扔在所有人面前,吓得一群人全轰然站起。 “诸位都是我吕布的兄弟,今日我欲要投奔董公,愿意的,自此便是生死与共兄弟,若是不愿,诸位可自行离去。” 众将全傻眼了,谁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张飞听到吕布要投靠董卓,登时大怒。 “贼吕布!” “你竟敢谋逆杀父——” 张飞正待大怒再骂,刘备猛然将他拉住,关羽也冷脸持刀警惕,正在饮酒的一二十人全都大惊三三两两戒备…… “哼!” 吕布舍下刘关张三人,将他人一一看过…… “诸位兄弟皆已知今日之事,董公不仅要治罪虎贲中郎将袁术,更是砍了那吴匡、张璋人头,我军与董公交战之时,西园各营兵马也未敢与我军一同夹击董公,诸位就应该知道……知道我军已经输了!” “输了个干干净净——” 吕布大怒,李肃确实用言语打动了他,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毫不犹豫一刀砍了丁原。 “哼!” “雒阳有兵数万,我军与董公交战之时,数万汉兵却不动分毫,不是畏惧董公兵强马壮,便是将我等当做贼人……作壁上观!” “畏惧董公兵强马壮,董公便将我等兄弟视作黑山军贼子,杀鸡儆猴!” “朝廷作壁上观,亦是将我等视作清君侧贼寇!” 吕布将所有人一一看罢…… “今日我军虽不惧董公手中五千兵马,然十日半个月后,凉州董虎、并州董瑁必领数万精锐前来,我军如何可挡?我等兄弟皆是黑山伯贼人,数万凉并精锐来攻,谁人可救我等?” “今董公厚爱,诸位若愿意,我吕布必与诸位生死与共、共享富贵!” “若是不愿……” “布亦不强求!” 话语说罢,吕布提着人头就走。 正文 第441章 三日废帝(上) “贼吕布杀父从贼,俺耻与他为伍——” 张飞大怒,一把甩开抱着他的关羽,提着丈八蛇矛就要返回涿郡老家,他情愿继续卖猪肉也绝对不愿意继续跟着吕布,更厌恶向董卓低头臣服。 “三弟你冷静些,大哥怎会与那篡逆贼人为伍?”关羽气急。 刘备心下满满的憋屈,安喜县尉没做几个月就弃官, 想跟着公孙瓒趁机建功立业,结果却因“杀董”而被关入了雒阳狱,之后就是被乌丸人困在孤城内……跟着冀州牧王芬混事吧,王芬事败,不得不流亡河内郡躲藏,期望加入丁原军中洗刷罪名, 结果又成了黑山伯贼人…… “回河内!” 刘备没有理会闹情绪的张飞,一脸郑重看向关羽。 “吕布杀父从贼,必然不被军中将勇所喜,二弟现在就收拢些兵卒,咱们现在就回河内。” “诺!” 关羽抱拳,张飞像是反应了过来,蹭的向着外面就跑…… “俺去帮二哥!” 张飞奔出空荡荡的大帐,刘备不由露出一阵苦笑来。 吕布杀丁原太过突然,午时还与董卓叫阵厮杀,还没过了一日呢,竟然毫无征兆的砍了丁原的头颅,不仅刘关张三人没想到,他的那些手下同样很意外,但也因太过突然,原本还上下一心的数千河内军瞬间崩塌,选择回乡的兵卒不在少数,而这些兵马就全都便宜了刘备。 吕布杀丁原很果断,想到就动手,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甚至连与一干亲信兄弟商议都无, 直接挥刀杀人,当他走入董字大营后,脸上露出了犹豫、迟疑,但还是将血淋淋的头颅扔到董卓面前,董卓也傻眼了…… “哎~呀!” 董卓猛然站起。 “卓今得将军,如久旱逢甘霖啊——” “哈哈……” 董卓惊喜大笑,樊稠、胡轸等人全一脸怪异,吕布毫无征兆的突然双膝跪地,脸上赤红、双眼圆睁,好像粉丝见到了大明星似的。 “吕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董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董卓和一干凉州将领全傻眼了,初次见面就拜人义父? …… “哈哈……” 沉默了数息,董卓突然仰天大笑。 “今得吾儿奉先,为父何愁大业不成?” “哈哈……” “吾儿快起!吾儿快起!” “哈哈……” 董卓大笑,吕布两眼通红叩头大礼。 “义父在上!儿从此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必襄助义父,共图大业!” “哈哈……” 董卓大喜,上前将吕布搀起,大手一摆。 “奉先来的正好,明日随为父一同登殿上朝!” “诺!” 董卓起身,吕布也不客气,拿着大戟跟在身后,看的一干将领皆皱眉不已,这也太那啥了,还没刚见面呢就认个爹? 不仅樊稠、胡轸等人皱眉,就是董卓心下也嘀咕不断,可他像是被吕布架到了半空,又是送黄金又是送最喜爱宝马,结果把人招来了,让人宰了自己老爹前来投靠,当着这么多人拒绝吕布喊爹? 樊稠拉着胡轸,两人像是故意落后了些…… “胡轸你怎么看?” “怎么看?还能怎么看!不过此人是条毒蛇,你我须小心!” 凉州比河套三郡还要易于混乱,孤儿寡母的无数,将领收养义子算不得什么,但很少有收养成年人为义子的,成年人也很少有人张口就叫人家爹的,可看着吕布毫不犹豫的样子…… “可主公他……” 樊稠皱眉开口,胡轸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继续开口。 “主公都已应下了,你我就算想劝解也是无可奈何,日后小心些就是了。” 两人无奈,但他们很清楚吕布极为危险,仅一日便杀了丁原,初见面就一点也不尴尬开口叫爹,即便在性子凉薄的西凉人当中也极为罕见。 董卓好像真的很高兴得了个儿子,不仅当众让吕布做了骑都尉,更是让他护佑在左右,一路有说有笑进入雒阳…… 二十七日夜,张让等人投河自尽。 二十八日,董卓领五千骑先至雒阳城下,继而折转北邙山,在半路遭遇尚书令卢植、雒阳中部掾闵贡护送皇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回京,当日,董卓顺利成为帝国太尉。 二十九日,董卓在临时府邸邀请各方将领军议“废帝立帝”之事,同日吕布杀丁原,拜董卓为父。 三十日…… “梆梆……” 一阵敲门后,一身披挂的董旻推门走入,而董卓裹着被褥缩在床榻一角,地上散落了一地杂乱,看到这一幕,董旻一阵呆愣,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谷硰 “兄长……兄长……” 董卓像是一夜没睡似的,连连摆手嘟囔,更是拉扯被子裹住脑袋,又将露出被子的两条腿缩入被中,看的董旻一阵苦笑。 “兄长,今日要上朝的……” “不去!” 董旻一愣,很是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兄长,今日是与朝臣们商议改立陈留王……” 董卓猛然坐起,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见他如此模样,董旻吓了一跳,以为他生病了呢。 “兄长你……” “咱要打虎娃板子!” “一定打他!” 董旻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个时候提起“虎娃”来了? “兄长是……是梦到了虎娃耍浑?” “你……” 董卓瞪弟弟一眼,又短吁长叹,四处在床上扫视一圈,直至看到被他揉成一团的纸团,这才将纸团扔在董旻面前。 “前些日,咱是怎么看……阉党都是必死!连丁点活命的机会都无,西园八营被何进掌控了,皇宫内外也被掌控了,张让又怎么可能把那屠夫子弄死了呢?” “可虎娃偏偏与咱来信说,宦官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 董卓看向紧皱眉头的董旻,叹气一声。 “咱心下是不信虎娃话语的,蹇硕死了,张让等人被赶出了皇宫,而且袁术、桓典连皇宫都已经控制住了,这种情形下,张让等人哪里还有丁点杀人机会?可是……” “唉……” “何进还就他娘地死在了张让等人的手里!” 董旻皱眉坐到董卓身边,将揉的不成样子纸张送到他手里,脸上也露出些忧虑。 “兄长说的是,虎娃那小子虽然有时浑了些,但却是个极为精明小子,另立天子……此事是不是缓一缓,等虎娃、瑁儿前来后再做决定?” 董卓苦笑道:“北宫伯玉断绝了他的盐道,虎娃就能判断出来北宫伯玉会造反,甚至能断定北宫伯玉偷袭金城塞,这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咱也能看出端倪!可叔颖也知那朱儁要杀咱的事情,当日虎娃可还在雁门郡呢,他怎么就这么断定那朱儁要杀咱?” 说着又拿着信张一阵摇晃。 “咱不想被人当成狗呼来喝去,咱想做三公,咱想成为大将军,可咱在三日之前,从未想过废立!虎娃那小子还在冀县呢,他咋就知道十常侍一定能弄死了何进?咋就知道咱要废了天子?” “心下不安呐……” 董旻皱眉道:“兄长心下不安,不若就依虎娃所言,先将西园八营、郎中令、执金吾、卫尉、司隶校尉、河南尹控制住,先控制住下面的兵卒,如此也算是稳妥。” 董卓沉默少许,叹气道:“叔颖你怎么还如此糊涂,咱若不改立陈留王为天子,又哪里能这么容易控制住这些要命职司?” …… “算了,先看一看有哪些人反对改立天子,只要朝臣们激烈反对,咱就趁机缓一缓,等虎娃、瑁儿前来后再作定计。” 董卓也没有太好的法子,改立天子有着太多好处,但他不敢轻视董虎随意一句劝诫、警告。 越是临近大权在握,董卓心下越是不安,一夜辗转难眠,俩眼红肿布满了血丝,不仅早餐吃的很少,钻入马车的他也显得没有精神,反倒是身披兽面吞首连环铠的吕布精神奕奕、威风八面。 吕布开道,众将环伺在旁,董卓如众星捧月穿街过巷,穿过几若瓦砾、废墟的南宫,沿着复道进入北宫,也不知是董卓故意显示威严,还是他一夜没睡好觉太过疲惫,即便来到皇宫前也没有从马车上下来,看守宫门的虎贲郎想要阻止,结果却被吕布三下两下放倒在地,看的一干大臣们摇头叹息,但却没有人开口阻止。 马车自金商门进入,崇德殿外已经站着了二三十个大臣,在看到马车时,所有人都放弃了各自窃窃私语,齐齐看向一队披甲兵卒护卫着的马车。 “董卓好大的胆子……” “小声点,昨日吴匡、张璋、丁原皆死在了他手里……” “哼!祸国奸贼……” …… “董卓来了,噤声噤声……” 也不知是谁开的口,窃窃嗡鸣瞬间一空,全都默不作声等待着董卓前来。 “呵呵……” 董卓一副笑呵呵,手臂不时抬起与人抱拳,好像很是和蔼客气,登上台阶,来到殿门前,正见到太傅袁隗站在最前面,同样笑呵呵抱了一拳。 “昨日饮酒太多,直至醒来方知一群不知礼数混账竟将咱拉进了皇宫。” “失礼失礼……” 袁隗抱拳还了一礼,面无表情道:“无碍,今日董太尉能无礼驱车前来,那个虎娃前来雒阳,同样可以醉酒驱车进入太尉府。” 董卓眉头不由皱了下,又无所谓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的谒者。 “众臣已至,天子还不下诏群臣入殿议事吗?” 谒者宦官是个小宦官,看着也仅有十四五的样子,见董卓手按大刀,吓得忙低头。 “陛下……陛下有旨,董太尉救驾有功,可……可入朝不拜,赞拜不名……” 正文 第442章 三日废帝(中) 自二十八日董卓迎回天子方才两三日,在二十八日当日,董卓就已经迫使太傅袁隗低头,袁隗低头就意味着袁绍、袁术低头了,董卓也就名义上拿到了西园八营以及虎贲郎的兵马大权,但这只是明面上。 明面上控制只是虚的,也还达不到让所有人低头的地步,大汉朝世家子弟的骄傲根本不可能轻易臣服, 可怪异的是,董卓一无举刀大肆屠戮震慑,二无太过逼迫朝中大臣,即便是在府中商议废立之事,所邀请的人也只是手中有些兵马的人,可…… 卢植冷脸上前, 像是压抑着怒火。 “昔日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 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于太庙而废之。” 说着,卢植向高座上面色苍白的刘辩抱拳,人却冷脸看着董卓。 “今天子虽幼,然聪明仁智,并无丝毫过失,董卓你只是外郡一将,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尹、霍光之大才,怎可当堂妄言废立之事?” “哼!” 卢植冷脸看向所有人。 “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反之……则为篡逆!” 听到卢植“篡逆”话语,依照董卓暴躁性子,早拔刀、拍桌子大怒了,但今日, 精神不振的他并未恼怒不满,而是转而看向其余大臣。 “除了卢尚书外, 诸位可还有他人反对?” …… “没人反对陈留王继承大位吗?” …… 除了卢植外,这么多大臣却无一人开口反对,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也让董卓心下不安,想了一下,董卓站起身,随着他的起身,厅堂上二三十大臣全都从草团上站起,用着眼角余光看着在大殿上按剑缓缓走动的董卓,看着他站在太傅袁隗面前…… “袁太傅。” 董卓用着剑柄轻碰着袁隗胸口,脸上也露出了些笑容。 “你可同意改立天子?” …… “不同意?” 董卓用着剑柄点着袁隗胸口,正待暂缓一些时间,短短两三日间,他不仅掌控了雒阳所有兵马控制权,除了卢植反对他改立天子外,余者全都默不作声,顺利的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心慌,尤其是远在冀县的小子劝诫话语。 正待暂缓些时间,稳妥一些呢…… “同意!” 袁隗突然大声开口。 “同意——” 袁隗再次赤红着脸颊大声喊出,喊出的话语让所有人全都弓低了些身子,好像极为畏惧董卓似的…… “为什么?” 董卓眉头微皱。 “为什么?” …… “董卓老贼休得猖狂——” 众人一惊,齐齐看向大怒的袁绍,只见袁绍怒指着董卓。 “当今朝廷初定,朝廷招尔等入京,是让尔等辅佐天子、安定庶民,而你……三番五次妄言废长立幼,岂不是蓄意谋反吗——” 众人大惊,董卓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怒气翻滚…… “大胆!” 董卓大怒,“当啷”一声猛然拔出刀剑,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他也被袁绍话语激怒。 “大胆?” “篡逆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哼!” “袁某……耻与谋逆篡汉之徒同殿为臣!” 袁绍大袖一甩,转身大踏步离去,正待董卓暴怒欲要让人将袁绍抓起来,一波大臣齐齐上前阻拦、劝解…… “哼!” 董卓猛然一甩衣袖,强行按下胸中怒火,又突然发现,该死的袁绍竟将他架在了半空,不立即废帝,岂不是说他怕了袁绍?可若废了刘辩…… “踏踏……” 董卓来到袁隗面前,再一次用着剑柄点着袁隗胸口…… “袁太傅……袁次阳……” “原本呢……咱是以为天子懦弱无威,无法统御群臣,虎娃让咱缓一缓,可咱没想到啊,大殿上仅卢尚书一人开口反对,至于你那侄儿……还真是笑话!咱有凉并二十万精锐,你真当咱畏惧你四世三公的袁家?” 董卓不屑一顾,缓步走到刘辩身前。 “天子,臣今日当着诸多群臣的面,再问一次臣二十八日问出的话语。” “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此话当堂问出,袁隗、丁宫、卢植、蔡邕四人面色齐齐大变,惊恐不安的刘辩愈发揪扯衣襟……董卓手按腰间刀剑,面无表情站在高台上俯视殿堂上所有人,天子许久懦懦不开口,但他却像是耐心十足,只是静静俯视着所有人,而这一刻,他突然发觉俯视众生的美妙来…… “是……是……是宦官……宦官贪财擅权,是……是宦官蛊惑……蛊惑父皇……” …… “今日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因何?” 董卓再一次按剑开口询问,刘辩面无人色看向高大魁梧身影,看向殿下数十文武大臣…… 谷榁 “是宦官……宦官贪财擅权……” …… “唉……” 董卓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看着下面所有人。 “可惜了……” “若陛下依然坚持之前的回答,臣就算与天下为敌,臣也认可了卢尚书话语。” “昨日之言,今日之语,两者迥异不一,无论什么原因致使陛下前后话语不一,皆证明了陛下性情怯懦,他日也定会因人逼迫而屠了我董家老少。” 董卓不屑一笑,抬手指向下面所有大臣。 “二十七日夜,十常侍裹挟陛下离京。” “二十八日臣领兵救驾,救驾之人仅卢尚书一人……” “呵呵……” “还真是笑话啊……” “不算上大将军何进私招外郡之兵,仅西园八营、城内守门兵卒、衙役就有两三万之多,宫内宦官少而京城兵多,宦官软弱无力而兵丁强健有力,数倍、十倍之兵丁却能让十常侍裹挟陛下离去,出城救援陛下之臣子仅卢尚书一人……” “岂不怪哉——” 董卓双腿微分站在大殿上,看着一群面色骤变的大臣,嘴角愈发上扬不屑。 “不瞒陛下,昨夜臣是彻夜难眠,直至临近天明方才迷糊了半个时辰,臣不知道该不该废除陛下的天子位,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臣自从伍杀贼至今已有三十年,仅在凉并戍边就有二十年,二十年为国戍边,臣仅是一校尉,稍有差池便被人罢职入狱,二十年兢兢业业所立功劳便被人一抹干净……臣不想继续被司空张温动辄训斥,不想被袁隗老儿羞辱,更不愿意被朱儁小儿无罪而杀之!” 董卓冷脸看向殿下面色大变的三人…… “君弱则好欺,君明则难奉。” “卢尚书言伊尹,言霍光……卢尚书,敢问霍光废昌邑王,册立宣帝继承大统,霍光一族可得善终?” 董卓抬手指向面色大变的卢植。 “时间太过久远,咱不知道伊尹一门是否得以善终,但咱今日想问一问卢尚书,霍光一族废掉登位二十七日造恶三千条的昌邑王,以贤君宣帝继位,霍光一族可得以善终?” 卢植正待上前,蔡邕慌忙将他拉住…… “天子暗弱无君仪,君弱则好欺。” “陈留王虽聪颖好学,然却年幼。” “一朝君来一朝臣……” 董卓抬步走下红色台阶,来到怒目而视的袁隗面前,再一次用着剑柄点着他胸口。 “天子性弱,陈留王年幼,然却有‘一朝君来一朝臣’话语,所以对于咱来说,改立陈留王虽然会让咱成了霍光,会成了窦宪、邓骘、阎显、梁冀、窦武、何进,或许咱董家最后也会落了个身死族灭,可那是日后之事!” “所以呢,咱心下是更愿意陈留王继承大位的,更何况这也是先帝的遗愿。” “但是呢……虎娃与咱来信说,废帝之事须谨之慎之,要三思而行!” 众人心下一惊,蔡邕更是忍不住开口。 “虎娃反对……反对更改天子?” 董卓根本没有理会蔡邕的惊呼,只是用着剑柄重重点着面色大变的袁隗胸口。 “虎娃那小子身在冀县,冀县距离雒阳有两千里,那小子前些日竟然与咱说……废帝须谨之慎之,咱可以不信任何人,包括咱的亲弟弟、亲儿子,但咱不敢不信虎娃话语!” “所以咱昨日彻夜难眠!” “所以咱犹豫着是不是改立天子?” 董卓又点了两下后退了数步的袁隗胸口,不屑冷哼了声,又转而来到卢植面前,看着比他还要高大一些的卢尚书。 “卢尚书……卢中郎……” “咱昨日彻夜难眠,即便咱来到了这崇德殿上,即便是一刻钟之前,咱都没有想好是否更换天子,今日前来……咱就是想看看有几人反对陈留王继承大位,若是反对的人多了,咱就认为虎娃那小子是对的,只要陛下能容下我凉并戍边之人,陛下就还是当今天子。” “可卢尚书转头看一看……” 董卓用着手指将所有人一一指过,脸上不屑愈发浓重。 “衮衮诸公……” “几人反对?” 卢植一脸茫然看向所有人,见无一人开口,心下突然生起一股难言的悲哀、失落…… “哼!” “袁绍小儿不过是个笑话,就他的所作所为也配言忠?” 董卓冷哼一声,转身再一次登上高台,突然间他有些喜欢登高俯视群臣的感觉。 “前些日……” “凉州传来探报,言韩遂老小子自武都郡钻入了汉中郡……哼!汉中郡太守苏固愿意自寻死路,老子也由他,可那韩遂竟敢领兵三千进入陈仓,竟然想与那皇甫嵩图谋关中三辅,咱又岂能容得他?” 董卓毫不理会一干面色剧变大臣,向刘辩抱了一拳。 “韩遂、马腾一干贼子狼子野心,益州牧刘焉、汉中郡太守苏固愿意自寻死路,臣即便想阻止也极为困难,但长安三辅事关天下安危,老臣绝对不允许任何贼子祸乱关中,所以老臣两日前就已经急令虎娃前往陈仓剿灭贼子……” “陛下!” 曹操、袁术两人竟然齐齐上前。 “臣弹劾董太尉无令私调兵马,有谋反不臣之嫌!” 正文 第443章 三日废帝(下) 不仅曹操、袁术跳了出来弹劾,另有十数人出列弹劾,董卓心下却冷笑不断,手按刀剑看向所有人…… “十常侍作乱,凉州贼韩遂欲要勾结皇甫嵩作乱长安三辅,另有丁原勾结黑山贼焚烧各处渡口,欲要配合十常侍为祸天下,与此同时, 白波贼余孽也要在河东郡继续为祸。” “哼!” “凉州贼、黄巾贼余孽乱我朝贼心不死,咱已经令凉州牧董虎、并州牧董瑁领兵平定长安三辅、河东、河内各处贼子!” 董卓话语一落,群臣大惊失色,董卓摆明了以凉并精锐控制住关中、河东、河内,以强大的凉并精锐自西、北两个方向对雒阳形成包围。 “董卓……” “当啷!” 董卓猛然拔刀,原本大惊乱糟糟的人群陡然一静。 “哼!” “今日咱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们……咱有废帝立帝的实力——” …… “哼!” 董卓冷哼,吕布带着无数兵卒闯入大殿,原本还乱糟糟的大殿,一个个臣子又都老老实实站回自己的位置。 “咱与你们说这些,就是告诉你们,咱有这个实力,也不怕你们反对咱,但凉并两州距离雒阳稍远些,咱今日若不开口,三两日内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董卓站在所有人面前,冷冷看向所有人。 “陛下是天子,是先帝嫡长子,也是在三公和群臣见证下登上天子之位, 可今日反对咱的却仅仅只有卢尚书一人……这就很奇怪了。” “陛下登基之时算是名正言顺,咱又未用兵马要挟诸位生死……就算咱要挟了, 也应该有些人站出来反对才是, 可诸位怎么都闭嘴不言了呢?” “直到咱询问了天子几日前的问题,当天子回答了当日陈留王的话语时,咱这才突然明白了过来,明白了衮衮诸公因何皆不开口反对。” 董卓看了眼跟丢了魂似的刘辩,摇头轻叹。 “大将军何进死在了十常侍阉党手中。” “车骑将军何苗一再袒护阉党而身死宫中。” “若非陛下放过了欲要杀死大将军的蹇硕,若非太后一再袒护宫中阉奴,又如何会发生了十常侍杀死大将军之事?” “唉……” “天子开口言……我朝内忧外困、天下不靖皆因宦官贪财擅权,皆因宦官蛊惑先皇所致,然天子、太后、何苗皆袒护阉党宦官……衮衮诸公又如何愿意继续支持陛下依然是天子?” “诸公若继续让陛下、太后在位,岂不是说……围攻宫廷之人皆是乱臣贼子?皆是谋逆作乱之臣?” 此话一出,群臣面色剧变。十常侍无罪而杀大将军何进,论罪当诛!但这不是无数兵卒杀入皇宫的理由,更不是无数兵卒在皇宫内烧杀抢掠的理由! 十常侍无罪杀大将军,其罪当诛,无数人围攻帝宫,罪过远比张让等人杀何进大的太多了,这已经不是杀不杀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帝国皇权威严的事情,与公然造反没有任何区别。 参与围攻皇宫的大臣们若不将此事定性, 不将所有过错盖在宦官头上, 他们身上就永远背负着个“围攻帝宫谋反”罪名。 如何定性? 皇帝刘辩退位,何太后依罪论处! 只有彻底清除掉所有与“阉党”有关的任何人,才会在“围攻帝都”一事上彻底定了性,才会彻底画上了个句号,这么多大臣却仅一个卢植站出来反对也就不奇怪了,明明兵力占据数倍绝对优势,还能让张让等人裹挟着刘辩、刘协逃了出去也就不奇怪了,甚至无人出城寻找刘辩、刘协兄弟也就说得通,已经没人在意了两兄弟生死,甚至所有人心下更愿意两兄弟都死在外面,至于现在……那不过是董卓一个外人横空出世,一个强大的外敌突然出现了而已。 政治赤裸裸而又冷血、无情。 谷灗 董卓性子暴躁易怒,但他不是个蠢货,手下大将更为愿意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后,董旻、董瑁、董璜、牛辅、徐荣、李傕、郭汜、樊稠、胡轸、董越……他们才能获得最大的政治利益,才能在新帝登基之时占据更高的位置,可若刘辩依然在位,三公什么的就只能按照原有的规则,用彼此弹劾什么的去职,新旧两股势力就会进入长时间争夺、混战,而这不是凉州一系将领愿意看到的结果。 凉州一系将领更愿意董卓废掉刘辩的天子位,董旻这才急吼吼的将李儒推荐给了董卓,李儒初次见面就叭叭一通劝解董卓“改朝换代”屁事。 正如贾诩私下里与董卓所说的“两利一害”话语,“两利”其实就是让董卓比照伊尹、霍光行废立,以此确立董卓在朝堂上的威望。刘辩年已十四五,刘协尚不足十岁,若董卓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即便选择刘辩也没什么大碍,袁家有足够的威望,能够通过群臣异口同声控制住刘辩,但董卓没有这个威望,选择年幼的刘协达到控制朝廷就成为了现实,至于“一害”则是“君明则难奉”话语,大汉朝历代大将军都难以善终,自章、和二帝之后,历代大将军无一例外的惨死,一旦董卓选择走“大将军”权臣道路,十有八九也是一样的结局,故而才有“一害”之说。 “两利一害”算是老生常谈了,但凡稍微了解大汉朝各代权臣的结局,基本上都能说出这些话语,但权利的诱惑却不是谁都能抵挡的,没有达到那个位置,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的?而且就算董卓想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手下一群凉州将领又岂会愿意? 董卓心下是极为愿意废掉刘辩的,欲望冲动极为强烈,但董虎这个扑棱蛾子意外的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偏偏浑小子还每一次都判断无误,他的开口也让董卓在“废帝立帝”上一再犹豫不决。 想着董虎的警告、心下犹豫、刘辩的回答、群臣的反应,董卓脑中杂乱,前来崇德殿时,他想着向后拖一拖,等待董虎、董瑁兄弟前来后再做决定,可看着现在的情景…… “咱有凉并二十万铁骑,是陛下继续做天子,还是陈留王做天子,咱都不怕!你們任何人也别想再如之前那般当孙子训咱!” 董卓一手按着腰间剑柄,一手指向面无人色的刘辩。 “当着天子的面,咱再一次问你们,可有人反对天子退位,可有反对陈留王继承天子位?” “……” 董卓双腿微分,过了足足半刻钟也无人开口。 “陛下你也看到了,不是咱不愿你继续为天子,而是衮衮诸公不愿。” 董卓默默走到太傅袁隗面前,用着剑柄点着他胸口。 “十常侍只是一群阉奴,若不是你们故意纵敌,他们绝对不可能从数万大军中逃出皇宫的!当咱仅见到卢尚书一人出城营救天子,咱就知道,其实你们更希望天子、陈留王死在宦官手里,如此也彻底坐实了阉党的弑帝祸国罪责,你们围攻帝宫不仅无罪,反而成了最大的功臣!” “只是你们没有想到,张让等人并未伤害了陛下。” “呵呵……” “袁太傅是不会去做‘废立’脏活的,此事咱董卓做下了,但是……袁太傅也要拿出对等的代价,咱希望太傅大人能够放手尚书台。” 董卓轻点了数下面色大变的袁隗后,不屑扯了下嘴角,转身按剑大踏步走出大殿,吕布左右睥睨四方,持戟紧紧护佑在一侧…… “义父若取河内郡,不若让孩儿前往,孩儿保证可一举拿下整个河内郡!” 吕布开口,董卓像是毫不在意摆了摆手。 “区区一个河内郡又何须奉先动手?一小将足以剿灭了河内黑山贼。” 说着,又拍了吕布一下肩膀。 “在外的都是劳碌奔波的苦命,想要有出息,就必须要在朝堂上站住了脚!你我父子刚进入雒阳,只有小心谨慎才能有命享受荣华富贵。” “义父说的是,孩儿记下了义父的教诲。” “走吧,陈留王登后,为父为你请封中郎将。” “孩儿谢过义父!” …… 吕布极为殷勤的搀扶着董卓登上马车,或许是一夜未眠,精神不济的他在登上马车后,只是看了一眼何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仅片刻间,马车内就传出阵阵鼾声…… 在张温六路大军惨败,仅剩下董卓一路安全回返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帝国隐形的大将军了,尽管有董虎这只扑棱蛾子瞎掺和,西园八营提前一年设立,但西园八营毕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数量也仅一两万人,远不是美阳大营五六万精锐汉兵的对手,实力对比上,董卓依然占据绝对的优势。 董卓看似在远离朝堂,看似在皇甫嵩之下,事实上他才是数万美阳汉兵的真正掌舵人,可即便如此,他的上台速度还是让人难以置信,二十八日他护送皇帝刘辩回返雒阳,当日便顺利吞下二何掌握的西园八营,次日便提出“废立”之事,丁原恼怒,回营后立即与董卓厮杀一场,当日便被吕布砍去头颅,三十日,董卓在崇德殿再提“废立”之事,结果呢?除了卢植一人当堂反对,余者全都默然不语,这还是极为骄傲的大汉朝文人士子吗?这还是打鸡血似的要将所有宦官弄死的忠贞大臣吗? 九月初一,皇帝刘辩退位,陈留王登基为帝。 自走入雒阳,董卓仅用了数千兵马,仅三日就达到了权利的巅峰,神一般的速度,谁信?可这就是事实。 正文 第444章 美阳汉兵的变故 几百年里,大汉朝册封了难以计数的侯爷们,培养出了无数权贵名望家族,随随便便在朝堂上扔一砖头也能砸死几个百年名望家族,董卓不过是临洮董家子,何德何能在短短几日间华丽的转身,一举成为大汉朝顶级权臣? 在另一个车轮下,董卓进入雒阳时, 手中仅有三千兵马,同样的自八月二十八日至三十日,他只用了三日时间便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三国》言董卓是凉州刺史,事实呢?董卓一辈子也没做过凉州刺史,别说他有凉州二十万铁骑了,他手里连一千凉州铁骑都不可能有。 若没有董虎这只扑棱蛾子存在,董卓在接替卢植围剿冀州黄巾军时,因为在下曲阳战场上战事不顺,他不仅被免去将职,更是直接被下狱治罪,直至中平元年冬凉州反叛,他才走出牢笼,这个时候,他身边除了那些家丁家将外,白丁一个的他又哪来的资格养活一千凉州铁骑?就算他有钱养活,也绝对不敢在刚出狱后还保留这么多兵马! 中平元年韩遂等人造反后,一群反贼就彻底关上了渭水道,董卓先后被张温、皇甫嵩生生按在了美阳后方,除了在张温主持六路大军杀入凉州时候,他在渭水道出入口的望垣北为张温守护后路外, 之后自始至终就没踏足过凉州,又哪来的多少多少凉州兵马?若一定要说有, 那也是手下凉州将领统领的数万美阳汉兵,是地地道道雒阳、长安三辅精锐汉兵! 《三国》里的董卓西凉兵顶多是伪西凉兵,除了一些西凉将领外,余者全是汉兵汉将,唯一与雒阳朝廷认知中的汉兵的区别,那就是美阳汉兵数年没有解散归乡,已经成了军纪极差的**。 董卓在美阳数万汉兵中拥有绝对威望,皇甫嵩想要掌控美阳汉兵是想也别想的,可他們毕竟还是汉兵,所需的钱粮也还是朝廷提供的,按理说,想要凭借三千兵马在三日内登上权利的巅峰,而且还是一个偏远地方将领在各大权贵家族堆里火速崛起,这几乎就是天方夜谭。 可事实就是事实,里面夹杂着多少阴谋算计?没人知道,但董虎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玩心眼的家伙玩翻车了,乱世来临时,嘴皮子想要与刀剑比硬度还是差了点! 收到董卓第一封信件时,在看到“以退为进”调走山字营、北地营后, 身在上邽县的董虎就知道董卓已经成功了,但他没有想到董卓能够在短短三日时间便成了帝国太尉,更不会想到仅三日时间便废掉了刘辩的皇位。 《三国》电视里已经给出了结果,董虎相信董卓会胜出,也相信他会废掉刘辩皇位,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有董卓爬上权利巅峰,下面的将领才能水涨船高。 只是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小地方外地人跑到繁华都市闹腾,即便是猛龙过江,也要划出些水花不是? 依照董虎的推断,董卓怎么着也需要一个月半个月时间,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已经跑到了雒阳,设法说服董卓不要废帝,不要给人造反借口就是了。 接到信件时已经是秋收完毕了的八月,钱庄、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也已大致弄了个框架,虽然不怎么完善,人员也就小猫三两只,却也算是将框架搭建了起来。 纸币所用纸张是特种纸张,与后世纸币质量相比,董虎的“董钱”差了太多,可好歹也算能用,而且他也不打算直接散入民间,与粮票差不多,先在军队中,百姓不认不要紧,他在各个县城广开店铺,什么钱庄、酒楼、茶楼、姬楼、布庄、粮庄、百货商店……反正能想到的,全都整一间店铺,赚钱不赚钱是其次,关键是要让兵卒能拿着他的纸钱购买货物,以此逐渐改变他人的观念,逐渐建立起董钱的信誉。 纸钱在冀县、狄道、金城塞、平城等主要城池小试了一下,结果不出意料,在兵卒拿到红绿纸币后,全都第一时间跑到各个钱庄兑换铜钱,气的他半日没吃饭,但他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一开始就是这个样子,只能慢慢来。 凉州数月来都显得乱糟糟的,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没人敢拦路杀人什么的,在数万董部义从强压下,整个凉州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在武都郡将军徐晃送来一封信件后,他就亲领着数万亲军营从冀县跑到了上邽。 董虎名下总共有漠北、漠南、太原、河西、高原、陇右六个总管,最大的编制就是他直属的亲军营,董罴、董放、董骨、张辽分别担任“前后左右”四副将,中军则由董重、庞德、孙牛、胡三四副将辅佐。 前后左右四副将各领五千骑,董重领三千重甲骑、孙牛领一万五千破军营、胡三领一万山字营、庞德领幼军骑营,幼军营编制不定,最小的还在吃奶,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六,算是董虎培养的军政后备娃娃,也是各军的兵员补充,这些娃娃无一例外的都是失孤孩童。 从并州进入凉州时,董虎仅随身带着数百幼军娃娃,可当进入凉州后,幼军娃娃几何倍的爆炸式增长,比中军营的正规四万八千步骑还多,之所以有这么多失孤娃娃,与凉州遭受了数年的战乱有很大的关系。 谷獿 徐晃送来信件上的内容只有一个信息,就是韩遂领三千卒越过了大散关,竟莫名其妙的走入了陈仓,成了皇甫嵩名下一将,这哪里是董虎愿意看到的情景? 王方送来信件后,没有等来董卓的出兵调令,只是与董卓、牛辅写了封信件让王方带回,舍下几个大肚婆,亲自统领三万八千步骑杀出渭水道,就在雒阳发生变故的当日,董虎兵围陈仓,美阳汉军司马李傕骤然反叛,陈仓内大乱,皇甫嵩身死乱军,韩遂领残部千余人逃入大散关,随后又被大将庞德击败,韩遂、阎行仅领不足千人残部逃入汉中。 陈仓是战略重城,不仅堵住了进出川蜀的陈仓道,同时也是堵住渭水道的战略重城。 凉州易乱,为了堵住凉州贼自渭水道钻出来,陈仓就必须是一颗极为坚硬的核桃,尽管城池不大,然而却极为坚固,为了长时间坚守,城内粮草一向都很充足,想要强攻拿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是陈仓城内的兵卒已经成了伪凉州军,在董卓离开美阳汉兵大营时,留下了两员大将,一个是李傕一个是郭汜。 李傕原是北地郡**,这家伙是那种随时能拉着一群人造反闹事的家伙,脑子好使!郭汜原是河西悍勇马匪,敢打敢拼,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人玩策划一个人执行实施,两人分开或许不如何,可若两人联手与人厮杀,能干过两人的还真不多,董卓将这样两个家伙留在美阳大营,皇甫嵩想要趁着董卓不在期间,一举控制住兵马极为困难。 董虎没有杀到陈仓面前还罢,当他亲领四万步骑杀出渭水道,在李傕打开了城门后,最后的结果也就没了悬念。 董部义从的动作极为迅速,在拿下陈仓后,两万铁骑日夜不停杀到美阳汉兵大营,原司隶校尉盖勋以及所领的五都兵马欲要抵抗,但在留守司马郭汜领万卒投降后,盖勋、士孙瑞、魏杰、杜楷、杨儒、第五儁等人也不得不弃械投降。 董虎极为强势,包括长安五都兵马在内,五六万汉兵全部打散,至于盖勋、士孙瑞等人则全部扔出营外,爱去哪去哪。 拿下已经“黑化”的数万美阳汉兵极为容易,只要董部义从杀到面前,数万汉兵要么扔下兵器投降,要么转身与皇甫嵩、盖勋干仗,拿下这样的汉兵几乎没有任何难度。 打乱重组后要进行一段时间的训练、教化,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重新回炉再造,只有如此,数万汉兵才足够的锋利、忠贞,可他又哪里想得到,数万汉兵刚刚打乱重组,董卓的紧急调令就送到了他手里。 紧急不紧急的,他并不是很看重,董卓有自保的能力,紧急调动兵马无非是增加政治筹码,让李傕、郭汜统领“前后左右”两万骑急行增援雒阳也就是了,而在这个时候,李傕、郭汜方才发现两万骑军脚下踩着的马镫。 在得知董卓即将成为大汉朝顶级权臣后,李傕、郭汜哪里还愿意拖拖拉拉,直接带着两万西凉大马向东急行增援,而董虎则留在美阳重新熔炼一下汉兵精锐,为了避免韩遂老小子从陈仓道钻出来,养子董嗣节、董嗣义各领五千汉兵屯兵陈仓、郿县。 汉中太守苏固敢耍花招,敢让韩遂钻入长安三辅,等他将数万精锐汉军重新编练后,一准杀入汉中,不杀死爱跳腾的韩遂,他总是觉得后背不安稳。 秉承着先下手为强,董虎认认真真写了封弹劾、诬陷奏折,弹劾苏固收留反贼韩遂欲要造反作乱,弹劾益州牧刘焉有割据自立造反苗头,弹劾已经身死的皇甫嵩勾结反贼韩遂谋反,至于皇甫嵩是不是死的冤枉……他才不管呢,只要皇甫嵩敢收留韩遂老小子,他就敢下死手! 无法得知皇甫嵩因何又与韩遂老小子搅合在了一起,只是隐隐约约感觉皇甫嵩可能想借着韩遂的手弄死了李傕、郭汜两人。 他不在乎李傕、郭汜死不死,这两个混蛋作的恶比董卓还多,两个混蛋死了最好,但韩遂老小子却极为危险,这货的“名士”极具蛊惑性,皇甫嵩即便完全控制住了数万汉兵,也绝对不会造成太大的灾祸,最多对董卓自身权势产生一些影响,可若韩遂技高一筹,一旦让他控制住了数万汉兵,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灾祸。 反正一句话,只要皇甫嵩敢与韩遂搅合在一起,无论他有怎样的名声,在天下大乱之时,董虎都会毫不犹豫弄死了他! 可谁又能想到,李傕、郭汜带着两万骑救援雒阳还没几日呢,老混蛋郭胜、万年公主刘妍以及前太尉崔烈的儿子崔钧带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董卓废帝了。 正文 第445章 躲不开的大乱【第一章】 “虎娃……” “打住打住……” 当年的小丫头成了亭亭玉立的大丫头,一年时间未见,刘妍长高了不少,而她的年纪也确实到了大汉朝不嫁人就罚款的年龄。 年纪虽然到了法定必须嫁人的年龄,但在他眼里也还只是个初中生的丫头,见她又要揉着红肿眼睛哭嚎,就是一阵头疼无奈。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咱又能如何?总不能让咱带着兵马与叔父干仗, 把你另一个弟弟废了,再把你亲弟弟捧上帝位吧?” 看着低头不语的大丫头公主,董虎暗自叹气,转而看向披甲执刃的养子董嗣忠。 “嗣忠。” 董嗣忠上前。 “孩儿在。” 董虎来到书桌前,一边给董卓书写信件,一边开口。 “你与郭公公日夜前往雒阳,自胡三军中抽调两千步卒入你名下,郭公公为永安宫大使,你为将,无郭公公点头同意,任何人不得踏入永安宫。” “诺!” 董嗣忠接过信件,抱拳后退出厅堂,郭胜却一脸急切。 “虎……虎娃,雒阳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不一同前往吗?” 董虎皱眉道:“叔父已经做下了霍光所做之事,立即前往雒阳也没了太大意义,还不如留在长安稳定关中呢,更何况……数万汉兵刚刚打散重组,哪里能轻易离得开人?” 说着,董虎起身来到刘妍身前,低头看着只有自己胸口高的丫头…… “咱距离雒阳足有千里, 有些事情无法得知, 但你应该知道,若山字营、北地营还在你名下,哪怕你只是名义上的统领,雒阳也是不会发生太大变故的。” “虎娃……” 刘妍流出悔恨泪水,董虎心下叹息,还是从怀里拿出大丫手织的手帕。 “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可还记得咱与你说的因缘果?” “……嗯。” 董虎将手帕塞到她手里,转身盘膝坐在草团上,示意所有人就坐后,这才看着坐在一侧的丫头。 “你的性子单纯、良善,自身的因是好的,可当你遇到一个恶缘,或许不会产生一个恶果,可若你身边全是恶缘,产生的一定是恶果,就如山字营、北地营的事情。” …… “你只是个女人,不该担负的责任就不要担负, 你也担负不起来, 心下难受、愧疚并无多少意义。” …… “但凡知道些章、和二帝之后的过往,就应该知道内廷宦官与大将军何进必然会有一战,无非是时间早晚的事情,山字营、北地营趴在雒阳边上,就如同当年咱趴在河湟谷地内,即便韩遂老小子想造反,也要考虑他们背后的咱。” “山字营、北地营趴在雒阳边上只是一个平衡的存在,但你应该知道,即便可以平衡,内外廷彼此矛盾并未消失,而是被外人强行压下而已,所以你根本没必要为必然会发生的灾祸而内疚。” 董虎沉默数息…… “在你心里,肯定是把十常侍骂成了狗头,肯定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但在咱眼里……这是极为可笑和不成熟的表现……” “你不用这么看着咱,若不是见你双眼跟个桃子似的,咱才不会与你说这些呢!” “……” “自章和二帝之后,历代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都不得好死,而且里面都有宦官参与其中,或勾结外廷文武杀死大将军,或是宦官们亲自操刀动手,几乎每一个权倾朝野大将军的死,或多或少都与内廷宦官有些关系。” “真的是因为宦官权倾朝野?” “不是!” “而是宦官身后的皇帝要杀大将军,而是皇帝要夺回权利!” 小丫头长大了,见她瞪大着俩红桃子,董虎很想揉弄几下她脑袋,最后还是放弃了。 “呵呵……” “皇帝想杀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大将军就算想宰了皇帝也千难万难,两者就形成了不对等,皇帝可以失败一百次、一千次,而大将军却不能失败一次,一次失败就是身死族灭,这也是自章和两代皇帝之后,无一大将军可得善终的原因。” 谷煀 “大将军要杀死所有宦官,你娘因何就是不同意?那是因为一旦宦官死了个精光,你娘,你的弟弟就如同被人剥光了所有衣物……尽管这话语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你娘拼死护着宦官,就意味着……有朝一日,大将军何进必然死在皇帝手里,与那些身死的大将军一样,可何进就愿意惨死吗?” “所以呢,这种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宦官杀了何进,朝廷无任何变故,宦官获得了空前大胜,继任大将军的何苗也会重走何进的道路,何苗若死,还会继续有其他的大将军,直至所有宦官全部倒下,直至皇帝沦为泥雕木塑,这场皇帝与大将军之间的权利之争才会彻底结束。” “所以呢,这场变故,宦官若胜,权利之争会继续下去;大将军何进若胜,你娘、你弟弟只会是大将军手里的傀儡。” “两个结果,你想要哪一个?” 董虎看着忐忑、紧张、不安的刘妍…… “权利之争无善恶,只有胜负!只不过在这场战争中,宦官与大将军拼了个同归于尽而已。” “何进、何苗皆死,河内郡太守丁原以兵充贼焚烧各个渡口,东郡太守桥瑁屯兵虎牢关,再加上叔父因山字营缘故停留在河南县,桥瑁和叔父也就罢了,顶多也就上了封奏表弹劾,欲要让你娘杀死所有宦官,然丁原纵火却是事实的清君侧。” “清君侧……要杀谁?不还是宦官?无数兵马杀入皇宫,杀死了无数宦官,目的还是宦官,而你娘却拼死护着宦官,你若是朝臣们,你会继续让你娘垂帘吗?若不让你娘垂帘,你弟弟心下会不会对朝臣们有怨念呢?会不会将来设法报复屠戮无数家族呢?这种情形下,你会继续让你弟弟做皇帝吗?” “不会的,辩弟不会的,真的……”刘妍一脸哀求。 董虎默默点头,一个人的生长环境对心智影响很大,大汉朝是个极为强势王朝,不仅皇帝极为强势,大臣、将领都无一例外的强势,掌控欲都是极为强烈的,但刘辩却是个特殊的存在。 “你与咱急眼没有丁点用处,咱与你说这些,只是告诉你,有些事情并不是看着的这么简单,一旦涉足权力场,那就没有任何人是无辜的。” “废帝立帝看似仅仅只是叔父一个人的事情,可这么大的事情,叔父在雒阳仅有五千兵马,无论是兵力还是政治影响力,叔父都不占据任何优势,可这才几日?仅三日叔父就能做到伊尹、霍光所做之事?若无朝臣们默许或者支持,怎么可能?” 董虎还是没能忍住,狠狠揉了她几下脑袋。 “咱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杂七杂八的东西就不要想了,正值青春年少之时,该吃吃该喝喝,州平要模样有模样,要家世也有家世,配上你这个落了地的凤凰是绰绰有余的!” “说啥都是假的,成亲生娃才是真的!” 董虎这话说出,刘妍、崔钧瞬间脸就红了,两人年龄相当,长相和家世也算般配,唯一有点瑕疵的就是刘妍“和亲”於夫罗屁事,可刘妍自己跑到了长安县,无论是皇帝还是於夫罗都没说什么,想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至于是不是二婚啥的,这在大汉朝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没人会在乎这些。 “雒阳是个是非窝,很容易成为他人的棋子,甚至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明不白,所以咱建议你们还留在长安,做个羊杂汤掌柜也算是不错的。” 听到“羊杂汤”三字,郭胜就不由一阵苦笑。 “唉……” “若不是老奴自掏腰包,羊杂汤铺子早就关门了……” 董虎不由咧嘴笑了,他就是干这一行起家的,临洮不是没有人学着他卖羊杂汤,可最后都无一例外亏的锅底都掉了,自是心知他们面临怎样的难题,也不由咧嘴笑了。 “呵呵……” “随你们吧,但咱给你们一个警告,权利场上无对错,也无一人是无辜的,若想清清白白就要避免掺和进去,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能躲得开生死。” 董虎神色郑重看着三人。 “史侯为帝也好,董侯称帝也罢,自身威望都不足,都需要一个权臣来稳定天下,这个权臣可以是大将军何进,也可以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或是叔父董卓,但咱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当今天下,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镇压天下,天下也必会大乱!” “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在这种天下将乱、诸侯争霸之时,聪明一点的就要设法躲开,而不是作死的主动迈入漩涡……” “虎娃你……你发过誓……发誓不造反的……” “梆。” 董虎心下不忿,照着憨丫头脑门就是一下。 “咱说了!若不逼咱造反,咱有病才会造反呢!” “与你们说这些,只是告诉你们别瞎掺和,越是瞎掺和死的越快,天下大乱的时间可能越久,重现战国百年争霸也不一定,改朝换代也是必然……你别这样看咱,就比如凉并两州,兵卒是咱养的,地盘是咱打下来的,朝廷没给过咱和将士们屁个铜钱,也没给咱刀兵箭矢,就是当年咱自冀州前往并州时,刀兵箭矢还是咱花钱从武库里买的。” “一粒粮一文钱没给,啥都没给,不仅不帮忙还在背后使劲捣蛋,若咱和兄弟們拿下了天下十三州,你自个说,拼命了一辈子的兄弟,愿意做死的渣都不剩的韩信吗?” …… “咱说这些,主要是与州平你说的,你崔家是名门望族,但咱警告你,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你崔家能够掺和的,除非你想全家一地死尸!” “大乱之下,不仅仅只是普普通通百姓倒霉,老少皆死的名门望族亦是无数,你若不信……” “呵呵……” “算咱没说。” 正文 第446章 需要外在的稳定环境【第二章】 崔钧的老爹是前太尉崔烈,这对父子是挺有意思的,若换了其他人,董虎是不会与他唠唠叨叨的,之所以对崔钧说了这些,是因为崔钧其实是一个很有名气的隐士,是“诸葛四友”里唯一的一个谁也不帮的人,也是四人当中唯一的一个亲身经历过“西凉集团”乱国的一个人。 郭胜、刘妍跑到美阳哭诉时, 两人若不提及崔烈,董虎或许还没想起崔钧就是那个刘备没有请动的人,或许正因这个原因,他才说了这些话语,而刘妍、郭胜、太后何氏、刘辩他们实际上都已经没了用处,对于他来说,与这四人亲近只有弊端没有利益,若说还有那么一点益处,就只剩下了“重情重义”四字。 无论是性情还是为了生存,董虎都较为亲近年幼娃娃,但他在对待刘妍、刘辩姐弟两人时,最初的目的还是出于利益,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在知道自己一出生身上就有临洮董卓印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躲避,可当北宫伯玉欲要断绝青海盐路时,他就知道现实的残酷,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 睁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掉入了《三国》之中,就知道未来会面临怎样的残酷世界,无论他在哪里,都无法躲得开, 都需要在这样的残酷世界努力生存下去,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的这个世界。 一开始时,董虎很想学着小说里那样,做羊杂汤,往来青海贩盐,然后成为《三国》第一土豪什么的,或是发挥主角光环,随便招招手就能招来“一吕二赵三典四关五马六张”什么的,可现实是残酷的,北宫伯玉随意闹腾了一下,他就陷入了生死两难境地,就不得不走到董卓面前…… 对于他来说,天下大乱无可避免,内廷宦官与外廷文武激烈争斗,即便何进全面获胜、宦官全部死绝,宛城屠夫子何进也绝对统御不了名门望族,朝堂政治依然是纷争不断。 政治混乱,经济崩溃,各个州牧自立, 再加上凉州造反,各州黄巾军残部造反,天子羸弱……天下又怎么会不乱? 董卓只是天下大乱前的一个引子,有他无他,诸侯争霸都无可避免,但作为拉开天下大乱序幕的人,势必会成为整个天下的敌人,这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所以他本能的想往董卓身上施加更多绳索,投入何太后门下,与刘妍、刘辩兄妹亲近,与中常侍郭胜、高望交好,写信告诉董卓不要废掉刘辩…… 只是他没想到,仅仅只三日,董卓在兵力、政治影响力都处于弱势情况下,还能成功的废掉了刘辩,这是他没有意料到的事情。 意外发生了,唯一能够解释通的理由,就是董卓废掉刘辩更为符合外廷文武的利益,四世三公的袁家更愿意刘辩退位,何太后、刘妍、刘辩、郭胜等人也就没了任何利益价值,不仅没了价值,反而成了他身上的负担、累赘,会让他成为“阉党”中一员,会让董卓心下不喜,可他还不得不将刘辩保护起来。 他内心里更愿意刘辩是皇帝,不是因为忠心大汉朝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历史是不断在前进的,大汉朝的分封制是“天下一统”的死敌,若还继续让大汉朝存在下去,魏晋之后的汉民十不存一、白骨累累、颠沛流离就是必然。 面对大汉朝时,他有着复杂、纠结情感,既不愿看到四百年强大王朝轰然坍塌,又渴望着翻开一个崭新历史篇章……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董卓只是临洮董家子,即便不考虑何进的“大将军”身份,宛城屠夫子何进也比董卓强的太多,至少何进在雒阳朝堂上待了十余年,而董家子只是一个骤然进入雒阳的外来者! 在跑去并州,选择了“独立”在外的那一刻,他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已经不在乎大汉朝是否继续存在下去的问题,甚至也不在乎董卓死不死的问题,但他还很幼小,只是董卓这棵大树下的小树苗,而董卓对于大汉朝来说,同样也只是棵小树苗。 董家子也好,何屠夫也罢,都不可能被名门望族接受,在这种情形下,避免给他人借口才足够精明,至少在没有足够政治影响力之前,废掉刘辩并不是件多么英明的事情。 他不是个小白,知道借口只是厕所里的纸,想要多少都可以,在皇帝刘宏病逝后,此时的天下必然需要一个权臣来震慑天下,四世三公的袁家也好,屠夫子何进也罢,或是过江龙的董卓,后起之秀的曹操、袁绍、刘备……等等,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权臣来震慑天下。 权臣的出现是注定的,而这也是原罪,仅从章和二帝之后的历代权臣大将军无一例外的家破人亡就足以证明一切,与废不废帝无关,只要董卓想要做权臣,就一定会有“清君侧”的关东诸侯,这与废不废帝的结果并无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正义与否”的问题。 不废帝,关东诸侯就是叛乱反贼! 废帝立帝,关东诸侯清君侧就是铲除篡逆董贼的大忠臣! 内心里不愿意董卓废掉刘辩,至少不是现在废掉,对于他来说,是不是被朝廷上的文武大臣们歌颂什么的都是屁事,只有彻底掌控住了雒阳内外所有兵马才足够稳妥,而这却需要时间,这么急着废掉刘辩,只会刺激各州牧、太守、将领立即起兵造反,这对于刚刚进入雒阳朝堂的凉州军是极为不利的。 根基不稳就需要更多时间来夯实根基,而不是这么急着刺激他人造反。 谷闖 借口是厕所里的纸,想要多少都可以,但这是在“有利”情况下,是图谋不轨的人看到了对自己极为有利情况下,才会动用“借口”作乱。 与权臣的斗争一直伴随了大汉朝四百年时间,各地州牧、太守与董太师激烈争斗,甚至出兵讨伐是必然结果,也正因为自刘邦建立汉朝后,权臣就从未断绝过,从上之下也都习惯了“权臣”的事实,只要董卓不废帝,虽然各诸侯与董卓争斗,甚至出兵攻打,他却坚信,这样的“造反”强度很低,绝对不会达到“十八路诸侯”的程度! 从上之下都已习惯了“权臣”的存在,造反的时间就会大大向后推迟,诸侯造反的数量会最大化减少,造反的强度会大大减少,即便如此,造反者内部还要面临上下一心的问题,还要面临领地内百姓、兵卒质疑的问题。 董卓废不废帝,只要成为权臣,都会面临无数人不满、起兵作乱的问题,都会成为另一个“祸国阉党”之流,正如董卓死后,李傕郭汜当政时,曹操当政时,同样会有无数人不满、咒骂、反叛…… 结果没有什么不同,但废掉刘辩却会让董卓或是凉州武人集团处于浪口风尖上,会让凉州军还未在朝堂上站住脚跟就面临无数刀兵箭雨,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可董卓已经废帝了,他又能如何? 与董卓写了封信件,同时也让人八百里送信董瑁,至于公主刘妍、崔钧听不听劝,是不是一心要跟着郭胜、董嗣忠前往雒阳,他反而不是很在意。 因何太后坚持不愿意杀十常侍,何太后、刘辩……包括与郭胜亲近的刘妍,他们都已经算是阉党的一系,在天下士人对待“阉党”一事形成了政治正确后,朝堂上任何文武大臣想要亲近刘妍、郭胜都会犹豫、谨慎,想用他们来算计董卓的可能性很低,但崔钧崔家却不一定。 对于董虎来说,董卓就是头顶上的大树,而他只是大树下面的小树苗,当小树苗生长到一定程度,能够抵抗住外面的狂风骤雨后,头顶上的大树反而成了遮挡了小树想要的阳光雨露,大树倒下对他有诸多好处。 大树可以被人砍倒,这对于大树下的小树苗有诸多好处,但大树在倾倒的那一刻,不能砸在小树苗头上! 董虎亲近何太后、刘妍、刘辩,刘妍与崔钧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崔钧是个有名隐士是不假,但崔家不是,一旦崔家参与了“刺董”事件,会不会让董卓对他产生怀疑?会不会造成凉州军的分裂、厮杀? 不知道,但董虎知道《三国》阴谋算计层出不穷,所以他可以不在乎刘妍、郭胜,但却不能不唠唠叨叨对他们说了一通,不能不对崔钧发生一些隐晦威胁。 送走了刘妍、郭胜、崔钧三人,董虎军议时也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总是不时去想着雒阳、大汉朝、百姓、凉州军的未来、天下又将走向何处…… “唉……” 董虎将董重送上的报表扔在桌案上,一干将领见他如此,已经知道了雒阳变故的他们,全都面面相觑,孙牛见他人不开口,犹豫抱拳开口。 “主公,校尉大人做太尉,对咱们不好么?” 董虎抬眼看向一干亲信爱将,张了张嘴,又是一阵苦笑。 “若叔父仅仅只是做太尉一职,对咱們确实只有好处,或者说好处更大,可叔父废了史侯的天子位,改立董侯刘协为天子,反而坏处更多些。” 将心下理由大致说了一遍后…… “叔父……或者说咱们凉州军在朝堂上的根基太浅,需要的是外在的稳定环境……算了,说这些也无太大的意义。” 就在这时,门外一亲随急匆匆走入。 “主公,京兆尹来见。” 正文 第447章 伸手要钱、夺兵【第三章】 牛辅来见,董虎将一干将领全都赶了出去,大帐内仅剩下两人对坐饮酒,三两杯后…… “国事惟艰啊……” 牛辅放下酒盏,一脸忧愁说道:“虎娃你是见了岳父的信件,你想如何处置美阳大营兵马?” 董虎从怀里拿出董卓的信件,在牛辅面前摇晃了两下, 笑道:“叔父不是说了么,关中之地以你为主,咱虎娃为辅,若你想要这些兵马,拿走就是了。” 牛辅一愣,他没想到董虎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过了好一会才一脸不信道:“虎娃你……你愿意放手到手的兵马?” “放手?” 董虎不可置否说道:“咱巴不得五六万老爷兵全扔给你呢!也省的他们整日与咱伸手要钱粮。” 听着他开口“钱粮”两字, 做了数年的京兆尹,牛辅很清楚五六万汉兵的胃口有多大, 也犹豫了起来…… “牛辅!你也别想与咱玩心眼什么的,你若想要营外五六万汉兵,你就拿走!但你别想让咱拿出钱粮来养他们!” “虎娃你……” “打住!别与咱说什么朝廷困难,说你没有钱粮什么的,这些屁事与咱没有一丁点关系!” 董虎根本不怕牛辅,也不想与他叽叽歪歪,就这货在董卓死后的所作所为,那就甭想让他高看一眼。 “打开窗户说亮话,叔父做了伊尹、霍光废立之事,就已经取代了大将军何进的位子,你我都是凉州一系,该支持叔父的,咱绝对不含糊!” “但你要记着一点!” 董虎指着牛辅,神色郑重。 “你牛辅!” “咱虎娃!” “你我是一体的,都是凉州军一员!你明白咱这话语的意思吗?” 牛辅眉头紧皱,一时间还真没明白,犹豫道:“虎娃说的是, 正因为你我是一体的,所以才要在困难时同心协力,可你……” “咱怎么了——” 董虎不悦猛然站起,吓得牛辅也慌忙站了起来…… “哼!” “同心协力……咱没让李傕、郭汜领着两万精锐骑日夜赶往雒阳吗?” 牛辅顿时语塞,张嘴想要辩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董部义从自一开始就是一个独立存在,朝廷没办法插手,董卓同样没法子介入,李傕、郭汜两人带领着两万骑前往雒阳,获得的最多是指挥作战权,兵权还在董罴、董放、董骨、张辽四人手中,可营外数万打乱重组的汉兵却不同,这些兵马都是董卓、牛辅经营了数年的美阳汉兵,两者在“兵权”归属上是不同的。 打乱重组,下放数千各级军官,这种做法明显就是要将数万汉兵变成另一个董部义从,牛辅又没法子摆明了说出来。 就在牛辅心忧不悦,犹豫着是不是摆明了态度呢,董虎冷脸开了口。 “你我本是一体,美阳汉兵也好,凉并所属董部义从也罢,对于叔父来说,二三十万兵马都是叔父名下兵马……你明白什么是祸起萧墙吗?” “兵马你若想要,现在就可以拿走,至于怎么养活……那是你的事情,也是大汉朝的事情,不是咱的事情!” “你可明白?” …… 牛辅不敢真的逼迫董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董虎皱了下眉头,这才从他手里接过。 “岳父的信件。” 信件是董卓写给牛辅的,要他立即领美阳兵马前往雒阳,同时还有要董虎再拿出五万万钱话语,看的董虎心下一阵不悦,直接将信件拍在牛辅怀里。 “兵马刚刚打散重组,按理说是不宜现在就调动的,但叔父调动了,你可以随时拉走,可若让咱继续拿钱……” “咱没钱!” “不是……雒阳富户多如牛毛!三公朝臣们哪一家哪一户没有几万万钱?长安三辅富户也挺多的,你们不向那些外人讨要钱粮,怎么老是问咱讨要?凉州刚刚平定,咱自己一屁股屎还没擦净呢,哪里还有钱粮?” 董虎气愤,不是说董卓残暴吗?仅雒阳一地就灭了一千多家富户吗?不是没钱四处挖人家的坟茔吗?都成了帝国太尉,怎么还问自己伸手要钱?自己若真是有无数铜镚,那还用的着发行纸币吗?直接发铜镚不香吗? “是不是你?” 董虎一手指着牛辅,一脸的恼怒威胁。 “肯定是你蛊惑的叔父问咱要钱!” 谷菌 被董虎指着鼻子威胁,牛辅却不敢恼怒,他很清楚浑小子是真的敢轮拳头揍人的。 “虎娃,咱一直待在长安县内,又如何蛊惑岳父?岳父刚刚成为太尉,内外府库空空,官吏们没有钱粮也就罢了,兵卒却不能没有钱粮,会真的出大事的!” 董虎知道牛辅这话语是有些道理的,刚刚登上权利宝座,正需要文武百官、各大家族认可的时候,董卓是不可能做出太过火的事情,除非袁绍、曹操等人开始造反了,董卓发现各大家族无法与自己尿一个壶里,才会毫不犹豫灭了一千家富户。 作为统兵将领,董虎比谁都清楚兵卒断了口粮会有怎样的危险,可这也不是每每问自己讨要钱粮的借口啊? …… “咱没有五万万钱,最多可以拿出三万万钱,但是!想让咱拿出这些钱财,美阳汉兵就必须在咱名下!” “虎娃你这么做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了?牛辅,你他娘地干脆直接说咱虎娃拥兵造叔父的反!” “你……” 牛辅猛然站起,董虎却冷冷看着他。 “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美阳汉兵只是一群**!咱现在将兵卒打乱重组,自我军抽调将领充入其中,看似是咱控制了美阳汉兵,但是咱也能将兵卒的胃口降下来,不至于把你们所有人拖死!” “哼!” “牛辅!你与老子听好了,你今日若带走美阳营五万汉兵,咱一句话语都不会说,咱会将充入美阳营的各级将领全部抽离出来,但咱也可以保证,你会死在这些汉兵手里,你们都会死在这些兵卒手里!” 面对董虎的威胁,牛辅反而冷静了下来…… “虎娃,你说的对,你与我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岳父刚刚成为太尉,你我相互为敌是极为愚蠢的事情,但你也当知道,岳父急需兵马稳住朝廷……” “咱虎娃有说不支持叔父了吗?” 董虎冷冷看着牛辅。 “叔父初至雒阳,可用人手就这么多,大公子肯定是要前往帮助叔父的,美阳营在咱名下,可由大公子统领调动。” “至于具体事情,咱已经去信与叔父说了清楚,具体该如何选择……全由叔父的决定!不是你……也不是咱能够决定的!” 牛辅猛然深吸一口气,尽管心下有些恼怒,但还是默默点头。 “就依你之言!” 牛辅话语说罢,也不愿意继续开口,起身就走,董虎将冷着脸的牛辅送出大营后,这才返回中军大帐,拿着信件反复看了数遍。 信件内容并不复杂,主要还是美阳汉兵的事情,除了这些外就是一些人事安排,对此他并不是太过在意。 牛辅刚离去不久,董重、孙牛、庞德、董箭四人就寻了过来,四人看罢信件后…… “主公,咱们都已经是朝廷的兵了,怎么还让咱们掏钱养兵?” “咱黑牛不服!” 孙牛一看到“五万万钱”后,登时就不喜,董重和其余人同样冷着脸。 “不服……不服又如何?朝廷现在哪里还有钱粮养兵?” 见他人不开口,庞德叹气道:“美阳汉兵都成了乞儿,朝廷肯定是没了钱粮的,可现在怎么办?咱们可是才刚整顿美阳汉兵,这要是前往雒阳……” 董虎皱眉许久…… “黑牛,给你三日准备时间,由你统领本部和雒阳营兵马前往雒阳,受大公子直接统领。” 董重犹豫说道:“大兄,是不是暂时缓一缓?” 董虎摇头道:“咱们没有时间犹豫,叔父若不废帝立帝,中原各州牧、太守或许不会群起反对叔父,可叔父给了他们最大的借口,也绝对会在来年群起造反……因为……一旦他们不起兵造反,就意味着默认了叔父的所作所为,默认了刘协登基的事实,一旦超过一年半载,他们再拿废帝立帝为由造反,正义性就会被世人质疑,他们就是世人眼中的反贼!” 一一看向几位兄弟…… “叔父只是名门望族眼中的临洮董家子,咱们都是凉州低贱之人,名门望族是不可能看得起咱们的。” “当年陈蕃敢领一群太学生围攻帝宫,冀州牧王芬敢清君侧废帝,那丁原敢充贼纵火威胁何太后杀宦官,你们就应该知道,在叔父废帝的那一刻,他们同样敢出兵清君侧,同样敢以此为由攻杀雒阳!” 董虎心下叹息,凉州刚刚拿下来,别说供应雒阳粮食了,自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雁门郡积攒了不少粮食,尽管在他前来凉州时,就已经对姚山、姚勇交代了在晋阳、昭余泽各县、上党郡建立粮仓,可自雁门郡南下运粮的道路并不好走,而且从并州运粮雒阳又是千里难行道路。 董卓没有给董虎一年休养生息时间,哪怕给他半年耕种一季粮食的时间…… “就这样吧,黑牛你领三万兵马先行前往雒阳,庞德你领长安营一万卒前往河东郡运粮,暂时充当黑牛的辎重兵。” 见他已经有了决定,孙牛、庞德也不再犹豫,抱拳答应。 “诺!” 正文 第448章 第一场惨败【第一章】 牛辅气哼哼离去,刚回到长安县,还没将告状信件写好了呢,孙牛带着三万兵卒就到了面前,黑铁塔汉子黑着脸将信件扔到他怀里后,也不做停顿,直接带着兵卒赶着二十万头羊向东。 孙牛、胡三是老牌临洮佣兵将领, 当年在榆中城时就因为兵权、口粮问题与牛辅等人不对付,这么多年过去了,黑铁塔汉子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黑脸,可牛辅不成啊,他若不紧跟着三万兵马,日后还如何在董卓身边混事? 一见孙牛三万兵卒分批赶着二十万头羊向东, 也顾不得其他, 直接让人传令董虎留守关中,带着数百骑加入孙牛所部,暂时成为三万兵马头领。 除了董罴、董放、董骨、张辽、孙牛、庞德带走六万步骑外,养子董嗣节、董嗣义各领五千兵马威胁汉中郡,省的韩遂老小子在后面给他捣蛋,三下五去二,董虎手中也只剩下一万汉兵、董越所领五千北地营,在接到牛辅信件后,他也带着一万兵马驻进了长安县,但兵卒并未全部窝在长安县,京兆尹十城、左冯翊十三城、右扶风十五城全部驻扎兵卒…… 董虎不理会是不是越权,态度极为强硬,庞德前往河东郡时,沿着左冯翊方向东进,每过一城,第一时间内罢去县令、县尉以及属吏, 留下新任县令、县尉和五百兵卒用以看守。 长安三辅这些年虽然没有直接遭受兵灾,但却不得不为美阳数万汉兵提供钱粮, 无论是董卓主理美阳上下,还是换成了何苗、皇甫嵩,都会对长安三辅采取极限压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雒阳府库空荡荡,已经无力供应美阳数万汉兵,可凉州的威胁又无法视而不见,只能对长安三辅极限压榨。 美阳数万汉兵保护着长安三辅所有人,就算极限压榨,关中百姓也没有办法埋怨不满,只能勉强支撑,可也正因这种情形,关中三十八城的兵卒、衙役很少,尽可能的减少钱粮消耗,尽可能的将所有钱粮都往美阳大营运送,三十八城现实的窘迫在面临大股兵卒时,也只能老老实实打开城门,各城县令、县尉连稍微抵抗的能力都无。 尚未进入长安县呢,长安三辅就发生了场不大不小的动荡,不仅董虎对关中大动干戈,在董卓的军令送到并州牧董瑁手中后,三万并州军兵分两路,副将董厚领两万大军自昭余泽杀入河东郡,另一路则由董瑁亲领一万兵马,自上党郡杀入河内郡。 河东郡人丁六十万,但在白波军造反时损失了二十万人丁,临汾县北面几乎就成了片白地,董厚几乎势如破竹横推到临汾城下,毫无准备的临汾县城没有来得及关闭城门就被轻松拿下,与之同样命运的还有闻喜县,直至董厚杀到河东郡治所安邑时,卫家才征募了一万余众堵住了城门,董厚亲领万卒屯于城下,另遣马玉、黄晨、孙虎三员大将分别夺取汝阴、解县、猗氏三县。 并州毫无征兆的突然发难,还没等到他人反应过来,无数兵马已经杀到了眼前,想要反抗时却已经晚了,董厚尤为狠辣,只要是富户家族,全都成了“白波军”反贼一员,无数兵卒破开院门,不反抗还罢,抓起来丢入监牢内,若是反抗,不是被砍了脑袋就是剁了手指为奴,一时间整个河东郡大乱。 董厚几乎毫无抵抗的拿下了除安邑外各城,董瑁亲自统领万卒杀入河内郡时却遭遇了一场激烈厮杀,正是迎头撞上了於夫罗、呼厨泉、去卑、张杨、刘关张等人,一万并州军只有上党郡将军黄邵所领五千步卒是平城精锐。 双方在野王城外激烈厮杀,黄邵战死,董瑁领残部四千众退回上党郡,消息传回晋阳后,留守晋阳的姚山大怒,立即掉平城一万河湟羌骑南下,誓要灭掉仅剩下不足两千的匈奴残部,可就在这个时候,董卓的军令送到了董瑁手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董虎走入长安县,董厚拿着朝廷任命的“河东太守”印信进入安邑城,董瑁在上党长子县收到太尉董卓第二封调令…… “梆梆……” “夫君,大丫进来了?” …… 房内没有声音传出,站在门外的大丫心下有些担忧,轻轻推开房门,随着房内亮起,看到自己男人正静静坐在书桌后,书桌上正摆放着一封信件,大丫知道这是一封并州送来的信件。 大丫静静的将桌案上油灯点亮,正要伸手去拿桌面上信件…… “将军百战死……” “呵呵……” 董虎莫名其妙的突然咧嘴笑了。 “这样的时代……活一天赚一天!凉州初平,你又是个大肚婆,还前来长安作甚?” 大丫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知道他心情不好,故意说了这些不满话语来发泄,也顺着他心意,尽量避开并州事情,一边帮他整理了下书桌,一边轻声开口。 “凉州的情形还算不错,阎老担心你离开冀县造成凉州不稳,已经回到了冀县,有阎老在冀县看顾,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变故。” 大丫拿过他粗糙大手,轻拍了两下…… “咱们可用的文人士子太少了,兵力也太过分散,是不是暂停几年?” 董虎拉过一张椅凳坐在她身边,将身子放的很低,大脑袋贴着她的肚子…… “咱也想停下来,也想好好稳固一下根基,可叔父他……他的步子迈的太大了,不废帝立帝还罢,一旦废帝立帝后,来年必发生战事,雒阳乃四战之地,战事一起……” 说到此处,董虎情绪一阵失落…… 谷劸 “中原土地肥沃、人丁众多,是无数名门望族的根基地,不仅人丁、钱粮皆十倍百倍于凉并,更为重要的是……那些地方都将是咱们的敌人,包括司隶校尉部也将是敌人……” “河内、冀州、衮州、豫州……这些地方都将是反对叔父的州郡,大公子战败,黄邵战死……” “河内没有拿下,就会与冀、豫、兖、荆会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威胁雒阳,凉州叛乱、黄巾叛乱早已把雒阳所有财力消耗一空,一旦中原各处叛乱,雒阳就再没了各州郡赋税,仅凭雒阳百万人丁,又如何供养朝廷官吏、十万兵卒?” …… “仅凭雒阳百万人丁是无法供养朝廷官吏和十万兵卒的,况且叔父初入雒阳,朝廷官吏、雒阳各家族、百姓皆不支持叔父,内忧外困之下,叔父若留在雒阳,必死!” 董虎轻声低喃…… “只有退守秦地关中……可你也知,若还想称霸天下,就要有足够的人丁,叔父一旦退入关中,必然要带着无数百姓的,若来年一旦迁都……粮食又从何而来?” “咱若不暴烈些,若不控制住关中各城,不抢夺河东郡富户钱粮……” “又如何获得几十上百万百姓的活命口粮……” 男人趴在女人怀里,低喃着未来的艰难,跳跃的烛光,雪花簌簌…… 黑色夜是如此静谧,谁又能想到,黑色之下隐藏着多少阴险、狡诈? 董虎知道《三国》电视剧里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知道董卓会趁机成为帝国太师、相国,可他不知道具体时间,更不知道董卓会给董瑁下达了攻打河东、河内的命令。 对于他来说,一旦董卓走入雒阳,河东郡是无法抵挡来自北面并州、西侧关中的攻击,拿下河东郡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但河内郡却需要谨之慎之,不是不能去夺河内郡,而是一旦要攻打河内,就需要全力一击。 上党郡攻打河内郡,必须要走“太行陉”古道,太行陉阔三十步、长四十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不仅容易被人堵住进攻道路,与此同时,晋阳与上党郡之间夹着西太行山脉,调兵、运粮都困难些,而且河内与冀州平原相连,六百万人丁的冀州能够向河内进行大规模增兵。 上党郡人丁十二万,河内郡人丁八十万,冀州人丁六百万,以十二万人丁的上党郡攻打河内郡,而且还是冀州可以轻易增援的河内郡,若不全力一击拿下,日后再想攻打就尤为困难了。 若是董虎知道,绝对会去信晋阳阻止此事,对于他来说,自上党郡攻打河内郡的机会只有一次,最关键的一次应该留给关东诸侯伐董时,而不是发动一次毫无意义的一战。 一万并州军,而且精锐只有五千,董瑁也因他的轻敌而付出惨重代价,上党郡将军黄邵战死,一万兵马折损过半,五千精锐几尽折损殆尽…… 看到并州送来的兵败战报,董虎心疼的不行,这是他第一次遭受如此惨重战败,一战折损了他一名副将,可事已至此……考虑再三,只能调间城偏将吴霸前往上党郡,接手上党郡将军一职。 并州屯田兵超过十万,但却比凉州还要空虚,主要的兵力都在北方防御鲜卑、镇压草原,这些精锐根本没有办法抽调,真正机动兵力只有自凉州调入平城的一万河湟羌骑,而太原郡五万烙了“奴”字屯田兵只是拿了刀子的民壮,能坚守着辖地就不错了。 八月二十八日,董卓迎皇帝刘辩、陈留王刘协回返雒阳,同日接管西园八营兵权。 二十九日,董卓于府中第一次当众提起废立,同日杀丁原。 三十日,董卓于崇德殿第二次廷议废立,卢植当众反对…… 九月一日,刘辩退位,刘协登基为帝,改号永汉…… …… 九月三日,董卓杀何苗生母舞阳君,掘开车骑将军何苗墓穴,令人鞭尸三百…… …… 九月十二日,遥封幽州牧刘虞上公大司马,太尉董卓领前军,加节,赐斧钺、虎贲,封郿侯…… 九月十三日,太中大夫杨彪任司空,豫州牧黄琬被征入朝任司徒,马日磾任尚书令,王允任尚书仆射,与此同时,大量清流名士得到提拔,或在雒阳身居高位,或于地方任刺史、太守…… 九月十七日,姚山任并州牧,董瑁任司农,董旻任河南尹、郎中令(光禄勋)李儒,董厚任河东太守,董璜任卫尉,董虎任执金吾兼司隶校尉,牛辅、吕布、徐荣、胡轸、段煨五中郎将…… 正文 第449章 汇报工作【第二章】 大雪漫漫,三千雪人出现在几阳亭,眼见轰隆隆沉重马蹄出现在眼前,众星捧月般胖大汉子不悦冷哼。 “哼!” 听着他的冷哼不满,众将齐齐露出苦涩,人群里拄着拐杖中年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弓低了些身子。 “父亲, 孩儿去迎迎虎娃……” “哼!” 就在董卓不满冷哼时,三千一人三骑重甲骑已经轰隆隆来到亭子外,为首的披甲大将不是董虎又是谁? “哼!” 尽管头脸都蒙了个严严实实,董卓也能一眼看出率先走来的人是谁,嘴里也再次冷哼一声,好像对数年不见的董虎很是不满。 “砰砰……” 沉重踏雪声来到董卓身前,董虎取下脸上面罩,郑重单膝跪地行了个捶胸礼。 “侄儿见过叔父。” 好像很是不满似,董卓瞪了低头小子数息,这才拿着马鞭阴沉着脸走到近前,吕布还想紧跟在后却被不耐烦手臂摆手挥退。 “当当……” 董卓围着单膝跪地的董虎转了两圈,手中马鞭还不时照着头盔“当当”敲几下…… “老子在前冲锋陷阵,你小子却在咱背后赚取好处,不仅吞了关中三辅、河东郡,连老子的兵马你也敢吞?” “咱打你,你可是服气?” 董虎低头道:“就咱做的那些事情,若换了他人,不将咱砍了脑袋就不错了,更不会还让咱做司隶校尉、执金吾……” “当。” 董卓抬手又敲了董虎脑袋一下。 “起来吧。” “诺!” 董虎站起,低头跟在董卓身后,别说他人了,就是董旻都有些怪异不解,董卓一路上不知恼怒冷哼了多少声,这些日得闲就恼怒董虎在关中所作所为,可这见了面后,怎么……就这么不痛不痒几下? 董卓名下将领, 董虎手下兄弟,所有人都一副疑惑不解,董瑁好像知道自己老爹因何如此,脸上也露出些苦笑…… “虎娃你知道了河内郡的事情了吧?” “嗯。” …… “将军百战死,披上甲胄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大公子没必要太过纠结黄邵的战死,能拼死三千匈奴胡骑,黄邵他死得值。” 沉默数息,董虎才叹息开口。搀扶着董瑁进入亭子,董虎又与一干将领见了面,他自然是认识吕布的,但也只是略微点头、抱了下拳,却对吕布名下将高顺颇为感兴趣。 但凡熟悉《三国》的人都知道高顺手里有一支陷阵营,董虎没有亲眼见过,不知道陷阵营是不是重甲兵,后世有人这么说过,他对此是有些怀疑的,事实上汉兵的着甲率是很高的,这与大汉朝尚武且延续了几百年有着很大的关系,不能单纯的依照“陷阵营”名字就断定是重甲兵,但至少是一军中精锐中精锐,与董部义从军中预备兵相差不多,是随时用在刀刃上的绝对精锐,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高顺一言不发跟着吕布赴死。 一干将领相互见了礼,又简单说了些不痛不痒话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事情就算想深入也不可能,董瑁爬上那头怪腔怪调老驴时,回头看了眼不怎么合群的高顺,又示意董虎看了一眼。 “对那高顺感兴趣?” “嗯。” 谷拌 董虎“嗯”了一声,又拍了拍年老了的马骡,笑道:“这头骡子已经老了,过些日咱再让人送来一头。” 说着,董虎又回头看了眼高顺,这才说道:“那高顺性子显得有些孤僻、不合群,这种性子的将领大多都较为沉稳、善守、能打硬仗,咱们凉州人易乱,勇猛善攻者众,善守者却凤毛麟角。” 董瑁默默点头,又摇头道:“高顺是吕布名下将领,父亲又极为宠爱吕布,你恐怕没有太大机会。” “呵呵……”董虎笑了笑,无所谓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天下之将若过江之鲫,你我兄弟又何须太过在意?” 听到这样的话语,董瑁也不由笑了,他是董部义从大总管,自是知道董部义从有多少勇武大将,还真没必要太过在意一个没办法招募的将领,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兄弟心下的惋惜。 《三国》中将星璀璨,能让董虎惋惜的将领不是很多,典韦、庞德、高顺却是让他扼腕叹息的将领,却也正如董瑁所说,吕布若与他敌对,自然可以设法拉拢高顺,可若同出一个阵营,尽管内心里极为清楚“吕不奉先”的品性,更清楚吕布会做出怎样的事情,可也知道,吕布是董卓千金买骨的那个“骨”头,对于这样的标志性人物,越是敌对,董卓对吕布越是宠爱,越需要做给外人看。 几阳亭距离河南县很近,而河南县如今几乎就成了董部义从的军营,胡三的山字营,董罴、董骨、董放、张辽所领的两万精锐骑、孙牛所领本部一万五千破军营都驻扎在河南县内,至于城内原有的居民……早就被董卓的五千骑祸祸跑了。 孙牛一共统领三万步卒前来的,一半是他的本部破军营,另一半则是皇甫嵩当年剿灭黄巾军的雒阳本地人,数年经营下也早已成了董卓的嫡系。 原本就是雒阳本地人,董卓对一万五千雒阳营的重视远超过西园八营汉兵,与董卓本部五千骑一样,直接由徐荣、胡轸、樊稠统领驻扎在雒阳城内。 一支又一支兵马进入雒阳,董卓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控尚书台,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到这一点。 与临洮时一样,董虎牵着怪腔怪调马骡跟在董卓后面,与董瑁说着凉州、长安三辅的杂事,最后又扯到了几个孩儿的顽皮,两兄弟也不时爆发出阵阵大笑,不时就会让马车里的董卓掀帘看上兄弟俩一眼…… “义父,孩儿以为雒阳营上下皆是董部义从将领统领颇为不妥。”吕布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再次开口说出心下担忧。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雒阳营自进入雒阳后,一无扰民,二无违背军令,三无滋衅闹事,咱就是想更换将领也是无可奈何。” 吕布目光闪动,最后还是默默伴随在马车左右。 一个月前,董卓就知道了董虎对美阳数万汉兵的处置,当日差点没气晕过去,可也不知怎的,虽然一个月来每一日都会嘟囔几句浑小子啥的,可火气却在不断消减之中,随着孙牛带着三万兵马进入帝都后,董卓反而对雒阳营不闻不问,任由董部义从各将充入万五兵马之中,也让一干将领掉了一地眼珠子。 兵卒打散重组,原有的将领大差不差都罢去了个干净,全换成了董部义从将领,这明显的就是夺权,可董卓怎么就不恼怒呢? 不理解,想不明白,但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哈哈大笑的小子又说了些他们不知道的话语。 大雪簌簌,董卓率先进入城内,董虎牵着头骡子在后,最后面则是默默踢动战马的三千重甲骑…… 该吃吃,该喝喝,但要老老实实向大领导汇报汇报工作…… “……凉并兵马一共二十万,但漠南弹汗山、漠北草原、河套三郡以及当下凉州境内兵马都不能调动,太原郡两万屯田兵、上党郡一万、河内郡两万,此五万兵马是屯田役兵,与正兵、辅兵的训练有很大的差距,顶多算是乡兵民壮,能自保就不错了,也无法调动征战。” “凉并虽有兵二十万,能够动用的只有侄儿亲军营四五万兵马,也全都在河南县内。” 简单与董卓汇报了凉并境内情况,董虎又极为郑重抱拳。 “长安三辅有民五十万,以一户五口计,长安三辅共有十万户,一户五口,去除一个年岁太大老人和一个年岁太小娃娃,最多仅有三人青壮,三人青壮还有一个力弱妇人,也就是说,可以耕种的仅有两人。” “一人能耕种多少田地?” “有效耕种十至二十亩,也就是三十至六十石粮,税一石至两石,即长安三辅五十万户税二十万至四十万石粮,依照每个兵卒需要二十一石粮计,仅能供养一万至两万兵卒……” 说到此处,董虎露出些苦笑来。 “叔父比咱虎娃知道的事情多些,知道百姓虽然是三十税一,田税看似不多,然却需要缴纳口赋、算赋、更赋,需要向富户缴纳佃租,需要向叔父这样县侯供奉,如此之下,反而没有办法增加赋税了。” “自中平元年开始,十余万凉州贼就时时虎视眈眈关中三辅,关中三辅也始终都维持着六万以上汉兵,然而仅关中三辅现有的人丁仅能供养一至两万兵马,而且还没有算上三辅三十八城的官吏、衙役所需俸禄。” “正因关中无力供养至少六万兵马,所以关中粮价才高攀到了往年两倍、三倍价格,但叔父也知这是没法子的事情,凉州十余万贼人时时趴在渭水道出入口,关中必须维持如此之多的兵马,侄儿已经赶跑了韩遂、马腾等贼人,所以……侄儿就想着减负与民休养。” “五十万人,真正能够耕种的仅有二十万,而美阳大营内有兵五六万,二十万百姓除了缴纳赋税之外,至少需要拿出一半收入缴纳佃租,需要向诸侯供奉,需要供养一家五口人的肚子,除此之外,百姓事实上并未剩下多少。” “与租种他人田地的百姓不同,兵卒耕种不用缴纳佃租,不需要向诸侯供奉,以一卒耕种二十亩田计,五万兵卒可耕种百万亩,可获粮三百万石,兵卒一年二十一石粮,可养十五万卒。” “雒阳内有侄儿四万八千卒,有西园一万六千卒,有叔父所领五千骑,有雒阳内各城门万卒,再加上美阳五万卒,共计十三万卒。” 正文 第450章 叔父您老了……【第三章】 正常男丁一人耕种二十亩甚至更多也没问题,秋天种麦子,麦子尚未收割时再在预留田地上种植豆子或、谷子、水稻什么的,只要错开耕种、收割时间就可以,而兵卒……尤其是编制兵卒耕种的效率更高,但这需要保证兵卒在农忙耕种、收割时不能打仗,若要保持稳定产出, 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保正充足的辅兵,是专门在军屯田地上常年侍弄田地的兵卒。 为了保证兵卒战力、口粮供应,凉并军屯上都有一定数量的辅兵、奴隶,除此外,还要有相当数量的附属工匠、百姓为军队准备其他杂七杂八物资,只有建立一个完善的物资供应链,才能保证庞大凉并军团的战力。 董虎在前来雒阳之前, 控制住长安三辅各县的目的就是将供应地主、封侯的百姓剥离出来,百姓只有从地主、封侯身上剥离出来, 转而供养兵卒,为兵卒提供各种物资,兵卒的后勤供应体系才算完善,军队的物资供应才不会出问题,才能够真正保持战力。 只是长安三辅是世家豪门的地盘,与河东郡不同,尽管河东郡同样地势平坦是世家豪门的地盘,但河东郡有“白波军”出没,董厚在杀入河东郡后,偷偷把这些家族全都干掉就是了,可长安三辅没有白波军,是朝廷睁大眼睛的地方,想杀人也没有合适借口,只能先控制住县令、县尉,将来让董卓与他名下的混账们使劲祸祸关中三辅富户、诸侯们。 有些事情是无解的,本应该供养国家、军队的百姓,事实上却是在供养无数个名门望族,供养大汉朝四百年来册封的无数个诸侯们, 若不改变这种“供应”关系,国家、军队就会越来越虚弱不堪,最终轰然倒塌,可不是还有一句话语吗,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 抢各大家族、诸侯们的供奉百姓,那能这么容易吗? 听着董虎当众说了这些话语,董卓心下就后悔了,后悔让牛辅、孙牛跑过来,让浑小子在关中老实种地不好吗? 董卓做了一个多月太尉,他算是明白了内外府库空空的艰难,到处需要钱粮,偏偏衣兜里空空! 扫视了一圈人,让西园八营去种地? 让雒阳营拖着耕犁? 又看向董瑁、董虎坐立的一群威武将领,征战了几十年,董卓能不知道董部义从的强大吗?让战力很强的兵马去耕种? “吭吭……” 董卓饮了口酒水,将酒樽重重顿在小几上,显得好像很生气似的。 “哼!” “你小子就是欠敲打,不管你咋想的,为何不事先与咱说一说?咱处罚你,你可是服气?” 董虎起身郑重抱拳。 “侄儿服气!” “哼!” 董卓又冷哼一声。 “有功赏有过罚!尽管你与瑁儿是兄弟,咱也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你小子……这么着吧,阉党霸占的田地就交给你……” “义父……” “岳父……” “叔父……” 吕布、牛辅、董璜和一些人全都大惊,正待开口,董卓毫不客气重重一拍桌子。 “砰!” “闭嘴!” …… “哼!” 董卓又冷哼一声。 “一个个的……咱把所有田地都给你们,你们谁敢保证不再问老子讨要钱粮?” “朝廷的兵本就应该是朝廷养……” “砰!” “你在与咱胡咧咧,就给咱滚出去——” 董璜没能忍住,迎来的却是董卓的大怒,厅堂内瞬间落针可闻,无人敢大声喘息…… “哼!” “瑁儿,明日把阉党霸占的田地都给虎娃,让他给咱种地!” 董瑁心下苦笑却不敢稍有犹豫,忙起身抱拳答应。 “诺!” ……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内廷宦官总数近万,即便只有少数权势宦官,霸占的田地也是极为恐怖的,而且因为宦官的特殊性,田地、产业大多都在雒阳周边。 对于骤然崛起的凉州勋贵们来说,田地不是问题,了不起与宦官们的做法一样巧取豪夺也就是了,关键是附属于田地的农夫,内廷权势宦官本就是大地主,同时封侯的不在少数,诸如十常侍个个都是万户侯,下面的几百、几千食邑的多的是,在宦官死了个七七八八后,这些巨量财富就成了块无主肥肉,谁都想吞入肚中,可谁也没想到,最大的一块肥肉竟然被董虎吞入了肚中。 董卓发火恼怒,酒宴气氛也就有了些沉闷,直至叔侄两人转而走入后宅。 前脚一走,身后就是一通震天争吵,走在最前面的董卓就是一声长叹。 “唉……” “虽说你小子混账、胡闹了些,却也没让咱操过心,而他们……十常侍……诸多阉党身死,那些混账贪了几十年,库里钱粮不知多少,全被一群混账抢了个精光,回头还他娘地问咱讨要钱粮……” 谷狰 “难啊……” 董卓叹气一声,他一直趴在河南县城内,雒阳大乱之时,他没有第一时间杀入雒阳,自然也没有捞到丁点好处,可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却个个吃了个肚儿圆,等到他掌控了西园、十二城门兵马后,这些家伙就又伸手问他讨要钱粮。 都是秃子头上生虱子的事情,自汉桓帝刘志时,宦官正式登上权利的巅峰,党锢之下抄没了多少家族?卖官捞了多少钱财? 没人知道,但绝对是可以帮助朝廷度过最困难时期的,而这些财富全都蒸发一空,没了丁点踪影。 董卓拍着董虎肩背,苦笑叹息自己的艰难,两人默默行走在阁廊下…… “你的信件送来的有些迟了,袁绍、袁术、曹操等人全都逃了。” 董卓突然说了句让董虎呆愣的话语,心下却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是默默行走在黑暗中…… “虎娃。” 董卓脚步一顿。 “何氏和弘农王不能留了,那个阉奴郭胜也要杀了,要不然……天下士子会将你我也定为阉党的。” 董虎不置可否笑了笑。 “呵呵……” “叔父您老了……” “哼!” 董卓不满冷哼,董虎露出些苦笑,下一刻又郑重起来。 “叔父可还记得中平元年黄巾军初乱之时?你我只是临洮董家子,一偏远小地方之人,即便杀了何太后、弘农王、宦官郭胜,天下士人就能高看了你我一眼?清流士人就会真心实意认下叔父为主公?” “不可能!” “无论咱们怎么做,他们都不可能看得起咱们!” 说着,董虎又问了一个让董卓皱眉不已的问题。 “叔父觉得……那何进真的是死在十常侍手里?” “呵呵……” “在咱看来,何进事实上是死在袁隗、袁绍叔侄手里的,雒阳内外,皇宫内外都是他们的人,若不是刻意为之,何进怎能身死在皇宫之内?” 董虎皱眉道:“皇帝刘宏病逝后,中常侍蹇硕掌西园八营,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是托孤重臣,两人共掌尚书台……叔父若与袁隗共掌尚书台,侄儿想知道,叔父愿意与袁隗平分天下、共掌帝国权利吗?” 董卓心下一惊。 “若是常理,最后胜出的一定是大将军何进,为什么呢?因为大将军事实上是代表着皇帝的权利,是皇帝年弱无法治理天下,将权利交给太后,太后又将权利送到亲族大将军手中……事实上,大将军的权利就是皇帝的权利,只要何太后、皇帝支持何进,袁隗就没有获胜的可能。” “可若蹇硕、何进、何苗三人都死了呢?” “何太后、弘农王刘辩在位,因宦官全都死了个干净,孤儿寡母的如何对抗那袁隗?” “刘协登基为帝……刘协太过年幼,董太皇太后只是诸侯之妻,而且也已死去,帝国权柄依然是那袁隗执掌。” 董虎叹气道:“何进身死,无论怎么算,那袁隗都会获得最大好处,只是袁家没有想到叔父敢举起刀子而已,即便叔父成了帝国太尉又如何?” “外乡人初入临洮,临洮人肯定是不喜欢的,即便是过了几十年,也还是会有不少人厌恶不喜,想让朝臣们、清流士子们喜欢咱们那是别想了,这与杀不杀何太后、弘农王、郭胜没有关系,可若叔父真的动手将人杀了,你我就会永远背负一个废帝弑帝罪名。” “废帝不一定会死,不一定会子孙皆死,可若弑帝……除非叔父能够取而代之,另开一姓一朝,否则……世上再无临洮董家……” “哼!” 董卓冷哼不满,董虎心下感慨,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叔父再如何不喜,有些话语……侄儿也是要说的!废帝……可以说是弘农王懦弱无法治理天下,可以说叔父是为了大汉朝的未来而更换一个贤良帝王,叔父是赤胆忠心大汉朝的。” “可若弑帝了呢?即便叔父再如何忠心耿耿,一旦叔父不在了,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将董家子孙全都杀了,只有如此,日后才没人敢弑帝。” 说到此处,董虎又叹气一声。 “叔父您老了……无论叔父如何的恼怒,叔父也得承认这个事实。” “天下十三州,若叔父有改天换地帝王心志,叔父觉得需要多长时间拿下了十三州?” …… “大公子性情良善、敦厚,可守成却非创业霸主,牛辅、李傕等人跟随叔父超过十年,咱就是不说,叔父也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性子,若叔父不在了,大公子如何能压得住他们?” “今日叔父要咱去种地,即便叔父不说,咱也知道叔父想压一压咱,咱心下没什么不满的,为了朝廷也好,或是为了我凉州军也罢,都需要喂饱兵卒的肚子,而且咱在关中的作为也确实需要敲打一下,可厅堂上,叔父刚开口便有不少人反对,若叔父不在了,即便咱虎娃一心一意支持大公子,我凉州军也必然会各自混战不休,如此之下……叔父的改朝换代岂不是让人笑话?” “废帝弑帝。” “不改朝换代,子孙皆死。” “改朝换代,子孙亦是不得安。” 正文 第451章 吕布是巅峰武将【第一章】 叔侄两人默默行走在黑暗阁廊下…… “侄儿不认为废掉弘农王帝位是件高明事情,但此事已经做下,再说这些也没了任何意义,可弑帝绝对不能再做,侄儿觉得……叔父应该成为另一个大将军。” “嗯?” 董卓一愣,随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重重拍了董虎数下肩背。 “不错不错, 这建议好!” “只是……白儿她……” 董虎心下一阵翻白眼,董瑁的亲闺女董白早就与自己长子定下了娃娃亲,自然是不能让儿子少了个小媳妇的。 “白儿太年幼了,虽然与那刘协年纪相当,然未满十五女娃生娃娃还是太过危险,侄儿的意思是……三叔家的丫头颇为合适,年长一些才能帮助我董家,等到刘协生了咱董家的娃娃, 咱董家就是稳定大汉朝的大功臣, 公侯万代、与国同休也算不得什么。” 董卓大喜,连连拍打董虎肩背。 “不错不错……你小子虽浑,此事却说到了咱心里!” “哈哈……” …… 董卓大喜,刚刚杀入雒阳城那回,异常兴奋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可一个多月过去了,内外府库空空,城内城外无数兵马伸手讨要钱粮,一再恼怒向袁隗、曹嵩讨要钱粮,曹嵩却打开空荡荡的太仓…… 曹嵩很上道的请辞离职,在董卓控制住西园八营时,便以“督军不利”为由罢去了曹操的典军校尉,在曹嵩腾出司农位置后,董卓就想给曹操加官进爵缓和一下,结果曹操却带着一帮兄弟跑了没影,可是把董太尉气了个半死,下令四处捉拿也没能将人抓住。 要钱没钱, 满堂文武只知道低头哼哈却不干正事, 董卓那是每日都气了个肚子鼓鼓,一干新招募的幕僚李儒、何颙、周毖、伍琼、郑泰等人就与他说,郭胜是阉奴,说何皇后与何苗一样包庇阉奴,只要弄死了这些人,天下士人才能归心、臣服什么的,反正与劝说何进的那一套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另一个车轮下,何进在八月二十八日护送皇帝回宫,三十日确定了废立,九月初一举行了废立大典,九月三日就毒杀了何太后,之后又将何苗的尸体扒出来碎尸万段,在之后就是提拔了一大波清流党人担任要职…… 但董虎这只扑棱蛾子动不动就给他送一封信件,要他注意这个小心那个的,董卓就对废立刘辩有了些动摇,但他终究还是废了皇帝,满足了所有人愿望,可在对待已经废掉了的何太后、刘辩处置问题上时就没了另一个剧本那么坚决了。 死了的何苗好办,而且何苗还是死在自己亲弟弟手里,可何太后、刘辩若真的毒杀了,想要后悔也没了后悔药,就没听一群幕僚的话,就想等一等,结果就等来了公主刘妍、中常侍郭胜、董嗣忠、崔钧四人,之后就是董嗣忠抽调了两千兵马守在了永安宫。 有两千董部义从守在永安宫内外,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董卓也要慎重考虑董虎的态度,毕竟河南县内可还驻扎着亲军营“前后左右”四营两万骑、孙牛、胡三所领两万五千精锐步卒。 叔侄两人相谈甚欢,董卓也彻底放下了永安宫的事情,同时对浑小子的态度也极为满意,直至半夜十分,最奢华房间内还传出阵阵大笑,这也让一干将领嘴里满满苦涩…… 辞别了董卓,董虎走在黑暗阁廊下,谁也不知道黑暗中的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刚踏出院墙就见到两人,一个正是董瑁,另一个是让人意外的吕布。 两员披甲大将,一个须发凌乱而沉稳内敛,一个丰神俊朗却锋芒毕露。 董虎手按腰刀,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看着身披甲胄的吕布,吕布同样手持方天画戟冷冷对视,两人针尖对麦芒…… “当当。” 董瑁拄着拐杖仅走了两步,董虎面无表情舍下吕布,吕布也收敛了锋芒。 “天冷路滑的,大公子怎么还站在外面?” 又转头看向吕布,脸上多了些笑意,或许是因天冷缘故,显得有些僵硬。 “吕兄不会还记仇吧?” 谷靓 吕布抱拳回应了下,淡然道:“当日没有尽兴,吕某一直想与你再比较一场。” “呵呵……” 董虎手臂微微曲起,便于董瑁可以挎着可以自己使力,同时再加上腋下拐杖支撑就不易滑倒,包括张辽在内一干凉并将领早习惯了这样的情景,对此并不觉得什么,庞德加入的较晚,虽然有些诧异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来,吕布和他的一干兄弟却纷纷露出异样目光。 董虎也不在意他人目光,边走在空荡荡街道上,边与不懂战阵厮杀的董瑁说着战阵上常用的兵器,说着各自的区别,最后才指向吕布手中大戟…… “军中有一种钩镶盾,盾面较小,想要防御弓箭射杀是很难的,但因钩镶盾伸出的长长铁钩,在格挡时可以将他人劈砍刀剑格挡住,而且钩镶盾较轻便,不会对兵卒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还有就是钩镶盾延伸出去的铁钩可以勾住他人兵器,诸如勾住大戟上面的小枝,勾住小枝,顺势将大戟拉开,一剑将人刺死。” “钩镶盾上面的铁钩是专门为了对付带有小枝的大戟而设计的,但大戟与其他兵器相比,因小枝而占有很大的优势,防御、杀伤面都要大于其他兵器,比如在刀剑劈砍大戟时,刀剑易于被小枝格挡下来,遭遇长枪、马槊刺杀时,会因为伸出的小枝在转动时,绞住对方枪矛,将对方兵器拨到一边,顺势将人刺死,即便刺不死人,也会因为小枝将人割伤、勾住。” 董虎向默默点头的董瑁笑了笑。 “使用大戟会占据不少优势,如同在长矛上装了个盾牌似的,可这在骑战时却是找死行为,盖因战马奔动速度较快,遭遇持盾骑兵时,大戟与枪矛是一样的,不会主动作死去戳对方的铁盾,除非是三千重甲骑那样的专用骑枪。” “不会主动去戳对方铁盾,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你戳对方铁盾,对方却用枪矛刺杀你闪露出来的右半身空门,会将你刺杀;其二是骑战不是步战,高速对冲的速度很快,用枪矛刺铁盾,你会被巨大力量掀翻跌落战马,而在这样的战场上,一旦掉落战马,不是被人杀死就是被战马踩死,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在骑战时使用大戟,实际上就与枪矛戳他人的铁盾是一样的,若是用枪矛刺穿敌人的身体,有缓冲时间松开枪矛,可若是大戟刺杀他人,会因大戟小枝阻拦穿刺而遭受难以承受的反向力道,最终被生生掀落战马,杀了一人自己也死了。” 董瑁尽管不懂战阵厮杀,听了这番话语也能听了明白,与他人一样,不由默默点头,吕布老脸却黑了…… “正因这个原因,所以军中骑兵很少有使用带有小枝的兵器,主要是以刀剑锤鞭劈砍打砸,使用枪矛将人刺杀,很少有人使用同归于尽的兵器。” “但咱也说了,大戟这种兵器本身就是占便宜的兵器,虽然很少有骑兵使用大戟,但也不能说就一定没有,一旦有人使用这般兵器的人就要小心注意,这说明此人武艺很强,不仅臂力远胜常人,同时也是技巧之人,若是对武人进行层次划分,吕将军至少也是举重若轻巅峰武将。” 吕布与一干将领全都一愣,董瑁自幼腿脚不好,对习武什么的……顶多也就没事搬小板凳看着董虎与木人较劲,他对这些是不懂的,也从不询问、在意这些事情,可一干战阵将领们却有些在意,孙牛一听到自己没有听到过的事情,忙凑近了些…… “主公,武人也有划分吗?” “算是吧。” 董虎想了下,说道:“不懂杀人武艺的人,只是凭借着一把子蛮力,力强者胜,所以这是力将;接着就是习练武艺、章法,不再完全依照力气杀人,这是技将;当力量与技巧结合在一起,做到了收发自如,就是举重若轻;用最小的力量达到最大的伤害,达到了四两拨千斤,一拳打死一头牛,一掌拍碎人头颅,即便他人身穿重甲也能一拳重伤或打死,那就是举轻若重;当可以使用任何看似很寻常的东西都能杀人,那就是宗师。” “力将、技将、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宗师是习武之人五个境界。” 董虎重重拍了下孙牛肩膀,指着吕布。 “吕布能骑战使用大戟,而且他的年龄正是武人巅峰时刻,至少也是举重若轻或举轻若重巅峰,兴许一只脚迈入宗室境界也不一定。” “你黑牛已经年近四十,已经过了武人巅峰期,若与他捉对厮杀那是找死,至少要数人群殴他一个才成,而且他还极为善射,会不会连射且不知,但他是神射手,可于百步外将人射死,所以要群殴他就要穿着铁甲,若没有铁甲在身就要小心,最好带上一名会连射的兄弟。” 董虎根本不理会黑着老脸的吕布,重重拍打黑铁塔汉子肩膀。 “武人就要上战场杀人,习武是为了在战场上保命,可不是让统兵大将无脑的单挑,统兵大将的本事在统兵上,不是与人阵前乒乒乓乓,与人阵前乒乒乓乓的,那不是大将,那是打手,是将领身边的亲随,你若敢与老子降格成了打手亲随……老子就剥了你衣甲,让你做亲随打手,想怎么与人单挑都成!” “记着了?” 孙牛一听这话语,忙将胸口拍的咚咚响。 “主公放心,咱绝不学胡三那憨货,要单挑那也是俺们破军营单挑他人一个!” 董虎又重重拍了黑汉子数下肩膀。 “不错不错……” 正文 第452章 把董家变成后戚【第二章】 冷兵器时代,即便统兵百万也要时刻准备着与人刀剑碰撞,习武不辍是为了保命,而不是为了显示自己英雄气概,用个人勇武来鼓舞士气,只能证明军队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吕二典三赵四关五马六张飞,董虎是认可这种排名的, 仅使用的兵器就能看出优劣来,吕布与典韦所用的都是戟,一个是长戟一个是双手短戟,想要破开这样的兵器防御并不容易,赵云、关羽、马超、张飞所用的兵器都是骑战常规兵器,四人都出身混乱边地, 厮杀经验颇多,只是他不认为这些人的单挑本事就一定超过了董卓手下大将。 凉州易乱,即便不是贼人造反的时候, 也经常出现他人半路打劫情景,一言不合便拔刀对砍是很正常的事情,仅从韩遂名下小将阎行差点杀死了马超,就应该知道凉州不缺悍将,而阎行、马超这些人在董卓、徐荣、李傕、郭汜、樊稠、胡轸、张济等人面前还都是小字辈,即便相比董虎也要不如,但徐荣、李傕、郭汜等人都已经过了武力巅峰期。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十数年。 个人武力值巅峰期也就十来年,但若是统兵战阵将领,越老临敌经验越丰富,越是难缠,而这才是董虎期望手下大将所走的道路。 吕布的个人武力值毋容置疑,就是这人品……至少董虎心下是极为排斥的,杀爹杀的也太干净利索了! 为了避免“斩华雄”的戏码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群殴不要脸的事情,而黑着张老脸的吕布却有些心惊,他不明白眼前有说有笑汉子是如何对他了如指掌的, 而且仅看了一眼自己兵器竟然就能大致猜测出来自己的本事。 老脸乌黑,心下却不敢轻视。 或许吕布成了董卓的养子缘故,临时府邸与董卓的住处很近,在到了自家门前时,只与董虎抱了一拳,与董瑁说了句“大兄”后便带着一干人离去,而董瑁则居住在孙牛的军营内,或许这与他是董部义从总管有关。 两人来到孙牛军营,除了孙牛跟随外,余者将领皆一一回营休息…… “爹爹……” “虎娃爹爹……” 一年没见,小董白又长高了一分,听到“虎娃爹爹”时,董虎的嘴咧的老大,忙从怀里拿出奶糖、牛肉干行军干粮。 “虎娃爹爹前来的急切……哦对了,你大丫阿娘特意熬了个通宵给白儿做了件花棉袄,咱看着就很是暖和……能臣氐,快去把咱的包囊拿过来!” 年仅十岁的董白是内定的儿媳,董虎宠爱的不行,一边将怀里好吃的拿了出来,一边让能臣氐去拿自己的包囊,而能臣氐是代郡乌丸人,半大小子长得极为壮硕,看着就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只是没人教授武艺,若不是跟在他身边,这辈子顶多是个力将,是个只以蛮力厮杀的将领。 看着半大小子像模像样抱拳跑路后,董瑁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客套话语,兄弟两人根本不在乎这些。 小董白几乎就是董虎看着长大的,对她极为宠爱,哪里愿意小丫头在外面吹冷风? 几人一同进入小院,小院不大也很普通,远不是董卓临时住所那般奢华,只是简简单单的几间屋舍,乌丸女人还是以往的那般干练,若不是知根知底,仅看着她现在的汉人装束,谁又知道她是个能挥舞几十斤大刀的蛮女? 女人像是知道兄弟两人在外面饮了不少酒水,弄了些热水送到两人面前后,自己则带着年幼的小董白去了另一间房屋,给他们留下足够的闲聊空间。 “唉……” 董瑁突然叹息,董虎有些诧异转头去看。 “咱总觉得……爹可能错了,根本就不应该走入雒阳,更不应该成为太尉……” 董虎有些差异董瑁的话语,又不置可否笑道:“任何事情都有利弊两面性,哥哥察觉了董家身上的危险,心下不安,这才觉得叔父可能错了,可哥哥也当知,叔父走入雒阳,不仅仅只是叔父一人的心愿,同样也是身后诸多将领的意愿。” “你的意愿也是如此吗?”董瑁转头看着董虎,神色有些郑重。 董虎认真想了想,说道:“哥哥比咱早来几日,想来哥哥也察觉了天下将乱的苗头。” 谷圩 “大汉朝立国四百年,封侯者不知凡几,正如咱今日当众所说,百姓的三十税一赋税看似不多,然身上的负担却极其沉重,需要缴纳至少五成以上佃租,需要供养无以计数诸侯,一年到头又能剩下多少粮食呢?” “各大家族很清楚百姓已经压榨不出来油水了,也就是说……朝廷赋税不可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增加,一旦增加赋税就会制造出来各种各样的此起彼伏造反,但朝廷事实上却在不断增加封侯的,赋税也定然在不断减少。” “这就如同一个恶性循环,当天下所有人丁全都成了他人的佃户、食户、菜户,天下就会重新洗牌,就会改朝换代,就会通过战争、杀戮、死亡来杀死无以计数的诸侯、地主、富户。” “只有去除掉相当数量的诸侯、地主、富户,国家的赋税才能恢复应该有的数量,百姓也才能有钱粮生养娃娃、吃饱穿暖。” 董瑁眉头一阵紧皱,最后还是默默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语,董虎一边说着话语,一边将火盆放到他面前…… “大汉朝历经四百年,早已积弊深重,先帝贩卖三公之时,哥哥就当知道朝廷是如何的缺钱。” “宦官死了精光,没人替皇帝扒拉钱财,内库想额外增加是别想了,外库呢?外库的钱财能否增加?显然是不可能的,只会越来越少,可这么点钱如何维持一个庞大帝国正常运转?” “这些还只是帝国糟糕的财政,还有已经如虎娃这般的地方诸侯呢?是不是还继续愿意听命于朝廷?帝国如此艰难,朝堂上文武官吏们、清流士子们是否能异口同声、上下一心,不去争夺权利?” “叔父不愿意继续听命于何进、袁隗,那丁原若真是个忠臣,又岂会纵火逼迫太后、皇帝?能做一次清君侧,就能做无数次,那丁原也不过是叔父第二,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丁原实力不济,没干过叔父而已。” “武将们已经有了拥兵自立倾向,文官们还在彼此争权夺利,再加上帝国赋税不足、府库空空,天下又如何不乱?” “天下大乱已经无可避免,我凉州一系将领剩下的就只有两条路,其一是做个一地诸侯,以凉并之地先夺长安三辅,以秦兴关中之地,开启春秋战国之争;其二是借助朝廷的大义名分,挟天子以令诸侯,哪个敢造反就打哪个。” 董虎转头看向紧皱眉头的董瑁。 “哥哥是知道春秋战国的,秦国若强,东周便可联合诸国合力伐秦,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昨日之秦即今日的咱们。” “半个时辰前,咱还与叔父言叔父已老之事,叔父今年已有六十岁,三叔在军中威望甚至不如牛辅、徐荣、胡轸、李傕等人,哥哥又不懂战阵厮杀,叔父若在,自可压制得住所有人,若不在了……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董家若为秦国之事,最好的结局就是以咱虎娃为主……咱说这样的话语,哥哥心下也别不喜,有些事情并不随人的意愿,叔父若不在了,若三叔或大公子有足够的威望还罢,可一旦没有,徐荣、牛辅、李傕、郭汜、张济等人必乱,必会与咱一战,咱若获胜,下面将领必会推着咱进一步。” 董瑁心下叹息,伸手拍了拍董虎肩膀,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若当年没有李胖子做的事情,董部义从军中占据绝对权利的临洮一系将领还不至于与董家有着隔阂。 人都是自私的,谁都想更进一步,即便董虎心下不愿意,一旦董卓病逝,凉州军必然会发生内斗厮杀,除非董旻、董瑁有让所有人臣服的威望,这种事情不是忠不忠心的事情,而是凉州人的尿性,与鲜卑、乌丸人一样的尿性,只臣服于强者,反而没落的匈奴人就不易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发生了,那也是匈奴人黄金家族内部的事情。 凉州人的性子就是如此,一旦董虎获胜,无论愿不愿意,凉州军的头领就只能是他。 兄弟两人的思维在同一个频道上,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多说,各自心下自是如明镜一般。 “做一地诸侯并不是多么好的事情,无论是对于董家来说,还是对于我凉州军来说都是如此,可若叔父依然是汉臣呢?或者说是大汉朝的大将军、相国、太师,这些问题反而不再是问题。” “今日咱与叔父说了,三叔之女可嫁与皇帝为妃为后,如此叔父就成了合法性大将军,三叔可任骠骑将军,哥哥可任车骑将军,即便叔父有了意外,也还有三叔,也还有哥哥继任大将军。” “叔父若病逝,三叔和哥哥自身都没有太大威望,至少当下是如此,想要镇压众将听话尤为困难,可若是三叔、哥哥背后站着大汉朝,有皇帝权威加持下,一个个将领们也就只能俯首称臣。” 董瑁算是彻底明了董虎的心意,牛辅等人跟着董卓有十余年了,自然是希望董卓做太尉、相国的,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成为朝堂上一员,而不再是一文不名之人。 对于凉州将领们来说,董卓上位有着莫大好处,对于董卓、董家来说,同样也有诸多好处,一旦董旻嫁女,董家就成了外戚家族,即便董卓身死,董旻、董瑁甚至董璜都可以继承大将军宝座,都可以此维持凉州军不乱局势。 董家不乱,凉州军不乱,哪个敢反,打他就是了。 正文 第453章 明确态度【第三章】 大汉朝的政治核心是名门望族政治,是后戚政治,在一开始时就是依靠分封维持天下稳定,也依靠无数食邑封侯来治理的天下,只因刘邦在位没几年就病逝了,这才由吕后垂帘,后戚政治也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分封食邑, 分封的越多,能够没有负担供养国家的人丁就越少,国家就越穷,就没有财赋来征募兵丁平定此起彼伏的战乱,而此起彼伏的战乱也从侧面应证了国家的治理出现了问题以及百姓的不满、大汉朝的虚弱。 若想恢复大汉朝往日的强盛,就只有干掉无数食邑封侯, 弄死无数名门望族,只有毫无负担的百姓达到绝对数量, 大汉朝才能恢复往日的强盛, 想要用政治手段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毕竟大汉朝四百年来不知册封了多少食邑王侯。 想要完全去除食邑封侯是不现实的,董卓自身以及一群凉州将领们本身就是食邑封侯中一员,但通过战争可以干掉无数封侯家族,尤其是重立一国一朝。 新朝建立,大汉朝数百年来分封的诸侯家族就不会被承认,存在下来的食邑封侯只是新建立王朝自身册封的诸侯,而新朝初立,食邑封侯新贵们的数量很少,除了国家赋税外无其他负担的百姓数量足够多,国家就会安定,但也可以遇见的是,随着新王朝走上大汉朝不断册封食邑封侯增多,随着本该供养国家百姓却转而供养名门望族后,新王朝最终也会与大汉朝一样,面临同样的问题而轰然坍塌。 一样的问题本质,一样的宿命轮回, 这与造反、争权、废不废帝无关,是“自由农民”减少到一定数量的必然的结果,是贫富差距达到一定程度的自然结果。 大汉朝四百年豢养了太多太多的食邑封侯家族,只要依然维持着大汉王朝,即便各地诸侯反叛而开启了一场战争,即便通过战争获得了最后胜利,也只是短暂的续命,无以计数的汉王朝下的封侯家族依然存在,而不是新立一朝,没有从根子上彻底废弃汉朝分封的所有食邑诸侯。 崭新王朝可以延续三两百年,魏晋只能维持数十年,在董虎看来,魏晋事实上就是汉朝的延续,尽管看起来是新立了一朝,事实上魏晋并未彻底废弃汉朝分封的那些食邑封侯,依然承认着那些名门望族贴附在身上,“自由农夫”的数量并未占据绝对优势,无论国家赋税多么低,无数附庸在各大家族身上的农夫都要承受高佃租、高供奉的沉重压力。 在董虎眼里,魏晋并不能算是一个王朝,只能算是汉王朝的延续,这种延续是注定不会长久的,魏晋王朝的建立本身就会册封一些功勋家族,又保留了汉王朝遗留下来的大量吸血家族,王朝怎么可能长久?这不是一个英明君主的出现,也不是一群悍勇将领的保驾护航能够解决的问题,英明君主、忠勇大将也顶多是延续王朝存续时间,问题并未从根子上解决。 他不认为董家有为岌岌可危王朝续命的能力,董卓自身就没有这个理想抱负,有很强烈的权利欲,可若让他掀翻了大汉朝,或篡汉什么的……董虎是不信的。 董家一直游离在大汉朝的外围、边缘,在中平六年(189年)八月二十八日之前,从未涉足雒阳朝堂,屠夫子何进好歹还在雒阳从仕十数年,董卓却从未涉足雒阳朝堂,极为骄傲的名门望族根本就不鸟他,他董卓凭什么篡汉? 《三国》电视里说他有西凉铁骑二十万、十几万的,他哪来的这么多兵马?又哪来的西凉铁骑?就算他掌控了美阳大营,算上盖勋手里的五都兵马,一共也就六万,加上丁原几千兵马、西园八营、雒阳十二城门兵卒,一共也没有十万兵马,而且这些还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兵,与此同时,韩遂、马腾还趴在凉州,虽然两人发生了内斗,可马腾却趴在汉阳郡,还趴在渭水道出入口虎视眈眈。 董卓是从伍了三十年的老将,自身又是凉州人,就算他与马腾拜把子,也绝对不会相信马腾趴在渭水道出入口会真的老实,美阳汉兵肯定还是要防御韩遂、马腾再次联手侵入长安三辅。 美阳汉兵自建立开始就是为了堵住韩遂、马腾,董卓成了太师、相国后,依然还会分兵堵着渭水道,盖勋一开始就不信任董卓,手里的五都一万兵马也不足相信,西园八营、雒阳十二城门、丁原兵马都是新近吞入的,也不足以相信,也需要美阳兵马分出一部分精力弹压雒阳两三万兵马,七分八分的,五万美阳汉兵能够真正动用的又有多少?可有两万、三万?这还没算上朝堂上明里暗里扯腿、反叛的大臣、家族,如此之下,就凭两三万汉兵,能够应对关东诸侯的反叛?两三万有效兵力能否篡汉改朝换代? 《三国》说的董卓跟个傻子似的,事实却相反,董卓用兵极为沉稳,即便到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经历过真正大败,是个极为厉害的统兵大将,他是不可能看不到前有袁曹关东联军、后有韩马凉州贼虎视眈眈,也不可能看不到朝堂上文武大臣的貌合神离,更不可能不知道手下凉州将领们的品性。 谷盂 如此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情形,不憨不傻的董卓怎么可能会有“篡汉”心思? 反正董虎是不信的,而他的后戚建议、试探也证明了心下判断,虽然他不认为成了后戚家族,或是成了名门望族一员,董家就真的能为大汉朝续命,但却对当下的董家最为有利,能够合法的被天下人认同的途径。 大汉朝是后戚政治,从吕后开始就是如此,延续了几百年的政治体系,天下百姓会本能的认同,即便有些清流文人依然会骂着“篡逆”话语,但也一定有很多家族是默认的。 董家成为后戚,依托“大将军”而成为权臣,这是大汉朝政治规矩认可的事情,就如曹操嫁女后,曹操成为帝国权臣也是符合规矩的,荀彧一直都尽心尽力辅佐曹操,直至曹操成为魏王时,荀彧才开始激烈反对,甚至已死明志。 道理其实是一样的,成为后戚家族,继而成为辅佐帝王的权臣,这是符合大汉朝政治规矩的,可若不是后戚却执掌天下兵马、朝政大权,这就有着明显的篡逆不臣之心,是所有忠臣都要竭力反对的! 董卓、董瑁父子能够从后戚建议里看到的好处,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反对,对董虎自身同样有着诸多好处,不仅进一步加强了父子心中的分量,同时也能为紧张的局势降火,既然董家走后戚政治是符合大汉朝规矩的,就会有些家族犹豫、观望,就会本能的想着用大汉朝的规矩来与董家对抗,如此一来,不仅朝堂内外敌人少了一部分,伐董的屁事兴许就没有了也不一定,尽管他对此也很怀疑,可不管怎么说,为自己争取了些时间却是一定的。 在冀县时,他就与董卓去了封信件,劝谏董卓不要废掉刘辩,或者说暂时不要废掉,凉州军刚刚涉足帝国权利中枢,稳住阵脚极为重要,而一旦废掉了刘辩就会给他人“清君侧”借口,想要稳住阵脚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这也是他极为不愿意看到的情形,与亲近刘辩姐弟、愿不愿意改朝换代没有关系,只是从凉州军集团利益考量。 只是叔侄两人在认知上有很大的区别,董虎认为留着刘辩,借助固有的皇权来稳住阵脚,董卓却认为必须要让清流文人认可才能稳住局势,而要让清流文人认可就必须要清除掉何家所有影响,为“阉党”事情彻底画上个句号。 董卓的想法是挺好,让天下士人认可自己,能够最短时间内获得清流士人的认可,最短时间内爬到权利巅峰,可天下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叔侄两人在认知上出现偏差,或者说董虎先知先觉,知道“废帝事件”会给凉州军带来如何的伤害,内心里并不愿意董卓为了权利而如此急切废帝,可现在…… 说啥都是晚了!刘辩已经成了弘农王,袁绍、袁术、曹操三个家伙已经逃了没影,关东诸侯伐董已经无可避免,剩下的就只有尽可能避免继续给人借口,而后戚就是唯一可选道路。 董虎、董瑁不似兄弟胜似兄弟,有些话语没必要遮遮掩掩,两兄弟……或者说董卓,乃至任何一个明眼人都知道董虎所统领的临洮一系兵马是如何的危险,防备、戒备肯定是要有的,无论谁坐在权利宝座上都是如此,刘宏活着时候,他不会反叛,董卓活着时候,或者说朝廷局势不是大乱情况下,他也不会有任何动作,可若董卓死了,董旻、董瑁无力制止凉州军发生内战,他就要成为凉州军的统领,这点不会改变,不会因为与董瑁是兄弟就会发生意志偏移。 话语说了清楚,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兄弟归兄弟,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的,董瑁认同了他的“后戚”建议后,在起身告辞时,董瑁坚持将他送到房院门口时就已经表明了态度。 董卓死后,董旻、董瑁成了大将军的话,还不能稳住局势,不能避免凉州军发生内斗,董虎强势上位也怪不了他人,而且他的上位也能最大化的保护董家,这点董瑁看的很清楚。 正文 第454章 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幕僚们 一人三骑在风雪中连续急行军,人马都极为疲惫,回到临时住处便一头躺下,什么也不想便呼哈呼哈蒙头大睡,只是他不知道,远在几十里外的雒阳却因他而彻夜难眠…… 董卓在前面冲锋陷阵,他却在后面蚕食长安三辅、河东郡, 不仅将美阳汉兵全部打乱重组、安插各级将领控制整个长安三辅兵马,更是连关中三十八城县令、县尉全部罢去。 河东郡的事情也就罢了,可长安三辅却是董卓实实在在的退路,浑小子这么一通操作之后,也成功的把董卓激怒了,一个月来就没有一日不气恼骂上几句“混账”话语的,整个雒阳城也成了既担忧又期待的矛盾心情。 担忧一头恶虎刚刚走入雒阳,又来了一头更为强势的猛虎,同时又期待着两虎相争, 来个同归于尽什么的…… “哈……” 或许日夜赶路太过疲惫,董虎醒来时已经临近午时,大大伸了个懒腰后,内心里是很想窝在暖和被窝里的,犹豫好一会还是无奈的掀开了被窝。 “能臣氐。” 随着声音喊出,乌丸小子掀帘走入帐内,经过一年的打磨,壮硕小子也与汉兵没了多少区别。 “把咱的包囊哪来。” “诺!” 能臣氐跑到角落里,三下两下便拿来一个硕大的包裹,里面有大丫为他准备的换洗衣物。 身为武将,不能被厚重衣物约束住灵活性,与盔甲配件差不多,除了贴身保暖衣物外,棉衣棉裤都是分片的,胸腹是短袖马甲,短袖真的很短,只是延伸到护肩位置, 上臂、小臂、小腿、护膝、护肘、护肩都是分段的, 看着与甲胄很相似,若是布匹露在外面就显得太过难看了些,不合乎他的身份,所以大丫就用硝制的小羊皮、狐皮缝制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羌王形象。 自己整理了下衣衫,该绑裹的绑好了,又在房内打了一套组合拳,感觉手脚灵活没有被限制住,绑缚的松紧度也刚刚合适,拿过铺盖在床上的羊皮大氅后便走出了房舍。 董卓、董瑁的耐性好像很好,并未因为他睡到午时而掀他被子,三人一同吃了顿午饭,饭桌上董卓又是一阵敲打,反正是要他少惹是非什么的。 他又不憨不傻的,自是不住大点脑袋,一再保证自己绝对老实,一切以叔父为尊什么的,反正就是不能挑战年老猛虎威严屁话就是了。 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人,连董璜、牛辅也没能上桌,更别提刚刚成为养子的吕布了,董卓不主动提起吕布,他也懒得询问,但在饭后时…… “梆梆。” 董卓抬手就是照着面前大脑袋两下。 “你小子那个什么力将、技将、举重若轻、举轻若重、大宗师什么的也还算是有些道理,以你小子来看,我凉州军中何人可与那吕布一战?” 董虎沉思了片刻,说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盖因第二的人已经死了,若一对一生死相争,恐怕只有侄儿能与他一战。” “哦?” 董卓皱了下眉头,董虎又说道:“昨夜咱还与大公子说呢,那吕布虽武勇,遇到乌合之众还能一冲而破敌,可若遇到精锐汉兵,诸如叔父名下徐荣、李傕、郭汜等人,必败!” 董卓默默点头,打了一辈子仗,他很清楚统兵大将与先锋大将的区别,但还是敲了董虎大脑袋一下。 “此话不许与任何人说!” “诺!” 董虎郑重抱拳,董卓也不再多言,手按大刀大步走出院门,而外面正有数十大将躬立等待…… 河南县距离雒阳城不是很远,几十里距离对于配备了马蹄铁、马镫的西凉大马来说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 董卓走到哪里,身边都有吕布领着百骑跟随,而董虎没有让董重、孙牛等人跟随,仅带着运粮回来的庞德千骑幼军,即便如此,千骑幼军的威势依然让人侧目。 一行人不做停顿,直至奔行到了雒阳城下方才勒住战马,而城门外正有一群人站在雪地中等待,不是别人,正是董旻带领着的李儒、蔡邕、何颙、周毖、伍琼、郑泰、贾诩等人,除了他们外,还有不合群的宦官郭胜、养子董嗣忠等人。 远远看着就是两波人,一波人较多,另一波人数较少,董虎原本还有些纳闷呢,等到他看清楚是谁时,心下对郭胜又是一阵大骂愚蠢。 众人刚刚勒住战马,耳边就听到一声冷哼不满。 “哼!” 听着冷哼,董虎心下就是一阵苦笑,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本想着与董瑁一起跟在后面,低调些…… “虎娃!” 董卓点名,董瑁爱莫能助似的拍了拍他肩背,董虎露出些无奈,但还是大步上前,极为恭敬低头抱拳。 “末将在!” “哼!” 董卓冷哼,用着马鞭敲打董虎胸口训斥。 “你小子太过混账,若不是叔颖一再劝咱,咱一定剥了你一身甲胄!” 董卓当众训斥,董虎大步站在董旻面前,郑重抱拳。 谷烪 “虎娃谢过三叔厚爱!” 董旻忙伸手将他拉住,叹气道:“虎娃你也太过胡来……日后当谨慎些……” “虎娃谨记三叔教诲!” 见他还算老实,董旻指着一人开口介绍。 “伯喈先生就不用介绍了,这位是郎中令李儒李文和。” 董虎瞳孔不由一阵收缩,李儒李文和,毒杀刘辩、迁都,甚至劝解董卓将貂蝉送与吕布……一系列事情都有他的身影,虽然内心里不认为李儒所作所为有什么过错,但却难以对脸颊消瘦的他有太大好感。 不管喜欢与否,先是与蔡邕抱了一拳,这才向李儒抱拳见礼。 “凉州人粗心些,若董某不经意间得罪了郎中令大人,还请大人抬抬手谅解一二。” 李儒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对他却不算生疏,事实上,任何一个朝堂上的大臣都知道些他的事情。见他抱拳,李儒忙抱拳还礼。 “将军说笑了,说笑了……” “行了!” 董卓有些不耐烦开口。 “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客套?” 说罢,粗大手指挨个指着余者几人…… “尚书周毖周仲远……城门校尉伍琼伍德瑜……议郎郑泰郑公业……御史中丞许靖许文休……咱的长使何颙,府掾贾诩贾文和……” 董虎一一抱拳见礼,心下却皱眉不断,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但当董卓指着身形消瘦的贾诩时,瞳目一阵收缩,其他人还就罢了,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要不是何颙、周毖、伍琼、郑泰、许靖等人一再劝解、推荐,韩馥、刘岱、孔伷、张咨、张邈、袁绍等人哪里能顺理成章的霸占州郡,又如何形成了这么紧密的伐董联盟? 从一开始时,他就不认为中原各家族会真的低头臣服董卓,没有这些人蛊惑也一定会有其他人,无论哪一方加入董卓的幕府,也一定会做下何颙、周毖等人事情,除非他们真的愿意成为董家的走狗,否则任谁加入董卓的幕府都是一样的结果,唯一的差别就在于主动与被动而已。 他不会在意这些人的,但贾诩不同,贾诩是凉州武威人,与凉州人的性子一样,贾诩并不会真的成为谁的人,谁强他就跟谁,见势不妙就会一溜烟逃了没影,不显山不显水却极为老辣,最会保命的一个家伙。 董卓没有注意到董虎神色的变化,对他的恭敬还算满意,但还是用着马鞭敲打他的胸口。 “你小子素来有些犯浑,咱可警告你,你若敢欺辱咱的谋士、亲信,咱绝对打你板子!” “诺!” 董虎抱拳答应,董旻、牛辅等人全露出苦笑,凉州将领听着这样的话语都有十年了,结果又能如何?不还是巴掌高高抬起却轻轻落下? 众人一阵寒暄,左右也就是彼此客套,董卓便带着一群人率先入城,董虎则搀扶着董瑁爬上马骡后,与他说了句,转而冷脸走向郭胜、董嗣忠一群人…… “哼!” 一群人当中,除了董嗣忠和一些将领外,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人,但能与郭胜站在一起,想来也是宦官一系人家。 “砰!” 郭胜身上挨了一脚栽倒在地,此时的他也不敢吭声,默默从雪地里爬起来,人群里一些人面色瞬间惨白,更甚者有几人直接跪在地上,怪异的是无一人敢开口…… “昨日叔父还与咱说,清流士人皆要斩草除根,将你一刀砍了,也省的咱头上也挂着‘阉党’两字。” “你说!” “咱是杀你还是不杀?” …… “老奴……老奴……” 郭胜身体颤抖,哀求话语都没能说出。 “哼!” 董虎冷哼恼怒。 “嗣忠年轻不懂,没有在朝堂上打滚过,难道你这个中常侍宦官也还不懂吗?到了此时还敢与老子耍心眼……你他娘地真想让叔父逼咱杀人吗?” “哼!” 董虎心下恼怒,身为后世人,那就没人不知道什么是“政治正确”的,而现在的阉党就是大汉朝的政治正确,太后何氏、皇帝刘辩、车骑将军何苗……哪一个不是倒在了“阉党”上面?当今天下,哪一个还敢与“阉党”两字有丁点关系? 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郭胜挨了骂也不敢吭声,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在长安县时候,雒阳变故消息传入长安县时,董虎已经亲领数万大军逼降了美阳汉兵,没有他的点头,牛辅根本不敢动手杀人,可当郭胜急吼吼跑到雒阳后,这才真的害怕了。 董卓是真的敢杀人啊! 正文 第455章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郭胜怕了,没了丁点往日的傲气,整日惶惶不安,唯恐董卓砍了他的脑袋,这才花言巧语说服了董嗣忠,带着一群在大灾难中残存下来的阉党老少出城迎接,以此向他人表明自己是与董虎一伙的, 期望可凭此保住身家性命。 董虎是谁?又如何看不穿他的小心思?越是看穿了越是恼怒,有些事情不能明着说明着做,大家知道是一回事,给人借口又是另外一回事,也幸好昨夜他说服了董卓,要不然…… “哼!” “这些又是什么人?” 董虎看向一群惶恐不安的人, 郭胜弓着身子, 犹犹豫豫将一些人的情况说了一遍,与他心下猜测的差不多,都是一些宦官家人什么的,别人也就罢了,却有些诧异看着人群中一不知所措的人,正是张让的养子太医令张奉和他的妻子小何氏,原本冷着的脸也松弛了些。 张让是十常侍的头领,以他的权势足以让张奉做一太守、刺史、州牧什么的,张奉偏偏只是个没有多少权势的太医令。 医者仁心,无论医术如何,董虎对这一类人都有极大的好感。 高大的身躯颇具压迫力,等他“咯咯”踏着沉重脚步走到近前时,张奉竟然畏惧的趴在了雪堆中…… “军中缺了些郎中,张太医就委屈一二,做军中医官好了。” 董虎一把将人从雪堆里提起,还帮他拍了两下衣襟上积雪,也不理会他的愕然,而是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小何氏, 想了下还是开了口。 “河南县还算安稳,你们就去河南县好了, 日后就当自己只是个普通百姓。” 董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下张奉肩膀,舍下新收下的医官,向更加弓着身子的郭胜招了招手,自己则抬步走向洞开的城门。 “你在雒阳城算是地头蛇,对武库的事情知道的多些,其他的事情咱可以不过问,但武库里的兵器以及附属于武库的工匠,必须要在咱手里!” “你与咱记着了,咱可以饶了你今日的算计,可你若再敢与咱耍心眼,不用别人动手,咱亲手弄死你!” 郭胜心脏一阵激烈跳动,但也终于松了口气,忙低下身子。 “老奴……老奴绝对不敢有下次……” 董虎不悦冷哼,知道宦官为恶,更知道宦官事实上只是皇帝的家奴,上面的皇帝若不使眼色、歪嘴,也绝对不会有宦官四处卖官扒拉钱财,宦官为恶……若是可能,他更愿意这些家伙使劲祸祸一些人。 无关对错,只因天道无情,只因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一群人走入门洞…… “叔父开了口,内廷宦官所占田地皆是咱的军屯田地,大公子手里有些田地账册,但咱知道,各军杀入皇宫时,无数兵卒闯入各家时,肯定会有些权贵趁机霸占了田地。” “咱不管你们之前用的什么法子霸占的田地,也不管今日有谁抢了那些田地,你都与咱仔细弄出个账册,尤其是河南尹各县田地!” “此事做下后,各家若是害怕可以前往太原郡、河东郡,咱给你们每人五十亩田地耕种,日后就是咱董部义从的一员。” “你若是害怕也可以一同前往,若是不怕,咱与叔父说一声,日后你就是宫中大长秋。” 郭胜鼻息一阵粗重,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仇恨怒火,不是仇恨董卓要杀他,也不是董虎仅给各家每人五十亩田,而是那些趁机杀了自己家人的混蛋,那些抢光了自己这些年扒拉的钱财、地契的混蛋…… “虎……哪个……主公放心,老奴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混蛋!” 郭胜与董虎打了十年的交道,最是了解面前小子是如何的胆大、蛮横,一听到自己还有机会报仇,忙恨声答应,迎来的却是重重一巴掌。 董虎将郭胜拉到近前,低声说道:“你我相交多年,很清楚咱的脾性,更是清楚你们当下的处境,整个天下,除了咱没有人能够护住你……没人能护住你们!太后护不住,刘协同样不能!但咱能!” “主公什么的就不要在他人面前说了,自己知道就成,只要你足够忠心,咱就让你富贵老死于床。” 董虎松开了郭胜的衣领,看向再次飘起雪花的天空…… “你应该很清楚,弘农王性子怯懦,刘协年幼,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权臣来执掌朝堂,大汉朝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无非是执掌大权的人不同而已,或大将军何进,或太傅袁隗,或叔父……无非是谁来做这个‘大将军’而已。” “是谁来做这个权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你们活命的机会,谁允许你们继续存在,或者让你们掌握一些权利。” 董虎看了眼极为恭敬低着身子的郭胜,此时的他哪里还有权势宦官痕迹? “……当前的形势对你们这些宦官极为不利,做人该低调的就要低调,由其是在皇宫内,在他人面前,都要低调!” “老奴……老奴记下了。” “嗯。” 董虎沉默数息,还是拍了拍他肩膀,继续沿着空荡荡街道向前。 “永安宫的情况还好吧?” 听到这话语后,郭胜低声说着永安宫内的事情,或许是董虎的态度,永安宫内一日三餐还算正常,无非饮食差了些。 弓着身子的老奴说完了永安宫的事情,又轻声叹息说着皇宫内的事情,虽然没敢明着说董卓的兵马在皇宫内祸祸,可这“夜不归营”又算是怎么回事? 董虎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没有骑坐战马,只是默默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千幼军骑全都默默牵着战马尾随在后…… 自外城雍门入城,沿着南北两宫之间的街道一直向东,自永和、步广里坊转而向北数里就是永安宫,是独立在北宫之外的一处宫室,在永安宫北面临近外城墙的拐角就是武库、太仓。 郭胜开口说起皇宫内六七千宫女的事情后,他就一直沉默寡言,直至老宦官不再开口,两人默默走到南北宫连接的复道时,看到一老头正挡在道路中间,他才清醒过来,与忘年好友差不多,两人散步似的走在湿滑道路上。 “先生刻意堵着咱,不会又要寻咱的麻烦吧?” 蔡邕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见他如此,心下就知道老人因何堵在这里。 “先生当知……” 谷姍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我愿意与否的事情。” 蔡邕一阵自嘲苦笑,他是从头到尾亲身经历过这场动乱的,心下很清楚,若不是何进犹豫不决,一再在杀与不杀宦官事情上左右徘徊,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坚决果断的一举弄死宦官,或是给十常侍一条生路,何进都不会死在皇宫内,即便他死在了皇宫,只要袁术、吴匡、张璋没有焚烧南宫,没有杀入皇宫内,事情也不至于如此失控。 宦官杀死了大将军,将皇宫各个城门封死住,用着大喇叭在空门外一阵大喊,向所有宦官点明只要十常侍的性命,余者皆可放过什么的,不出一刻钟,十常侍的脑袋就会送到所有人面前。 明明可以用政治威逼手段来解决问题,最大限度的保证雒阳稳定,避免给董卓进入雒阳借口的,偏偏所有人都跟打鸡血似的杀入皇宫,最让蔡邕极度失落的是没人出城营救皇帝刘辩,除了卢植、闵贡十余人外,再没了他人…… “唉……” “虎娃,能不能说服太尉,太后和弘农王……” 话语说出,蔡邕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叹息。见老人如此,董虎很是无良的突然笑了。 “呵呵……” “咱刚刚还听郭公公说,你这老儿日日跑到永安宫外转悠,不会是贪恋太后的美貌吧?” “虎娃你……” 原本蔡邕还唉声叹气呢,听了这话语,屁个心情也没了,大急,他是天下大名士,浑小子这话若是被人传扬了出去那还了得?董虎嘴巴却咧的老大,脑中更是幻想着干瘦老头脱了个光光情景…… “呵呵……” “还别说!若你这老头娶了太后,太后那就成了咱虎娃的婶娘,咱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着婶娘啊……” “你个浑小子……你……” “嘚嘚……小子就开个玩笑而已,你这老头咋还急眼了呢?” “其实……咱心下确实是这么想的……” “你……哼!” 蔡邕大急,猛然甩开董虎手臂,却因自己太过恼怒而脚下一滑,董虎眼疾手快一把将老头拉住,一脸的苦笑…… “唉!” “一堆破烂事情!老头你若不让咱玩笑几句,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好吧好吧……咱不说了,这总成了吧?” “说着说着……你还急眼了……” 老头像是真的恼怒了,可他不知道,董虎心下是真的希望老头抱得美人归,至少可以保住何氏、刘辩母子的命不是? 心下感慨,不管蔡老头愿不愿意,他还是搀扶着老人走在一步一滑的过道上,嘴里说着昨日与董卓说的一些话语,有些话语是没法子与外人说的,但有些是可以的,诸如董家嫁女的事情…… “等等!” 蔡邕忙开口止住董虎话语,皱眉道:“虎娃你可不能胡来,陛下已经选了伏贵人……” 知道董虎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清楚,蔡老头仔仔细细将侍中伏完娶汉桓帝长女阳安长公主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浑小子好像兴趣缺缺,一脸的无所谓。 “伏贵人终究还只是个贵人,又不是皇后,先生你又这么在意作甚?” 蔡邕心下一惊,他心下隐隐不安终于成了现实…… “先生,咱再说一遍!当今天下需要一个权臣,需要一个大将军,需要一个上公权臣!” 董虎一脚踢飞地上一堆雪花。 “朝廷多一个董皇后,董家多了一个大将军,那就还是按照咱大汉朝的规矩来。” “若大汉朝不愿意董家多一个皇后一个大将军,就意味着……董家是篡逆之臣,无论董家怎样忠心朝廷,最后一定会老幼皆死!” “先生。” “董家老幼皆死的结果已定,你觉得董家会怎么做呢?” 董虎咧嘴笑了……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若是没人给咱一条活路……” “管他天倾地覆,咱会毫不犹豫把那刘协一刀砍了,把满朝文武全他娘地剁了头颅,咱立马转身回长安做秦王,回晋阳做晋王!” “咱会毫不犹豫灭亡了大汉朝。” “呵呵……” “谁能奈我何?” 过千人牵着战马默默行走在雪地中,除了脚下咯咯声和战马偶尔发出的喷啼声外,就只有簌簌风雪…… 正文 第456章 永安宫内囚徒 蔡邕面色大变,董虎搀扶着他,行走在湿滑街道,满面笑意说着冷冽杀意…… “虎娃……” “老夫……老夫想回乡了……” …… 两人来到永安宫前,看着紧闭的宫门,蔡邕突然开口,与他一样, 董虎静静看着紧闭的宫门…… “先生你就是个糊涂老头,一遇到大事就犯糊涂……” “罢了……” “回乡也算不错,至少……曹孟德还不至于砍先生的头颅。” 心下一阵失落、失望,董虎不再多言,大踏步走向缓缓打开了的宫门,郭胜在经过蔡邕身边时,轻声叹息了声, 下一刻又脚步急匆跟上前面高大魁梧男人, 董嗣忠、庞德一左一右从老人身边按刀经过,一队队兵卒静静走过…… “卫仲道……” 看着董虎走入黑色宫门,蔡邕心脏一阵刺痛。 “唉……” 蔡邕默默转身,消瘦的背影佝偻,董虎的话语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脑中不断浮现当日盐湖畔的对话。 “天下非一人天下,虎娃你是有德之人吗?” …… 没人能给蔡邕一个答案,董虎是个实用主义,与蔡邕相交也有了五年,曾利用过老头两次,两次都是利用老头的仁德性子。 蔡老头代表着朝廷,允吾城交给他,就意味朝廷控制住了河湟谷地的出入口,朝廷就会从心理上认为河湟谷地是安全的,至少是可控的。 富平县或者说北地郡交给他, 虽然与允吾城的情形有些差别, 但北地郡是可以从背后逼迫侵入右扶风的凉州贼后退的威胁,蔡邕能够调动或节制一部分董部义从, 同样从侧面证明董部义从是可控的。 蔡邕自身不擅长军政,性子又醇和无害,是不会对董虎有什么危害或扯腿行为,反到是能力很强的皇甫嵩……甚至中常侍郭胜、高望、刘妍,以及卢植都曾明里暗里对他扯腿,朝廷的小动作也从未断绝过,而这些事情却从未在蔡邕身上发生过,老头顶多当面与他对怼,说几句劝解话语,从未做过真正意义上的扯腿事情。 在走入永安宫时,脑海里不时浮现五年来与蔡邕的相处,不时将他与其他人进行对比,最后发现,老头虽然每逢大事就易犯糊涂,实则是一个可敬的老人。 心下惋惜,但这是老人的决定。 高大威猛男人出现宫墙内,一身看着就是羌胡装扮,凌乱略微卷曲的头发显得放荡不羁,原本极为渴望看到的身影出现时,站在阁楼上的消瘦身影突然发现自己竟有种莫名的畏惧…… 没有“虎娃虎娃”的瞎叫唤。 没有“虎娃哥哥”期待。 什么都没有,董虎大踏步走上台阶,钉上了铁掌皮靴踏上木质楼梯,沉闷“咚咚”声让人心慌…… 郭胜一直尾随在高大身影背后,但当他迈着沉重脚步来到二楼,微弓着的老宦官三步两步来到前侧,在旁引领着魁梧汉子来到一间房门前,甚至连请示几句房内人话语都无,默默推开房门,一语不吭退到一侧。 一脚踏入房内,第一感觉房内有些空荡,没有皇宫应该有的奢华又内敛装饰,房内除了站立着两名低头宫女外,坐在正对面的妇人正是五年前见过一面的何氏,当日的他本能的多看了几眼,而今日……即使衣着、发式都留有特意梳理的痕迹,看着像是尽可能的保持最后尊严,两世为人的他,又如何看不出高贵女人眼中的慌乱、恐惧? 除了正面坐着的何氏,一左一右坐着的正是刘妍、刘辩姐弟,在刘辩身边还坐着一女,虽然从未见过,却也知道如同江南女子是唐姬。 …… “臣见过太后。” 董虎沉默数息,行了个抱拳叉手礼,草团上坐着的四人也松了口气。 “董……董将军无须多礼。” “诺。” 简简单单一个字,本来应该上前一步跪坐在与何氏正对面的草团上,他却将草团子扔到刘妍身边,异常的举动让刘妍一阵紧张、不安,可下一刻他又站在了唐姬面前。 “咱与辩小弟数年不见,王妃可否借辩小弟与咱一叙?” 董虎的身量颇具压迫力,衣着与这个时代的大衣翩翩有这很大区别,更像是后世的紧身劲装,为了保证手脚的灵活而整成了盔甲似的分片。 这个时代的衣物基本上只有两种布料,一种是麻一种是丝绸,两种布料都不耐寒,富贵人家会填装丝绒做成保暖被褥、棉衣,穷人就只能填装芦苇毛,凉并也不是没有人栽种桑树,但这很少很少,要么使用麻布要么是羊皮制成衣物,但在董虎栽种棉花后,虽然纺织技术不是很好,却也足以制成粗布衣衫,更为重要的是棉花做成棉衣、被褥更保暖,很短时间内就被并州百姓接受了。 若单单裸露着外面的粗布,大丫嫌难看,不符合自己男人身份,这才在外面整了一层羊皮、狐皮,也让他的形象更倾向于羌胡,而这也让年仅十五的唐姬很是恐惧,在无数兵卒杀入皇宫内肆意屠戮的那一刻,她就害怕有一日无数兵卒闯入永安宫。 见她像是被吓住了,董虎眉头皱了下,正待抬步,背后传来一声颤抖、哀求。 “虎……虎娃你别胡来……” “求……求你了……” 刘妍与郭胜差不多,在长安县时,她还没意识到雒阳当下的混乱、躁动,没意识到此时的雒阳是一处可以随时随地要了她的命的地方,直至走入雒阳后,再也没有见到崔钧,再也走不出永安宫,刚刚“成年”的她陷入了恐慌、害怕…… 听着哀求,看着如同枯萎花朵的少女,董虎也不知是怎样的心情,走到她身边坐在草团上。 “早就与你说了,留在长安县卖羊杂汤挺好的,非得自找苦头!” 谷癭 “虎娃……” “打住!” 董虎断然打断,在中平元年时,刘妍、郭胜、高望和他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或许因为同患难共艰苦的原因,这才对第一次见面就盯着自己破鞋子的丫头颇为好感,对她的容忍度也较大,可有些事情已经成了无法更改的事实。 刘妍一开口,董虎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不等她将话语说完便果断瞪眼打断,又指向看过来的刘辩,此时他也不管几人是什么身份,直接指着仅做了几个月的皇帝。 “把你的棋盘拿来,赢了咱,咱给你一个重新选择做皇帝的机会。” 众人大惊,刘妍更是忍不住抓着他手臂惊呼出口。 “虎娃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就这么渴望你弟弟成为皇帝?就不怕越渴望死的越快?” 一句话语瞬间将所有人冻住,董虎的手指却轻点着面前地板。 “砰砰砰……” 声音轻微,刘辩有些胆怯看来,又低头了好一会,不敢看向任何人。 “砰砰砰……” 刘辩默默起身,低头跑到角落里,拿着个檀木棋盘走到董虎面前,又低头跑回角落,一手一个木盒,董虎旁若无人从他手里拿过一个木盒。 “你先走。” 董虎开口,刘辩捏了个棋子“啪”的下在正中。 “昨夜叔父与咱说,你娘、你、郭公公……你们都要杀了,一了百了……” “啪。” “早在叔父使用三十六计的欲擒故纵时,咱就知道你完了,就与叔父送了封信件,希望叔父不要废掉你的皇位……” 董虎下了一颗白子,刘妍大惊,紧紧抓着董虎手臂,她在中平元年时就使用过三十六计的败战计,一听到三十六计再现,与郭胜一样惊骇。 “虎娃你……” “你干嘛?” 董虎不满瞪眼。 “当日他人又是往咱家扔石头,又是泼屎尿的,你与高公公寻到咱,想逼着咱的兵马强攻定颖时,咱是咋与你们说的?” ”是不是围三阙一?” “当日离开颍川郡时,你是怎么给五千骑下的军令?抓了十万黄巾军老弱全都扔在定颖城下,是为了什么?不还是为了吓唬人?” “山字营击败了西园八营,雒阳城内外廷能不担心害怕山字营突然造反?能不希望山字营赶紧滚蛋?” “之前困住定颖城,贼人逃不出去,自然会死守在城内拼命,他们不想跑吗?可外面被咱的兵围着,他们跑得掉吗?若孙牛放开道路,一群贼人能不跑吗?结果就是被抓了个现成!” “外廷文武一直都想弄死了内廷宦官,可他们为什么不下手?不还是因为山字营趴在雒阳边上,西园八营敢下手吗?若是下手了,山字营也动手了,咋整?可山字营若跑了呢?外廷文武能不动手吗?” “哼!” “自章和二帝之后,历代掌权大将军的死,或多或少都与宦官有关系,或是宦官勾结外廷官吏,或是宦官直接动手杀人,多多少少都与宦官有些关系,可若宦官都死了个干净,就如今日,南宫死了两千,北宫死了四千,死了这么多宦官,日后还有哪个宦官敢阴害大将军?” “没了宦官帮助,皇帝又如何弄死了大将军?如何夺回权利?别说你亲弟弟了,就是你娘,若没了宦官帮助,那也只是个泥雕木塑,只是你亲舅舅手里的玩物!” “如此之下,你娘又如何愿意答应?可不就要护着宦官了么?” “哼!” “冀州牧王芬事前就有举兵清君侧屁事,那丁原又充贼纵火威逼,你真当他们不敢杀入皇宫?” “哼!” “你娘胜出,杀了你亲舅舅,那就是今日结果!” “你亲舅舅胜出,虽然你亲弟弟、亲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依然是今日结果,只能是居于一室的囚徒!” “无论是你娘胜出杀了你亲舅舅,还是你亲舅舅胜出杀了所有宦官,结果可有不同?” “哼!” “你亲舅舅要杀所有宦官,你娘肯定是不愿意的,只要你娘坚决不开口,正常手段都是没有法子杀死所有宦官的,唯一的法子就是双方举刀相杀,只要举刀,叔父自然就有了进入雒阳的机会,可若是山字营趴在雒阳边上,哪一个都不敢轻易乱动!” “欲取先予,欲擒故纵,今日之事与当日定颖城下之事,又有何区别?明明有事例在前,自己非得自己作死,那能怪得了谁?” “哼!” “还敢与咱瞪眼……” 正文 第457章 帝王的骄傲 在永安宫外,当蔡邕开口要离去时,他的心情就有些失落,这意味着……即便是老好人的脾性也不愿意与他们凉州军共生共存。 当他说出董家嫁女为后戚时,事实上就是在劝说董卓按照大汉朝的政治规矩来玩这场游戏,尽管内心里并不认为世家豪门会真的就将临洮董家子,或是说将凉州一系当成自己人, 他知道,即便董卓成了后戚一员,也一样是他人嘴里的篡逆,可这毕竟是一个尝试,尝试着融入世家豪门之中,尝试着在大汉朝的规矩中玩游戏。 心下知道世家豪门不会容纳董家, 但他还是存有幻想,期待世家豪门可以为了天下安定而与董家相融在一起, 可当蔡邕察觉了他的心意后, 竟然开口离去…… 开口离去,就是不愿意与董家相融在一起,也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而现在,当他开口给刘辩一个重新为帝机会时,何氏、刘妍、唐姬无不是表现出急切、渴望、贪婪、欲望……也让他变得消沉、失落、烦躁…… “啪!” 抬手重重落下一子。 “内外廷只要交战在一起,你就应该知道,无论有无叔父待在河南县,结果都没有任何区别,若一定要有区别,那就是四世三公的袁家取代了大将军何进,取代了叔父董卓。” “你娘护着宦官,宦官杀了何进,以至于引发了这场灾祸……” 董虎抬头看了眼抬着小脑袋的刘辩,对于他来说,刘辩太过年幼, 自己的大手几乎能够完全覆盖了他的头颅,看着他露出的哀求、渴望…… “咱没有亲眼看到、亲身体会,但咱觉得外廷……或者说四世三公的袁家使了三十六计诸多计策,诸如低姿态投靠到大将军府的笑里藏刀、暗渡陈仓,诸如借助大将军的威望发展壮大的浑水摸鱼,诸如让大将军与宦官对抗的借刀杀人,诸如你娘不愿杀宦官时,私自调动丁原、桥瑁威逼雒阳的打草惊蛇,惊吓你娘舍弃宦官,惊吓宦官做出杀人举动,诸如宦官蹇硕、董太皇太后、大将军何进、骠骑将军董重、车骑将军何苗、十常侍皆死后,朝堂仅剩下太傅袁隗的反客为主……等等。” “里面缠着着太多阴谋诡计,相互交织在一起难以辨明,若无意外,四世三公的袁家必然掌控尚书台以及大将军所掌控的兵马大权,军政大权必会落入袁家之手,唯一的疏漏就是叔父。” 董虎不屑道:“耍嘴皮子的算计再深,也挡不住拿刀子的掀桌子。” …… “啪。” …… “袁家获胜,因你娘护着宦官,而袁家又是杀宦官的主力,自然是要弄死了你娘,只有如此,袁家才是史书上合法的忠臣,为这件事情彻底画个句号。” “与此同时,你今年十四岁,眼瞅着就快成年理政了,你的成年会对袁家直接掌控权利造成阻碍……包括董家也是如此,所以你会被废掉。” “至于叔父为何杀你……” “那是因为废掉的你已经成了他人造反的借口。” “为了董家的权势,为了铲除阉党的正义,或为了天下的稳定而不给他人借口,不管是哪一个理由,你都得死。” …… “啪。” …… “咱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你娘获胜也好,大将军何进获胜也罢,或是军政大权落于袁家、董家之手,最后的结果都没有任何改变,唯一的不同……只是最后谁获胜!” “但你要知道,无论谁获胜,你和你娘的境遇都不会有任何不同,都会居住在这间房子里,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杯毒酒。” …… “咱在冀县时,当咱收到叔父的信件后,咱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但咱并不愿意叔父废掉你或杀死你娘,很大的原因是一旦废帝立帝就会给他人造反自立的借口……当然了,即便不废掉你,他们也会自立为王,在刘焉提出州牧的那一刻,自立为王就不可避免,你只需看看咱就知道了,咱统兵二十万,偏偏朝廷却奈何不得,因何?” “因朝廷没钱粮!” “同样的,各州牧拥兵自立,朝廷同样奈何不得他们,天下大乱是早晚的事情。” “在政客眼里没有好坏之别,只有利弊之分!废立帝王各有利弊,对于叔父、袁隗来说都是一样的有诸多好处,你已经十四岁了,有些大道理不懂,但你也应该能够看到,自二十八日至三十日,仅三日就已经确定下来了废立,九月初一时,满堂文武数十,然仅有卢植一人激烈反对,你就应该知道,废掉你是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要不然……不会出现所有人都闭嘴的情形。” “废掉你,对于所有人都有好处,这只是权利上的利弊,然而却是刺激天下立即大乱的火苗,逃出雒阳的袁绍、袁术、曹操等人都会拿此事为由而自立反叛……” “啪。” 谷硺 “天下诸侯反不反叛,对于咱来说,这些事情都是早晚的事情,但董家在雒阳毫无丁点根基,尤其是军队没有根基,咱是军将,所以咱想稳一稳,将战争向后稍微推迟一两年。” “留着你和你娘,朝堂上肯定会有无数官吏反对,至于为何反对……咱已经解释的够多了,你自己去想!” “咱不怕他人反对,了不起将他们全都砍死,朝堂上再换一批人,对于咱来说,名声、威望、仁德、忠贞什么的都是狗屁,能稳定一切的只有咱手里的刀子,哪个不服就砍谁脑袋,将朝堂上所有人全都砍死,换一批人,毫无根基的董家就会在极短时间内站住脚跟,至少在司隶校尉部站稳脚跟,至于其他各州是否反叛……打就是了。” “哪个反叛就打谁,打的他们不敢反叛为止!” 听着他的话语,所有人都惊恐莫名,知道他说了这样的话语后,就意味着大汉朝即将不再是大汉朝,即便保留着刘辩帝位,那也依然只是个傀儡,他嘴里的“不废帝”目的不是什么忠心,而是为了军队的根基,是为了让军队能够在雒阳站住脚。 所有人都不开口,刘妍甚至有些畏惧而离他稍微远了些,好像他就是一块千年寒冰似的…… “啪。”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无论谁做了权臣,你都没有第二个结果,你的能力不足以承担社稷之重,刘协还很年幼,即便不年幼,咱也绝对不会向他效忠,一旦效忠了……” “咱必死!” “啪!” “刘姓一族强势,不允许任何权臣与之共存,少有大将军老死于床者,咱之所以愿意与你说这些,那是因为你与那刘协不同,你自幼生长在史子眇道人家中,对权谋诡计什么的沾染较少,性子虽然怯懦了些,却也还算仁德能容人,要一定说大汉朝能善待功臣的,除了光武帝外,恐怕就只有你了。” “因缘果,善因遇善缘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你的幼年生长环境、性子是善缘,但你当下所处的环境却是恶缘,恶缘多了,就会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董虎伸着大手揉了揉他脑袋。 “刚刚与你说了,你娘,你亲舅舅,袁隗……甚至叔父,哪一个上位你都是现在的样子,但叔父与他们有些不一样,咱手里的凉并精锐足有二十万,叔父上位后也不得不考虑咱的态度,在如何处置你与你娘的时候就会犹豫,但你也当知道,我凉州一系在十年前就拜入了你娘门下,或者说拜入了你名下……只是你们并未给予过我凉州一系将领支持,不仅没有支持,反而与他人一样每每扯腿、打压,以至于让将士们对你们极为排斥,而这就是恶缘。” “若你们一开始给予董部义从支持,获得军中将士们的好感,叔父就不可能不考虑二十万凉并将士们的态度,你们原有注定的结果就会发生改变。” 看着泪眼朦胧的少年,董虎心下叹息不止……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无二三,有时候,人就要学会面对残酷的现实。” …… “来年必会再次发生‘清君侧’屁事,上一次是清君侧杀宦官,而来年必会清君侧杀叔父,以你的名义,所以……一旦他们造反,咱会带着你一同前往,无论那些诸侯们愿不愿意就此罢兵息战,咱都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弘农王,也可以在将来前往海外,做一个真真正正的君王。” “弘农王也好,海外一国之君也罢,你想怎么折腾都可以,至于大汉朝天子……你就别想了,这不是哪一个人愿意与否的事情,而是所有人都不愿,你若不信,来年与咱一同会一会中原诸侯,你就会明白。” 看着泪眼婆娑的刘辩,董虎使劲揉了揉小脑袋。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若是想带着媳妇、老娘出去赏雪,就让嗣忠陪着你去,但你得保证,甭管在谁面前,那都是弘农王,不能再把自个当成皇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作为帝国皇帝,所有百姓都如自己的儿女,衣衫褴褛的儿女们省吃俭用供养他们的父母,作为父母呢……不能让儿女们吃饱穿暖,那也不能再让他们忍受战乱之苦。” “事实已定,你已经退位了,心思叵测的人就会拿你为借口造反,就会用你的名义来获得好处,而这会让无数百姓惨遭战乱之苦,会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战争无可避免,来年必会发生战争,百姓流离是必然,但这不能是因为你的原因。” “身为一个帝王,哪怕只做了一日帝王,也要担当一个帝王的责任,这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骄傲!” “记着了?” …… “嗯。” …… 正文 第458章 董虎的第二谋 与刘辩下棋,是极为简单的五子棋,估摸刘辩这几年啥也没学,全学下棋了,董虎竟然连输三局,原本还坐着下棋的他也将草团踢的远远,与刘辩一样蹲着, 头对头“啪啪”落子…… 结果还是输了,气的他照着小脑袋一阵狠揉,直至天色黑暗,这才不得不承认小家伙棋力高深,最后耍赖才赢了一把,也跟着“哈哈”大笑离去。 人影离去,一头散乱的刘辩默默收拾棋盘, 默默将棋盘、棋子放到角落, 又默默低头坐在草团上…… “母……母亲还是……还是写一封奏表吧……” 刘辩怯怯开口, 房内再次陷入让人心慌的死寂…… “嗯。” 何氏无力答应,董虎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清楚,无论哪一方获胜,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何进、何苗……何家男人都死了个干净,何家的根基彻底被铲除了个干净,剩下的也只有一死,毫无政治根基的董卓仅用了三日就成功的废了帝王,而且还是无人反对情况下,她就应该知道,除了一死外,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而今日,董虎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一个不是帝王却能够自由自在活着的选择。 如何选择? 又哪里有选择的机会? …… 董虎一脸平静走出永安宫,郭胜则默默跟随在旁…… “武库工匠的事情,田地的事情要尽快做好, 弘农王很危险, 他的存在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危险。” 董虎脚步停顿, 仰头看向飘飘荡荡的雪花…… “弘农王不可能再有机会成为天子,弘农王认可了刘协登基的事实后,对天下的稳定有着诸多好处,但郭公公应该知道,对天下稳定有好处,对一些想要破坏稳定而自立为王的诸侯却是有害,也对那些反对叔父的大臣们有害。” “你是十常侍当中的一员,是所有人都想弄死的阉党……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谁才能保着你们,接下来,你会成为刘协身边的宦官,弘农王身边要有些可靠的人伺候,咱不希望弘农王出现任何意外,你可明白咱的意思?” 郭胜忙低头道:“主公放心,老奴绝对不会让弘农王出现任何意外!” 董虎默默点头,说道:“弘农王身边的宦官、宫女要纯粹,有家室的人一律不得选用,如果你连弘农王的安危都保证不了,咱还要你何用?” 郭胜心下惶恐,直接趴在雪地上。 “老奴……老奴拿脑袋保证,绝不敢稍有疏忽!” …… “起来吧。” …… “嘚嘚”马蹄声逐渐远去,直至黑暗中再无踪影,郭胜这才挺直了身体,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宫门前站立的雪人若无所觉,依然冷漠直视着前方。 永安宫驻扎着两千兵卒,不时就会有人在外巡逻,他人想要有任何歹心都很困难。 两千精锐的防御力是足够了,但在刘辩彻底认清现实后,对帝王心思彻底熄灭后,何氏、刘辩、刘妍就只能算是“普通”人了,再用重兵看守,反而就有了“强迫、禁锢”的意味,这对于董卓或是凉州军集团的合法性没有丁点好处。 董虎原本想返回原来的府邸,是中平元年时中常侍高望送给他的院子,但他还没有到家门口呢,中郎将徐荣带着一队兵卒寻来。 董卓成了帝国太尉后,在十月份时,一次性请封了牛辅、徐荣、吕布、董越、段煨五位中郎将,其他人还罢,即便很少与吕布打交道,董虎对他也绝对不算是生疏,可段煨却极为陌生,听徐荣说他是段颎的同族兄弟。 帝国权力中枢发生大地震,官员任命更迭的频繁,今日是这个官职,明日就被罢去甚至丢了性命都是极为正常的,更别提其他得了。 徐荣是董卓身边资历最深的大将,却不敢有丁点轻视年轻的董虎,举止甚恭,当一群人来到一处府宅时,竟然再次见到黑着脸的董卓,身边还跟着一文一武,正是狗头军师李儒和吕布两人。 众将下马,董虎、徐荣带着众将齐齐抱拳。 “叔父(主公)。” 董卓随意摆了摆手,一干将领这才直起身体,但他却黑着脸连连敲打董虎的头盔。 “你小子……刚来雒阳一日!咱连屁股还未捂热乎呢你就与咱惹麻烦!” 董虎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正待挠头询问呢…… “哼!” “有人告诉咱,说你在永安宫待了整整一个时辰,说你图谋不轨什么的,你自己说,咱是该信,还是不信?” 谷脟 董虎一阵无语,人却转而看向董卓身边两人,笑道:“郎中令大人,吕将军,不会是你们给咱上眼药水吧?” 吕布冷脸不理他,李儒哪里敢得罪董卓亲信爱将,忙说“岂敢岂敢”什么的,看的徐荣一阵苦笑。 “当当。” 董卓不耐烦,又敲了两下董虎怀里抱着的头盔。 “少与咱耍浑!” 董虎挠头道:“咱虎娃要有什么歪心思,那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不是?” “你小子在永安宫一待就是一个时辰,这事儿你若不与咱解释清楚,咱现在就打你板子!” 董卓冷哼,转而走入洞开的院门,董虎一脸嬉皮笑脸跟在一旁,沿着阁廊走向前厅,便走边随意说了几句与刘辩下棋的事情…… “叔父当年闲赋在家时,咱们就是转投在了太后何氏门下,太后、弘农王与咱们董家不仅有着君臣关系,实则还有恩主、主仆关系,正如叔父名下各将与叔父的关系。” “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身死,何家有事涉张让等人杀有功大将之事,为了天下安定、社稷稳定,叔父即便废掉弘农王天子大位,对天下、百姓也是有功而无过。” “废掉弘农王天子位是为公,次之才是私情。” 董卓神色郑重,董虎又说道:“咱凉州人的性子不大好,别的不提也罢,仅那韩遂、马腾二人所作所为便可看出一二,今日咱虎娃若是为了荣华富贵反了叔父,他日咱的兄弟们同样也能为了权贵而举刀砍咱的头颅。” “弘农王怯懦无帝王威仪,无威仪便难以震慑天下,何进、何苗皆死,太后又事涉蹇硕、张让等人谋反之事,如此之下,弘农王又如何以天子位安稳天下?另择贤明帝王继承大统是为公为义。” “大义上咱不亏任何人,然弘农王年幼,又未理政治国,无论天下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能将罪过落在他身上,所以……咱觉得私情上是有些亏欠的,就想着陪他下下棋……顺便征募他为咱的从事……” 董卓正待点头认同时,听了最后一句话语,大惊!不仅他是这般,李儒更是惊呼出口。 “此事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 董虎毫不在意瞪了李儒一眼。 “丁宫在崇德殿上主持废立,太傅袁隗解除弘农王的玉玺印绶,但再如何看着的合理合法,叔父身上也会背负篡逆之名,可若太后自表其过,自贬庶民,弘农王自告宗庙退位让贤,逢人只以弘农王自居,自愿以臣自居,他人若还敢再言叔父篡逆……” “当斩之。” 董卓心脏突突乱跳,又有些难以置信。 “虎娃你……你是说弘农王自愿……自愿退位?太后自表其过?” 董虎点头道:“正如叔父所言,弘农王、太后自此以民自居,只是……叔父也知,无论叔父如何言忠,他人也是不信的,可若让弘农王自由出入,清流士人亲眼见到无人逼迫弘农王退位,自此也就无有叔父擅自废立之言,于公于私叔父都无过失。” “凉州人性子易乱,侄儿觉得……有些事情当谨慎。” 董卓深吸了口气,重重拍了数下董虎肩背。 “你小子每每就会胡闹,此事就如此好了,若……若弘农王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咱……咱绝不亏待了他!” 说着这些话语,董卓心下极为后悔,后悔这么急迫,若等浑小子前来,三言两语说服了太后何氏、刘辩退位,他也不用让人开口篡逆了。 董卓心下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董虎手里有二十万精锐兵马,可听了这番话语后,忧虑尽除,心想着是不是让浑小子在朝堂上做什么大官的,可一想到内外府库里空空,心下又是一叹,他手里有能征惯战猛将,却没有赚钱耕种的人,即便牛辅也没有这个本事。 考虑再三…… “你小子太会胡来,有什么事情要先与咱说!今日咱就不打你板子,若下次还敢胡来,咱必加倍处罚!” “诺!” 董虎重重抱拳,下一刻…… “侄儿听闻兵卒久留于宫中……是否不妥?会……会让人传出不妥谣言的。” 听了这样的话语,董卓没由来的一阵苦笑。 “宫内宦官死了个七七八八,宫门总是要有人守着吧?” 董虎知道董卓是对的,宫内死了太多的人,发生了“张让杀何进”事情后,董卓就担心也发生弄死他的事情,宫内宫外是必须要控制住的,而这也必然会流传一些事情,尤其是宫内还有六七千宫女情况下。 有没有混账胡来?董虎内心里是相信肯定有的,不仅仅是兵卒的混账行为,同时也是数千宫女无钱粮以养的窘境现实,宫女没有钱粮活命,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正文 第459章 四件大事 无数兵卒杀入皇宫,抢掠钱财是无可避免,董虎没有亲眼入宫去看一看,也能从郭胜话语里听出宫内的窘迫,但他还是给了个居中解决的法子,与他在凉并的做法差不多。 “宫女太多了,不仅是一个沉重负担, 不若让人去问一问,若是愿意回家的,可以给千钱让其回乡再嫁他人。” “若不愿回乡,或是已经没了亲人,可以让将士们迎娶,每人给千钱算是叔父给将士们的贺礼, 一者将士们有了家小可以安心, 二者将士们也能感叔父之德,三者宫内妇人也不至于朝廷无力供养而饥饿,其四也能减少对叔父威望不利的流言蜚语。” …… 董卓回到府邸,想着浑小子话语,心下感慨连连,也不管是不是半夜三更,立即让人把董旻、董瑁、牛辅、李傕等人全都叫到身前,徐荣、吕布是全程在旁的,听着董卓将话语说了一遍,还没等他开口各军分配娶媳妇的事情呢,成了西园八营主将的牛辅忙起身劝解。 “岳父还请三思,遣散宫内妇人是件好事,可……可每人千钱,至少……至少需要五百万钱,库中……库中……” “哼!” 董卓冷哼出声,牛辅立马不敢再开口。 “宫内女人太多了,愿意回家就让她们回家,给……给五百钱就可以了, 愿意嫁给兵卒的给千钱。” “徐荣、樊稠、胡轸、张济。” 四人一听到叫自己, 齐齐上前抱拳。 “末将(末将)在!” “你们要尽快选出愿意娶女人的兵卒。” “诺!” 四人心下大喜,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抢了皇宫、宦官们的家院,反正是发了老鼻子的钱,董卓手里的嫡系五千精锐骑、雒阳营却连毛都没捞到一根,下面的兵卒就一直不怎么满意,而现在,娶媳妇还有钱拿,四人心下大喜。 董瑁看了眼面露不悦牛辅,心下暗自摇头,知道亲爹既然开了口,宫内女人安置的钱粮肯定是由虎娃担负的,而且此事确实对董家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处,任谁想要反对都没有用,更是暗自赞叹虎娃的手段,就在这时,牛辅突然站起。 “岳父,虎娃说弘农王彻底放弃天子位,此事若是真的自然最好,可若只是那刘辩缓兵之策呢?若那刘辩勾结各州牧、太守呢?” 牛辅开口,厅堂瞬间一静,过了片刻,郭汜猛然站起。 “末将觉得中郎将大人说的有些道理,弘农王若是真心的,自然是件大喜事,可若……可若是心怀二心……末将以为让弘农王一直居住在永安宫才够稳妥!” 牛辅、郭汜开口,厅堂内众将相互对视而没有人开口应和,李傕犹豫了好一会…… “主公,末将也觉得需稳妥些。” 董卓眉头微皱,突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吕布。 “奉先,你以为如何?” 吕布郑重抱拳道:“孩儿觉得牛辅、李傕、郭汜三位将军有些道理。” “李儒你觉得呢?” “下官觉得董金吾所言有些道理,牛中郎所虑亦无过失,主公不若两者取其中。” “折中之法……如何折中?” “董金吾所言有着诸多好处,弘农王若能在他人面前言自愿退位让贤,他人再想以陛下登基之事不满也没了借口,主公只有功而无过,三将军嫁女后,主公即便成为上公相国也是理所当然,朝廷也得以安稳。” 董卓和一干将领全都暗自点头,李儒犹豫看了眼董瑁,董瑁向他微笑点头。 “文优所言不错,我董家骤然居于朝堂,一切当以稳妥为先。” 说着,董瑁看了眼吕布,又转头看向排在末位的高顺,这才起身向董卓抱拳。 “弘农王为天下计,自愿退位让贤,父亲仁德,自然也当遣人在旁保护安全,奉先武力超群、李傕心思缜密……郭汜将军同样悍勇无双,若父亲可择三人其一护佑在弘农王身侧,再加上文优在旁辅佐……孩儿觉得,当可令父亲无忧。” 说着,董瑁又向傻了眼的李儒抱了一拳。 “文优所言折中之法,想来是如此吧?” 谷溺 话语刚落,李傕、郭汜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拜倒,一脸急切道:“主公万万不可啊,西园八营还没有整顿完毕呢,我等……我等……” “哼!” 董卓冷哼,瞬间打断了李傕、郭汜的哭诉,但他也算明白了“折中”是什么,只是他很意外的看了儿子一眼。 “瑁儿,何人可为弘农王府长使?” 董瑁已经推荐了吕布、李傕、郭汜情况下,董卓还是开口询问,不轻不重敲打了下儿子,即便是吕布也暗自松了口气,这要是成了弘农王身边亲随,这辈子都算是完了,再无出头之日啊! 董瑁若无所觉,转头看向所有人,也把满堂将领们的心全都提了起来,唯恐自己成了角落里的边缘人…… “弘农王自愿退位让贤以安天下,父亲越是仁德些,天下士人越是归心朝廷,弘农王身边亲随就要稳重些,孩儿觉得……高顺将军颇为不错。” 众人一愣,董卓与他人全都看向末位的高顺…… “高顺。” 高顺面无表情上前。 “主公。” “你可愿做弘农王府长使?” “末将领命。” …… 高顺是吕布的部将,吕布与董虎有些矛盾……若将吕布与董虎打一场算是矛盾的话,董卓手下大将基本上都被董虎揍过,但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里,董卓虽然每每要打浑小子板子,可谁都知道董卓心下第一将是谁,自然也就熄灭了作对的心思,可极为高傲的吕布不同。 董瑁是亲生儿子,牛辅是女婿,吕布是义子,除了三人外还有董旻、董璜叔侄……以及董虎,这六人都将是董卓所领的西凉军未来继承人,唯一不一样的是董瑁、董虎两兄弟的特殊情感,一旦董卓身死,若董瑁能够平衡西凉军的内部矛盾,董虎就会支持董瑁成为董卓的唯一合法地位继承人。 与争霸天下的兴趣相比,董虎更为在意凉并的稳定,对于他来说,“五胡”才是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胁。 边地人的性子凉薄、自私,需要几十年、数代人的“家国天下”教育,凉并需要一个长时间稳定的环境,又因凉并人丁的稀薄,自身确保境内安全、稳定就已经千难万难,更别说称霸天下。 董虎的底线是确保凉并的安稳,而司隶校尉部的安定与否又会直接影响邻近的凉并两州。 天下大乱无可避免,关东诸侯必然会在来年围攻雒阳,凉州一系在大汉朝的影响力极低,低到几近于无,想要不乱是不可能的,董虎对此有着极为清醒认知,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将河北、河南、山东、两淮、江南、川蜀考虑在需要竭力稳定的范围之内。 凉并的稳定是他的重中之重,并州与河北所属的冀州、幽州之间隔着道太行山,他只需要堵着太行八陉险关要道,幽州、冀州就别想侵入并州,更何况,黑山军还藏身在太行山中。 太行山、黑山军是并州与幽州、冀州的缓冲带,而司隶校尉部则是凉州,或者是凉并与关东诸侯的缓冲带,缓冲带稳定,凉并就是安稳的后方。 董卓、董瑁父子能够安稳司隶校尉部,他就会全力支持董家父子,若是不能,他就会争夺凉州军头领的位置,以凉州军来稳定司隶校尉部,至于让朝廷来稳定……在中平元年时,他的幻想就已经彻底破灭了。 董瑁、董虎兄弟两人开诚布公谈过后,董瑁很清楚自己兄弟的心意,当牛辅、李傕、郭汜、吕布想要给自己兄弟抹眼药水时,毫不犹豫反击了一下,至于高顺……那是因为自己兄弟对不喜言语的汉子有了兴趣。 两兄弟彼此太过了解,能被董虎看重的人,董瑁自是不敢轻视。 董虎刚进入雒阳仅一日,就这一日时间,便给解决了董卓四个较为麻烦的事情。 其一是废帝立帝的合法性,当刘辩彻底死心,彻底放弃了皇位的那一刻,董卓的废立就是合法的。 其二是做权臣的合法性,董家嫁女成为帝国后戚一族,成了后戚,在帝国没有了太后情况下,皇后一族就成了备选权臣,这是大汉朝政治体系所认可的。 其三是供养军队的钱粮辎重,虽然现在正值冬月,想要耕种是不可能的,军队缺粮缺衣依然是现状,屯田耕种也只能是来年夏秋才有收获,在这段时间里,董卓肯定会为了钱粮而举起屠刀,强迫着雒阳富户拿出钱粮,或许会屠灭不止千家富户,但这与董虎无关,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军屯田就足以自耕自养。 其四是军心的凝聚,西园八营参与了抢掠而发了大财,董卓的嫡系军队却连个毛都没能得到,私下里肯定是不满的,将宫女们嫁给兵卒,既避免了兵卒夜宿宫廷不良影响,也能减少些董卓嫡系兵马的不满声音,对军心的凝聚有不少好处。 仅一日,董虎只是在河南县与董卓、董瑁父子说了半夜话语,进入雒阳后便跑到永安宫,结果却做了四件影响到整个凉州武人集团四件大事。 在数万董部义从精锐驻扎在河南县后,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东董虎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明目张胆的抢夺美阳数万兵权,一些藏身在暗处的人全都期待着叔侄两人爆发激烈冲突,期待着强大的凉州军轰然倒塌,可谁也没想到,叔侄两人不仅没有举刀相向,反而…… “混蛋——” 袁隗一把倒掉小桌上所有笔墨竹简,他怎么也没想到临洮一老一少会这么狠。 正文 第460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 董卓没有进入雒阳之前,董虎一直游离在凉并边地,这只意外出现的扑棱蛾子并未对雒阳朝堂产生太大的连锁反应,可当董卓成为帝国太尉、上公相国后,尽管他没有进入雒阳,董虎还是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命运。 曹操没有刺杀董卓,对于自幼熟读兵法的他来说, 刺不刺杀已经没了任何意义,若没有董虎的存在时,董卓是凉州军的首领,美阳汉兵事实上还都是汉兵,只要董卓一死,凉州军群龙无首, 凉州军必然轰然倒塌,可现在凉州军又冒出了一个极为强势的后起之秀, 一个手握凉并二十万铁骑的凉州军阀。 刺杀成功与否都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会让自己身死雒阳,当冒险与收益不成比例后,熟读兵马的曹操又如何还愿意不顾一切的冒险? 当然了,曹操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名望,在逃出雒阳时,他给董卓上了封奏表,可是把董胖子气了个半死,四处悬赏对他进行抓捕。 当董虎从董瑁嘴里听了这些事情时,心下就知道董卓在不经意间犯了个致命错误,不大声嚷嚷要抓捕曹操还罢,大声嚷嚷了,最终只会让曹操获得更多名望,让他的实力更强。 一只蛾子的出现影响到了曹操,是不是还有“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经典? 没人知道,但这只蛾子的出现不仅仅影响到逃跑了的曹操, 影响更大的是朝堂上的各方大佬, 在数万精锐进入雒阳后, 但凡事涉军队的职司全都被董卓拿在了手里,吃相之难看让袁隗恼怒不满,可那又如何? 四世三公的袁家玩脱了! 董虎的出现影响了朝堂上一系列官员任命,而且短时间内官职更迭的极为频繁,但这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反正他也不想搭理这些,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应该是董卓所做的一些列恶事,诸如抢掠无数富户家财,诸如扒人家坟茔抢钱,诸如迁都…… 抢富户、扒坟、杀所谓的忠良,关东诸侯们也都无一例外的做过,无非是多少、隐秘程度不同而已,要不然,他们是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粮供养动辄数万、数十万兵马的,尤其是早期,到了中后期时,兵卒们已经认清了没有铜钱兵响的事实,已经成了屁啥没有的屯田兵一员,但在天下大乱的早期时,铜钱是必须品! 董卓有这么多铜钱吗?袁绍、曹操他们有吗?没有能怎么办?只有明里暗里抢夺、扒人家坟茔。 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钱粮供养兵卒,除了抢夺富户钱粮别无他法,当然了,董虎更愿意董卓这么做,用残暴的手段摧毁一切,他也好给百姓分田种地不是? 一些恶事是必然发生的,他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些事情,董卓也像是担心他继续做大,不愿意他身居庙堂扩大政治影响力,反正浑小子喜欢耕田养人,喜欢工匠屁事,让他做个后勤总管也就是了。 五大中郎将没有轮上,前后左右四将军没轮上,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大将军明显就是为董家直系子孙准备的,他也别想插手,但他与董部义从诸将却不怎么在乎……也不是一点不在乎,至少一干手下将领私下里是不满董家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董卓的直系兵将都得了不少好处,千金买骨的吕布一系也各自有了些提升,只是董卓好像对吕布不怎么信任,没有让河内将领直接统领兵马,但不管怎么说,官职都有了些提升却是真的,独独董部义从各级将领依然如故。 董部义从各将没有任何提升,董卓私下里与董虎也解释了一二,主要还是因为各个副将统领的兵马太多的缘故,官职高了或低了都不行,二十副将个个都是两千石营将级别,无论是与不是,仅凭他们所领精锐兵卒数量,那就是营将级别,若官职低了,董部义从上下肯定不满;若是官职高了,董卓嫡系将领又如何能够满意?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董部义从直接归属于执金吾(中尉)名下。 执金吾(中尉)本应该督管北军,卫尉督管南军,只不过东汉王朝财政自光武帝刘秀时就完蛋了,南营编制直接取消,卫尉只督管各个城门,而北军五营事实上就是董虎将美阳汉兵拆分成长安营、雒阳营的雒阳营,而在雒阳营抵御十余万凉州贼造反后,西园八营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北军五营的地位。 美阳数万汉兵被董虎强行打散重组,强行拆分成了长安营、雒阳营,长安营是长安三辅本地人,按照常理是应该遣散的,但董虎考虑到日后的局势,长安营数万兵马依然保留了下来,一面虎视眈眈汉中,一有机会就会杀入汉中郡,不弄死韩遂老小子,董虎心下总是不怎么安稳,一方面可以镇压长安三辅,屯田积攒粮食物资。 相比长安营,雒阳营的兵力要少的多,当年黄巾军造反是时,雒阳一共征募了六万兵马,卢植、皇甫嵩、朱儁各领两万,皇甫嵩、朱儁联手战豫州黄巾军,之后朱儁转而杀入宛城战场,而皇甫嵩则北上冀州接替卢植,作战本身就有一些战损,皇甫嵩在平定了冀州黄巾贼后,回转雒阳时,雒阳精锐兵马一共也没有三万人,之后又领兵前往右扶风抵御十余万造反的羌人。 若张温六路大军没有折损大半,雒阳营还有两三万兵马,到了现在仅有万余人,加上西园八营兵马也才三万人,董卓又怎么可能会让董虎督理西园八营或雒阳营? 虽然没有明确划分,但在董虎看来,西园八营、雒阳营、五千骑营事实上已经算是雒阳禁军,而他统领的董部义从是外军,应该算是西汉时期的南军卫军,若以此而论,他的脑袋上应该是“卫尉”一职,而不应该是督管北军的执金吾(中尉)一职,但执金吾有一个督管武库的职责。 董卓是几十年统兵大将,自然不会忽略雒阳东北角的武库、太仓,但他手里并无这样的人才,若没有董虎的存在,执金吾肯定是要落入外廷文武手里的,可董虎在临洮时就有自己的工匠作坊。 谷君 曹嵩、曹操父子跑路了,说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司农不是个捞钱香馍馍,而是随时能掉脑袋且极为得罪人的职司,没人愿意去做,董卓也不怎么相信他人,而董瑁这些年来也一直与钱粮、耕种事情打交道,位比三公的司农就落在了年轻的董瑁头上。 董瑁、董虎两兄弟,一个督管太仓,一个督管武库,与此同时,董旻任河南尹、左中郎将牛辅督管西园八营、右中郎将徐荣督管雒阳营、虎贲中郎将吕布督管宫门、羽林中郎将段煨督管宫内安全、卫尉董璜督管十二城门……或许是董虎在长安三辅的加强控制力行为,董卓将他调入雒阳担任执金吾的同时,让他兼任被袁绍带走了印信的司隶校尉一职。 不管怎么说,董卓几乎将所有能够控制兵权的官职全都揽在怀里,屁个要职都不给他人,不仅如此,还控制着财政、赋税大权,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也远比另一个董卓的权势更大、控制力更强。 董卓如何做,如何逼迫八九岁的刘协娶一个十五六的女人,如何逼迫太傅袁隗答应上公相国、立后、垂帘,如何遣散宫女……一系列屁事,他才不管呢,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呢! 他的临时府邸极为奢华,原本是宦官张让的府邸,除了一些地方因抢掠而损坏外,整体建筑并未遭受太大的破坏,董卓将这么一座府邸送给他,也算是对他的补偿和安抚了。 与昨日一样,当他醒来时已经临近午时,睁眼时却发现床头还有个小脑袋,正是准儿媳小董白,小丫头与刘协年龄相当,若是董家嫁女,在年龄上最为合适的就是眼前小丫头,关键是董虎愿意将自己儿媳妇送给刘协吗? 小丫头活泼、好动,是个天生欢快的性子,三言两语就把她爹董瑁寻过来的目的都漏个干净…… “虎娃爹爹,雒阳一点都不好玩,都没有人与白儿玩……” “呵呵……” “想玩还不容易?虎娃爹爹今日就带着白儿出去玩!” “真的?爹爹一直都不让白儿出去玩!” “当然是真的!今日就带你去玩!” …… 牵着一蹦一跳的小董白,董虎不由笑了,一边与她说着些幼稚话语,一边沿着木质阁廊一路来到前厅,厅堂内可不就坐着董瑁吗? 董瑁出现在厅堂内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身后还站着一名按刀将领,不是别人,正是一手训练了陷阵营的高顺。 董虎没有与高顺打过交道,但也不算是太过陌生,沉默不语的汉子算是吕布名下第一将。 《三国》里没有说明高顺是哪里人,有人说高顺可能是兖州高留人,这种说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曹操攻打徐州牧陶谦时,吕布、陈宫曾说服了陈留太守张邈反叛曹操,兖州境内几乎全都反叛。 河内太守王匡、袁绍、曹操、孙坚、陶谦……等人与董卓也差不了多少,都曾大肆诬陷、抓捕、灭门无数富户,张邈因何会被陈宫说服?整个兖州因何这么多州郡反叛?具体情形如何?没人能说得清,但他也能猜测出来个一二。 河内太守王匡在河内大肆抓捕富户,逼迫富户以钱粮赎罪,被董卓击败逃回兖州家乡时,因他在河内的所作所为,连自己亲人都极为厌恶不喜,亲自将王匡绑了送给曹操。 徐州牧陶谦利用过黄巾军残部弄死了不少富户,被当地清流文人极为厌恶不喜,快要病死了时候,嘱咐儿子不得为官,他哪里是不想让儿子继承徐州牧,而是他很清楚,他若不寻个强势人进入徐州,被他祸祸了那些家族会这么放过了他陶家老少? 公孙瓒攻打袁绍时,大骂袁绍割剥富室、收考责钱,《崔琰传》、《曹瞒传》里都有记录袁绍、曹操为了钱财扒人家坟茔屁事。 正文 第461章 诱惑高顺 在董虎眼里,这些事情都很正常,尤其是诸侯争霸的早期。 董卓不是洛阳人,王匡不是河内人,袁绍不是冀州人,曹操不是兖州人,陶谦也不是徐州人, 他们在当地都没有根基,供养兵卒的田地、百姓都掌握在无数当地富户手里,尽管他们可能很有名,可打仗所需的物资是海量,无数家族又怎么可能长年累月的支持战争? 就算长年累月的支持,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人家供养兵卒,究竟谁才是主人?董卓、袁绍、曹操、陶谦等人又岂能允许自己的话语权被人拿住? 崛起的太过迅速,尤其是在毫无根基的地方迅速崛起, 残暴、血腥无可避免,即便是与董虎那样的屯田自养,也要拿到一定数量的田地,这些屁事在乱世都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但也能从侧面说明了很多事情,诸如曹操明明是伐董诸侯一员,明明是他人眼里的忠臣,可却有这么多人世家大族齐齐反叛,宁愿尊奉“三姓家奴”的吕布为主,也不愿让曹操统治兖州,也就说得通为何高顺被曹操俘虏了,高顺一言不语宁愿去死的原因。 后世人知道高顺的原因是他的陷阵营,董虎没有亲眼见到陷阵营的样子,只能依据他自己的经验来判断是他的私兵家将,应该与董部义从军中的预备兵差不多,是一军当中最精华的敢死精锐。 说他是兖州高留人,有一定的道理, 只有大家族才可能豢养数百精锐家丁家将, 就如董卓的数百精锐家将一样,但也可能不是,毕竟他是吕布手下统兵大将,在军中选拔出数百精锐亲随是很正常的事情,诸如公孙瓒手里的数百白马义从,诸如二十万董部义从精锐当中的三千重甲骑、五千重甲步兵。 高顺是不是兖州高留人,很难确定,至于为何兖州人出现在河内郡……出现在凉州都不稀奇!这些都不是理由,与张辽、徐晃、庞德一样,董虎是很看好高顺的。 刚一走入厅堂,董瑁就见他将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高顺身上…… “看来……虎娃你是真的喜欢高将军!” 董瑁开口,董虎这才从高顺身上收回目光,咧嘴一笑。 “高顺……高顺……又高又顺的,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但你只要跟着咱虎娃混事,咱就让你又高又顺!” 见他调侃自己,高顺的双眉就低垂了下来,一副不搭理的架势,看的董虎心下颇为可惜…… “高顺你是哪里人?” “是兖州高留人吗?” …… “是。” 过了好一会才得到答案,董虎如同个好奇宝宝。 “你是怎么跑到河内郡的?又怎么成了吕布的手下?” 高顺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眉不语起来,见他如此,董虎不由苦笑摇头。 “还真是个愚蠢的问题……” 摇头苦笑后,这才看向一脸笑意的董瑁。 “大公子是知道的,咱更喜欢统兵大将……这话怎么说呢……只要统领兵马的将领都算是统兵大将,但将领与将领是有区别的,尽管咱不知道高顺排兵布阵本领如何,但咱知道他是可以培养成帅级大将,而那吕布顶多是个先锋大将,两者有着本质区别的。” 高顺不知何时抬起了眼皮,正好被董虎看到。 “你若跟着咱混事,咱就让你做咱的副将,让你做一方大将。” 董瑁有些惊讶回头,高顺却像是若无所觉…… “你是将领,应该很清楚军中赏罚分明意味着什么,徐荣、牛辅、李傕、郭汜……他们跟随叔父最少都要超过十年,叔父还是校尉时便跟随在旁。最困难时没有离去,最凶险的争斗厮杀时没有离去,你应该很清楚,若是与人争斗厮杀,领兵主将一定是他们!” “在外征战也好,外调镇守一州一郡也罢,主将一定是他们!吕布纵然勇冠三军,也绝对不可能在三五年内独领一军征战沙场,你应该明白,这与信不信任他吕布无关。” “叔父名下五中郎将,连咱都未能上榜,他吕布一个新近加入叔父名下却位居其一,已经是无功而受禄了,算是叔父对他宠爱有加、特殊照顾,但他却不可能再与徐荣、胡轸那样直领一军,这会让军中将勇以为叔父恩赏不明!” “他吕布都如此了,你高顺又如何可能在外独领一军?但你只要跟着咱混事,你今日就能前往河南县,先在黑牛身边历练三五个月,熟悉熟悉我军体制,咱就让你统领一营兵马。” 听着他的蛊惑,董瑁有些诧异,又突然笑了。 谷巟 “虎娃你还是别费心劲了,父亲已经让高将军做陈留王身边的司马了。” “嗯?” 董虎一愣,又不由看向冷着脸的高顺,不由咧嘴笑了。 “不错不错,茅坑里的石头最适合做辩弟的贴身保镖,若换成了吕布身边那些混蛋,咱反而担心了。” 听着“辩弟”两字,董瑁皱了下眉头,说道:“虎娃你是知道父亲的担忧的,陈留王真的是心甘情愿退位让贤吗?” 董虎将昨日永安宫话语说了一遍,这才摇头轻叹。 “是不是心甘情愿?咱也不知道,但咱知道,太后和陈留王实则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做个逍遥自在的弘农王呢。” 董瑁默默点头道:“你说的对,弘农王确实没得选择。” 董虎说道:“弘农王自愿退位让贤,太后自愿为一民,叔父废立之事的不良影响也就降到了最低,但若让太后、辩弟依然居住在永安宫,天下人就会认为是我董家逼迫缘故,所以咱就征募了辩弟做咱的从事,帮着咱督理武库也好,或是做些屯田杂事,废立之事也就慢慢淡化了。” 说着,董虎又像是想起了一事,说道:“差点忘了,昨日咱已经与郭胜说了,辩弟身边留有一些小宦官即可,皇帝刘协还太年幼了些,身边不能没有大伴宦官伺候,咱想让他入宫成为大长秋。” 董瑁眉头不由皱了下,犹豫道:“此事……是不是不怎么稳妥?郭胜是十常侍中一员,朝臣们恐怕会不满。” 董虎无所谓道:“大公子若不信,顶多三两个月内,河内郡、南阳郡、冀兖青徐豫五州必传来作乱消息,天下一乱,除却凉并、司隶校尉部之外,余者皆不足信,要么成了与咱们为敌之地,要么是左右摇摆趁机讨要好处之人,在这种人心惶惶之时,朝堂大臣们真的可信?” “各家族盘根错节不足以信,反倒是郭胜这般人可以相信,隔绝皇帝与外廷的勾连也好,帮助二小姐掌控内宫也罢,都不可能少了宦官们的帮助。” “忠不忠良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忠贞可靠!与其用外廷文武们嘴里的忠良宦官,咱更相信郭胜这样的人。” 董瑁算是听明白了,但此时的他哪里还管宦官不宦官的,他更为在意造反的事情。 “虎娃你……你是说天下……天下真的会大乱吗?难道陈留王自愿退位也不能避免吗?” 董虎沉默了数息…… “大乱不可避免,这不是废不废帝的问题,也不是董家立不立于朝堂的事情,任何人居于朝堂都是一样的结果,天下都会大乱,梁冀毒杀质帝,太傅陈蕃敢冲击帝宫,王芬敢在冀州密谋废帝,以及袁绍招外兵威逼雒阳、无数兵马杀入皇宫,乱兵在皇宫内杀戮、抢掠……这些事情无不在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大汉朝的威严还在吗?” “若大汉朝的威严还在,哪个敢这么做?不怕诛灭九族吗?” 董虎叹息道:“大汉朝的威严早就没了,一些人看着高喊为了大汉朝,为了黎民百姓什么的,也不过是为了趁机占取好处而已。” “但也无所谓了,哪个敢造反,咱们打他就是了,但不能前头在打仗,后面屁股却冒了烟,明明咱们是朝廷,作乱的诸侯是反贼,可若外廷文武偷偷的面见皇帝,弄出个什么皇帝讨贼诏喻,将咱们定为篡逆贼人,要全天下的人清君侧讨伐咱们,咋整?” “皇帝圣旨传阅天下,咱是杀皇帝还是不杀?不杀,各路诸侯也还是以此借口群起围攻咱们;杀了,那更加坐实了咱们是篡逆乱国臣子,他们自己选个皇帝岂不是更加坏事?他们岂不是更加有了大义讨伐咱们?” “所以要隔绝刘协与外廷的联系,更不能让刘协与各路诸侯勾结,要有信任的宦官时时刻刻跟着他,甭管与谁说了什么话语,做了什么事情,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管大公子如何的认为那刘协年纪小无害什么的,反正咱是不信他的,咱情愿相信老实怯懦的辩弟,也不相信那丁点大的刘协!” 董瑁身体忍不住惊恐颤抖,急忙道:“虎娃你说的没错,绝不能让皇帝与外廷有勾结……不行!我这就去寻父亲!” 站起身来时,董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同样震惊莫名的高顺说道:“父亲说了,陈留王的事情由虎娃你自行处置,高将军就交给你。” 董虎点头笑道:“大公子放心,陈留王那里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哦对了,白儿就留在咱这里吧,咱正好也缺个小从事。” 小董白很懂事,大人说话时,她只是很老实坐在董虎身边,听了“虎娃爹爹”话语后,小脑袋连点。 “嗯嗯。” “白儿跟着虎娃爹爹!” 正文 第462章 霸道夺取田地 送走了董瑁,董虎便带高顺、庞德两员大将,戴着口罩的小董白坐在他怀里,胯下骑着阿丑大马一路来到永安宫,刘辩今日的表现比昨日强了太多,在一群将领来到永安宫前时,正带着弓着腰的郭胜在宫门前张望。 “虎娃哥哥……” 不等大马阿丑停住脚步, 刘辩竟然跑到了面前,素来脾气暴躁的阿丑只是喷了个响鼻。 阿丑毛发卷曲显得邋遢丑陋,而且入秋后就是一日丑似一日,脾气也跟随着样子丑陋而愈发暴躁,但它对年幼娃娃颇为友善,孩子们也很喜欢它毛茸茸的卷曲毛发,就如小董白骑在它背上时,总是忍不住想要抚摸它毛茸茸的毛发。 “虎娃哥哥……那个……娘亲答应了上奏表……” 刘辩在说到“奏表”时显得犹豫, 董虎能够理解十四五少年的心情,没人愿意自己亲娘向天下所有人道歉,更何况他的娘亲在保护宦官的同时,本质上还是在保护他,在保护帝国皇权。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呵呵……” 在庞德、高顺一脸震惊下,董虎揉了揉刘辩脑袋。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你已经算是成年了,还有个娘亲要养活,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生活没你看着的那么糟糕。” 说着,董虎向高顺招了招手,高顺面无表情上前见礼。 “末将高顺,见过弘农王。” 刘辩刚刚还品味“昨日、今日”什么的呢,见高顺冷脸抱拳, 小脸就有些紧张了。 “高……高将军……免礼……” “呵呵……” 董虎自幼就与娃娃们打交道,各种各样性子的娃娃都有接触, 知道孤僻的娃娃见到陌生人是如何的紧张、没有安全感,微笑拍了刘辩下脑袋,虽然有些无礼,却大大缓解了他的紧张。 “从今日起,高望将军就是你小子的常侍武骑营主……嗣忠,从军中抽调五百精壮交给高顺。” 董虎招手,董嗣忠上前抱拳应诺。 “诺!” 董虎毫不在意摆了摆手,一手牵着小董白,带着刘辩走入永安宫内。 “自今日起,你就算是咱的从事了,再居住在永安宫就有些不怎么合适了,咱在城内还有一处房院,是当年高公公赠与咱的,虽然不如永安宫,地方还是挺大的……” 董虎很随意说着些杂事,与何氏、刘妍、唐姬见了礼后,她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永安宫更是没什么可以留恋的,入宫没有两刻钟,一行人就大包小包的离开了这座牢笼。 董虎刚入雒阳还没两日呢,竟然说服了何太后上了封请罪奏表,刘辩也跟着上了封正式退位让贤奏表,让人意外的是,刘辩不仅放弃了天子位,更是连弘农王也放弃了,自愿代母请罪降格成了解渎亭侯……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刘辩会上了这么一封请罪奏表,即便是董虎也没有想到,而这也在朝堂上掀起一个小小波浪,但很快就被另一波巨浪淹没,再也没了他人在乎刘辩一个被废帝王的屁事,全转而反对董家嫁女。 原本还唯唯诺诺的大臣们,董卓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不反对就是了,可当董卓要将亲侄女嫁给皇帝刘协时,一大波大臣们全都群起反对了,不仅刘姓宗室反对,董太后的侄子董承也反对,有说董家不学无术的,有说董家二小姐年纪太大的…… 反正说啥的都有,董卓是那么好脾气吗?一颗血淋淋议郎头颅扔到皇帝刘协、所有大臣面前,原本的争吵一扫而空,再也没了哪个敢反对,当日董家二小姐就被打扮的漂漂亮亮送入了皇宫。 董家嫁女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宦官郭胜竟然成了大长秋,阉党竟然大有再次复燃架势,在崇德殿上又是一通大骂争吵,这一次董卓没有杀人,而是一肚子气回到府邸,一干幕僚就开始对他苦口婆心劝解,反正还是老一套,什么阉党祸国、贪财恋权、坑害百姓、杀大将军前车之鉴什么的,可这一次,无论谁劝都不好使了,董卓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太后何氏、弘农王刘辩上表请罪降爵,董二小姐做正宫皇后,郭胜做大长秋,甚至尚书台也被董卓抢了过去,这些还都是人事安排,自皇帝刘宏开始贩卖三公大吏后,朝廷的人事就一直频繁变动,谁也不知道明日会是什么样子。 刘宏在位时如此,紧接着就是刘辩登基后对人事进行重新安排,刘辩登基仅几个月又被迫退位,董卓登上太尉后,在与太傅袁隗的激烈争锋时,人事更加频繁变动,但这一切都与董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当他听到刘辩磕磕巴巴念到“司徒王允”四字时,没人能从他的冷漠表情上猜测到心下的波涛汹涌…… “拔刀!” 随着军令,无数兵卒齐刷刷拔刀,堵着房门的数十手持棍棒刀剑的奴仆大惊失色,一人更是惊叫。 “你们大胆,我家老爷是……是太傅……你们这些贼子……” “嗡。” 谷猙 “噗。” 董虎毫无征兆的抬起手臂,一支箭失毫无意外的穿透三十岁汉子的头颅,数十奴仆瞬间惊恐散开、后退…… “老子不管袁家是不是四世三公,私自吞没国财者……” “死!” 说着就要下令无数兵卒杀入袁府,阴沉着脸的袁隗出现在人前,一脸冷漠看向董虎。 “抬上来!” 数口大木箱抬到门口,董虎看也未看,一脚踢翻一口木箱,里面散出一堆竹简。 “砰!” 又踢翻一口木箱,阴冷的眸子盯着袁隗,缓缓登上石阶,高大的身躯迫使着老人后退…… “自招募了两千佣兵开始,咱就很喜欢抢夺贼人的钱粮,咱相信,四世三公的袁家肯定有不少钱粮的……” “哼!” 董虎不屑冷哼,他很清楚这些人的骨头有几两重,更知道董卓巴不得他杀入袁府。 “庞德、嗣忠,你二人一家一户给咱拜访,一刻钟……董部义从的耐心只有一刻钟!” “诺!” 庞德、董嗣忠没有丁点犹豫,就在董虎冷脸带着人离去时…… “祸国阉党,人人得而诛之……” “啪。” 一块石头扔在董虎身上,袁隗面色大变,无数披甲兵卒齐齐拔刀,董虎冷冷看向袁隗背后藏着的童子…… “哼!” 董虎不屑冷哼,按刀大踏步翻身上马,董嗣忠阴沉着脸看向袁家老少。 “父亲,孩儿只需一刻钟就能屠了袁家。” “走了,咱们没必要与一群死人较劲。” 董虎知道董卓会将袁家屠了个精光,会屠了很多家族,原本他还想着在适当时候劝解一下,一刀杀了太过可惜,剁了手指为奴也能放羊不是?可当那半大童子愤怒扔石头时,他反而释然了,有时候,只有一方彻底倒下,矛盾才能彻底消失、散去…… 内廷宦官自汉桓帝刘志时就已经成为顶级权贵,几十年下来,六七千大大小小宦官在雒阳周边置办多少田地?又会积攒多少钱粮? 没人知道,但一定是个庞大的数字! 乱兵能够抢夺了大大小小宦官家中的钱粮,却难以霸占宦官们的田地,可这不代表权势家族就不能侵吞,不仅这些大家族,也包括了董卓名下将领。 半个月了,董虎根本不理会朝堂上的屁事,他只是一心扑在武库、工匠、田地上面,武库、工匠的事情较为简单,将武库里的兵器点验一下,该修补的修补,该封存的封存,这些都没有什么可说的,过万工匠全部分门别类纳入工匠营,安排他们修补兵甲也就是了。 依照常理,战争是军火商们的盛宴,战争规模越大,工匠们越是生活滋润,事实却与之相反,大汉朝的财政早就崩溃了,已经没了更多的钱粮来养活过万工匠,工匠们的生活也因此陷入极度贫困中,至于兵卒所用兵器……武库中储藏着往年积攒下来的大量兵器。 东汉王朝的糟糕财政支撑不起超过十万、数万大编制常备军,只能战时征募战后解散,兵卒解散后,兵器就会被收回武库中封存。 正常年景,各地送来的牛角牛筋、铁锭什么的,工匠就会将之变成了刀剑、盔甲,可一年光景不如一年,黄巾军造反后,各州郡境内都有些贼人,原本应该送入雒阳的武器材料就留在了各州郡就地铸造兵器,皇帝刘宏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反正武库里还有大量兵器,不制造兵器就不需要给工匠们发放钱粮,还能因此节省一大笔钱财,而这也造成了过万工匠彻底没了生计,沦落成了雒阳城内最穷困的一群人。 董虎喜欢工匠,得知了工匠们的处境后,大喜,忙让人给每个工匠发放一头羊、两石粮食、一千钱,按照往常的俸禄照常发放,让工匠们修补兵器、制造马车。 各州郡扣住武器制造所需的材料,过万工匠就算想干活挣钱也不可能,在董虎拿出钱粮后,无数老少全都跑到武库里扒拉兵器,好像巴不得顶好的弓弩毁坏了一般。 武库内的事情并不复杂,只要给工匠们钱粮,让干啥都成,可屯田所用耕地就困难许多了,郭胜召集了不少残存下来的各大宦官家族老少,合计了好几日才将收集起来的账册送到董虎面前,有些是他们自己家中原有的田地,有些是大致记忆里的田地,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派兵一个个村寨确认即可,毕竟直接耕种田地的是佃户,佃户们是很清楚田地归属的。 正文 第463章 叔父您真的老了 董虎知道董卓一定会在来年迁都,他人霸占雒阳再多田地,人都被强行迁入关中,今日霸占田地又如何?来年后不还都是他的田地? 任谁霸占田地他都不是太过在意,他在意的是宦官田地上种下的麦子,在意的是军队的口粮,是这些田地上的产出! 八月底雒阳发生了政变, 这些只是朝堂上的事情,与普通百姓没有一根毛关系,该种地的还是要种地的,而宦官被人宰了个七七八八,这些田地上的麦子就成了无主之物,那董虎就愿意将这么一大笔口粮扔给各大家族吗? 两万骑全部出动,谷城、新城、梁县、偃师、缑氏、巩县,一个村寨一个村寨抓人,每个村寨抓十来个老幼妇孺啥的, 分开审讯,三下两下就能确定了宦官们的田地来。 中原百姓还是挺老实的,一个村子抓了十余人,想欺骗、串供也难,再加上一群如虎似狼的兵卒吓唬,一面是成为董部义从佃户,只需要缴纳三成佃租,余者不再缴纳赋税,一面是赤裸裸的刀子威胁,百姓又不憨不傻的,无论是给宦官还是大户人家耕田种地,那就没有不超过五成佃租的,甚至不用刀子吓唬,在得知董部义从的佃户只需要缴纳三成佃租,人头税、更赋税、算赋啥的全都不要交了,就全都老老实实交代了清楚, 嚷嚷着自己是董部义从佃户啥的。 确定田地所有权并不是很难,无非是时间的问题, 需要两万骑一个一个村寨确定,在各县留下一个管事,将各县田地数字汇总即可,这些事情本身是不难的,难就难在有些田地已经被各大权贵家族,尤其是当夜攻杀各宦官的将领家族,以及后来凉州军各将,田地被这些人吞掉了不少,这才是最为麻烦的事情。 半个多月的汇总后,看到各家吞掉的田地数量,董虎毫不犹豫带着兵马来到袁家门前…… 董虎极为强势,不仅仅只有袁家,连牛辅、董璜门前也站满了兵卒,在董部义从的强势下,两人也不得不拿出一箱箱地契,但他们也都无一例外的跑到董卓面前告状。 一大帮人跑到董卓面前,地上跪了一地,董卓身边还有一大帮幕僚,或是告状的,或是前来劝解的,而董虎和两个小从事刘辩、小董白也跟着站在一旁等待挨训…… 这么多人告状,一大两小却神态迥异,大的一脸不服别头,刘辩、小董白则低着小脑袋,看到这一幕,董卓心下也不知是个啥滋味,浑小子太过胡闹,中平元年时就曾征募过三岁的小庞统犟娃子做从事,如今竟连自己亲孙女也征募了,让他暗自生气又无可奈何…… “那个……” “侄儿不服!” 此时的董卓可不是半个月前的样子,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尚书台,已经正式成为真正的上公相国,正值人生得意之时,听了浑小子的顶嘴,顿时就不乐意了。 “砰!” “你还不服?你眼瞅瞅你闯的大祸——” 董虎依然一副不服气模样。 “叔父只是看到了宦官名下田地之多,看到了凭借这些田地上的粮食可以自养……” 说到这里时,董虎猛然转身,冷脸看着牛辅、董璜和一干将领。 “咱承认!那些田地上的粮食可以让你们的兵卒吃饱肚子,只要你们当着叔父的面,与咱说西园八营、雒阳营、五千骑营、十二城门自食自养,不用吃咱一粒粮食,咱现在就把田地全都给你们!” “虎娃你……” “别他娘的与咱唧唧歪歪——” 董虎大怒,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牛辅身上,吓得一干府掾全都轰然站起,全惊骇看着这一幕。 “你们只需要与咱说,自今日后,不需要咱一粒粮,田地、佃户就都是你们的!” …… 与其说牛辅是武将,还不如说他是个谋士文臣,在董虎大怒时,心脏狂跳如雷…… “虎娃。” 董瑁开了口,董虎强忍着怒气,仅两步便来到他身边,大手直接按在他肩头,没让他站起身,脸上不悲不喜看向牛辅等人。 “宦官所属田地超过百万亩,咱就依照百万亩田计,一亩田以三石粮计,共收粮三百万石,以三成佃租计,可得九十万石,一名兵卒以年耗二十一石粮计,可养四万兵卒,西园八营、雒阳营、五千骑营、十二城门所有兵卒加在一起也就四万人。” “太仓无钱粮,军中无钱粮,但不代表雒阳以及各县富户也无钱粮,所以咱想着个折中法子,以百万亩田地上的粮食为抵押,以三分利向各富户借贷五十万石粮,军中省一省,也就度过了当下太仓无粮的困境。” 董卓神色郑重,董瑁心下叹息,董虎却冷脸看向牛辅等人。 “你们也算是知道了咱的算计,你们若想要田地,百万亩田……咱一亩都不要,咱的兵马咱自己养活,不用雒阳一文钱一粒粮供养!” “咱唯一的要求就是……当着叔父的面,只要你们与咱说,从今日之后,自己的兵自己养,不需要咱一粒粮一文钱,你们就爱怎么整怎么整!” 话语说出,跪在地上的牛辅不知道其他人如何作想,他是犹豫了,但他也能从董虎话语里听出自养的可操作性。 谷煏 三成佃租……就能养活手里兵马一年,若是四成、五成呢? 三分利……给富户两分利呢?一分利呢?或者一分利都不给,只是单纯的借一还一呢?至于富户愿不愿意合作,手里有刀子,不合作那就是阉党中一员! 不仅牛辅、董璜、李傕、郭汜等人犹豫,徐荣同样犹豫不决,他不是犹豫着占有那些田地,而是犹豫着是不是与一众兄弟分开些,越是了解董虎,越是畏惧他的不满恼怒,越是怀疑同样的事情,自己的兄弟是否真能达到自养的目的,可抬头看向紧皱眉头的董卓,心下又是一叹,低头不再言语…… 成了卫尉的董璜突然站起,冷脸看了眼董虎,这才向董卓抱拳开口。 “侄儿以为百万亩田地足以自养!” 雒阳兵马大致隶属于三个系统,其一是光禄勋(郎中令),其二是执金吾(中尉),其三是卫尉。 在西汉时,光禄勋掌宫内郎卫,执金吾掌北军,卫尉掌南军,但在东汉时,因财力匮乏,北军八营兵马大肆裁撤,原本的八营更是合并成了五营,而整个南军则被全部裁撤,但卫尉还依然保存下来,掌十二城门。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执金吾原本是应该执掌北军五营的,雒阳营是原北军五营,西园八营是现在的北军五营,而这两支兵马分别被徐荣、牛辅执掌,与执金吾董虎没有了一丁点关系,但牛辅、徐荣又是中郎将,而“五中郎将”又是光禄勋(郎中令)下的一员,按照官制统属,“北军”又跑到了光禄勋李儒名下。 反正挺乱的,但不管怎么说,牛辅所领西园八营、徐荣所领雒阳营、董璜所领的十二城门,以及李儒所领的宫内郎卫全都掌握在董卓手里,董璜开了口…… 李儒看向一干将领,犹豫着靠近皱眉不语的董卓,轻声说道:“下官以为卫尉大人话语可行,有百万亩田足以自养。” 董卓抬眉看向面无表情的董虎,他又不憨不傻的,能够听出浑小子话语的可行性,只是…… “牛辅,你可愿自养?” 董虎抬了下眉头,但他什么话语都未说,而牛辅与一干将领对视了一眼后,重重抱拳。 “牛辅愿意与兄弟们自养!” 董瑁有些担忧看向董虎,董虎只是向他摇了摇头,冷脸看向所有将领。 “你们记着今日话语,你们自己养活自己,从今日起,你们要敢眼红咱一丁点东西,咱就剁你们的头颅!” 众人大惊,董卓面色陡然一变,他太了解面前的浑小子了,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的事情,心下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心慌,正待开口时…… “庞德。” 大将庞德上前抱拳。 “庞德在!” “将整理出来的账册全都交给牛辅。” “诺!” 庞德退下,董虎沉默了数息,大踏步站在董卓面前,极为郑重行了个军礼。 “我军前来时仅随同携带了二十万头羊、五万石粮,如此粮食辎重不足以供养我军五万兵马半年所需,原本侄儿想着,太仓空虚无粮,可用百万亩田地上的粮食与富户们借贷,尽管这些粮食不足以养活将近十万兵马一年,但也能够支撑到来年夏收,有半年缓冲时间,侄儿就可以自太原郡、河东郡调粮。” “既然牛辅、徐荣、胡轸、董璜他们愿意自养,侄儿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了的,侄儿五日后就带领骑军回转河东郡,尽可能的减少军中粮食辎重压力,黑牛、胡三所部由大公子统领照看即可。” 乍一听董虎要带着兵马离开雒阳,董卓本能的察觉到有些不妥,可当他听到孙牛、胡三所属两万五千兵马隶属于儿子后,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很是不满看向牛辅、董璜等人。 “一群混账……” “哼!” 董卓冷哼过后,看着董虎面无表情,皱眉道:“他们可以混账,你不能也跟着他们一样!” “诺!” 董虎一脸肃然抱拳,下一刻又当众说了句所有人面色大变话语。 “叔父您老了!” “真的老了!” 正文 第464章 沉重危急感 “叔父您老了!” 话语刚落,整个厅堂内轰然站起,手持大戟的吕布怒目上前,庞德更加暴怒,将断头大刀重重砸在地面上。 “砰!” 庞德大怒,敢扛着棺材与关羽拼命的他,又哪里会畏惧吕布, 厅堂内瞬间凝重的让人心脏狂跳,刘辩小脸煞白,明明是个大小伙竟躲在个矮的董白身后…… “叔父您真的老了。” “登高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话语说罢, 董虎也不多言,郑重又行了个叉手礼,转身就要大步离去,连看一眼怒目圆睁的吕布都无,但在看到董瑁担忧神色时,犹豫了下,还是走到近前。 “咱已经征辟了白儿做咱的从事,白儿日后就留在咱身边做事,宁儿若不争气,咱至少还有个精明能干的儿媳不是?” “呵呵……” 董虎笑了,董瑁却紧盯着董虎双眼。 “虎娃……你与咱说实话,雒阳是否有些不妥?” …… “来年……” “半个月前,咱与大公子说过两郡五州反叛事情,咱估摸着……可能会有二十万兵马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夹击雒阳……” “什么——” 董卓大惊轰然站起,董虎却没有回头,为面色苍白的董瑁整理了下衣襟,毫不在意笑了笑。 “二十万兵马又如何?当年黄巾军的造反比这还势大,不还是被打的烟消云散?” “呵呵……” 董虎咧嘴笑了。 “不管大公子相不相信,咱是希望他们造反的, 他们造反了,咱虎娃的兄弟也能发大财不是?” “虎娃你……” “没多大的事儿, 谁造反打谁就是了,光脚的还能怕了穿鞋的不成?” “呵呵……” 一脸笑呵呵向着年仅十岁的小董白、十四五的刘辩招了招手。 “白儿,辩弟,咱们该走了!” 说罢,他也不理会他人,大踏步走出厅堂,庞德、董嗣忠冷冷看了眼吕布,二话不说,跟着董虎就走,看着刘辩、董白跑出厅堂,高顺犹豫了下,向吕布抱了一拳后,也紧跟着离去,他现在还是刘辩的亲随统领呢。 所有人离去,厅堂内气氛却愈加沉重…… “牛辅!” 董卓阴冷着脸看向牛辅,牛辅心脏突突乱跳,此时的他后悔万分,他与一干凉州将领最是清楚刚刚跑了的小子的精明,一想到“二十万”叛军,心脏就狂跳不止…… “岳……岳父……” “哼!” 董卓阴冷着脸盯着牛辅。 “你给咱听好了,虎娃将所有阉党田地给了你,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一个月内若不给咱弄到两百万石粮食……” “别怪咱扒了你的皮——” “砰!” 董卓一巴掌拍碎了小几,他是几十年的老将,知道自己是他人嘴里的董家子,他能够判断出他人的不满,可他没想到董虎会开口“二十万”叛军,这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了生死危机。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董虎当众开口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就知道浑小子想要做什么,也将所有怒火全都撒在了牛辅、董璜等将领身上。 “都滚……滚——” “砰!” 董卓暴怒,一脚踢飞残破的小几,牛辅、董璜等将哪里敢开口一句,但还是惊慌抱了一拳方才退出厅堂…… “瑁儿留下!” 就在董瑁也要与一干人离去,董卓突然冷声开口,中郎将吕布、尚书周毖、尚书侍郎郑泰、相国府长史何颙、城门校尉伍琼等人全都看了董瑁一眼,又默默跟着人群退出房门,房中仅剩下父子两人…… “砰!” “虎娃越来越浑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与咱提前说?若与咱提前说,咱怎么可能会管百万亩田地的屁事?” “哼!” 谷醊 董卓气愤恼怒,董瑁一阵沉默…… “我董家初入朝堂,虽然现在取代了何进,弘农……解渎亭侯虽然自愿退位让贤,父亲也当知天下士人也还是心怀不满的。” “今时正是寒冬之时,就算河内、南阳、冀、兖、青、豫、徐等地不满,他们也没有法子在此时大量聚集起兵马,只有在来年春暖雪融后才能大量征募兵卒。” 董瑁停顿了数息,再次开口道:“有些人不满父亲,不满我董家是一定的,无非是不满的人多寡的事情,虎娃即便不说这些,父亲心下也当知晓。” “一者是必然发生的反叛,无非是不知多少人不满。二者是没有发生的事情,只能猜测、估算、准备钱粮辎重,孩儿不知道虎娃是如何判断出来这些兵马数量的,但父亲也当能看出些端倪,诸如与孩儿在河内交战的匈奴人、张杨等人,诸如逃走了的袁绍、袁术兄弟……虽然袁绍、袁术兄弟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是四世三公的袁家,袁家门生故吏颇多,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还有那逃走了的曹操、朱儁,还有与丁原一同出兵逼迫雒阳的东郡太守桥瑁,还有何进让人四处征募兵马的鲍信,要杀父亲的孙坚……” “在父亲进入雒阳后,袁绍、袁术、曹操、朱儁四人先后逃离,肯定是不满我董家的,与孩儿交战的河内军自不用多说,桥瑁、鲍信募兵相助何进杀宦官却未上表臣服父亲,对父亲也定然不满,这些人都不足相信,若要作乱也定然是这些人,但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就不能轻易说出来。” 董瑁看着紧皱眉头的董卓,叹气道:“朝廷不满我董家嫁女,不满父亲成为相国,不满我董家掌握了尚书台私任官吏,不满我董家掌控朝廷光禄勋、执金吾、卫尉,不满父亲手握朝廷所有兵马……正值人心不满之时,心下明明知道他人会反叛却不能进一步加剧人心恐慌、军心不安,而且……虎娃就算没有与父亲开口说,他却在做准备,修整兵甲、为兵卒准备钱粮辎重。” “正如虎娃所说,二十万叛军虽多,然中原兵马久不经战阵,与当年数十万黄巾贼相差不多,他们若敢反叛,咱们出兵清剿也就是了。” 看着儿子低身抱拳,董卓的怒火也在儿子不急不缓的话语中逐渐心气平和,长叹一声…… “虎娃就是太浑了!不能与他人说,难道还不能与咱说吗?他若把事情说了清楚,咱怎能允许那些混账如此?” “哼!” “四世三公的袁家……” 一想到儿子嘴里所说的一些人名,董卓心下就没由来的生起一股怒火,正如儿子所言,此时正值冬日,尚还没有传来他人造反的消息,他还没有法子动手杀人,可若…… “哼!” 董卓没能忍住,再次冷哼出口。 “虎娃太浑,但浑小子再浑也还算是识大体,你与虎娃一同返回河南县,其余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董瑁没有太大的神色变化,只是低身抱拳。 “诺!” 董卓摆了摆手,董瑁躬身行了一礼,正待退走时…… “让牛辅、吕布、李儒进来。” “诺!” …… 董瑁默默退出厅堂,外面正站着一群将领,他也不与其他人过多话语,与牛辅、吕布、李儒三人低声说了句后,默默拄着拐杖来到年老了的马骡跟前,见此,徐荣钢牙紧咬数下,还是在他人异样目光下上前,搀扶着董瑁爬上马骡。 “董……董帅不缺钱粮和田地,末将心知董帅不在乎宦官贪墨的那些田地,只是……大公子也知末将之难……” 董瑁没想到徐荣会开口说出“董帅”两字,显的有些诧异,下一刻又无所谓笑了笑。 “徐将军莫要担忧,虎娃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将军还需谨慎一些,莫要让军中将士们太过不满。” 徐荣心脏狂震,忙低身抱拳。 “末将谨记大公子教诲!” 董瑁笑了笑,拍了拍胯下老伙计,马骡怪腔怪调叫唤了几声,这才不急不缓“嘚嘚”迈动脚步,身边百十骑紧紧护着他远去…… “徐荣,大公子可有说了些什么?” 胡轸开口,徐荣依然看向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口的百十骑…… “你我可能真的错了……牛将军是主公的女婿,董璜是主公的亲侄子,董……虎娃即便将田地拿了出来,你我又能获得多少钱粮?” “西园八营、十二城门都曾杀入皇宫,杀入无数宦官们的家院,他们是获得了无数钱粮,可你我没有,军中将士们本就不满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若他们又获得更多田地、粮食,你我……你我恐死于非命啊……” 胡轸大骇,无形的危急感骤然袭上心头,又一脸恼怒。 “你既然知道这些,怎么还如此……” “你我有反对的机会吗?” 徐荣回头看着胡轸,又看向走来的樊稠……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你我需要站在一起,否则……一旦激起军中将士们的不满,你应该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就在这时,樊稠也走到了近前…… “你们在说着什么……” 樊稠刚刚来到近前,没有听到两人的话语,话语刚出口就被胡轸拉扯了一把,胡轸一脸肃然看着徐荣。 “你说的对,他们不能已经占了便宜,还让咱们兄弟吃亏!” 徐荣默默点头,五千骑营、雒阳营都是美阳汉兵中一员,是董卓的嫡系兵马,但两万兵马都无一例外的没有参与雒阳变故时的抢掠盛宴,在走入雒阳后,因为董卓多多少少还要保持一个正面形象,至少不能给他人太多反对借口,对胡轸、樊稠、徐荣三人的约束也强一些,两万嫡系兵马并未得到实质性好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五千骑营、雒阳营都是打过黄巾军、与十余万凉州贼对峙数年的精锐,远比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精锐的太多,可他们偏偏却没有得到丁点好处,心下自是有着诸多怨言、不满,若再在粮食辎重分配上吃亏了,三名头领都要面临战场上意外身死的危险。 正文 第465章 打仗不是小儿玩泥巴 董卓心下满不满意?有无大骂李儒、牛辅、吕布三人?又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董虎才不去管呢! 爱咋滴咋滴,但他的冲动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别的事情他不在乎,在乎的是过万工匠,这些人才是他绝对不能丢弃的。 半个多月的工夫算是白费了,浑小子气哼哼回到府宅,刘辩胆子比小董白还要不如, 是个极为没有安全感的娃,董虎走到哪里,他就紧紧跟随到哪里。 董虎气哼哼坐在太师椅当中,刘辩慌忙拉着小董白站在他背后,一众将领全都冷着脸站在两侧…… “庞德。” 庞德忙上前。 “末将在。” “你现在就带着人前往匠作营,吩咐他们准备前往河南县,武库中的马车、弓弩要全部带走!咱丁点都不给那帮混账!” “诺!” “匠作营拖儿带女的,此时又是寒冬之时, 要尽可能的注意保暖,让人前往河南县筹调衣物、被褥,十日内必须将匠作营送入河南县!” “诺!” 董虎摆了摆手,正待再次开口下达军令呢,能臣氐急匆匆走入。 “主公,大公子前来求见。” “请大公子进来。” 董虎对着一干将领们摆了摆手。 “庞德、高顺、嗣忠留下,你们都下去吧。” 众将齐齐抱拳。 “诺!” 一干将领抱拳退下,在走出时,董瑁正拄着拐杖出现在门口,披甲将领们什么话语都未说,只是默默抱了拳退走,董虎也随之站起身…… 搀扶着董瑁坐在左侧前排座椅里,董虎也坐在一旁,将正中空荡荡主座扔在那不管不问,刘辩、小董白一左一右站在两人身侧,之后就是庞德、高顺、董嗣忠三人。 “虎娃。” 董瑁放下酒盏,叹气道:“父亲有些生气了, 不是生气你当众开口父亲年老,而是你应该提前与父亲说了这些事情的。” 董虎提着酒壶为董瑁倒酒,苦笑道:“有些事情咱没法子与他人说的,就如这‘二十万’叛军,没有发生的事情,咱如何开口去说?” 仰头一口饮下酒水。 “袁绍、袁术逃出雒阳,原本不理不会就是了,可叔父却请奏袁绍做渤海郡太守,叔父做了这样的决定,肯定是想以此拉拢一下袁家,或是做个愿意与各大家族相善的样子,咱能与叔父对着干吗?又如何证明那袁绍会谋反?” “咱若这么说了,叔父心下如何想?叔父身边的谋士、幕僚都是清流士人,咱若开口给袁绍抹眼药水,他们又岂能不说咱的坏话?对咱可有丁点好处?” “……” “唉……” “咱虎娃手握凉并二十万精锐,无论是辩弟他爹在位时,还是何进、宦官……或是叔父当权时,那都是想按着咱敲打几下的,即便哥哥日后继承了叔父的家业,也是一样的,咱虎娃又不憨不傻的,帝王平衡术的事情,咱还是懂一些的。” “咱的兵马最强,咱越闹腾,叔父越是会敲打咱,事情也越向着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闭嘴不言,该做啥闷头做啥呢!” 说着,董虎又轻叹摇头。 “其他人的事情不说也就罢了,咱就说那袁绍,叔父想与袁家……或者说拉拢一下清流士人,让那袁绍做渤海郡太守也算不得什么,可冀州牧就不能再是那刘馥,冀州牧一职不是没有合适人选,让老刘担任冀州牧就是了。” “老刘是清河郡王,是刘氏宗亲,咱们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只要让人告诉他,只要他不给咱捣蛋,他老刘就算做赵王那也随他,就老刘的那般性子,又怎么敢与咱们捣蛋?” “唉……” 谷涇 “咱董家的根基浅,甚至可以说在雒阳、大汉朝屁个根基都无,当下就应该稳住不乱,老赵手里有当年咱给他的五万黄巾军,他自身就是刘姓宗室一员,冀州境内刘姓宗室不在少数,想要站稳脚跟也不难,有他在,按着那袁绍就容易了许多。” “冀州不乱,他人知道老刘与咱们的关系后,青、兖两州就不敢乱动,毕竟青、兖境内有不少黄巾贼余孽,而老刘手里就有五万黄巾军,即使这些黄巾军已经成了老刘手里的佃户、仆从,但凭借着这样的关系,老刘若愿意在那些家伙屁股后面点火,那还不是跟玩似的?” “一者冀州威胁着青兖、河内郡的侧翼,一者老刘有能力让青兖大乱,只要冀州老实听话,青兖、河内郡绝对不敢轻易动乱!” “没了冀州、青、兖州,仅凭豫州、徐州造反,又能惹出多少乱子?” 庞德、高顺大惊,他们不知道清河郡王刘胜的事情,可董瑁最是清楚…… “虎娃,现在可还来得及?” 董瑁一脸郑重,董虎苦笑连连。 “大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刘姓皇帝性子霸道,不允许刘姓宗室做大,而且刘姓宗室事实上是与各大家族敌对的……至少在土地、人丁上是竞争对手,也因这些关系,刘姓诸侯国的真正实权是掌握在国相手中。” “州牧是什么自不用多说,刘馥成了冀州牧后,肯定会第一时间内按住境内宗室,老刘是那种敢想不敢做的家伙,若朝廷给了他大义名分,甚至让他做赵王,他绝对敢召集一大波宗室与贼人干仗,可若没有了大义,他绝对不敢与刘馥顶牛,若他真有这个胆子,那也不会做了这么多年的临洮校尉了。” “现在说啥都已晚了,那刘馥做了冀州牧,老刘肯定是低头了的,估摸着那家伙为了自保,十有八九也成了造反的积极者。” 看着董卓脾气暴躁,事实上却是个极为谨慎的人,看着他好像到处任命清流文人做州牧、刺史、太守什么的,而且这些人还都无一例外的成了伐董一员,可反过来去想,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愚蠢的事情?还不是因为他想缓和与清流士人的紧张关系?若换了李克用、朱温、石虎那样的人,哪里会想着缓和屁事,哪个不服,直接砍无数脑袋就是了! 董卓期望缓和与清流士人的紧张关系,稳住大盘不崩,董虎一开始就对天下大乱局势不抱有任何幻想,他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要立即止损,想在大乱初期保住凉州一系的实力,想让凉州一系在大乱初期站住脚跟,要做到这一点,给伐董诸侯制造更多的混乱、麻烦是必须的,而老刘刘胜就是他数年前为冀州挖的坑,可现在…… 两兄弟沉默不语,他人也不敢开口,气氛显得压抑异常。 “来年……两郡五州肯定是要造反的,如果他们不造反,从某种意义上就认可了辩弟的退位,认可了我董家取代了大将军何进。” “一旦他们来年不反叛,默认了此事,日后再反叛,那就是妥妥的造反,无论是在百姓认可上,还是在造反的实力上,造反的力度都要差了太多。” “可大公子当知,这只是咱们的一厢情愿,他们没有这么愚蠢,在张杨、於夫罗、袁绍、袁术、曹操、朱儁逃出雒阳,在鲍信、桥瑁退走的那一刻,来年的战争就已经无可避免!” 董虎轻声叹息,整个人向后仰躺在座椅里…… “自雒阳北、东、南三个方向,而且那孙坚还有可能自荆襄走丹水谷地夺取武关,自荆襄直接杀入关中三辅,以此彻底断绝了我董家的退路。” “二十万叛军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自己阵脚不能乱,不能有人在后面扯腿、动乱,而咱们恰恰缺少稳定雒阳的人望!” “叔父以及咱们凉州武人一直远离大汉朝的政治中心,上至朝堂文武,下至黎民百姓,咱们在雒阳都无丁点根基,前方将士们与敌激战厮杀时,一旦背后雒阳发生大乱,战败几乎就无可避免。” “西园八营是雒阳人,雒阳营是雒阳人,一旦军心大乱,他们真的愿意与敌死磕?不趁机加入叛军回头弄死了你我就不错了,所以呢……迁都就成了最现实的决定。” “迁都长安,关中有潼关、武关坚守,将雒阳、弘农郡人丁迁入关中,自雒阳至关中千里之地便成了片荒芜废地,敌人就无法得到充足的粮食辎重。” “河内郡太守吴匡不是河内人,刘馥不是冀州本地人,袁绍不是渤海郡人……那些造反的家伙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在辖地内没有这么多田地,尽管他们有着或多或少的名望,一开始时,当地富户、家族会给予他们钱粮支持,可大公子也当知道,这是打仗!” “是打仗!” “不是小儿玩泥巴!” “动辄十万、二十万兵马,需要多少钱粮辎重?等到那些造反家伙们将各州郡府库里的钱粮耗费一空后,各郡富户、家族还能够支持他们动辄数百万石粮食打仗吗?” “不可能!” “当那些造反家伙无法用大义说服各郡富户、名门望族继续供养兵卒时,残暴屠戮就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接下来……他们就不会再联合在一起,因为他们需要应对背后各大家族的不满、反叛,就会对彼此各自忌惮,十年内也没了实力威胁到关中三辅。” 董虎心下叹息,反手狠狠揉了揉刘辩的脑袋。 “天下大乱无可避免,此事非人力可阻止,无论你是不是皇帝,你都没有秦灭六国的帝王心智、能力。”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好好活在当下,别人的事情……咱也管不了,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问心无愧即可。” 感受着头顶的温暖,刘辩眼角湿润…… 正文 第466章 辩弟没有错 董虎看着神色肃然的董瑁,举着酒盏向他示意了下,见他默默摇头,自己一口饮下…… “天地有轮回,世间有因果,天下大乱是必然的因缘果的结果。” “大乱的原因无非是因政治、经济、军事、民生腐败、困顿到了一定程度,是社会矛盾不可调和达到一定程度的必然结果, 这不是哪一个人的问题,也不是哪一个明君的出现就能平灭掉天地怨火的,即便是太祖、光武帝在世,天下也将再启战国争霸战火,也只能通过战争手段才能让天下恢复平静。” “但大公子也当能从咱的话语中看到一些事情,叔父取代了大将军何进后,若能安稳天下局势不崩还罢,可若局势一旦崩坏,迁都就成了最英明的决定, 至少对于董家是如此。” 董虎皱眉道:“既然迁都是保存实力最佳选择,那么何时是迁都最佳时期呢?” “自二三月开春至秋天雪降这段时间里,只要避开了漫天大雪都是可以迁都的,但咱觉得,最佳的迁都时间就是麦收前迁都。” “仅从迁都本身来看,五月麦收后迁都最是合适,这个时候有了更多粮食物资,迁都不会发生百姓无粮而遭受大饥荒,不至于饿死无数人,但这个时候迁都也最为困难,尤其是在毫无准备情况下,因为在百姓完全将麦子收入仓库后,时间也就进入了六月多雨季节。” “且不说百姓愿不愿离开,就算强行纵火焚烧雒阳、各个县城、村寨,强行用着刀子逼迫,无数百姓也会因拖拉着沉重粮食辎重而行动迟缓, 自雒阳至长安足有千里,沿途需要行走在弘农郡崎岖道路上,迁徙至少超过一两个月,六七月本就多雨,一旦粮食被雨水浸泡过,粮食也就彻底废了。” “粮食因阴雨而毁坏,自六月开始迁徙,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完成迁徙,也就是说,当几十上百万人迁徙到长安时,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百姓无取暖避寒屋舍,就会冻死无数。” 董瑁默默点头,但没人开口打断董虎的话语。 “这些只是迁都本身的问题,而造成迁都的原因却是雒阳遭受北、东、南三个方向二十万叛军围攻的结果。” “现在正值最严寒时节,还无法得到有无反叛的消息,而且即便那些人反叛,在这个时节也不可能征募到多少兵卒,只有在春暖雪融之后才能够大量征募,而这需要时间,不可能三两日间就聚起二十万兵马,也就是说,自二三月开始,叛军数量是由少逐渐增多的过程,叛军兵力鼎盛时期是在夏收后,无论是兵力、粮食辎重都达到了巅峰,正值气势最盛当口。” “贼人兵少时,可以强迫着百姓迁都,贼人达到二十万,自三个方向围攻雒阳,数十近百万百姓如何还愿意背井离乡?这个时候,会不会发生百万百姓与我军混战?敌人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 “所以咱认为,最佳的迁都的时间是二月春暖雪融之时,这个时候正值青黄不接时,百姓没有多少粮食辎重,可以轻装上阵,一个月内进入关中,这个时候还没有错过秋粮的耕种时节,也有时间相互帮助修建避寒屋舍。” “唯一的弊端就是百姓没能收割家中麦子,肯定会陷入半年的饥荒之中,但是呢……董厚在八月时就拿下了河东郡,咱在上郡、西河郡、河套三郡的各个牧场中有千万头牛羊。” “自雁门郡、太原郡、河东郡向雒阳运粮,路途中必须要经过道路崎岖的弘农郡,花费的时间、沿途消耗不知多少,可若是将粮食运入长安就要便捷得多了,至少沿途道路要平整的多,而且百姓自雒阳迁往长安时,完全可以自风陵渡进入河东郡,自己带着自己的救命粮进入关中也就是了,若是河东郡囤积的粮食不足,可以从上郡、西河郡、河套三郡牧场里抽调数百万头牛羊南下长安。” 庞德、高顺、董嗣忠全一脸惊骇,董白、刘辩一个年幼一个涉世未深还不懂,董瑁心下惊骇的同时,却又默默点头认同了董虎的话语,他在并州做了一年的并州牧,对并州的事情知道的更多,尤其震惊平城、间城、马邑三城内储存的巨量粮食。 “二月迁都,田地里的麦子就成了兵卒军粮……咱其实根本不在乎百万亩田地,对于咱来说,迁都之后,整个雒阳八关之内的田地都是咱的,咱想耕种……打滚着耕种都没问题!” “一群只知道看眼前的混蛋……爷们都懒得理会他们!” 几人听他这么说,全都露出一阵苦笑,正如他所说,一旦两郡五州真的造反,一旦来年真的发生了二十万兵马三面围攻雒阳,甚至还要自武关围攻空虚的关中,最为稳妥的做法就是战略后移,也正如他所说,二月是最佳的迁都时间,只有在这个时间里跑去关中才能收获一季秋粮,也能避开冬日的严寒。 可一旦迁都后,雒阳八关之内全都成了片荒芜废地,让牛辅他们在敌军前沿屯田种地?那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董虎实力雄厚,兄弟足有二十万之多,即便他不开口,董卓也会让他在前线与关东诸侯对抗,到了那个时候,鬼才管他怎么耕种、收割迁都舍弃的麦子呢! 听是听明白了,董瑁却苦笑不已…… 谷爌 “虎娃你既然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你怎么还……” “唉……” 董瑁苦笑不已,董虎却皱眉数息…… “大公子,你怎么还没明白?二小姐嫁给刘协,叔父成了上公相国、掌尚书台,牛辅掌西园八营、徐荣掌雒阳营、胡轸掌五千骑营、董璜掌十二城门,大公子掌司农……这些都是确保朝堂稳定、军队稳定的手段,甚至让老刘在冀州闹事,这些都是在雒阳不动弹情况下,竭力掌控住雒阳安稳、天下安稳的手段!” “但这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咱们凉并武人不能自乱阵脚!自己人不能相互闹腾情况下!” 董瑁心脏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外敌再如何强大,只要自己不乱阵脚,他人就很难击败咱们,可你再看看牛辅那帮混蛋,明明自己的脑袋都已经伸到了他人刀下,还他娘地为了点田地……算了,咱都懒得理会他们!” “咱先不说来年会发生的屁事,咱就说百万亩田地自身分配的问题。” “掌握兵马的就这么几个人,牛辅、董璜、徐荣、胡轸四人,按照亲近远疏,牛辅、董璜肯定是拿大头的,可大公子有无看到牛辅、董璜他们背后的兵卒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们拿大头,隶属于美阳汉兵一系的牛辅、胡轸怎么会满意?仅这些田地分配的屁事就足以让各方不满、仇视!” “哼!” “还他娘地没与外敌开战呢,自己就他娘地打起来,又怎么可能守得住雒阳?” 董虎不满冷哼一声,对牛辅等人极为恼火不满。 “起初呢,咱虽然认为作乱的兵马会有二十万,但咱根本不畏惧他们,两郡五州大体上都是平原,咱此次前来的一共有四个骑营两万精锐骑,只要咱自己人心思不乱,没人扯咱的后腿,咱根本不怕他们。” “所以呢,咱想着先拿宦官们田地上的粮食做抵押,向各大家族进行借贷,咱用和平的法子,先将富户们家中的钱粮骗到手里,确保军队半年内无需担心粮食辎重事情,等到那些家伙造反了,咱就去抢他们的钱粮。” 董虎一口饮下酒水,吐着酒气说道:“讨回宦官们的田地,目的不是田地本身,而是建立在不迁都的基础上,是以雒阳为中心的基础上,是在咱们自己人不勾心斗角基础上,若是迁都长安……咱才不在乎那些田地呢!了不起咱跑回河东,叔父想咋整咋整!咱才不管呢!” 看着浑小子真的生气了,董瑁心下叹息,拍了两下他手背,说道:“此事太过重大,能不能给哥哥一日时间?” 董虎吐了口气,转头看了眼刘辩,叹气道:“咱听说了些叔父与众臣在崇德殿上商议废立辩弟事情,听说了叔父询问辩弟的问题,事实上辩弟并未说错!” “天下大乱的缘由不是宦官引起的,而是食邑诸侯,是难以计数的世家豪门家族造成的结果,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百姓身上除了三十税一、口赋、算赋、更赋外,还要担负供养诸侯的食邑,还要承担至少五成以上的佃租!” “一户五口人,就以两口人可以耕种,耕种三十亩田没有问题,一亩产粮三石,一户可收获九十石,田税两石,一石粮以两百钱计,口赋、算赋、更赋咱就算是一共千钱,也就是说,一户人家只需要交给朝廷五石粮就能完成所有赋税,最后还剩下八十五石粮食,足够百姓吃饱穿暖。” “可若在朝廷赋税后,再交了半数地租了呢?再供养食邑家族了呢?百姓还能否继续生活下去?还能否向朝廷缴纳赋税?” “世家豪门越多,食邑家族越多,百姓越穷,朝廷赋税越少,以至于民怨鼎沸,到处都是叛乱,到处都是耗费钱粮窟窿,偏偏朝廷裤兜里没有钱粮!” 董虎叹气道:“百姓原本是应该供养朝廷的,现在的百姓却转而供养无数大大小小家族,原本的口赋、算赋、更赋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朝臣们就会说朝廷的赋税太高,就会要求降低赋税,事实呢?若百姓不供奉无数家族、富户,百姓是可以缴纳这些赋税的。” “大汉朝四百年来豢养了太多太多的食邑家族,土地兼并达到一定程度,供奉朝廷的自由农夫减少到一定数量后,改朝换代就无可避免,只有通过战争手段,杀死无以计数的封侯食邑家族,杀死无数富户家族,只有将供奉世家豪门家族的百姓变成没有负担的自由农夫,只有自由农夫达到绝对数量,天下才会迎来长治久安!” 正文 第467章 咱相信…… “改朝换代,新的王朝是不会承认大汉朝原有的世家豪门、贵族、诸侯的,新王朝建国之初,只会册封自己的勋贵家族,但这些勋贵家族数量较少,与毫无负担供养国家的自由民相比,这些勋贵家族影响不到新王朝治理国家所需要的赋税, 所以新王朝都是欣欣向荣的,是逐渐成长的。” 董虎的身量有两米左右,即便坐在椅凳上也比站着的刘辩高大,狠狠揉了两下呆呆愣愣的小子。 “你与叔父说的话语没有过错,有过错的是你不该说出来,知道是一回事, 说出来却会要了你的命。” “天道轮回, 一个王朝也是有轮回的,若不能解决根子上的问题,就如一个垂死老人,顶多可以用汤药吊命而已,想要枯木逢春、破茧重生那是别想了!” 董虎又揉了两下刘辩的脑袋,这才看向一脸怪异的董瑁。 “不瞒哥哥你,咱虎娃是极为期待那些混账们造反的,正如刚刚咱说的,那王匡不是河内人,刘馥不是冀州人,袁绍也不是渤海郡人……作乱的家伙们都不是正在募兵造反的当地人,战争更不是小儿玩泥巴!” “咱原想着依托雒阳与他们对峙,咱就与他们耗着,哥哥若是不信,不出一年……甚至不出半年,河内太守王匡一定会对河内富户家族动手!” “诬陷、栽赃……甚至直接屠户灭门,他王匡一定会这么做!” “只要咱挡住了他们第一波进攻后,只要形成战国七雄局面,无论之前那些家伙有着怎么样的仁德名声, 也一定会动用各种手段对境内富户、食邑家族举刀屠戮、劫掠……” “呵呵……” “一者他们自己动手屠戮各大家族, 一者是彼此混战屠戮,大汉朝四百年来豢养的难以计数功勋家族就会被战争碾碎、吞噬……当然了,在咱的屯田计划失败后,叔父也一定会对雒阳富户动手。” 董虎看了眼有了些惊恐、畏惧的董瑁,笑了笑。 “哥哥你畏惧了?” …… “呵呵……” “天道无情啊……” “寒冬到来,万物枯萎,枯萎的野草却成了来年的勃勃生机,大汉朝若要破茧重生,就必须要经受一次寒冬肃杀!” 董虎一脸笑呵呵…… “冷酷亦非无情。” “篡国枭雄也好,定鼎忠臣也罢,若无帝王心志……” “呵呵……” 董虎看着面色微白的董瑁,咧嘴笑了。 “叔父他老了,已经没了狮王雄心,不过这话哥哥就别与叔父说了,省的叔父又生咱的气。” “帝国到了这一步,无论是想要大汉朝破茧重生,重新焕发勃勃生机,还是另建一个崭新帝国,都需要一场战争,需要一场彻底的蜕变,需要将所有东西推倒重建,而不是到处补窟窿。” “但两者又有些区别,一个是做定鼎忠臣,尽管看起来像是个权臣、暴君,但却以维护大汉帝国为目标的臣子,权臣、暴君不过是外在的表现而已,辩弟、刘协都没有帝王心志,就如咱刚刚所说,只有大汉朝几百年来豢养的无数家族彻底被摧毁,大汉朝才能破茧重生,可让这么多家族死去,而且还都是有着‘仁德’名望家族死去,无论谁去做这样的事情,史书上都别想留下了好名声。” “辩弟在位,辩弟不会去做,刘协理政,刘协也不会,他们都没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没有这个帝王心志,所以呢……若要帝国重生,就必须要有一个这样心志的人去做权臣。” “一个是做心怀天下的权臣,让帝国破茧重生;一个是做心怀天下的开国帝王。” “虽然选择道路不同,心志却是一样的,都要让更多的百姓回归到自由百姓上面,虽血腥残暴,却是大德!是天下之大德!” 董虎叹气道:“百万亩田地看似咱嘴里说的骗,可只要叔父不迁都,三分利足以表明咱们是愿意接纳那些富户家族的,表明咱们愿意不通过抢掠、栽赃、屠戮等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等到各地都传来反叛诸侯暴行后,雒阳原本的富户、家族就会减少对咱们的敌意,彼此就能融合在一起,最大的稳定雒阳内的紧张局势。” “一方面是咱们用三分利向各家族表达一个善意,另一方面是公平公正分配各军钱粮物资,不至于各军因为一方占便宜一方吃亏而彼此内斗不断。” “百万亩田地算不得什么,只是维护内部上下一心、彼此融洽的一种利益手段而已,但这是建立在雒阳自身上,若想就这么不死不活为大汉朝吊命,只需要在雒阳坚持一至两年,王匡、刘馥、袁绍、袁术、曹操、孙坚……之流,朝廷要杀他们若宰鸡屠狗,甚至不需要出兵攻打,只需要一张纸令就能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 “大公子不用这么看咱,大汉朝立国四百年,豢养的功勋家族不知多少,那些家伙自身在当地是没有根基的,尽管他们有着诸多名望,但在各家族最根本的田地一事上,那些造反的家伙是没有根基的,而打仗就需要钱粮,想要不受制于人就必须屠家灭族,屠戮无数家族……可被威胁到生死的家族真的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吗?” “大公子若是不信,一两年后,只需要朝廷一张纸令,他们的境内必然处处烽火、处处叛乱,朝廷只需要随意出动些兵马就能接手各州郡,杀那些诸侯如宰鸡屠狗般容易!” “当然了,这是一两年后的情景,时间长了,他们站稳了脚跟,那又是另外一个情景,可即便如此,大公子也当知,这只是为大汉朝吊命而已,咱们也只是个到处补窟窿的匠人而已,根本问题没有解决,大汉朝就别想蜕变重生。” 谷殿 …… “唉…… “原本咱想着,以雒阳为帝都,做个补匠,一两年干掉那些家伙也好,或是对其不理不会,任由他们厮杀几十年也罢,叔父都可以自由选择。” “再退一步,雒阳成为敌前不稳妥,需要迁都长安,咱也能提前骗到了不少钱粮不是?迁都未能收割的粮食也还是咱的,反正咱又不吃亏!” 听着他明显要赖账架势,董瑁、庞德、高顺全都露出苦笑,董嗣忠却一副理所当然。 董瑁知道他心下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再次开口说道:“虎娃,能否暂缓一日,给哥哥一日时间?” 董虎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有用了,咱已经恼怒说了那些话语,若咱突袭之下,各富户还能三分利借给咱粮食,可现在谁都知道咱的打算了,他们是不可能借给咱粮食的,尤其是他们知道了咱说出‘二十万’兵马围攻雒阳情况下,更是不会借给咱粮食,不仅不借,肯定还会囤积粮食,故意推高粮价,故意在城内散播消息恐慌人心。” “无论如何决定都没了意义,迁都已经是板上钉钉子,两万骑是耗粮大户,咱先带着骑兵返回河东郡,有马匹帮助也能多征调些粮食救助百姓。” 话语说出,兄弟两人并坐无语…… “罢了。” 董瑁轻拍了两下董虎手臂,起身站起,董虎也跟着站起…… “此事太过突然,有些事情也着实不怪你,之前父亲就说让你屯田……算了,此事不说也罢,天冷夜寒,你要多注意些身体。” “嗯。哥哥身体比不得咱,哥哥你才应该注意些。” …… 董虎陪着董瑁一路走到院门外,看着天上一轮圆月…… “叔父他真的老了……” “有些事情,当着众人的面,咱没法子开口,正如登高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叔父初入雒阳仅三日便废掉了辩弟的天子位,立足未稳时便给了他人造反借口,叔父从伍数十年,咱不相信叔父会看不到咱因何如此强势夺了牛辅等人手中田地,然而叔父只看到了咱虎娃势强,想平衡一下,却未注意到雒阳内外隐隐暗藏着的杀机。” 董虎心下深感满满的无奈…… “权利之争也就罢了,咱不在乎这些,辩弟他爹活着时候,咱不在乎!叔父活着,哥哥成为凉州军领头羊,咱都不会在乎这些,只要不触动凉并边地的安稳,余者咱都不在乎,除非……大公子将来控制不住凉州军,凉州军需要一个强势人时,咱才会取代了哥哥。” 董虎踢了下脚下积雪。 “咱相信!” “哥哥不是个为了权利而无兄弟的人,咱是哥哥看着长大的,也当知道咱不是为了私欲而不顾大局的人,有些话语……你我根本没必要直接说出来。” “可叔父他……” “权利上的屁事就不说了,继承人的问题总该考虑考虑吧?” 董虎摇头轻叹,董瑁陡然间明白了,明白了“老了”真正的隐意。 两人静静站在雪地中,过了许久,董瑁轻拍了数下董虎肩背。 “这话就不要与人说了,还有……父亲挺不喜欢你说他老了什么的,日后也不要说了。” “……嗯。” “咱听哥哥的。” 董瑁又轻拍了他两下,这才走向年老的马骡,两兄弟又说了几句关怀话语,董瑁这才带着一队亲随远去…… 站在刘辩身后,高顺看着比他还要高大男人,面上无一丝表情,心下却波涛翻滚,他不明白眼前男人为何会让自己听到那些要命话语,更加震惊男人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血腥杀戮,心下虽不认同,却又没有办法辩解,他不明白,为大汉朝立下功勋的家族,怎么就成了为害天下的毒瘤? 想不明白,高顺却知道,日后必然是处处战火,流离百姓遍地…… 正文 第468章 咱们不在乎 当夜,董虎失眠了,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至天色渐亮…… 第二日,精神不济的他没有骑坐战马,而是与刘辩、董白一同钻入马车中,一夜未睡的他在颠簸马车内却倒头就睡, 再次寻来的董瑁见到呼呼大睡的他时,也未将他吵醒,而是带着董白、刘辩坐到另一辆马车内。 千骑护卫着百十辆马车,直至马车进入河南县城内停下,蒙头大睡的董虎方才醒来,睁眼竟看到董重抱着柄大刀守在一旁…… “大兄,重和兄弟们心下不服!” 董虎刚打了个哈欠,正待与董重随意说几句玩笑呢, 听了这句话语后愣了下,随即就明白了他因何说了这样的话语。 自一开始时,董部义从的前身两千佣兵就是独立的存在,虽然在董卓名下却是独立的存在,这与牛辅、徐荣等人有着千差万别,随着河湟谷地落入他手里后,董部义从的实力就超过了董卓,之后无论前往中原平定黄巾军造反,还是前往并州戍边,董部义从的实力一直都压董卓一头,可现在……董部义从上下却未能因董卓而鸡犬飞升,这也让军中上下颇为不满,更愿意单独干。 董虎知道兄弟们心下所想,重重拍了下董重肩膀,脸上却露出些笑意。 “作为一名合格的统帅,不仅要在战场上打赢对手,同样要懂政治上的轻重缓急, 要是不懂这些, 即便你是战神韩信, 最后也会落了个身死族灭的结局。” 董重瞳孔猛然收缩,下一刻又将大脑袋伸到董虎面前,声音更是放低了不知多少。 “大兄,你是说董……董卓要杀你我?” 董虎眉头微皱了下,一把将伸着的大脑袋抱在怀里,用着同样微不可闻话语…… “重,你与咱记着了,咱不管你,不管兄弟们心下如何不满叔父,都要表现出足够的恭敬!” “记着了?” 董虎话语里严厉,手臂的力量难以让人抗拒,董重不敢反抗,低头认错…… “重……重记下了……” 董虎猛然摇动下怀里的大脑袋,这才将他放开。 “叔父尚未进入雒阳之前,他与咱们都是一体的,是一条心的,可当叔父成了上公相国后,就成了另一个朝廷,尽管咱们与董家都是凉州人,但咱们却站在了对立面,没有别的原因,盖因咱们手中的二十万兄弟,这与皇帝刘宏活着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任何人坐在叔父现在的位置,都会对咱们警惕、戒备,即便是你也一样!” 董虎很清楚手下兄弟是如何想的,伸手拍了两下董重肩膀,叹气道:“若咱们仅仅只是做一个凉州王、并州王,或是与叔父争夺凉并,咱们自然可以与叔父分道扬镳……甚至一战。” “但你要知道,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杀边章、李文侯,杀王国……最后他可有落了个好?” …… “仅以凉州一地,韩遂将那些人杀死,甚至杀死那马腾都算不得什么,事实上呢?与韩遂争权夺利的敌人,不仅仅只有凉州境内的那些人,还有外面的美阳数万汉兵,还有并州的咱们虎视眈眈,他们越是内斗,越会给咱们一举弄死他们的机会!” “反过来再看咱们现在,凉州刚刚拿下,需要数万兵马稳定数年,关中三辅刚刚涉足,别说咱们在雒阳如何如何了,就是叔父他也没有屁点根基!” “从内部利益、权利上来说,咱们威胁到了叔父的地位,遭受打压在所难免,但在外人看来,咱们都是凉州军一员,初入雒阳,根基不稳时,兄弟阋墙是最大的愚蠢,这只会让咱们内斗不断,继而让凉州军成为散沙,不仅会让咱们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资格,更为严重的是连凉并根基地也会丢失,十年的征战厮杀全部化为泡影……” “你别不服!” “咱们能够动用的只有亲军营五万兵马,即便能够顺顺利利吞下美阳数万汉兵、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咱们也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也要面临朝堂上的大臣们的反对,还要面临来年二十万兵马的围攻,这种内忧外患情形下,如何可以获胜?” “一旦咱们战败了,就会引发诸多连锁反应,凉州会不会有人反叛?鲜卑人会不会趁机反攻?咱信任的兄弟们……包括你,会不会在四处烽烟时恐慌背叛了咱?” “大兄……” 谷锱 董重大急,董虎却重重拍在他的肩头,脸上更是极为严肃。 “咱相信你,相信每一个兄弟,但咱知道,大乱之下,人心惶惶之时,任何人都有可能做出错误决定,包括咱也一样!” “所以呢,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考虑再三,都要谨之慎之!” 董虎郑重说道:“未胜先虑败,身居高位就要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形。” “兄弟阋墙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只会让咱们陷入危险之中,至于咱们兄弟……咱们兄弟的权利、地位不是朝廷给的,也不是叔父赐予的,而是咱们兄弟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下面二十万将士、两百万百姓抬起来的,所以呢,咱根本不在乎执金吾、司隶校尉……哪怕三公、相国摆在咱面前,咱也不在乎!” 董虎又搂住董重脖子,说道:“咱们现在是凉并的王,来年叔父必会迁都长安,必会舍弃雒阳等地,而到了那时,咱们就会成为雒阳王、河内王、南阳王……” “叔父年纪大了,他想做关中王,让他做也就是了,等咱们拿下整个中原,整个中原都以咱们为尊,改朝换代还不是翻手之间?” 董重脸红脖子粗,重重点头道:“大兄怎么说,重就怎么做,兄弟们绝对无人敢不遵大兄军令!” 董虎又重重拍了下他肩膀。 “嗯。自己心下知道就行了,不要轻易与人说,多听多看多想,不许多嘴!” “诺!” 董重郑重答应,两兄弟也钻出了马车,董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河南县,包括董瑁在内,所有人全被董重三千重甲骑隔离在外。 他没有因为看到董瑁、何氏、刘妍、唐姬等人而感到意外,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大公子来的刚刚好,咱正要进行军议呢。” 董瑁也没开口不满董重的行为,看着董虎的黑眼圈,笑道:“昨夜父亲也是一夜未能安睡,一早就发了脾气。” 一干披甲将领抱拳,董虎只是摆了摆手,这才与董瑁一同走入董重的驻地…… “咱很希望是咱猜测错了,可咱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来年肯定会爆发一场大战,为了帝国的安稳,也定然是要迁都的……咱不太担心战场上的事情。” “虽然来年的造反与张角兄弟蛊惑百姓造反之时不同,黄巾军的造反是底层农夫的造反,士大夫们不会轻易参与的,虽看似势大,然在唐周告密后,朝廷是有一两个月准备的,沦陷的城池很少。” “从兵卒到将领都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农夫,无法获得士大夫们的支持,兵卒的衣甲兵器皆粗劣不堪,仓促之下造反,失败也是必然。” 董虎笑道:“来年的造反肯定与黄巾军有着很大区别,是清流士人不满叔父执政缘故,两郡五州必将旬日间成为贼人巢穴,将领是有一定战阵经验的帝国勋贵,兵卒有着良好的兵甲刀剑,又有充足的钱粮辎重……看着战力十倍于当年黄巾军,但大公子当知,他们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兵卒!是没有多少厮杀经验的兵卒!” “有将领又如何?有精良刀兵箭矢又如何?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打得过咱们的精锐?” 董虎说道:“中原兵多粮广,战争潜力很大,但这只是战争潜力,若无数年的严格训练,一群农夫是不可能成为杀人机器的,所以咱不认为来年咱们会输。” “战场上不会输,不代表咱们就太平无忧,想要稳定人心,想要朝廷稳定不乱,帝都就不能时时面临叛军的刀兵威胁,迁都是必然,但大公子也知道仓促迁都会造成多少死伤。” “彻夜难眠啊……” 董虎叹息,董瑁默默点头,兄弟两人很清楚“乡土难离”事情,关东诸侯造反,要杀的是篡逆的董卓,又不杀雒阳百姓、大臣,鬼才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跑去长安呢! 雒阳上下肯定是不愿意迁都的,即便用鞭子抽用刀子威逼,也肯定会有无数人不愿意,一把火烧了雒阳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迁都的沿途也一定会有无数皮鞭、刀剑驱赶,会因此死掉多少人? 董虎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不少,内心里是不愿意董卓这么干的,但作为统兵大将,他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也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相比一把火烧掉两百年的帝都,他更看重数十近百万人迁入关中,更愿意无数人涌入凉州、并州充实边境! 烧不烧帝都,是否屠戮过千家富户,董虎已经不在乎了这些,对于他来说,只有迁都才能摧毁朝堂上官吏、雒阳各家族的根基,与其保存那些吸血家族,他情愿把那些人全都砍了脑袋,对天下真正有益处的,不是明里暗里扯腿的吸血家族,而是普普通通的耕种百姓,但仓促迁都,势必会造成一些百姓死在沿途。 正文 第469章 两千六百万敌人的压力 作为一个合格的枭雄,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些牺牲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董虎是不会为无可避免的事情彻夜难眠的,他之所以一夜辗转反侧,主要还是凉州军的内部稳定的事情,是消除董部义从上下的不满声音。 董卓一人飞升, 他的嫡系将领都鸡犬成仙了,可董部义从上下却没有得以提升,没有因为董家成为顶级权贵而获得更大的好处,尽管董虎强势按着军中内部的不满,不满声音终究存在却是事实。 时间紧迫,董虎也没有太过拖延,与董瑁一同开了个军议,军议上并未多说什么, 将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总结一下,对未来的局势进行大致的推断…… “性格决定命运,利益决定人的行为,有什么样的性格,里面夹杂着怎样的利益,就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董虎端着茶水饮了口,看向一个个挺胸凸肚将领…… “叔父被朝廷打压了将近三十年,且不论叔父忠心与否的问题,仅这种世家豪门的骄傲,那也不允许叔父……或者说我凉并边地野民登上帝国权利巅峰。” “世家豪门的骄傲性格不允许。” “利益上呢?” 董虎看向孙牛,一脸笑意看向黑大个。 “若是黑牛在干掉了内廷宦官后,眼看着就要获得所有的权利、名望、荣耀,在这种情形下,突然被胡三半路抢了去,黑牛你会心甘情愿舍弃一切吗?” 孙牛看了眼胡三,上前道:“胡三若敢抢咱黑牛的东西,咱一定揍他!” 胡三气的老脸涨红, 但这是主公举的例子,想要恼怒孙牛却又没法子,只能涨红着老脸,看的他人一阵好笑。 “呵呵……” “所以啊,无论是世家豪门的骄傲,还是事关清流文人的权利、利益,他们都不可能忍气吞声的,除了这些外,还有咱们自身的问题,诸如叔父和咱们凉州军在雒阳没有根基,诸如天下大义,诸如他们的士大夫治国理想……等等,一旦来年他们不反,日后再反,他们就是妥妥的反贼!” “所以,基于此等理由,咱基本可以断定来年必大战连连,那么哪里会反呢?叛军的数量又有多少呢?” 董虎起身,用着小竹竿指着悬挂在厅堂前的粗略地图,用着小竹竿指向长江、川蜀…… “长江以南水道纵横、道路难行,距离雒阳较远,即便有心造反,顶多也就声援一下,与江南差不多的还有川蜀益州,这些地方即便造反也只是割据一方,想要威胁到雒阳是极为困难的,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幽州北面是乌丸人、鲜卑人,幽州牧刘虞即便想造反,他也会考虑咱们会不会让代郡、上谷郡的乌丸人南下侵入幽州事情,即便咱没有这个心思,刘虞也会担心幽州兵马南下雒阳后,乌丸人有无趁机抄了他的老巢事情。” 董虎点着幽州说道:“幽州有着现实威胁,应该不会这么愚蠢的不顾一切,还有就是……汉室威严的问题,冀州牧王芬、河内太守丁原的清君侧是打击汉室威严行为,无数乱兵杀入皇宫是打击汉室威严行为,来年若发生叛乱,他们同样是在打击汉室威严,幽州牧刘焉若真的是个忠臣,真的在乎汉室威严、刘姓社稷的话,就不可能与他人一同反叛。” 话语说罢,董虎转而看向右侧的刘辩。 “辩弟已经退位了,为了避免天下百姓、幽州百姓惨遭战乱,一会辩弟就与刘虞写封劝谏信件。” 所有披甲将领齐齐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刘辩,见他如此,董虎暗自摇头,面上却无异样。 “此事就如此吧。” 说罢,又看向董瑁。 “辩弟已经退位了,劝谏也代表不了陛下和朝廷,陛下还需同时写封劝谏书,让朝廷派个使臣前往,咱估摸着,幽州不会真的无脑反叛的。” 董瑁神色郑重道:“军议之后,咱亲自去寻父亲!” 谷滻 董虎默默点头,又一一看向堂下所有将领…… “即便没有辩弟、陛下的书信,咱也相信幽州不大可能造反,即便幽州真的不顾一切造反,顶多也就三五千兵马。” 张辽上前道:“主公说的没错,张纯、张举造反时,幽州也没能拿出多少兵马救援被围的公孙瓒,即便他们造反也绝对不会有多少兵马的!” 董重点头道:“幽州人口两百万,人口比凉并加起来还多,但幽州北面还有六七十万乌丸、鲜卑人,尽管乌丸人夹在幽州与鲜卑人之间而不敢轻易反叛,可那是在大汉朝不大乱情形下,一旦天下真的乱了,谁也不敢保证乌丸人会不会趁机杀入幽州,那刘虞当不会真的这么愚蠢。” 众将一阵点头赞同,大汉朝强势的时候,一些人即便有叵测心思也不敢造反,可大汉朝威严尽失、天下大乱了,谁还敢保证? 十八路诸侯中有公孙瓒,可依照现在情形,幽州根本没有参与造反的现实条件,但董虎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公孙瓒与孙坚都是性子激进的人,谁也不敢保证公孙瓒就一定不会出兵,但有一点可以百分百肯定,幽州即便出兵,也绝对不可能有多少兵马。 无论幽州有无出兵的可能,派人劝谏一下刘虞总不会错的。 董虎坐回座椅,一边饮着茶水,一边等待将士们嗡鸣平静下来…… “河内郡有八十万人,冀州六百万人,兖州四百五十万人,徐州三百万人,青州四百万人,豫州五百五十万,南阳郡有口两百四十五万人,人口共计两千六百二十五万。” “两千六百二十五万人口大多都生活在易于耕种的平原地方,而这些肥沃地方大多都是世家豪门霸占的地方,或者说是清流士人可以影响到的地方,若要反对咱们且有能力出兵,这些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两千六百二十五万人口是官方记录的人口,作为世家豪门的腹心之地,藏匿人口是必然,都是心知肚明的屁事,咱就不再多说,就依照两千六百万人口计,抽调二十万兵马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干将领原本还毫不在意,可当董虎开口“两千六百万”数字时,所有人都极为郑重,要知道凉州、并州、三辅、河东郡、弘农郡、河南尹所有人口加在一起才四百万,董部义从实际控制的人口才两百五十万。 “两千六百万”让所有人心头沉重…… “咱们真正能控制住的地方只有并州、凉州,董厚拿下河东郡仅有三个月,我军进入关中三辅、雒阳同样仅有三个月,与河内郡、南阳郡,与冀、兖、青、徐、豫五州差不多,司隶校尉部同样是士族、豪强控制力很强的地方,想要短时间内收拢人心,达到凉并百姓那样支持咱们,那是不可能的。” “两郡五州是外在的敌人,尽管现在尚还没有得到这些地方是否造反消息,但作为统兵将领,不能将事情往好的一方去想,而应该考虑最坏情形,盖因……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外有两郡五州造反,内有河南尹、弘农郡、三辅、河东郡两百万百姓不支持,朝堂上同床异梦的文武大吏内外勾结,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的不可靠,所以呢,咱们即便凭借着兵马精锐可以击败各路叛军,也要迁都战略后移。” 董虎起身,再次用着小竹竿指着悬挂的地图…… “守久必失,失其地,失其民,失其国。” “两郡五州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围攻雒阳,雒阳身处前线,若雒阳百姓是我并州平城百姓,雒阳八关之地尚可与敌持久对攻,可雒阳百姓并非与我等齐心同力,将之迁入关中三辅之地……” 董虎用着竹竿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说道:“三辅之南有秦岭为阻,可堵住入蜀各处要道,堵着荆襄自丹水谷地侵入关中的武关,甚至让徐晃、嗣节、嗣义领兵杀入汉中郡,控制汉中郡,以汉中郡为缓冲,或继而杀入益州蜀郡,以辩弟取代以州牧乱天下的刘焉,或以汉中郡阻挡蜀郡的侵入。” “三辅南有秦岭以挡,西为凉州,北有并州上郡,东有河东郡为侧翼,有雒阳为缓冲,关中三辅可安若泰山,百姓迁入关中后,可用十年、二十年缓缓仁德施政,让百姓从不支持我凉州军,逐渐成为忠诚拥护者,如此之下,我凉州军的实际控制的人口就由凉并两百万人增加到四百万人。” 董虎扔下小竹竿,看向有些紧张的刘辩,笑了笑。 “得民心者得天下,叔父当下的所作所为实则与大将军何进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想让自己变成世家豪门中一员,想要让清流士人认可。” “世家豪门认可,清流士人认可,各州郡就不会有清君侧反叛屁事,朝廷就还依然这么不死不活延续下去,你仅需看一看朝中官吏任免情形就可知一二,诸如大司空刘焉、司徒黄琬、司空杨彪,诸如恢复前太傅陈蕃一干清流党人的爵位,如陈蕃之子陈逸破格提拔鲁国相、窦武之孙窦辅举为孝廉,诸如尚书马日磾,那王允更是在短短两个月内先后历经太仆、尚书台仆射、尚书,诸如叔父身边的那些人……诸如御史中丞韩馥调任冀州牧,侍中刘岱调任兖州刺史,清流士人孔伷、张谘分别出任豫州刺史、南阳郡太守,尚书侍郎服虔出任九江郡太守,议郎孔融出任北海国相,守宫令荀彧出任亢父县令,王匡任河内太守,袁绍任渤海郡太守,鲍信任济北相……” 董虎说着这些人时,心下却嘀咕不断,在朝廷担任三公要职的袁隗、黄琬、杨彪也好,或是在朝廷做个小吏,亦或待在董卓身边任幕僚,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即便有啥坏心眼也需要说服董卓才行,可外调到地方的那些家伙,无一例外的都成了伐董诸侯的一员,但也不可否认,董卓这么四处拉拢清流文士,实际上与前任大将军窦武、何进也没有多少区别,若一定说有区别,那就是大将军何进将兵权分给了袁绍、曹操等清流士人一些,而董卓屁个兵权也不让他人沾染。 正文 第470章 百姓是肚里的食物 董虎知道王允用美人计杀死的董卓,但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三国》里并未给他具体的答案,却也能从朝廷的诸多要职任命中看出些端倪,至于控制兵马……身为统兵几十年的将领,控制兵马大权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着诸多官员的任命,心下感慨不断, 但他不想在这些事情上过多插手。 将厅堂上所有人扫视一遍…… “大汉朝的天下,与其说是刘姓宗室的天下,还不如说是名门望族的天下,不如说是食邑诸侯们的天下,为什么这么说呢?” “诸位多半都是我临洮人,临洮董家的事情就不用咱多说了, 仅董家在临洮拥有的田地、家丁、佃户, 就足以碾压临洮任何一户人家, 同理,各州、郡、县、乡、村寨的大族都拥有当地绝对的话语权。” “所以呢,获得各州郡大族认同,获得天下士人的认可,天下也就可以安定不乱,从这点来看,叔父更持重、稳妥一些。” 董虎说道:“叔父身居高位,从伍了三十年,想要更稳妥些无可厚非,但咱比叔父悲观些,认为做人就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步的来。” “当下正值冬日,各州郡还没有进一步消息,尚无法百分百断定各州郡的最终决断,但咱们不能不做出最坏的准备, 需要为迁都百姓的口粮做好准备。” 董虎神色郑重看向一群将领,说道:“你们都是董部义从的将领,与美阳汉兵、西园八营不同,他们可以伸手向朝廷讨要钱粮,可咱们自一开始的那一刻,咱们就依靠着背后的百姓,是背后的屯田百姓为咱们提供粮食、刀兵箭矢。” “咱们是兵卒,不是耕种农夫,可咱们自建起董部义从的那一刻,咱们就需要耕田种地,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们背后的百姓很少?还不是因为支持咱们的百姓无力供养咱们?” “所以,只有支持咱们的百姓足够多了,咱们才能更加强大!”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得民心者得天下!” “因何?” 董虎正色道:“若把天下当做一条巨龙,百姓就是巨龙吞入的食物,食物是新鲜的,食物就会为巨龙提供强大的力量,可若食物是腐败的、变质的,不仅不能为巨龙提供强大力量,反而会让巨龙生病拉稀!” “那么问题来了,司隶校尉部的百姓对于咱们凉州军来说,是新鲜的食物呢?还是变了质的食物?” “咱认为是变了质的食物。” 董虎走到神色郑重的董瑁身边,很随意的将不知何时掉落的毛毯盖在他萎缩了的腿上。 “咱们凉州军一系走入司隶校尉部的时间太短,最大的不足就是咱们没有根基,没有威望,百姓尽管在刀剑强压下低头,但内心里是不支持咱们的。” “关中平原,河东郡平原,雒阳八关之内平原,这些地方都是肥沃的平原,本就是各大家族喜欢立族的地方,其次是司隶校尉部是大汉朝的政治中心,是权贵们喜欢打堆的地方,所以呢,这些地方的百姓大多都成了权贵们的家仆、佃户,百姓要供养,那也是优先供养他们,其次才是向朝廷缴纳赋税。” “雒阳人丁百万,弘农郡人丁二十万,三辅人丁五十万,河东郡人丁四十万,加在一起也就算是两百万人丁,扣除掉朝廷的官吏用度,剩下的赋税能否养活十万兵马?” 董虎不由笑道:“这是不可能的,凉州贼人未反叛时,黄巾贼未反叛时,郎中令、执金吾、卫尉名下兵马,再加上长安虎牙营、扶风雍营,一共也就两万常兵,算上司隶校尉部各县县尉兵丁也没有五万人,请记住,这是黄巾贼未造反之前,五万兵马并不是由司隶校尉部一地供养,而是由十三州部一同供养的。” “所以,咱们能够掌控的司隶校尉部两百万百姓,依照正常的法子,是绝对不可能养活得了十万兵马的,不能为军队提供物资,巨龙就如同没了力气挥舞锋利爪牙,这些百姓就是毫无用处的,若他们反叛了,就如巨龙吞下了坏了的食物,就如巨龙得了跑肚拉稀。” “但迁都之后就不同了,三辅之内的百姓咱们是没法子的,这部分百姓依然还依附在三辅原有的各大家族身上,可迁都了的雒阳百姓呢?” “雒阳百姓离开了原有的田地,被迫与原有的依附家族割裂开了,成了没有田地的自由农夫,谁给他们提供田地,谁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就会成为谁的佃户、仆从,就会为谁提供钱粮辎重,而这些人才是能够为巨龙提供增长力气的新鲜食物!” 众将听他说的这么直白,即便什么都不懂的刘辩都听了明白,一干将领们能不明白吗?一个个也全都挺直了身体。 “叔父究竟迁不迁都且不知,但咱们不能不为最坏情形考虑,不能因叔父仓促迁都而折损太多的百姓,对于咱们来说,每一个百姓都弥足珍贵,每一个干干净净的百姓都将是咱们肚中的粮食、身上的衣衫、手中的刀刃、功勋上的荣耀,咱不允许任何人在此事上虚应故事!谁敢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咱就毫不犹豫罢去他的所有职司!” “绝不饶恕!” 董虎神色严厉,所有将领全都齐齐抱拳低身。 谷奢 “诺!” 董虎双腿微分站在所有将领面前。 “此时已是十月中,正值寒冬之时,若要迁都,最佳时期是二三月,但具体情形尚不可预料,或许是咱猜测错了,各地没有叛军作乱也不一定,但作为将领,时时刻刻都要为最坏情形考虑!” “咱最迟会在五日后领前后左右四骑营、重甲骑营、幼军营前往河东郡,各营要做好随时开拨准备!” 亲军营前后左右四营营主董罴、董放、董骨、张辽、重甲骑营营主董重、幼军营营主庞德齐齐上前抱拳。 “诺!” 董虎点头,又看向破军营营主孙牛、山字营营主将胡三。 “破军营、山字营留在河南县,但你们要趁着还有些时间,要尽可能的多砍伐一些树木,匠作营工匠要尽可能的多制造些马车、独轮车。” “大公子为破军营、山字营、匠作营总管,主持制造车辆事宜。” 在他说了这些话语时,董瑁也不得不站起身来,与孙牛、胡三一样抱拳。 “诺!” 董虎将所有人一一看过…… “大致事情就这些,各营长使都要认真监督各营,登高权重者更应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因为你们每一个人的背后都代表着至少数千兄弟的生死,每一个疏忽都可能用无数人命去弥补!” “诺!” 数十将领齐声应诺,董虎也结束了此次军议。此次军议主要的目的还是凝聚上下一心,凉州人的性子不是很好,短视且自私,若不将天下严峻局势说了清楚,不与他们说“两郡五州”两千六百万人口优势,没有遭受过重大挫折的将领们很容易自大、目中无人,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情形。 嘴里说着“不确定”话语,心下却笃定来年“十八路诸侯”必反,笃定董卓一定会迁都长安,只是他不确定什么时候迁都,只能根据季节变化、伐董诸侯的实力变化、对董卓最有利情形进行大致判断。 严峻局势说了清楚,还要加深将领们对自由农夫的重视程度,若他不把话语说了清楚,就凭凉并边地人的尿性,根本不会在意“非自己人”的百姓死活。 董部义从一直都是独立的存在,自己耕种,自己养活自己,尽管背后也有不少百姓,可真正供养他们的却是马邑至平城一线的十万黄巾军老弱,是河湟谷地内老弱,至于南下俘获的白波军、凉州百姓,这些人吞入的时间太短,不仅没能为二十万董部义从提供大量的粮食物资,反而要向他们反哺喂养。 董部义从崛起于凉并,即便反哺给这些地方的百姓,军中将领也不会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可若让他们反哺给雒阳八关之内的百姓,军中将领就有了诸多不愿,尤其是中平元年时雒阳百姓对董虎的排斥,以及二三十万黄巾军冬日北上并州时雒阳百姓的冷漠、无情,这些都是五年前的旧事,但有些事情如同一把刀子在心脏划拉道口子。 有些事情必须与将领们仔细说了明白、交代清楚,凉州军董卓系、董虎系已经有了些分裂、争斗的苗头,董虎情愿现在示弱也不愿意凉州军发生内斗,在这种情形下,他需要的是更加凝结本部军心。 军议过后,董瑁看着董虎的眼神颇为怪异,董虎当堂的话语并无过错,但隐含着意味却极为明显,那就是一旦迁都,董部义从就要吞下了雒阳、弘农郡百万人丁。 百万人丁离开了原有生存的土地,成了没有根基的自由农夫,只要给予田地安置,这些人就成了董部义从的佃户、屯田兵卒,那么问题来了,百姓都被浑小子吞了干净,董卓所统领的雒阳营、长安营、西园八营、十二城门数万兵马又吃什么呢? 一干将领全都离去后,厅堂上仅剩下了董瑁、董虎、刘辩、小董白四人,董瑁一阵苦笑。 “虎娃,若咱将你今日的军议告诉父亲,父亲可能真的会恼了的。” “呵呵……” 董虎不由笑了。 “咱先说好,叔父若能让百万百姓度过饥荒,给百姓分了田地,咱和兄弟们绝不与叔父争抢百姓,可若叔父没法子养活,那就意味着咱若不插手,这部分百姓就会饿死掉,咱若抢了那也怪不得咱!” “都是凉州军一员,叔父吃了也好,咱虎娃吞下也罢,那都是叔父的兵马。” 正文 第471章 董家早就没了根基 董虎反手拍着刘辩脑袋,笑道:“辩弟他爹活着,他爹只要不派兵打咱,不整日想着砍咱脑袋,咱和兄弟们就不会作乱反叛,同样的,叔父不拔刀砍咱头颅, 咱同样老老实实为董家效命,即便将来三叔当家,哥哥当家,只要还能维持凉州军不散、不乱,咱都老实听话。” “但咱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辩弟他爹没给咱钱粮,咱就听调不听宣,想插手咱军中事情那是别想, 叔父不给咱钱粮养活二十万兄弟, 咱也是一样的态度。” 董瑁心下一阵叹息,他是朝廷的司农,很清楚太仓里有多少钱粮,董卓自己的嫡系兵马都养活不起,更别提养活董部义从二十万兵马了。 见董瑁苦笑,董虎笑道:“哥哥可还记得枹罕宋建?” 董瑁一愣,不知道他提起积石山马匪宋建是何意,但还是默默点头,董虎却轻声叹息。 “在咱俘虏了骨时,曾与骨讲了个‘鱼’的故事……” 董虎将高原象雄部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说道:“象雄国传承久远,远比大汉朝久远的太多,之所以传承了千年之久,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象雄国是那条与世隔绝的鱼儿,千百年来一成不变。” “在咱俘虏了骨时,在咱拿下狄道抓住宋建时,咱就与他们说过‘千年土司、百年王朝’的事情, 一个王朝如同一个人自出生到长大, 再到年老死亡的过程。”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即便是石头也会因为风吹日晒而逐渐破碎,西周灭商,东周迁都洛邑,再到秦一统天下,再到太祖建都长安,之后又是王莽篡汉,光武帝建都雒阳……事实上光武帝建都雒阳时,就已经算是新立一朝,只不过都是刘姓子孙而已。” “但土司不同,土司与属国相若,又与临近草原的属国有很大的区别,草原万里疆域,牧民纵马一日可行百里,旬日间可聚起数万、十万控弦卒,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实行土司、属国制度,这会让草原部族获得安稳的休养生息机会,会成为中原百姓的大敌!” 董虎说了这样的话语,董瑁、刘辩不由露出些怪异神色,按照这种说法,董部义从可不就是成了中原大敌了么? “你们这是啥眼神?好像咱成了大坏蛋,要为祸天下似的……” 董虎一阵不满嘟囔,又叹气道:“土司不适合万里草原,但却极为适合崇山峻岭的高原,那里人迹罕至、丛林茂密,无论攻打还是治理都极为困难,又因为山岭穷苦难以养人,即便修生养息千百年也还是那么点人。” “土司之所以可以延续千年,那是因为土司所处的地理位置较为偏僻,对中原王朝的威胁很小,无论王朝存在与否,它都在,这个王朝存在时,它服从于这个王朝,换了另外一个王朝,它就服从于另外一个王朝,王朝的兴衰更替无法影响到土司的存续。” 看着董瑁,董虎叹气道:“骨之所以臣服于咱,那是咱允诺过他,只要咱不死,日后就给他一个千年土司,哥哥明白咱说这些话语的意思吧?” 说着,董虎又轻叹一声。 “咱有兵马二十万,可以动用的兵马仅有当下的五万人,按理说,咱现在应该守在凉州境内,应该稳住刚刚收复的凉州,若凉州足够的安稳,咱就应该领兵前往平城……对于咱来说,鲜卑人、乌丸人才是真正大敌。” “若咱真的解决了鲜卑人、乌丸人,若天下安定不乱,咱就会统领十万精锐,驱赶千万头牛羊远征西域,沿着匈奴人的脚步一路向西……” 董虎突然挠头咧嘴笑了。 “哥哥你不知道,沿着匈奴人的脚步一路向西,在越过天山,先击败康居国,继而向南击败大夏国,再向南就是天竺,那里是片宝地,尤为盛产金铜。” “天竺地形特殊,西面是荒漠,东面是崇山峻岭高原,南面是大海,只有北面一个出入口,是个天然的易守难攻宝地,这些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那里的地势平坦,广阔地域都是肥沃的平原,而且百姓老实易于管理。” 董虎笑道:“越过天山就是康居国、大夏国、天竺,再向西就是安息国,紧接着就是大秦国……匈奴人没打过咱大汉朝而被迫西迁,可他们却能横扫整个西域,西域又盛产金银,咱带着十万虎狼,正好可以在后面捅匈奴人的屁股,抢他们的地盘、金银!” 一听到“抢钱”时,董瑁就不由露出苦笑,但他也算是听明白了董虎的话语,中原若不乱,他绝对会带着凉并十万精锐西征,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西域事情,自幼就喜欢扒拉西域商贾东西的小子,那能不知道西域事情吗? “唉……” 董瑁也不知道因何叹息,拍了他肩膀数下,什么都没说,董虎像是知道他的心意,也不再说着让人烦恼话语,陪着他一起走出厅堂,踢马走出河南县城门…… 直至人影消失不见,董虎这才带着人转身返回,五日时间还是有些仓促,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还需要准备,也需要写信给河东郡太守董厚、并州牧姚山、平城留守姚勇,要他们准备好粮食事宜。 兄弟两人分开,董瑁一路未停,回到雒阳时却发现父亲董卓正坐在厅堂上,一群将领也全都默不作声站在两侧,与平日里的饮酒作乐不同,所有人全都低头不语…… “父亲。” 董瑁脸上没有太多变化,向阴沉着脸的董卓抱了一拳,这才将董虎今日的军议大致说了一遍…… “哼!” 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当董瑁犹豫着将“百姓是巨龙的食物”话语说出时,董卓就忍不住冷哼不满,董瑁脸上也多了些苦涩。 “还请父亲息怒,虎娃也是说了,若父亲无法保住迁都百姓性命,他若是拿出钱粮,百姓自然也当成为董部义从的供养佃户……” “叔父万万不可啊!” 一干将领又不是蠢货,董虎的话语不能再直白了,董璜一脸急切开口反对。 “叔父,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将百姓都给了虎娃,咱们的兵马怎么办?” 说着,董璜又一脸恼怒看向董瑁。 “若真的要在二月迁都,别说那百万亩田地上的麦子都成了他的粮食,就是八关之内的所有麦子都成了他的,这也太便宜了他吧?” “二弟是想说,二弟愿意留在雒阳收割麦子?” “大兄你……” “行了!” “砰!” 谷嗭 董璜正要与董瑁不满,董卓一巴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董璜也只能退到一边。 “哼!” 董卓再次冷哼不满,心下却不知该恼怒哪一个,原本还有些质疑浑小子的判断,可河内郡今日送来一封信件后,心下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徐荣。” 董卓突然看向大将徐荣,徐荣不做犹豫,上前抱拳。 “末将在!” “领雒阳营前往敖仓运粮,务必将敖仓内所有粮食运入太仓。” “啊?” 徐荣很意外。 “主公,敖仓内已无多少粮食,此时又正值冬月严寒之时,雒阳营御寒保暖之物本就不足,若在此时运粮,军中兄弟们……” “砰!” “哪怕只有一粒粮食,也要与咱运回太仓——” 董卓大怒,一巴掌扫掉小几上酒水,厅堂内气氛陡然一紧,众将全都低头不敢言…… “牛辅!” 牛辅不敢犹豫,慌忙上前,不等他开口,董卓又是一声冷哼。 “哼!” “三百万石!” “咱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个月内你必须拿出三百万石粮!” 牛辅大惊,前两日还两百万石呢,现在又变成了三百万石,想也未想…… “岳父……” “砰!” 董卓一巴掌差点没把小几拍成了两段。 “百万亩田地给了你,你偷也好抢也罢,一个月内你若拿不出三百万石粮……咱活剥了你的皮——” 董卓知道敖仓已经没了多少粮食,知道三百万石粮是百万亩田地来年夏收所有产出,可他更加知道,若不能拿出这么多粮食,董虎一定会用粮食抢夺雒阳百万人丁。 一脚踢飞小几,董卓大怒离去,厅堂内只剩下一干愁眉苦脸的将领…… “混蛋!” “虎娃就是个混蛋——” 嗡鸣的厅堂瞬间一静,所有人全都转头侧目,正见暴怒的董璜站在董瑁身前。 “当年若非我董家相助,那混蛋又怎会有今日荣华富贵?” “可他呢——” “叔父在前冲锋陷阵,那混蛋却在背后霸占长安三辅,今日又蛊惑叔父迁都,又要一口吞下雒阳百万人丁……” “他想做什么?” “他是要毁了我董家的根基——” 董璜暴怒,本以为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可这还没得意几日呢,那该死的混蛋跑了过来,一切全变了…… “董家的根基……” 董瑁一一看向厅堂内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叔父董旻也没有放过,怪异的是,脸上却愈发灿烂的笑了…… “呵呵……” “在父亲离开临洮,离开凉州时,董家就已经没了根基。” 众将面色狂变,董瑁没有理会面色苍白的董璜,拄着拐杖默默站在董旻身前,看着已经半百的叔父,心下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二叔是看着虎娃长大的,不会认为虎娃真的憨傻吧?明明知道有些话语会激怒了父亲,可他为什么还要说了出来?” “二叔有没有想过?虎娃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语?” 正文 第472章 普通小院 何氏成了普通妇人,相比整日跟着董虎屁股后面瞎忙碌的刘辩,刘妍像是得了抑郁症,不仅仅是因为凤凰变成落地草鸡的巨大落差,还有就是……这丫头好像失恋了。 两世为人,董虎很清楚少男少女那点屁事,但他不想搭理, 只是…… “不下了!” 董虎气的按着即将要赢了的刘辩脑袋一阵乱揉,看得正在缝制睡袋、棉衣的何氏、唐姬一阵心疼,刘辩的嘴却咧得老大,好像在棋盘上赢了他是很荣耀的事情,连一脑袋杂乱也不顾,伸着手要将打乱的棋盘复原。 “大兄你耍赖,还没……还没下完呢!” 刘辩晋级了,由原本的“虎娃哥哥”变成了“大兄”两字, 对于一些军中兄弟们来说, “大兄”有着极为特殊意义,而刘辩也可以开口“大兄”了。 董虎一直都没有发现刘辩有啥优点,懦弱胆小,甚至连基本生活自理能力都无,偏偏却在棋盘上一再把自己虐得体无完肤,心下郁闷得不行。 “不下了!你小子太过耍赖,让你老姐用着俩桃子眼瞪咱……” “你自己看看,又瞪咱!” 董虎大手按着刘辩脑袋,强行让浑小子转向一旁瞪来的刘妍,这丫头昨日还好好的,今日特意跑来小院,准备检查一下臭小子的睡袋、棉衣准备好了没,结果房门刚打开,就见到俩红肿桃子瞪着自己。 “唉……” 董虎放开了刘辩的小脑袋,“啪”的下了一颗子。 “大汉朝公主又不是没有再嫁他人的事情,更何况……你顶多算是失恋而已, 至于整日摆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别与咱瞪眼!在美阳时,咱可有与你说过别跑来雒阳,咱说……在长安卖羊杂汤生娃挺好的,可你就是不听咱的话语,崔钧变心娶了他人,你能怪咱吗?” 下了一颗子后,一回头,又见青衫素衣丫头还在瞪着自己,嘴里就一阵不乐意嘟囔。 “你别不知好歹……你问问你娘,问问你弟妹,甚至随便问问其他女人,问问她们可否知道失恋的滋味?整个大汉朝也没有几个你这样幸运的……” “啪。” “你还太小,你的那份情感,顶多算是‘情’一字,情字是心青,意味着不成熟,冲动欲,独占欲……这些都是不成熟,是情欲,不是爱情。” “爱情就要复杂得多了,仅从字面上的理解,爱情包含着守护、付出、尊重、平等, 以及不成熟的情感,大公子与嫂嫂之间是爱情,你与崔钧不是。” 董虎看向红肿眼睛的丫头,又看向正急匆匆走来的董嗣忠。 “豆蔻少女情窦初开,如同幼儿蹒跚学步,摔倒的次数多了,就学会了跑步,情感也一样,跌倒的次数多了就成熟了。” “崔家是名门望族,阉党成了天下士人厌弃之人,人人喊打之流,临洮董家子与宛城屠夫子也差不了多少,清流士人厌恶不屑的两种人,你都占了遍,就算崔钧那小子不顾一切地与你在一起,也是注定的孽缘,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当日咱让你与崔钧留在长安县,远离了雒阳漩涡中心,受到的家族影响较小,一旦朝廷因为叛军围攻而迁都,各大家族反而会陷入困境,崔家也有可能深陷举族皆死的险境,但你毕竟做过咱的大长使,崔烈那老小子能花费五百万钱买下太尉一职,自然不会是个愣头青,那老儿绝对不会反对你与崔钧在一起的,崔家也能以此保全家小。” “可你不听话!” “不仅不听咱的,还与咱瞪眼!” 董虎丢下棋子,起身狠狠戳了下憨丫头的脑门,这才带着董嗣忠走出小院,听着他低声说着雒阳相国府刚刚送来的密报,小院内娘几个却不知是怎样的表情…… “立即八百里传讯吴霸,告诉他,没有咱的军令,不得轻易进入河内郡!” “诺!” 董嗣忠郑重抱拳答应,刚要转身离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 “敖仓自中平元年后就一直空虚,孩儿担心……相国会大肆搜刮富户的钱粮,若真是如此,咱们可能得不到多少百姓,兄弟们会不会不满?” 董嗣忠声音很低,董虎心下却暗自摇头,轻拍着最年长的养子肩头。 “大公子与二叔言……咱为什么要当众说那些话语,你觉得……咱因何要说那些话语?” 董嗣忠一阵呆愣不解,董虎心下暗自轻叹,再次拍打他的肩头,力气明显大了不少。 “两郡五州有两千六百万百姓,雒阳仅有百万人丁,你真以为咱在乎这么点人?” “做人呢……不能仅看眼前的蝇头小利,雒阳百万人丁迁都长安,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的,今日即便被牛辅等人吞进肚子里,来日就真的是他们的口粮?” 谷泧 董嗣忠心下陡然一惊,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的意图。 “走一步,看三步,遥望万里疆域……做人不能仅仅只看着眼前,要多看、多听、多想!” …… 四个养子都是标准的河湟羌人,现在的他们已经与汉兵将领没了任何区别,给他们“忠孝节义”名字只是为了日复一日潜移默化,逐渐影响羌人性子的一种手段,但这是不够的,相比二十副将,他对四个养子更为严厉一些。 董嗣忠离去,他没有转身返回土坯墙小院,而是一个人默默围着小院…… “虎娃你……你有心事?” 董嗣忠送来的消息透露出一些问题,董虎需要一个人安静思索,可以在安静书房内踱步思考,也可以在空无一人的后院场地打转,这只是他的一个习惯,当他第三次旁若无人从面前走过,刘妍终于没能忍住开口。 董虎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丫头像是放下了什么包袱。 “不自怨自艾了?” “你……哼!” “呵呵……” 看着红着俩桃子的丫头噘嘴不满,又变成了往日气人丫头,董虎不由伸手狠狠揉了她脑袋两下,依然自顾自抬步围着院子打转…… 围着院子转了大半圈就没法子继续下去了,跟在一旁的丫头总是让他无法注意力集中,只得舍弃了董卓的事情,随意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有没有考虑过未来的事情?” 这个问题好像是一个痛点,原本还边走边踢着积雪的丫头瞬间停住脚步,恶狠狠瞪着他。 “你是最坏最坏的坏人!” 董虎没明白她这是咋了,不解道:“咱救了你娘,救了你弟弟,救了你一命,还给你们吃的喝的,咱咋就成了坏人?” “哼!” 刘妍猛然一脚踢飞一大片积雪,好像是在踢哪个坏蛋似的,这更让董虎疑惑不解了。 “你究竟咋了?” “哼!” “还哼哼……你带着卢植、郭胜跑去平城扯咱腿的屁事就不说了,咱给你两万兵马,你是咋把咱的兵拐跑的?” “你还哼哼不满,拐跑了咱的兵……还不给钱粮,还要让咱自掏腰包……还有那该死的於夫罗!” “你还哼哼不满……你娘做不了太后,你弟弟做不了皇帝,你也做不了公主,可这与咱有啥关系?也就咱看你们可怜,要不然……咱才不理你个气人丫头呢!” 董虎气哼哼,也幸亏拐走兵马是一年前的事情,要不然他可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与她唠唠叨叨。 瞅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刘妍,终究是可怜落了难的帝国公主,还是狠狠揉了揉她脑袋。 “你应该学学辩弟,要学会放下,别再把自个当成帝国公主,把自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该吃吃该喝喝……” 如同闲聊,董虎说着一些寻常事情,心境也逐渐平和下来,算上留守平城的刘月,他已经算是养了两个公主,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正牌公主一个是宗室女。 刘月还好一些,毕竟不是真正公主,对宗庙社稷没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或者说没有太过强烈的使命感、罪孽感,刘妍却不同,她是待在皇宫内生活过的,亲眼看着自己一家人是如何被赶出皇宫的。 何氏、刘妍都已经没了太大的利用价值,他人就算想利用两人来干涉未来的天下也不可能,唯一对董虎有威胁的是她们放不下的怨念,而这需要时间,需要她们彻底认清现实,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事情。 历朝历代的亡国公主、太后都无一例外的是个悲剧,身体里藏着个不一样的灵魂,知道后世人对大汉朝的情结,他不想让后人感慨、惋惜母子三人的命运…… 小院不大,很普通的土坯墙小院,何氏缝补手艺很好,没有因为居住在皇宫十余年而生疏,用丝絮做出的睡袋让董虎都很羡慕嫉妒恨,或许是为了恶搞,他将儿女们穿的棉衣棉裤样式告诉了她,与后世的背带式棉裤差不多,胸前还有个护住胸腹的肚兜样式,虽说丑了点,也不利于作战厮杀的灵活性,但却极为暖和。 相比刘妍,何氏是真的死了心,回归到一个普通母亲角色后,唯恐儿子随军冻着了,棉衣棉裤都很厚实,与这个时代的宽大衣袍不一样,很“董家”式的贴身棉衣棉裤。 何氏的年纪其实不大,与大丫、三丫、苦娃的年龄相当,或许是皇宫内饮食、保养问题,这个女人反而更显得年轻,再加上多年的皇后身份,即便成了落地的草鸡,身上也带着股难以说得清的气质,有一股让男人想要征服的冲动。 但不管怎么说,她们已经离开了雒阳,注定是一个时代落幕的开始…… 正文 第473章 路遇蔡邕父女 “天冷路滑,哥哥保重!” “走了!” …… 五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董瑁、乌丸女人在第三日时就正式辞去了司农,成了新任执金吾、司隶校尉,董虎在丢失了官职的同时,也因他与董瑁所说的“征西”一事而成为征西将军,算是董卓对他安抚或是警告吧。 董瑁在第三日进入河南时, 与他说了董卓生气了,对他欲要吞下百万雒阳百姓很是不满,但他也是无所谓了,有些阴暗事情不能公然说出,只能通过一些逼迫做到。 一块石头扔如臭水潭中,总会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若不开口抢夺百万失去根基的自由民,董卓就不会对百万百姓重视, 就不会更加冷血、残暴对待各大家族…… 太仓空虚,敖仓同样空虚无粮,两座粮仓别说供养百万人半年口粮,连数万兵马都不可能供养得起,抢掠雒阳富户基本上已经成了定局,但这只是为了供养兵卒,若他不开口抢夺百姓,董卓绝对不会在意百姓死不死的问题,可当他开口抢夺后,雒阳兵马或许更加残暴、血腥,但却能保住更多的百姓。 火车司机面临两条道路的选择时,究竟是碾压过千家富户,还是碾压百万百姓? 提前说出“迁都”事情,让董卓提前准备,董虎用自己的方式竭力保存雒阳百姓,而接下来……坏事还是让董卓、牛辅等人去做好了。 五日一晃而过, 过万工匠以及家眷顺顺利利迁入河南县,迁都是必然结果,除非董卓真的想死在雒阳,迁都之后,雒阳就成了前沿阵地,董卓是不可能死守空无一人的雒阳,而这里则成了董虎与关东诸侯争霸的前沿,这对于董家和董虎都有益处。 对于董家来说,自己迁入关中安全之地,让董虎领兵在外与人厮杀,可以消耗掉董部义从和关东诸侯的实力,对于董虎来说,与袁绍、曹操、陶谦等人对抗,可以大肆抢掠中原百姓,强行将百姓迁入凉并、关中,充实空虚的边地。 对于他来说,九边安危远远比中原天下更为重要。 雒阳是可以预见的成为董部义从另一个根基地,没有人不要紧,通过战争去强抢也好,利用低赋税政策吸引无数流民也罢,摧毁了雒阳原有的各大家族根基后,雒阳八关内就成了片干干净净的地方,他想怎么折腾都没关系。 但战争不仅仅只需要征战厮杀的兵卒、耕田种地的百姓, 同样需要大量的工匠,过万工匠才是雒阳真正的价值所在! 武库里有充足的兵器储备,董卓在兵器方面不缺少,他也不会太过重视工匠的事情,即便重视,也没有足够的钱粮供养,而这些人就都便宜了董虎,也必须为这些工匠找一个安乐窝,河南县就成了最佳的雒阳城替代品。 从工匠家属中挑选千把号人充当河南县的城门兵卒,里里外外嘱咐了一遍后,董虎就带着两三万骑先后离开了河南县,此时正是一年中最严寒季节,为了避免兵卒因冻伤而折损,兵卒就必须居住在沿途各县、村寨,而沿途各县城是不可能骤然居住得下两三万骑的,所以要分批次,一批批冒着风雪前往河东郡。 离开了河南县后的第五日,董虎很意外的在弘农县外遇到了蔡邕、蔡老头,自那日后,他就没有见到这个老头,更意外的是老头身边的小文姬蔡琰。 再次见到了蔡邕、蔡琰父女,董虎心下欢喜,也不管老头愿意不愿意,直接让兵卒驱赶着十余辆马车往回赶…… “前些日先生说是要回乡,咱还真以为先生回乡了呢,哪里想得到先生竟然跑去了河东郡,要是咱知道,咱肯定不会让先生一个人跑了的!” 董虎看了眼一身妇人装束的蔡琰,心下颇为感慨,可他却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太过多嘴,省的一再撕裂他人伤口,而是与蔡老头胡咧咧起来。 “先生也别恼怒不喜,几日前咱从雒阳出来时,河内郡就发生了大肆抓捕富户的事情,先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蔡邕对政治有些迟钝,不明所以道:“难道河内郡会发生变故?” 董虎将酒囊塞到他怀里,又将暖炉塞到蔡琰手里,笑道:“按理说呢……阉党祸国!自桓帝开始时,宦官就站在了权利的巅峰,这么几十年下来,向宦官买官的人有多少?宦官的门徒又有多少?皇宫内的宦官死了个七七八八,流毒天下的阉党之流是不是要清理一下?” 蔡邕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默默承认浑小子话语是对的,自河东郡前来时,河内郡、弘农郡就都发生了一些这样的事情。 “按理说呢,大肆抓捕祸国殃民的阉党也算不得什么,可那河内太守王匡真的是为国为民的人吗?难道就没有趁机大肆搜刮民财,没有大肆招募兵马造反的念头?” 听到这话语,蔡邕大惊道:“虎娃你可不能无凭无据诬陷忠良啊!” 董虎白眼道:“什么叫咱诬陷?你若不信,三两个月后,河东郡必传来造反消息,不仅仅只有河东郡,冀兖青豫徐都会传来造反消息……” “虎娃你……” “先生且莫着急!咱与先生说这些,不是咱想诬陷谁,而是告诉先生,中原必将处处战火!” 董虎指向一旁坐着的蔡琰,一脸郑重看向老人。 “乱兵甚于匪!先生可以不顾自身安危,难道要让昭姬妹子落于乱兵之手?先生想让昭姬妹子成为军中姬妇吗?” “咱说那卫仲道是个短命鬼,你偏是不信……算了,此事不提也罢,昭姬妹子正值青春年少之时,先生再与昭姬妹子寻个良配也算不得什么,可中原一旦处处战火,先生和昭姬妹子一旦落于兵匪之手,那就再也由不得先生愿意与否!” “先生想留在朝堂上,就还继续做你的侍中就是了,不想做官……去冀县寻元瑜也不是不可以,元瑜是凉州次辅,先生若是担心元瑜年轻思虑不周,先生可以去冀县。” 谷佉 “想要在冀县做个闲云野鹤,那就帮着咱教导教导娃娃们,帮着凉州人学会忠孝礼义信;若你想做官……咱请奏朝廷,让你做凉州牧,你又何必非得让自己身陷险地呢?” 蔡邕嘴巴连张,最后又是一阵叹息,见他如此,董虎又无良的指向河南县的方向,猥琐的样子很想让人狠狠打上一拳。 “何太后已经上表自请为民,先生若是喜欢……” “你小子怎么这么气人?” 听着浑小子再次胡言乱语,蔡邕大急,蔡琰却一脸的愕然。 “才子佳人不挺好么……” “你……” “好吧好吧,咱不说了!” 蔡老头脸红脖子粗,董虎忙止住调侃,省的老头真的恼羞成怒,但他还是再次郑重开口。 “咱估摸着来年必是一场大战,迁都也是必然……” “迁都?” 蔡邕猛然站起,一脸惊骇看着董虎,董虎无奈,只得拉着老人坐下,再次将自己迁都的理由说了一遍…… “先生当知,叔父再如何是权臣,只要一日不改朝换代,那也是代表着帝国朝廷。” “太祖死后,吕后吕家是不是权臣?霍光是不是权臣?历代大将军是不是权臣?” 看着嘴巴连张却说不出一句话语的蔡邕,董虎苦笑叹息…… “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权臣,只要叔父没有做出王莽之事,叔父再如何是权臣,也还在维持着大汉朝,他人可以不满意却不能起兵作乱,一旦自北、自东、自南三个方向围攻雒阳,叔父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者是死守雒阳,一者是迁都长安。” “死守雒阳,叔父必死……先生你也别与咱掰扯各种理由,咱是统兵将领,咱很清楚军心不稳、朝臣们同床异梦意味着什么,咱很清楚军队在外作战,后方反叛意味着什么。” 董虎紧盯着蔡邕有些闪躲的双眼,说道:“咱虎娃能看出这些利弊,叔父征战了三十年,又岂能看不出凶险利弊?” “迁都长安,长安有潼关、武关可守,有黄河为阻,并州军、河东军也可为长安侧翼,长安就是安全的,双方就会进入彼此对峙之中,天下就会进入战国七雄争霸之时。” “一旦天下开启战国七雄争霸,尤其是最初期时,天下必战火连天,只有各方诸侯势力范围相对稳固下来,各方才会进入短暂的缓和期。” “先生是当世第一史学家,当能看到这些事情,更应该知道天下大乱初期会有多少人死去,所以……咱还是建议先生慎重考虑一下,不为自己,为了昭姬妹子,为了自家人的性命,认认真真考虑一下!” 蔡邕是天下少有的大才子,只是他对政治有些迟钝,在无数兵马围攻皇宫,在董卓废立之后,他就应该知道天下必乱,编写史书的人不可能看不到这种情况,只是他心存幻想而已…… “爹爹……” 蔡琰有些担忧爹爹,她的开口也让蔡邕彻底放弃了抵抗,但他还是大怒浑小子的逼迫,毫不犹豫举手敲在面前可恶的大脑袋上。 “你就是个混账小子!” “哼!” 蔡邕心下积郁难以发泄,他可以相信董卓没有篡汉心思,但眼前的小子绝对有这个心思! “哼!” 看着挠头不已的浑小子,蔡邕再次冷哼,甚至转过身子不愿去看,董虎对蔡老头的不满毫不在意,转而看向有些担忧的小文姬。 “昭姬妹子聪慧异于常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若是浪费在琴棋书画上就太过可惜了,虎娃哥哥人见人厌,身边也没什么才子啥的,昭姬妹子就做咱的从事好了,赶明个哥哥给你寻个顶好的如意郎君……” “哼!” 蔡邕再次冷哼不满,但也没有开口反对自家闺女的事情。 正文 第474章 忠诚即吾荣耀 自一开始时,董虎就嚷嚷着自己是高原羌王、河湟羌王屁事,他想咋整咋整,即便征募屁大点的小庞统、征募公主刘月、小文姬蔡琰,让女娃做统兵将军……等等,他人也是不理会的,而且也乐于看到他的笑话。 在北地郡、廉县时, 董虎就曾短暂征募过蔡琰做几日小跟班,今日再次提及,蔡老头尽管对他的逼迫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开口明确反对自家闺女入仕什么的。 蔡老头的心老大了,与浑小子相识也算有了小十年,彼此性情还算了解, 老头知道董虎不会对自家闺女如何, 可不还是有句“人言可畏”么?多多少少也会对自家闺女的名节造成些影响的,闺女年幼时还无所谓, 谁都知道浑小子亲近娃娃,可蔡琰都已经成年嫁过人了啊? 反正老头的心挺大的。 半说服半强迫,董虎也不骑马急行军了,整日钻马车与老人斗嘴置气,偶尔与刘辩下下棋,调侃几句小文姬,虽然她已经嫁人了一次,可在他眼里,十五六的年纪,又哪里算得上是个成年人? 弘农郡华阴县有个顶级家族,有“关中孔子”著称的杨家,与袁家同为四世三公的家族,但这个家族对政治争斗不怎么感兴趣,更倾向于学术上的清流家族,董虎对这样的家族很感兴趣,只是他的名声很臭,即便他与蔡邕一同越过潼关, 亲自跑到华阴县, 一连数次拜访弘农杨家都吃了个闭门羹,蔡老头能够大摇大摆进入,他却被杨老头举着扫帚赶出里许地,偏偏他还没有法子恼怒。 杨老头杨臻是故太尉杨赐的族弟,是当下司空杨彪的族叔,地位尊崇且有着他人难以企及的名望,即便董虎吃瘪了也无可奈何,只能与蔡邕告别前往河东郡,就在他渡过黄河时,孙牛、郭胜同时送来雒阳最新消息,董卓终于对雒阳城内富户下手了,牛辅、徐荣、胡轸、董璜也领兵前往河南尹各县,一时间,整个河南尹大乱。 无论到了什么时代,社会一旦动荡,兵卒一旦没有足够的钱粮供养,最先倒霉的一定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富户土财主, 董卓、牛辅等人或许不会对身居朝堂的官吏们下手,至于其他人……老老实实拿出所有钱粮还能活命,一旦反抗, 最后就只有一个下场,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正当的借口,那就是阉党! 无论是董卓,还是河内太守王匡,或是冀州牧刘馥、渤海郡太守袁绍,他们一定会用这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大肆抄没无数富户的家财,一定会借此大肆扩兵! 有些事情即便还没有发生,董虎也能大致推断出来,除非他们不起兵造反,事实上《三国》里已经给出了答案,一些富户家族率先倒下成为兵卒们的给养也是必然。 董虎不会为这样的事情有任何心理负担,事实上他也在做这样的事情,诸如河东郡太守董厚在八月杀入河东郡时,就已经借口白波军造反大肆抓捕、屠戮河东郡富户,之后又进行一波清剿“阉党”行动,就是河东卫家也遭受了重大损失,若不是蔡琰的关系,卫家此时已经是一地死尸。 雒阳送来的信件随意扔入火盆中,刚钻出马车时就看到消瘦了不少的董厚。 “厚……” “你瘦了!” 站在董厚面前,看着胡子拉碴的兄弟,董虎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一干将领见礼后,这才一脸的感慨。 “一晃眼二十年……” “你我兄弟何曾想到过今日情景?” 董厚想着二十年前情景,眼前一阵恍惚,好像又看到了三个娃娃在山林中撅腚挖陷阱捕捉猎物,刀削般面孔也多了些柔和。 “若无大兄,咱早就死得渣都不剩了,哪里又敢想今日的事情?” “现在才刚刚开始,日后几十年才是真正的步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身首两处。” 董虎拍了两下董厚肩背,余者各将皆默默跟随在两人身后,所有人都在十步之外,挎弓按刀百十亲随如半圆状将所有人挡在外围。 董厚扫视了一眼,神色郑重道:“前些日大山叔来了封信件,兄弟们想知道大兄的心意,咱们真的还有必要跟随董校尉吗?” 董卓在“校尉”一职上停留了将近二十年,临洮百姓大多都习惯用“校尉”称呼董卓,剩下的就是隶属于董家佃户、原白马义从老将们的“老爷”称呼,至于其他的称呼……只有当众正式的时候才开口“中郎将、太尉、相国”什么的。 董厚开口“董校尉”时,董虎就知道军中兄弟们的心意,但他还是默默摇头。 “叔父年岁大了,究竟还能活几年且不论,叔父之下又有谁能够继承凉州军兵马大权?” “三叔?三叔年岁同样不小了,这些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三叔一直都是附属于叔父,是内政性质的人,在军中的威望不是很高。” “大公子比三叔还要不如,想要让牛辅、徐荣、胡轸、董璜四人听话是不可能的,其次就是牛辅,牛辅这货若是叔父活着时候,借着叔父的威望,他还能压得住下面将领,一旦叔父不在了,牛辅绝对压不住局面。” 谷鬉 董虎不屑道:“想要最短时间内控制住兵马,最短时间内相互融合在一起,就只有打乱重组,同时还要对下面将领有相当的约束力,要有相应的军中升迁、考核体系,只有如此才能牢牢掌控住兵马。” “可你再看叔父的兵马成分,首先是最精锐的五千骑营,其次是雒阳营,再之是西园八营,最后是十二城门兵卒。” “五千骑营、雒阳营都是美阳汉兵,此两万兵马是叔父控制力较强的兵马,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虽然被牛辅、董璜控制,甚至凉州将领下放统领各营兵马,可这些兵马的根子却是叔父控制力较弱的雒阳本地人,若不打乱重组,其中的隐患自不用多言。” “还有就是美阳汉兵走入雒阳时,并未参与抢掠盛宴,心下自是不满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占了偌大便宜的,双方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一旦叔父出了意外,即便牛辅、徐荣、胡轸、董璜四人亲若兄弟,也必然因兵卒之间的对立而不和,必然相互争斗厮杀!” 两人一同走入安邑县城,街道上除了兵卒外,连一个百姓也无…… “叔父一死,名下将领必乱,三叔和大公子都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局面,能控制住局面的只有咱们。” “大兄说的是,能够压得住牛辅、徐荣他们的,只有咱们!” “所以啊……咱在雒阳时,就已经与大公子说了清楚,若叔父一旦有了意外,三叔也好,大公子也罢,若他们控制不住局面,咱就要成为凉州军的统领。” 听到这话语,董厚精神大振,他最怕的就是大兄对董家太过死忠。见他表情,董虎就知道他的心意,知道这不只是一个人的心意,而是董部义从二十万兄弟共同的心意。 “依照咱的判断,来年二月份后,叔父必会迁都长安,一旦叔父进入长安后,咱就想让徐晃、嗣节、嗣义他们杀入汉中郡。” “汉中郡一旦夺下来,长安三辅的东南西北皆是我军,叔父活着时后,咱们无须理会,只需要以雒阳八关向外开疆拓土,若叔父出了意外,三叔、大公子控制不住各军后,咱们就顺势拿下长安三辅,被咱们围困着的长安三辅,想要抵抗基本上不可能。” 董虎笑道:“只要叔父走入长安内,长安就是咱们的,无非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情,所以呢……你和兄弟们不能将叔父当成敌人,咱们的敌人是谁?” “是中原各诸侯!” “包括幽州在内,长江以北应该有三千万人,可咱们又有多少倾力支持的百姓?即便算上不可靠的河东郡、长安三辅、河南尹、弘农郡也才四百万!” 董厚默默点头道:“大兄说的是,凉并百姓可以相信,其他地方的百姓不可信,需要数年治理方可。” 董虎叹气道:“咱们自己境内的百姓需要数年治理才能归心,外面的各州郡百姓呢?又需要多长时间征服?” “与匈奴人、鲜卑人一样的情形,朝廷不管咱们,咱们没必要刺激朝廷,等咱们拿下了中原各州,到处都是咱们的地盘,你我就算改朝换代,成为开国功臣也算不得什么。” 董厚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咱听大兄的,哪个敢胡言乱语,哪个敢背叛大兄,咱就砍他头颅!” “呵呵……” 董虎笑道:“兄弟们又不憨不傻的,想来是不会有人反叛的,但世家豪门的强大是你我无法想象的,咱们不怕正面一战,就怕他们私下里与咱使阴招,所以咱弄了个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咱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你和赤最适合主持锦衣卫密探,只是赤无法走的开,咱想让你督管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是三丫,但这只是暂时的,是为了增加锦衣卫的权威,南镇抚司长使幺娃、北镇抚司长使董箭在探查经验上都差了些,咱想让你接替幺娃,一两年后,你来接任指挥使位置。” “但你也当知道,锦衣卫是密探,不仅要对敌人侦探军情机密,同时也刺探自己人有无反叛,是极为得罪人的事情,对你日后的名声不好,所以咱有些犹豫,你必须考虑清楚。” 董厚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 “忠诚即吾荣耀!” “厚愿意为大兄赴汤蹈火!” 正文 第475章 三个强硬条件 在任氏阿娘离开后,董虎几乎就成了个孤儿,三四岁时就撅腚在野外挖坑设置险境,也是那个时候,他与董赤、董厚结成了兄弟。 董赤、董厚的年纪比董虎年长一些,但董虎的身体里藏着个成熟灵魂,在智力上, 他绝对碾压两人,也成了两人的头领、大兄,组成了狩猎三人小组。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董虎都需要依靠狩猎来生活,直至在野外被野狼重伤后,他才成了肉铺、羊杂汤的小掌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下面的乞儿兄弟越来越多, 也不得不成了贩盐的驼子…… 但不管怎么说, 董赤、董厚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同时也因两人掌管着斥候营而更为适合做密探事情。 兄弟两人从入城之后就一直说着什么,具体说了哪些事情,其他人也不甚清楚,第二日时,董厚送来一摞报表,都是河东郡各县的田地、人口、库中钱粮……事情,最为重要的是河东郡的铜矿、盐田产出情况,除了这些账册、报表外,董厚也将自己的日常记事本送上,是一年来的每日所做事情的记录,而这是每一个总管级别的人必须做的事情,除了这些,官方正式档案也绝对不能少了。 一大堆账册全都扔给蔡琰、刘辩,小董白的年纪还是小了些,需要待在身边时时教导,正如他与董瑁所说的, 儿媳能干些,就算儿子是个废物,败家也能少败些不是? 蔡琰在北地郡时就见识过董部义从的简洁方便的报表样式,与阮瑀一样聪慧的她也早早学会了如何加减运算,连董部义从使用的算盘也会使用,刘辩就差了太多,啥都不会,还不如十岁的小董白知道得多呢。 账册什么的扔给两个小从事,算是锻炼锻炼他们,董虎更为在意的是董厚的流水账记事本,虽然枯燥无味,却也能从上面知道些河东郡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了,记事本是很容易造假的,只是他不相信自己兄弟会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没必要,无论做得好还是差了些,他都不会太过苛责,顶多将人寻来, 告诉他们该怎么去做, 如何入手,或是需要注意哪些事情。 无论好坏,董虎都不会对下面兄弟太过苛责,做事经验不足,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失误,重要的是发现失误并加以改正,与其让不可控的世家子做主官,他更愿意相信虽有不足却可信的兄弟。 河东郡对董虎太过重要了,不仅仅是河东郡的人口,更重要的是这里有盐田、铜矿,垣曲、汾阳、新绛、曲沃、翼城、闻喜、谢县、平陆、夏县、广昌都有铜矿,是大汉朝极为重要的铜钱来源地,而他最挠头的就是铜钱的不足。 账册扔给两个小从事后,他就想跑到府库里看一下,可还没等他走出府院呢,河东卫家就带着一帮老人堵门,一副要找麻烦的样子。 “哼!” 董虎心下冷哼,面上却无太大异样,一群老人抱拳躬身,他也同样还了一礼。 “诸位前来可是有事?” 董虎就站在门外,连让人进入院内都无,也让一群名望老人阴沉着脸不悦,一年轻人突然上前,冷脸抱了一拳。 “卫家卫觊,敢问将军,我河东皆是朝廷忠良之人,将军因何大肆构陷我河东百姓?” “构陷?” 董虎没有理会卫觊,一脸笑意走到一老者身前,微倾着身子在老人耳边低语。 “本将军就是构陷了,你们卫家又能如何?真当咱不敢将卫家老小全都剁去手指为奴?” “你……” “长者真以为咱不敢前往卫家吗?” 董虎冷冷俯视着仅有胸口高的老人,过了好一会,老人才默默抱拳低头。 “是……是我卫家孟浪了。” “叔父你……” “闭嘴!” 满脸老人斑老人刚开口,卫觊大急,但却被老人冷脸喝止,一干人全都神色大变。 “呵呵……” 董虎退开了些,看向一二十个老人,笑道:“河东郡与太原郡相邻,诸位想来是知道咱在太原郡的所作所为,咱不想杀人,但你们却在逼迫着咱举刀动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咱的兵没有钱粮供养,因为你们占据了太多的田地、人丁,咱的兵卒没有足够的赋税,没有足够的钱粮供养!” 府门口发生了意外,董重率先带着三千重甲骑轰隆隆奔来,面对一堆账册正挠头的蔡琰、刘辩也急匆匆跑了出来查看,很短时间内,太守府门前围满了人群,十余个老人面色苍白…… 董虎双腿微分站在所有人面前,冷冷看着一二十人。 “天下不安,作乱之人此起彼伏,河东郡暂时划入战时军管区,所有田地都归属太守府名下,依照各县人丁进行均分田地……当然了,你们各家族可以保住名下田地,咱也可以不触动你们的一寸田地。” 话语说出,十余人顿时一阵骚动,卫家族长犹豫上前。 “小人卫璨,将军话语可是真的?” “咱吐口唾沫能砸个坑!但是!凉州各家族应允了什么,河东郡各家族也必须应允!” 董虎说道:“第一,田地佃租不得超过三成;第二田地不得荒芜,若非天灾人祸或休田养肥之时,田地荒芜一年,按照荒芜田地的五成产出处罚,之后每荒芜一年增加一成处罚;第三,每五顷田地须供养一名全副武装兵卒。” “只要你们答应了咱的三个条件,咱就承认你们各家拥有的田地所有权,否则……别怪咱冷血无情!” 三个条件一出,十余人面色狂变…… “你这是枉顾朝廷法度!” 年轻气盛的卫觊大怒,董重阴沉着脸就要一锤砸死了他,董虎却摆了摆手,脸上突然露出不屑讥讽。 “你若不服气,可以去雒阳告咱的状啊!” 谷徭 “你……” “砰!” 董虎一脚将人踹出数步,吓得他人慌忙闪开…… “哼!” 董虎一脚踩在卫觊胸口上,尽管八尺青年奋力挣扎,又如何能够挣脱胸口上的力道? “都是朝廷仁德忠臣,都是仁德爱民忠臣,佃租最高不超过三成,是否是还利于民?是否是仁德之举?” “民以农为本,国以农为稳!” “天旱水涝,兵灾人祸,田地三年两耕休养,咱可以承认这种无法抗拒的荒种,但咱不承认他人刻意荒废田地——” 董虎暴怒,脚下骤然发力,卫觊脸颊瞬间爬满粗大血管,涨红着脸显得狰狞可怖…… “哼!” “占有最好的田地却刻意荒种,刻意囤粮惜售,犹若刻意杀人,此大罪!” “刻意杀人者,死!咱只是对刻意荒废田地的行为进行罚没钱粮处罚已经是仁德,还敢与咱叽叽歪歪,咱不介意双手染满鲜血!” “哼!” “五顷田,五百亩,三成佃租四百五十石,可否供养得起一名兵卒——” “普通百姓都要纳税供养兵卒,你们凭什么就要免于纳税供养——” “就因为你们田地多吗——” 董虎暴怒,无数兵卒全都轰然拔刀…… “哼!” 董虎差点没把卫觊踩死,过了好一会才冷漠抬起脚,冷脸站到所有人面前。 “老子不管你们怎么想,也不管你们家族有着怎样的功勋、荣耀,只要咱和咱的兄弟待在河东郡一日,你们就必须遵守咱定下的规矩!” “要么你们答应咱的三个条件,要么老子就没收你们的田地,你们若是不服可以前往雒阳向陛下弹劾,甚至可以举兵反叛,咱的兄弟就不怕你们谋反作乱!” “哼!” 董虎冷哼,向着伸脑袋的刘辩招手。 “刘辩!” 刘辩没想到他会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先是后退了一步,这才低头上前,见他如此,即便是蔡琰也是暗自摇头,更别提他人了。 “从今日起,你就暂代河东郡太守,十日……十日内必须将咱今日的三个条件抄写一千份,河东郡各县、各村寨都要张贴,百姓不识字……给咱抓人,前往各县、各村寨给咱解释清楚!” 刘辩一阵呆愣,其余人也是惊愕不已,反倒是太守董厚面无异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听令!” 董虎一声怒喝,刘辩一个哆嗦,忙学着他人抱拳。 “诺!” 董虎知道刘辩的性子,对此也不多言,下一刻又看向董厚。 “董厚。” 董厚想也未想,大步上前。 “立即让人前往各县、各村寨,给你一个月时间,每个县给咱抓捕二十个老人,十名富户十名无田贫户,各村寨减半,咱要在安邑县内投票!” “抓人要避免相互串供,要避免富户威胁贫户,与此同时,要另有他人向各县、各村寨解释清楚,不要引起误会和恐慌,告诉他们,咱需要所有河东郡百姓来决定河东郡的未来。” 董厚郑重抱拳。 “诺!” 董虎冷脸站在十余老者面前。 “哼!” “你们是河东郡名门望族,今日咱就要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代表了河东郡几十万百姓的意志,若几十万百姓真的愿意向你们缴纳五六七八成佃租,咱可以保证一切照旧!” “可若河东郡百姓就愿意不超过三成佃租……你们若敢违背百姓意愿,若敢造反,那就别怪咱抄了你们的家,抢光你们家中的钱粮,把你们一家老少全部变成军中奴隶!” 正文 第476章 各家族的应对和董虎的封城 卫家厅堂内坐满了人,老老少少近百,可诡异的是无一人开口…… “我早就说过,那该死的临洮小儿是头饿狼,你们偏偏不信,现在怎么办?” 身披甲胄的卫固猛然站起,范先见他如此, 心下一阵烦躁恼怒。 “早就说过……早就说过有个屁用!那该死的混蛋在广宗城下就说过上中下造反之事,可那又如何?朝廷不出兵将那混蛋剿灭,咱们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打得过城外兵马?” 卫固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那该死的混蛋是在撅咱们各家族的根!” …… 在白波军造反时,卫固、卫觊、范先三员小将就曾征募了数万兵马,在董厚领两万兵马杀到安邑县城下时,也是三人领着临时征募的万人死守城头,可随着河东郡各县连番沦陷后, 在朝廷任命董厚为河东郡太守后,死守的安邑县也不得不打开城门。 卫家、范家是河东郡大族, 可再如何的大族,面对干趴下了几十万匈奴人的董部义从时也是有心无力,厅堂内也再一次陷入让人压抑的沉默。 “诸位……”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卫家家主身上,卫璨心下一阵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诸位都已经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那董卓显然是篡逆之人,天下忠贞臣子定然不满其所作所为,然今日贼人势大,我等纵然奋力一拼也只是徒死尔。” 听着他这么说,厅堂内不少人唉声叹气,仅城外军营内就有一两万兵马,而且雒阳前来的兵马还在持续增加,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有多少如狼似虎兵卒。 一想到城外残暴兵卒,卫璨心下就是一阵厌恶、无奈…… “与贼拼死一战……除了枉送儿郎性命外,毫无任何意义!所以……各家须立即遣人前往各县,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可以, 只要能堵住那临洮小儿的嘴就行。” “那小儿言三成佃租……老夫以为,咱们可以私下里与佃户两成, 待各家过了今日劫难再说。” 当卫璨开口“两成”时,厅堂内不少人就有些骚动不满,直至听到最后面一句,所有人才默默点头,今日应允两成,明日恢复原有的七八成佃租就是了。 “临洮小儿是一头吃人虓虎,若不能尽快铲除掉,必然为祸天下!” “各家都有数百近千族人,三成佃租……三成佃租又如何可养活各家各户?天下忠贞臣子又岂能愿意此等虎狼为恶天下?各家当遣人前往雒阳,当让全天下共伐此等恶徒……” 就在众人精神振奋欲要赞同时,一家仆惊慌失措奔入,门欠太高,一时慌乱竟一头栽倒滚入厅堂内,众人轰然站起。 “不好了……老太爷不好了……那些……那些该死的羌人堵着了咱们家院……”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卫璨差点没一头栽倒,一群人慌乱,架着他轰隆隆跑到家门口,正如家仆所说, 正有一小队人堵在门外。 按照董部义从的编制, 一个小队五十人,领头的小队长个头不是很高,脑门上的“奴”字证明着他是地地道道的太原郡人。 大门轰然打开,张宾整理了下衣甲,按刀大步上前,一脸的冷漠抱拳。 “奉将军令,城内刚刚窜入百十个白波贼,将军担心各家被贼人劫掠,特令我等前来保护卫家府邸。” “将军令,卫家每日出府者不得超过五人,日暮不归者,举家皆有与贼密谋作乱之嫌!” “将军言,军民一家亲,我等前来保护卫家,卫家当供应每日用度,当提供居所居住,若卫家不愿一家亲……那就是对我军有诸多怨气,由怨而恨,由恨而反,实乃作乱贼人之流!” 小队长张宾大声说着,五十名兄弟全都拔出了刀子,好像就等卫家恼怒反对,兄弟们也好杀入卫府狠狠抢上一票呢,气的卫家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们……” “卫老太爷,你们卫家真的要谋反作乱吗?” 张宾上前,用着刀柄点着老人胸口…… “卫家是不是反贼?” “是不是?” …… “来人——” 张宾大怒,卫璨猛然高喝。 谷瘌 “不是——” “我卫家忠贞大汉朝几百年了——” …… “呵呵……” 张宾突然笑了,用着刀柄点着卫璨胸口。 “将军说了,将军敬重卫家,敬重的是长平烈侯,不是你卫老太爷,若想让将军敬重,就要做出让人敬重的事情来。” “七八成佃租……” “也好意思开口仁德、忠良?” 张宾一脸的不屑,两年前,他只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破落户,没人会为他这样的多看哪怕一眼,也从未想过匈奴人会有抓住他的一日,更没想到过脑门上有一个永久的耻辱…… 原以为,这辈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与屈辱中,当匈奴人驱赶着他与无数举着大盾的董部义从拼命时,就想着……或许这么死了也挺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懦弱地与他人一起逃了,更加没想到自己会成了虎娃大王的兵! 想着自己娶了个女人,想着自己的女人挺着大肚子送自己出征,想着家中种出的棉疙瘩…… “呵呵……” 张宾笑了,突然发觉面前一群人特搞笑,整日说着自己的如何仁德爱民,家中佃户却衣衫褴褛,如同曾经一文不名的他。 “呵呵……” “卫老太爷,将军说了,给你们一个公平的机会,你们若老老实实依照规矩办事,将军也依照公平公正规矩办事,可你们若想耍花招,将我董部义从上上下下二十万兄弟当成傻子……” “你们卫家承受不住二十万兄弟们的怒火!” 话语说罢,张宾也不理会一群怒目相视的人,转身走下石阶,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所畏惧。 “半个时辰。” “卫家必须在半个时辰为我等准备好屋舍,否则就别怪兄弟们惊吓了夫人小姐。” “哼!” 张宾不理会卫家众人,走到一名兄弟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自顾自带着十余人离去,他们最少要在卫家居住一个月,有些随身衣物、被褥什么的都要运送过来。 并州、河东郡都不是丝绸的量产区,想要用丝絮填充被褥……即便是大家族也是少之又少,与其使用卫家的被褥,张宾更愿意兄弟们铺盖自己的棉花被褥。 自中平二年时,雁门郡就开始种植棉花,不仅一开始时产量少,关键是没人会弹棉花,没人会用棉花织布,直至苦娃带着些妇人绕行几千里寻夫后,雁门郡才开始了织布。 用木弓弹棉花较为容易,只需要看一遍就会,无非是一开始不熟练,效率差了些,而织布就要麻烦些,不是这个时代的百姓不会织布,而是因为百姓的思维定格了,蚕丝纤维、麻纤维较长,百姓就会织布,棉花疙瘩若不搓成线,百姓就不会织布,也没想过棉花搓线事情。 只要将棉花变成棉线,百姓就会织出粗布,无非是质量好孬的问题,可再差也是布匹不是?做被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比不了丝绸,却比较硬地麻布被面柔和了太多,棉被也比不怎么保暖的整张羊皮被褥暖和得太多。 拿下太原郡、上党郡的时间太短,两郡才种植了一季棉花,即便雁门郡派出了一些妇人在太原郡各县教授纺线织布,工匠也不可能做出多少纺车来,但可以将棉疙瘩弹成松软的棉花,太原郡、上党郡寻常百姓想弄一床棉被是很困难,只能由雁门郡提供素布,由军中妇人为自家男人做一套行军被褥、保暖棉衣。 张宾带着人离去,卫家府门外虽然仅有三十余人,卫家就算有数百家丁兵勇也绝对不敢动手,除非卫家想老幼死了个精光。 一群人无奈,最后又重新回到厅堂,而这一次,即便是卫璨也一语不言,各家都被兵卒看押了起来,想要出城更是千难万难…… “老太爷,现在怎么办?” 卫固再也没了之前的激愤,卫璨看向所有人,希望有人能够拿出个法子,最后却一脸失望轻叹,就在这时,卫觊猛然站起。 “老太爷,或许也只有通过那克夫……那蔡家女了!” 众人一愣,人群中十余老者全都莫名相视,卫觊嘴里的“克夫蔡家女”不是别人,正是小文姬蔡琰,嫁给了卫仲道没一两个月呢,卫仲道就咯血一命呜呼。 是不是“克夫”什么的,别人不知道,厅堂内的一干人能不知道吗?咯血病是一日两日的病?但卫家是河东大族,卫家开口“克夫”话语,他人也不愿得罪,反正又不是自家人受辱,他人才不愿意得罪呢。 董虎没有询问蔡邕、蔡琰这些事情,就如他没开口询问过刘月、刘妍下嫁匈奴人详情,对于他来说,这些屁事都是他人心脏上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可以冷漠不理不问,却不可以伸手去撕扯。 不询问,但不代表他不能猜测出一二来,蔡邕是大名士,卫家也是河东大族,双方都是要脸的人家,就算蔡邕成了个寡妇,若无必要,蔡老头也绝对不会做出接回亲闺女的事情来,可一旦蔡老头做了出来,那就一定是卫家做了什么激怒老好人的事情。 有些事情不需要细究,只要正常推理一下也能看出些端倪,蔡琰没有离开卫家,无论董虎愿不愿意都要给个面子,可蔡老头都不要脸面接回了闺女,而且他才刚进入安邑县一日,卫家就带着一群人跑来堵门示威,那他还哪里忍得了? 正文 第477章 曹操的兴奋 一群家伙还想跑去雒阳告状,他们又哪里知道雒阳更加残酷,无数兵卒冲入各家,短短十日间,雒阳狱人满为患,比党锢时还要残酷,每一日被活活打死的不知多少, 无论是不是阉党,在酷刑拷打下,一家家富户也成了阉党中一员。 阉党一律砍头示众,妇人全部充军为奴,或许是董瑁心软了,在董卓下令手下将领们动手时,他亲自从河南县跑到雒阳相国府劝谏, 希望可以免去未成年孩童的罪责, 仅此一事,董卓在后来的一个月里陆陆续续送入河南县过万男女幼童,一时间,整个河南尹各县大恐,若非正值最严寒季节,以及董卓担心供养自己的百姓逃了个干净而堵住雒阳八关,逃亡者必是无数! 因为董虎的介入,董卓比另一个车轮下的他提前做出了迁都的准备,所做的罪孽也更加酷烈,徐荣在前往敖仓时,过万雒阳营在进入荥阳、卷县、原武、阳武、中牟、苑陵、新郑、密县、京县九县后大肆抢掠,徐荣甚至亲领五千步骑过境抢了些陈留郡富户,河内太守王匡大惊, 亲领五千兵卒屯兵广武城,这才迫使进入陈留郡境内的徐荣回军救援,在十一月底时,屯兵敖仓与五千河内军对峙。 双方兵力相当,但双方好像都没有开战的意愿,王匡的兵力不足, 徐荣的目的不是击败王匡,而是收拢九县富户钱粮,这个时候天气严寒,不是强行驱逐百姓迁都时候,只能尽可能的收拢百姓的马车,将各县府库内钱粮、富户钱粮运往雒阳。 雒阳人丁百万,不是说雒阳城内人丁百万,而是整个河南尹所属二十一城的人丁,而河内郡有十八城八十万人丁,双方战争潜力相差不大,只不过此时正值冬季,董卓动手的太过突然,河内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没有任何准备,想要大肆征募兵卒抵挡却没有太好法子,但王匡领五千兵马越过黄河驻扎在广武城,也迫使着徐荣与之对峙,一日三惊的陈留郡也稍微安定了些。 在董卓遣兵封锁了雒阳八关后,八关内富户想要逃离很难, 但虎牢关以东九县, 尤其是临近兖州的原武、阳武、中牟、开封, 以及临近豫州的密县、新郑、苑陵,这些县城内富户却可以紧急逃离,可即便他们逃离了,家中的钱粮却难以大量带走。 正值寒冬腊月时,临近雒阳的兖州陈留郡、豫州颍川郡、河内郡、荆州南阳郡齐齐大乱,正在己吾城招募兵马的曹操大惊,在十二月时,尚未等到他人联合出兵回音,在许褚、曹仁、曹纯、曹洪、曹劭、夏侯惇、夏侯渊从家乡征募了五千兵马后,义无反顾领兵北上陈留,只是曹操还未急行军跑到陈留呢,徐荣就已经领兵返回荥阳,已经屯兵敖仓与河内军对峙。 徐荣退兵,陈留郡的危急顿减,就算曹操想要与王匡夹击徐荣,徐荣所领雒阳营一万五千兵马也占据绝对优势,曹操也只能停下脚步,等待各路大军前来会合…… “主公。” 曹操正低头想着事情呢,没料到许褚会突然开口,不由转头去看。 “怎么了?” 许褚看了眼另一侧的高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背插双戟的典韦。看了一眼典韦后,许褚这才挠头不解开口。 “开封与咱们仅有五十里距离,凉州崽子也仅有千余,咱们为什么不去打他们啊?” 许褚话语问出,不等他人开口呢,与曹操并行的曹仁率先开了口。 “那徐荣是董卓老贼手下悍将,手中一共有万五兵马,开封内虽然仅有千余凉州兵,可咱们一旦攻打,那徐荣肯定会调集一万兵马来与咱们拼命,他人还没募兵前来陈留呢,咱们的兵马却折损了个干净,日后谁还看得起主公?” 曹操暗自点头,开封城内正在搜刮钱粮的兵马虽然仅有千余人,越过虎牢关的雒阳营却有一万五千兵马,而这些都是美阳精锐汉兵,想要与这样的精锐厮杀,要么战力持平,要么兵力占据优势,而曹操的五千兵马都不占据任何优势。 见他人认同曹仁话语,曹操也不由笑了。 “正如子孝所说,咱们兵马不足,若咱们的兵马是五千凉州骑,自可与敌一战,可咱们是五千步卒,虽然开封距离咱们仅有五十里,可若被贼人察觉到了咱们,想要追上他们并不容易,一追一逃,兴许要追上百里,若那徐荣此时突然杀出,又当如何?” “我军人困马乏,一旦被那徐荣伏击,咱们可能都得死在贼人手中,而这只是双方交战的结果,还有就是咱们没有准备好,此时正值寒冬之时,咱们没有战败还罢,一旦战败,王匡很可能会畏惧退回河内,天下义士畏惧凉州军而不敢共举大事。” 夏侯惇点头道:“主公说的是,我军聚在陈留,王太守过河进入广武城,虽未交战,然我军已经隐隐压住了那徐荣一头,已经让他首尾难顾,我军只需静静等待各路兵马前来汇合。” 众人暗自点头,就在这时,一人从太守府走出,见到是谁时,曹操忙从马匹上跳了下来,一干将领也纷纷翻身下马,与曹操一样抱拳与来人见礼。 “卫兄。” “孟德。” …… 与党锢时期一样,曹操逃出了雒阳后,没有直接逃回沛国谯县,而是逃入陈留郡太守张邈治下己吾县,继而在陈留卫兹的钱粮支持下征募到了五千兵马。 曹操征募的五千兵马并不是一帆风顺,卫兹可以支持他钱粮,但曹胖子并不是己吾县人,他没有足够的人望在当地征募到五千兵马,只能尽散家财让人回老家征募,曹仁、曹纯、曹洪、曹劭、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也确实不负众望,很短时间内就征募到了五千兵马。 兵是曹操的兵,钱粮供应却需要陈留卫家的资助,两人见面也极为热情,只是卫兹好像有些事情,一阵寒暄后…… “孟德可是听了雒阳送来的消息?” 话语没头没尾的,曹操一时没明白,见他如此,卫兹叹气一声,说起自己刚得知的消息。 “想不到那临洮小儿如此阴狠……” “啥——” 谷蹏 曹操大惊,声音骤然拔高数个等级,忙一把拉住卫兹手臂,一脸的急切、担忧。 “子许可是听说了什么?可是那虎娃要领兵前来?” 卫兹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知道“董虎”也是从他人嘴里得知的,但他还是有些诧异曹操的紧张,犹豫了片刻…… “那临洮小儿极为阴险,前些日咱们只是知道董家女入宫为妃,却不知此等计策竟然是那小儿所为,不仅如此,太傅传来消息,说是那小儿仅用了半日就说服了太后、陛下……” 卫兹将刚刚得知的消息与一脸愕然的曹操说了一遍,叹气道:“那小儿不知是如何说服的太后、陛下自愿退位,更是轻易说服了董卓,不仅太后、陛下离开了永安宫,那小儿更是征募了陛下为从事。” 听到这话语,曹操顿感头疼,他能从卫兹话语里听出皇帝刘辩自愿退位意味着什么,至于那小子征募刘辩为从事……对于那小子来说,这算是个事儿? 别人不信,曹操是极为相信的,那小子能征募屁大的小庞统为从事,能将精锐兵马扔给小公主刘妍,而且还不止一次,那还有啥不能的? 就在这时,许褚突然冷哼道:“那个虎娃最是狡猾,肯定是用刀子逼迫的皇帝退位!” 曹仁、夏侯惇等人齐齐点头,他们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董卓是如何废帝的,可他们当日却都在雒阳,对许褚的话语不会有任何怀疑,不仅是他们,就是卫兹也默默点头。 “董贼之为天下皆知,想来是那小儿逼迫的陛下退位,此事还不算太过阴损,而是……而是那小儿竟与他人言迁都长安……” “嗯?” 曹操一愣,再次抓着卫兹手臂询问。 “子许,董贼要迁都长安?” 卫兹一声长叹,一脸苦涩将得知的消息说了一遍…… “那小儿当众言我等来年必反,言我等会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围攻雒阳,所以……那徐荣才在此时前来我陈留郡搜刮钱粮……” “呵呵……哈哈……” 曹操先是一阵呆愣,继而又仰天大笑。 “哈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卫兹一阵呆愣,不解拉住他手臂。 “董贼若是迁都,百姓又岂能轻易舍弃家小?董贼必会做出无数天怒人怨来,孟德你……你怎么还能笑出来?” “呵呵……” 曹操一脸笑呵呵拉住卫兹手臂,笑道:“子许良善不愿百姓遭苦,一时间未能细想,那董贼若不是畏惧天下义士共伐之,又岂能愿意迁都长安?” “呵呵……” “迁都……” “其一,迁都必会造成民心怨气深重、军心动荡、百官不满;其二董贼畏惧,天下义士岂不人心振奋、奋勇杀贼?” “有此两点,那董贼岂不是自寻死路?” 卫兹一愣,许褚、曹仁等人全都一脸振奋连点头颅…… “主公所言不错!” 正文 第478章 弹劾董虎僭越之罪 “陛下有旨——” “赐相国剑履上殿,赞拜不名——” 刚刚进入崇德殿的一干大臣齐齐回头,可不正见到黑着张老脸的董卓和一大波披甲将领? “相国觐见——” …… 董卓手按着大砍刀大踏步走上大殿,无论心下如何作想,大臣们也都齐齐弯身致敬,直至董卓走上高台,坐在特设的位子后, 他人才直起身体,而董旻、牛辅、董璜等人齐齐站在左侧。 “今天可有事要奏?” 董卓也不搭理刘协,直接开口询问,下面的大臣一个个低头相视…… “老臣有事要奏!” 司徒王允走出,董卓的双眼不由微眯了下,最近一段时间里全都是坏消息, 河内郡太守王匡亲领五千兵马与徐荣对峙, 逃跑了的曹操领五千兵马跑到陈留,即便董卓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陈留郡太守张邈老儿是要与他干仗了,这些还都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袁绍那小子,不仅自命车骑将军,还给曹操封了个“奋武将军”名号,可是把他气了个半死,也愈发确信董虎的话语。 “哼!” 一见王允走了出来,董卓本能的就是冷哼不悦,以为王允又要阻止迁都,或是为那些富户喊冤什么的。 “王司徒,你是不是又要为那些反贼喊冤啊?” 董卓按刀站起,王允忙向有些不安的刘协行了一礼,这才向董卓抱拳。 “相国想差了,王某……王某今日要弹劾征西将军僭越之罪。” “嗯?” 董卓愣了下,本以为王允老儿又要找自己麻烦,一听是这老小子要寻虎娃的麻烦,顿时来了兴趣。 “虎娃?” “虎娃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浑事?” “……” 一众凉州将领全都无语, 但王允今日没弹劾他们任何一人, 反而弹劾跑到河东郡了的董虎,全面面相觑,一个个的也不开口,全都看向抱拳的王允…… “回相国,征西将军不仅在河东郡肆意抓捕富户,侵夺百姓民田,更是无朝廷旨意擅自私令解渎亭侯暂代河东郡太守一职。” 董卓眨了眨眼,又一拍肚皮,他还当王允要弹劾浑小子什么事情呢,一听是这件屁事,顿时就失去了兴致。 “咱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事情……” 说着,董卓走下台阶来到王允身前,又莫名的突然皱起眉头。 “虎娃在凉州时,就觉得他人的佃租太高了,要让富户的佃租不得高过三成,但在雁门郡屯田与凉州屯田不同, 具体原因呢……虎娃觉得并州还有鲜卑人没有干掉, 并州人丁又少,需要常年维持数万精锐边军,这才在并州实施军管。” “并州是军管区,而凉州贼被虎娃干掉了,韩遂、马腾两个反贼也被他赶入了益州,凉州没了贼人或是外敌威胁,凉州这才不再实行军管,兵卒的供养不以贫苦百姓供养,而是以他人耕种的田地供养,以‘五百亩’田为准,不是以耕种的佃户为准,而是田地是谁的……” “田地是谁的,谁就要供养兵卒,十家共占有五百亩田也好,或是二十家占有,或者只有一家占有,那小子不管谁占有这些田地,只要达到五百亩田就要供养一名兵卒!” “虎娃说,我大汉朝有田七百三十万顷,以五百亩田养一卒计,可养一百三十万兵,可当下朝廷呢?竟然连十万兵马都养不活!” 董卓用着粗大手掌拍在消瘦肩膀上,低头凑到面色大变的王允面前。 “咱也是每每头疼虎娃的胡来,可他将这事儿砸在咱头上,咱还能说什么呢?” “五百亩田能不能养活一个兵卒?” “一百三十万兵马与十万兵马哪个更多?” “百姓无田耕种,缴纳不起算赋、更赋供养兵卒,那小子就不向这些穷人家讨要钱粮,只是向有田富户讨要,王司徒你说……咱是反对,还是不反对?” …… “呵呵……” 见王允不开口,董卓的脸却阴沉了下来了。 “虎娃在河东郡抓人,就是因为他要让人共同议定最高佃租不得超过三成的事情,让解渎亭侯暂代太守一职……那是因为虎娃与咱是一样的将领,手下都是一群混账小子,他担心一群浑小子吓住了百姓,这才让解渎亭侯主持此事。” “若百姓认为最高三成佃租太低了,只要超过七成百姓不赞同三成佃租屁事,虎娃就还依照各家族原有的样子……” “王司徒。” “咱有些疑惑不解,虎娃那小子在前往安邑时,半道遇到了蔡侍中,这才与蔡侍中一同前往华阴拜访弘农杨家,之后才前往的安邑,按照咱的计算,咱前日收到的信件,应该是那小子刚跑到安邑便让人送来的信件。” “可咱没有与他人观看信件,王司徒你是如何这么快知道虎娃在河东郡胡来的?” 董卓面色愈发阴沉,王允心下惊恐。 “相国……” “哼!” 董卓冷哼,转身走向自己特座,王允也默默退回座位,不敢再多言,心下却暗自心惊那个一直处于边缘的小儿算计。 大汉朝不缺敢打敢拼的兵卒,缺的是没有钱粮养活,土地一旦私有化,无论如何的政策,最后都会聚集在少数人手里,这是无解的问题,而一旦田地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对于农耕社会来说,这些少数人也就拥有了经济、政治话语权,他们就会想法设法将利益达到最大化。 利益达到最大化只有两个途径,向上面的朝廷少缴纳些钱粮,向下面尽可能的压榨更多的财富,而这么做的后果很明显,朝廷没有充足的赋税来应对各种危机,百姓也不能承受任何风险。 无论上面或下面,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一场巨大灾难。 从董卓的话语里,他人可以明显的看到董虎的做法,就是损害中间霸占田地的那一群人的利益,而这一群人正是崇德殿上的所有人,包括了董卓一系凉州新贵们! 董卓心下也是不愿董虎这么瞎整,自身就是临洮土豪,他能不知道浑小子这么胡来会得罪多少人吗?能不知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的道理吗? 可一想到“一百三十万与十万”的区别,他就又犹豫了,最后也只能权当没看见,浑小子愿意在凉并这么整,愿意在河东郡这么整,那也随他,反正只要不对自己这么整就行。 谷潈 与皇帝刘宏一样,董卓也没有太好法子约束董虎。 一刀砍了吧? 没有用! 董虎与大汉朝的将领不一样,即便砍了他,凉并二十万兵马也不会就此散去,更加不会听从他的,哪怕他是皇帝,二十万董部义从也不会听他的。 不理不会吧,浑小子有事没事就惹出一坨子让人头疼的事情来,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幸好浑小子还算听话。 董卓心下想着,浑小子就算浑了些,可做的事情却不能算是错了,可王允这么短时间就得知了河东郡的事情,这让黑着脸的胖子心生怀疑,怀疑王允是不是也能收到那些反贼的消息,是不是已经勾结了那些反贼? 下朝了,回到家中后,他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必须迁都!” “必须!” 董卓极为坚定说出,一干将领全都不明所以,迁都的事情不是早就确定下来了吗? “唉……” 董卓又苦笑叹息。 “虎娃精明能干,就是这性子……” 他人不明所以,好好的,怎么又提起跑去了河东郡的小子? 董旻犹豫道:“兄长说的是,虎娃确实精明,只是……只是那个三成佃租是不是不妥?既然五百亩养一卒没有问题,又何必去管他人如何收佃租事情?如此岂不是得罪了所有士人大族?” 董璜忙说道:“三叔说的是,如何收租是他人自己的事情,而且三成佃租也太少了些……去掉农具、耕牛、天旱水涝什么的,三成佃租还能剩下多少?一大家子又如何可活?” 董璜话语说出,即便是董卓自己也不由暗自点头,更别说其他人了。 “唉……” “虎娃就会混账胡来!叔颖,你与虎娃写封信,就说三成太少了,这会把所有人全都得罪死了,让那小子给咱定到五成。” 董旻忙点头道:“兄长说的是,稳妥些比较好。” 董卓默默点头,又一脸郑重看向所有人。 “虎娃说那些混蛋会造反,原本咱还有些怀疑,可现在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些混蛋全都在招兵买马!” “二月!” “二月必须迁都!” “牛辅。” 牛辅心下一阵哀叹,但却不敢稍有犹豫。 “孩儿在。” “三百万石粮准备好了没?” “还差……还差一些……” “砰!” 董卓大怒,指着牛辅大怒。 “还差一些……还差一些……” “这都一月了——” 牛辅心下哀叹不已,“扑通”跪倒在地。 “不是孩儿不用心,是……是所获粮食着实没这么多……” “砰!” 董卓大怒,拿着酒樽砸在牛辅头上,也幸好他戴着头盔,要不然一定会砸了他一个满面桃花开。 “混账——” “自己往家里塞金银怎么不说——” 董卓暴怒,牛辅哪里还敢继续辩解,其余将领全都低头不语,唯恐引火烧身…… “哼!” “叔颖,从今日起,你接手西园八营……” “岳父……” “闭嘴——” 董卓暴怒猛然站起,腰间大砍刀都拔了出来,吓得牛辅跌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给老子滚回长安——” “还做你的京兆尹——” …… “哼!” “叔颖接手西园八营,樊稠、张济与牛辅一同回返长安,除去虎娃两个养子所领兵马外,你们接手长安营兵马!” “牛辅为主,樊稠、张济为辅,长安三辅必须在你们手中!” …… 正文 第479章 必须付出的代价 董虎对长安三辅进行了一些控制,除了控制长安营外,对各县城的控制只是保证一下治安不乱,并未与凉州、河东郡那样更进一步触动各大家族利益。 将美阳数万汉兵打乱重组,清理掉原有的各级将领,看似控制,但谁都知道这种控制的时间太短, 想要改造已经蜕变成了**的汉兵是不可能的,就如徐荣领着一万五千雒阳营,在公然抢掠富户情形下,下手比西园八营还黑,好像要一次性吃了个肚儿圆似的,即便不是富户也一样在抢掠的名单中。 时间太短, 想要彻底改造是不可能的,但他毕竟控制了一段时间, 也定然会在这些兵卒身上烙下一些印记, 日后与美阳汉兵对峙,发生冲突的时候,能够轻易将数万兵马控制住,而这才是董虎的真正目的。 长安三辅没有更进一步触动各大家族的利益,那是因为他很清楚,无论如何的改造,在董卓迁都长安后,一切都会被彻底推翻掉,他能够通过利益来说服董卓一系,可若他的改制影响到了这些人的利益,也一定不被认可,更何况,得罪各大家族的事情本身就是往自己身上涂抹泥巴,本就是出力不得好的事情,与其被无数人大骂,最后还要被董卓一系推翻掉,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只需要保证长安三辅不乱即可。 董虎不愿意太过触动长安三辅内各家族利益, 那是因为他很清楚董卓一定会迁都,河东郡就不同了,河东郡在长安三辅的外围,迁都之后,只需要堵住潼关,董卓就能在长安三辅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才不会去管河东郡的事情呢! 对于一个年老的王狮来说,掌控天下是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可一旦发现天下局势失控,已经没了几十年精力平定天下乱局,年老的狮王就会变得得过且过,期望值就会潜意识降格了一个等级,就会后退一步守住长安三辅,若长安三辅情况也不是很好,就会再退一步,死守郿坞…… 不是狮王没了雄心壮志,而是狮王真的老了,已经没了可以纵横天下的几十年…… 看着三个婆娘各自怀抱着个孩儿, 董虎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也老了, 才二十五六的他竟然已经有了四儿三女! 从三丫怀里抱过刚满月没多久的四子,嘴里却对一脸得意的三丫不满埋怨。 “正值天冷之时,自己前来河东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孩儿跟着遭罪,你可真行!” 三丫才不在乎他的埋怨不满呢,大丫的儿子已经六七岁了,苦娃更是一连生了两儿一女,这让她一直都有种莫名的危机、自卑感,直至生下了儿子,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董虎对生儿生女没有太大的执着,只要是自己的孩儿就行,可一想到自己竟然有了七个儿女,心下就苦笑连连,妥妥的超生游击队,这要是放在后世,还不知会被骂成什么呢,或许会有更多人露出怜悯、自求多福目光也不一定。 可这是大汉朝,是即将死伤无数的乱世…… “凉州可还稳妥?” 一家老小不顾严寒、路途颠簸前来,就是不问也知道凉州无大碍,可他还是问了出来,若不能得到肯定答案,心下总觉得不安。 三丫“吧唧”亲了下儿子的小脸颊,笑道:“大老爷放心吧,凉州比预想的还要好呢,就是将士们拿到咱家发放的纸钱,虽然有些人还是会第一时间去钱庄里兑换铜钱,可也有不立即兑换的,各县的店铺生意也挺好的,尤其是咱家的酒楼、酒肆!” 听着她这么说,董虎不由露出些苦笑,边地人最是好酒,酒水生意能不好么? 将四儿还给他娘后,又将两个襁褓里的闺女认认真真看过,心下却感慨万分,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七个儿女,七个儿女出生时,他却不能亲自待在身边照顾…… 大丫比她们都要心细些,看着他默默亲吻女儿,就知道他心下在想着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他粗糙大手,眼中更显得温柔…… “三妹说的没错,凉州比咱们预想的要好的多,夫君不用太过担心。” 董虎心下虽然担忧,却也知道大丫说的是对的,说道:“大乱等于大治,当百姓厌恶了战乱,全渴望过着‘三十亩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生活时,天下才会真正安定,才会太平盛世。” “凉州大乱初平,虽然还没过上热炕头的日子,但只要不乱,百姓总会过上好日子的,可你们也当知道,天下大乱已经开始了,叔父二三月迁都后,关中三辅也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动乱的雒阳,也一定会影响到凉州,所以咱们还不能放松警惕。” 大丫皱眉道:“叔父一旦迁都长安,东西南北都被咱们包裹了起来,如此之下也不能避免长安三辅大乱吗?” 谷蘁 董虎不可置否说道:“叔父无论迁都到了哪里,都一定会动乱的,有些是因为叔父以及那些将领的缘故,有些是皇帝和朝臣们的原因。” “乱是肯定要乱的,从叔父进入雒阳的那一刻就无可避免,也在那一刻……咱们就不能再像之前了,一个饥饿的长安三辅才是最为符合咱们的利益,才能让一些活不下去的汉民向西进入凉州,向北进入河套三郡、上郡、西河郡,边地汉民数量占据绝对优势,边地才更加安定。” 他也不顾三丫的噘嘴不满,帮苦娃将额前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这才看向大丫。 “万物有阴阳,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天下大乱并非都是坏的一面,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用战争来解决。”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董虎说道:“在咱击败了狼疯子,娶了苦娃后,咱家就算是有了个安乐窝了,在拿下了河湟谷地、拥有了数万董部义从和高原后路时,咱家就已经高枕无忧了,算是达到了谋己的要求,即保住自己性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对于叔父也好,对于朝廷也罢,只要咱们手握着董部义从二十万兵马,任谁想杀咱们都极为困难,因为咱一手带出来的董部义从与大汉朝的兵马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人就算砍了咱的脑袋,董部义从也不会山崩瓦解。” “谋人,指的是保住谋主的性命,咱算是叔父的谋臣,叔父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谋兵,指的是帮助谋主获得权利,兵马大权也好,财政或朝堂政治权利也罢,叔父也顺顺利利成了帝国相国。” “谋国,改朝换代,自立一国。” 大丫沉稳,苦娃听不懂,三丫却极为紧张,唯恐他帮助董卓做皇帝似的,一手抱着睡着了的儿子,一手抱着他手臂…… 董虎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吗?即便是军中将士,心下也更愿意他去争霸天下,而不是让董卓做皇帝,对于临洮一系将领们来说,自一开始时,他们就没有享受到董卓丁点好处,跟着董虎混事,反而个个水涨船高。 心下知道他们的心意,还是忍不住摇头苦笑。 “叔父他老了,即便改朝换代、自立一国也只是个笑话,原因很简单,叔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手下将领与太祖刘邦手下将领虽然有些差别,但性质差不多,若是叔父做了皇帝,就必须将那些将领全都弄死,只有如此才够稳妥。” “一者叔父年纪太大,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平定天下,即便占据半壁江山也不可能。二者要自立一国,就要让一定数量的文武大臣真正臣服,事实上呢?叔父在朝堂上没有丁点根基,能够成为上公相国也是因为手中兵马支撑起来的,一旦将那些将领全都杀了,军队崩塌了,叔父也就彻底完蛋了。三者是叔父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大公子腿脚不好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大公子至今也没有生下个儿子,而且大公子在军中没有太大威望,尤其是在叔父掌握的军队中没有威望,至于那董璜……董璜只是个纨绔子,比大公子还要不如。” “所以呢,叔父根本没有改朝换代的条件,即便咱家帮着叔父做到了,董家也一定落不到个好,最终取而代之的一定是咱家。” 听他这么说,三丫顿时眉开眼笑,看的他一阵好气,伸着手指狠狠戳了下她的额头。 “你若是个男人,顶多也就是个愚蠢的篡逆者!最后也一定落不到了个好,太短视!” “咱家自一开始时就算是叔父的臣子,篡逆、背叛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去做,这会给手下将领们做了一个很坏的榜样,会让下面的兄弟有样学样,所以呢,要改朝换代、自立一国也只能是咱们自己去做,而不应该是将叔父推上皇帝宝座后,咱们再反叛篡逆,那是极为愚蠢的事情。” 董虎摇头道:“叔父……或者说董家是没有条件称孤道寡的,叔父若能老死于床就已经算是老天怜悯了,而大汉朝也确实走到了尽头,原因什么的咱就不说了。” “对于一个诸侯而言,谋国易,只要军队强大,政治开明,百姓富足,对外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一统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但要谋天下、谋万世就困难的太多,就要知道天下大乱的内在本质,只有解决了本质上的矛盾,天下才能长治久安,而天下大乱就是一个长治久安的契机,对于新立一朝是如此,对于凉并边地同样如此!” “尽管战乱会死伤无数人,可这就是长治久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正文 第480章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董虎没有想到几个女人会带着孩子们一起跑来了安邑,拿下凉州全境的时间太短,尽管境内有数万精锐随时镇压一切反叛,心下一样担心,不是担心百姓造反,在给百姓分田、借贷粮食后,即便有些人不满他的分田、借粮, 也不敢在数万兵卒强压下造反。 他不担心数万精锐会镇压不住凉州几十万人,但他担心军队! 军队是刀子,凉州境内的董部义从与并州所属有着很大的区别,他领着兵马杀回凉州时,主要战力是骑兵,河湟谷地内增援的也是骑兵, 这些精锐骑不能说全部都是羌胡人,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凉并本土人,而并州境内的兵卒主体是当年俘获的黄巾军, 是中原汉民。 他可以放心大胆的让董赤、刘弃、华雄他们镇守漠北漠南草原,可以放心老将姚山镇守晋阳、姚勇镇守平城,这是因为下面的主体兵卒都是汉人,是性子老实的中原汉人,但凉州境内的兵卒不是,凉州境内的数万兵卒无一例外的是性子易乱的边地人,不是他不相信那些统兵将领,而是……有时候将领是会被下面兵卒胁迫造反的! 董虎让几个女人、孩子留在冀县,让阎忠、阮瑀做首辅、次辅,而不是让军方将领插手行政,甚至将锦衣卫密探都搬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压制军队,可现在……锦衣卫指挥使三丫跑了过来,北镇抚司长使董箭还在长安铺设密探网络,南镇抚司长使幺娃也跟着胡闹跑来了安邑…… 几个女人带着孩子们全都跑了过来,阎忠、阮瑀有威望镇压得住军队吗?即便蔡邕跑去了凉州, 也绝对不可能镇压得住! 心下担忧, 几个女人都已经跑了过来,即便将几个女人大骂一顿也是晚了,只能让董厚日夜前往冀县,同时对凉州境内各副将送去严厉军令。 董虎很想返回凉州,很想在凉州稳定几年,可他又不能不待在河东郡,不能不接手董卓迁都后的雒阳战场。 除了长子董宁、次子董静、长女董英年岁稍大些外,余者年岁太小,这是一个夭折率高达五成以上的年代,董虎很清楚孩子们暴露在疫病横行的环境中有着怎样的危险,他可以不埋怨几个女人跑来与自己团圆,却不能不埋怨几个女人让孩儿们处于危险中的行为。 警告、训斥过后,他却忙碌的不行,给襁褓里的儿女寻了个单独的小院,建起单独的育婴室,甚至专门制定进出小院的卫生条例,唯恐三个儿女夭折了。 与小董白一样,长子、次子全都成了他身边的小从事,与其说帮他干活,那还不如说他成了男保姆呢, 原本他是要前往一趟晋阳、平城的,但在大丫、苦娃、三丫、阿结、幺娃她们前来后,五个女人就代替他前往并州各郡视察一下,算是增加“夫人团”在军中的威望,一旦他出了意外,她们就能成为“太后”那样的人来统领凉并兵马。 战场上风云变幻,谁也不敢说就一定能够老死于床,曹操数次遭遇生死危机,刘备也差不了多少,孙策更是死于暗杀,董虎也担心自己意外死在战场上,担心会与董卓死后一样的情形,手下将领内斗厮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必须要有一个军方替代者,而这个人只能是大丫! 若说董虎在几百个兄弟姐妹当中扮演的是父亲角色,大丫就一直是母亲的存在,只是这些年夫妻两人分隔千里,十万并州军又独立在外,若不加强她的存在感,一旦董虎出现意外,很难说并州十万兵马还能否听命于大丫。 夫妻几人团聚了几日后,大丫、苦娃、三丫、阿结、幺娃组成一个夫人团,由张辽护卫前往各郡视察,估摸着要好几个月才能回返,而这段时间里,董虎就成了全职奶爸,不仅要照顾七个儿女,还要不时将目光放在半大小子刘辩身上。 刘辩啥都不懂,地地道道的一个小白,比刘妍差了太多,至少刘妍还在卢植、郭胜帮助下做了大半年的大长使,处理过借粮乌丸人事情,刘辩却什么都没做过,更让董虎哭笑不得的是,一个大小伙子竟然还被一帮老头子挤兑的抹泪哭鼻子! 抹泪哭鼻子他也不管,挺简单的事儿,兵卒蛮横的把人抓来后,穷人老头全都集中安置在一起,让他们串供统一意见,共同反对富户的高佃租行为,私下里鼓动也好,拉拢也罢,只要让穷人老头串供统一了意见,这事儿就算办好了。 穷人老头集中安置在一起,便于他们串供统一意见,反之,富人老头全都分开看管起来,不让他们串供,适当的时候可以敲打几下,也可以拿出些官职进行拉拢。 按照他的规矩,只要达到七成反对,三成佃租就作废,穷人老头、富人老头人数相当,只要穷人老头统一阵线,就算富人老头全都反对,三成佃租也是板上钉钉子!但是呢,若是让一些富户支持了三成佃租,支持者若是达到了七成以上,其中的妙处自不用多说。 想让富户自己损失钱粮是很困难的事情,但也不是不能威逼利诱分化瓦解,就算退一步,这些富人老头就是不同意,那也还有五成穷人老头保底不是?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咋就能哭鼻子了呢? 刘辩都快成了小董白的快乐源泉,小丫头每日都会跑到府衙观战,之后就跑来与她虎娃爹爹手脚并用比划,再之后……小丫头带着两个小跟班董宁、董静俩小子一起观战…… 谷噎 董虎又气又好笑,但他不打算插手,不仅他自己不插手,也不让其他人插手,就让气人小子与一帮老头对擂,也因他的不管不问,原本挺简单的事情,竟然一拖就拖到了初平元年一月底,也因长时间的拖延,也把整个河东郡弄得人人皆知,不管是富户还是穷苦农夫,不少人跑到安邑城,每日太守府衙门前都人山人海伸着脖子观战。 不仅河东郡人人皆知皇帝做太守,就连周边的太原郡、关中三辅……甚至远在河南县的何氏也听说了儿子被一群混账挤兑哭鼻子了,气的“何太后”不顾天冷路滑,带着闺女刘妍、儿媳唐姬日夜赶来安邑,为儿子出谋划策、加油鼓劲。 何氏毕竟是做了多年的皇后,这个女人能在何进一再强压下护佑内廷宦官,甚至丁原在渡口纵火威逼,她也没有当即让人砍了十常侍的脑袋,他人或许会认为这个女人极为愚蠢,董虎却认为这个女人拥有极高的政治手腕,只是她背后没有强大实力支撑,何进与她不一条心。 后宫佳丽三千……在桓帝刘志时,后宫佳丽就已经超过了六千人,刘宏比刘志还混账,只会增加更多美人,在如此之多的美人当中,何氏能够脱颖而出,即便弄死了王美人也还能保住皇后的位子,仅凭此就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政治手腕,至于何进……何进、何苗是靠着何氏才得以一步步爬起来,而不是因为两兄弟的帮助,何氏才能坐上的皇后! 一个女人在皇宫中一步步登上权利巅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少的了宦官的支持,何氏很清楚宦官对她的重要性,何进做了大将军后,想要杀了所有宦官,想要斩去她的羽翼,要铲除她的政治盟友,那她就愿意了吗? 董虎是不会认为何氏是个愚蠢村妇,相反他认为这个女人有着相当高明的政治手腕,只可惜她有一个专坑自己人的猪队友。 事实证明了这个女人的厉害,在她进入安邑城后,仅一日便扭转了战局,竟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让人弄了两个木箱摆在太守府门前,也不与各家族名望老人废话,直接让府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投票,直接剥夺了董虎抓来的几百个老人的话语权,竟让府门外人山人海的百姓投票,临近天黑时,两个木箱内的石子倒出来,不用他人细数,仅看着一大一小两堆石子,他人就能判断出来胜负。 各大家族人数再多,也绝对没有穷人数量多,富人唯恐佃租减少,穷人更害怕佃租增多、肚子挨饿!富人向安邑汇聚,声援董虎抓的那些富人老头,穷人就愿意看到穷人老头输了吗? 比人头数量,穷人永远是占据绝对数量,何氏也用自己的手段一举分出胜负,至于是不是违背了董虎制定的规矩…… “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董虎将年仅两三岁的儿子放在腿上,看着像是犯了错的刘辩,又看向有些不安的何氏,以及急吼吼跑来安邑的前太尉张温、李蒙…… “国之四民士农工商,国以士治世,以农为稳,以工为强,以商为富。” “国以农为稳,盖因人吃的粮食,穿的衣物皆产于农人之手,农人的产出越多,府库内可用的钱粮就越多,征募兵卒平定叛乱也好,赈济遭灾百姓也罢,府库充实,帝国就可以游刃有余,帝国就会稳若泰山,是故,国以农为本,以农为稳。” “国以农为稳,农以耕为业。” “农人必须要耕种,没有哪个农人是不耕种的,你也是做了几日皇帝的,太仓可否充实?敖仓可否充实?” 董虎看着低头揪扯衣角的刘辩,过了数息,又转而看向皱眉不已的张温,心下冷哼不断。 “敢问张太尉,张府粮仓内可否仓满而溢?” 张温面色大变,人更是猛然站起,刚要恼怒,董虎双目微眯,冷芒爆闪。 “张太尉若说家中空虚无粮,咱不介意让兄弟们去张府一观真实。” 正文 第481章 曹操、孙坚一定会冒进 舍下脸红脖子粗的张温,董虎再次看向揪扯衣角的刘辩。 “对于位高权重者,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目的。”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咱抓的佃户穷人、地主富户各半,三成佃租的结果很明显, 佃户会因此而减轻负担,地主也因此而减少收益,支持与反对的结果再明显不过了。” “当然了,即便佃户老人明明知道三成佃租对他们有利,也会因为各大家族势力强大而不敢开口,或者富户拿出重利拉拢, 转而支持富户。正因这个缘故, 咱才让兵卒蛮横抓人, 而不是好言好语耽搁太多时间,就是为了避免各大家族的威逼利诱,尽可能的给予贫穷佃户公平公正的发言权。” “佃户、地主各半,只要避免佃户受到地主的威逼利诱影响,最差的结果也是反对与支持五五开,三成佃租也能够得以实施。” 董虎说道:“想要做成此事并不复杂,但要进一步做好一些,比如达到七成、八成支持三成佃租的结果就困难一些,这意味着要有两三成的富户甘愿损失高佃租带来的利益。”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想要让人心甘情愿的放弃利益是很困难的事情,但这不代表就一定做不到,而一旦做到了,做到了七八成的人支持三成佃租,就会得到诸多意外好处,至于会有哪些好处……就当做是你的课业好了,今次你的太守课业是不及格的,希望你能自我检讨。” “还有就是你要明白三成佃租的意义, 减轻百姓负担,就意味着增强了百姓抵抗天灾人祸的能力, 同时也意味着百姓的需求多样化,比如百姓在缴纳了国家税赋后,缴纳了五成以上的佃租后,剩余的粮食只能维持在半饥饿活下去的状态,百姓就不会有钱财购买布匹缝制衣物,不会送孩子们去学堂读书,不会购买更加有效率的农具,不会添加生活用具,更不会买酒买肉改善生活……等等。” “百姓太穷,不购买货物,市面上就不会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工匠们不会精益求精制造百姓喜欢的货物,商贾们也不会因此发财致富;不将娃娃送入学堂读书,百姓就不懂礼义廉耻、忠孝节义,而且稍有天灾人祸就会饥民遍地,处处造反,处处烽火。” “百姓富裕,国家赋税得以保障,市面繁荣亦是开源生出新的赋税种类;百姓人人读书, 知礼守孝, 国家亦会太平康宁,与此同时呢,工匠增多,国家愈强,商贾增多,国家愈富。”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仁者,天地人。天地本无心,人立之,立仁。” “为生民立命,百姓以何为生?” “农者耕田,工匠做工,商贾游走于天下。” “农人耕种却难以自饱,工匠无工可做,商贾只能困于家中,可否曰立命?百姓不读书,可否曰续绝学?天下时疫不断,叛乱此起彼伏,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可否曰天下太平?” “朝廷因何三十税一,而不是十税一、十税三?” …… “佃租不超过三成,为百姓减负,藏富于民,里面的好处很多,富户地主损失了些利益,但你要知道,富户地主毕竟是富户地主,他们有足够的财力抗击各种风险,同时也能迅速转变成其他形式的富户,不一定仅仅只依靠高佃租来发财致富,诸如百姓衣兜里有钱了,富户们可以在城内开设店铺经商。” “身为上位者要看的更长远一些,要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律法、民风民俗上考虑,你要明白,富户地主们剥削压榨佃户太狠了,实际上也是一种犯罪,而这种压榨下造成的社会动荡却需要国家来承担,甚至让无数百姓用性命来承担他们造成的后果。” “回去后写份检讨。” 何太后、张温等人很意外看着董虎,但他好像没有发觉自己话语里有什么不妥,而是转而看向极为郑重的李蒙,是地地道道凉州将领。 尚未说话,董虎就是一声轻叹摇头…… “渤海郡太守袁绍自称车骑将军,领兵五万与河内太守王匡一同屯兵河内,冀州牧韩馥留守邺城,为其输送军粮辎重……” “豫州刺史孔伷聚众三万造反,屯兵颍川。” “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自命奋武将军的曹操,他们聚兵十余万于酸枣。” “袁术屯兵五万于鲁阳。” “长沙太守孙坚、武陵太守曹寅作乱,杀荆州刺史王睿,继而沿水北上侵入南阳郡,杀南阳太守张咨。” “散关传来消息,益州牧刘焉令督义司马张鲁、别部司马张修、偏将马腾杀入汉中郡,韩遂老儿再次反叛杀汉中太守苏固。” “与此同时,上谷郡乌丸大人难楼来报,公孙瓒领兵五千南下冀州。” 董虎心下暗自叹息,该来的终于在二月份都来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这些家伙会如此急不可耐,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少则五千众,多则数万人,短短两三个月便聚集了二三十万兵马……” “哼!” 董虎看向何氏、刘辩、张温,说道:“袁绍若以渤海郡太守造反,或许还可自圆不满叔父的所作所为,然其却自称车骑将军,更是私任曹操为奋武将军,难道他袁绍是皇帝吗?” …… “哼!” 谷庉 “咱说这些,不是说作乱贼人多么强大,一群乌合之众还不被咱看在眼里,但你们当知,朝廷自陛下病逝后就持续动荡不安、人心不定。” “内有忧患不安,外有群狼环伺,迁都是必然,你们也不要心存幻想,幻想着那些家伙会是忠臣,在袁绍自命车骑将军的那一刻,你们就应该明白,即便叔父不迁都,叔父被十余路诸侯杀死在雒阳,那袁绍也依然是另一个权臣,而且还是一个尚未进入雒阳就以车骑将军自居的权臣。” 董虎看向微躬身子的李蒙,正色道:“迁都长安已经是板上钉钉子,只有如此才能尽可能的保存自己,如此一来,雒阳、河东郡、并州都将是与敌交战区,而长安三辅却是安全的。” “回去告诉叔父,就说雒阳、河东郡是交战区,与后方免遭战火的长安三辅是不同的,五成佃租不适合交战区,与叔父说,佃租太高会影响河东郡的稳定,咱不想领兵在前与贼厮杀,还要整日担心后方安稳屁事。” 在董虎面前,同为凉州将的李蒙不敢反抗,越是了解越不敢,忙低身抱拳。 “诺!” …… “回去与叔父说,各路大军自三个方向围攻雒阳,徐荣跟随叔父最久,战阵经验远飞他人可比,可独领一军与敌厮杀。” “李傕善谋,郭汜悍勇,以正合以奇胜,两人可领一路兵马。” “胡轸性急不可独领一军,若让其领兵剿贼,可令平津都尉贾诩佐之。” “吕布之勇天下少有,要么让吕布独领一军与敌对攻,以强对强,要么让他留在雒阳,绝不可让他与人一同领兵出战,此人可做鸡头却难为蛇尾,与人同为一槽,敌未至而必生内祸。” “除此之外,大公子可统领孙牛、胡三为一路。” 董虎说道:“叛军有三路或四路大军,自三个方向来攻,然轻重缓急需要洞察清楚,北路军有冀州牧刘馥、渤海郡太守袁绍、河内郡王匡、公孙瓒,东路军有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曹操,南路军有袁术、长沙太守孙坚、武陵太守曹寅以及聚兵颍川的豫州刺史孔伷。” “从这些作乱诸侯名单中可以看出些端倪,诸如曹操无官职在身,没有任何官职却独自征募五千家乡儿郎反叛,他也一定会突军冒进,因为只有杀出功勋来,他才会被其他人认可。” “还有那个长沙太守孙坚,孙坚杀死荆州刺史王睿后,若他想独霸一方,就应该率先占据武陵、南郡、江夏,应该先霸占了襄阳以南地盘,而不应该进入南阳郡,可他偏偏自长沙一路北上,与曹操一样,此人一定会突军冒进。” 董虎又说道:“众多诸侯共推袁绍、袁术两人为头领,此二人看似联合他人共同作乱,然他们是头领,一旦作战不利或遭遇惨败,两人再也没了任何威望,两人逃入渤海郡、南阳郡的时间仅有三个月,而渤海郡、南阳郡也非袁家所在的汝南郡,袁家虽是四世三公家族,自身在渤海郡、南阳郡却无根基,一旦惨败而归,袁家也将再无任何威望可言,所以……看似袁绍、袁术二人为首,然他们不会真的轻易冒险的,反而那个曹操、孙坚却要特别注意!” “曹操、孙坚二人一定会突军冒进,一个是为了在叛军中竖起威望,一个是本身性子就极为冒进,余者皆不足为虑,只要聚起重兵诱军深入,一举将两人干掉,杀鸡儆猴之下,余者必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肃然…… “看似贼人此时聚起如此之多兵马,但咱觉得夏收之前爆发大战的可能性不大,若要在二三月迁都撤离百姓时爆发战争,一定是曹操所在的那一支兵马,可以在强行迁离虎牢关以东各县百姓时设伏全歼,只要率先击败了曹操,他人就会观望,战争就会拖到夏收之后。” “回去告诉叔父,贼人看似势大,然危险性不大,只需注意那曹操、孙坚二人,此二人一定会冒军突进,应对之将当首选稳重之人。” 李蒙神色郑重。 “诺!” 董虎又看了几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刘辩身上。 “韩遂那老小子敢再次造反,咱绝对不会饶了那老小子,咱已经让人传令小乙、徐晃、嗣节、嗣义,想来不久后就能传来获胜消息,那群混账刚刚霸占汉中郡,立足不稳的他们无法挡得住咱的两万精锐。” “咱信不过韩遂、马腾两人,刘焉敢招降他们,咱就必须堵着蜀郡道路!叔父迁都后,咱会前往雒阳留守,为朝廷挡住东面的威胁,而咱也必定夺下南阳郡,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南阳郡境内的铁矿山。” 董虎又莫名叹气一声。 “凉州刚夺回尚未有一年时间,咱进入司隶校尉部也仅有数个月,叔父迁都之后,上至朝廷三公,下至黎民百姓必然多有怨恨,稳定人心非一年两年之事,所以在拿下南阳郡后,咱想暂稳数年……至少相对平稳一些。” “汉阳郡南面是蜀郡,是益州牧刘焉的地盘。南阳郡的南面是南郡襄阳,是新任荆州牧刘表的地盘,尽管那刘表仅一人前往荆州,咱相信他是可以在荆州立足的,而南阳郡的东面是颍川郡、汝南郡……但你毕竟是做过几日皇帝的,而他们今次造反的借口就是因为你的缘故,所以呢,你若为南阳郡太守,想来是没人主动攻打你的。” “咱给你两个选择,可以担任汉中郡太守或南阳郡太守,虽然你无太大的本事,却也能勉强守住境内安稳。” 董虎抱着儿子站起,来到犹豫不决的刘辩身边,拍了下他肩膀,也不搭理其他人,径直走出房门,刘辩忙跟在后面…… “你去汉中郡也好,南阳郡也罢,但你不能与那些造反家伙们胡搞在一起,更不能听信他们造反的借口,不要天真的认为自己跟着他们混事,他们就会尊奉你做皇帝……当然了,你若现在跑去酸枣,咱可以百分百肯定,他们一定会让你做皇帝,不做都不行的那种,但咱也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告诉你,你即便做了五十年皇帝,最后也是一场空,与永安宫的情形一样,没人会真的把你当做是皇帝。” “你若不信,待叔父顺利迁都后,咱带着你去会会那些诸侯,咱让你进入他们的老巢酸枣……” 说着,董虎回头看向何氏、刘妍、唐姬。 “你们若是愿意,可以与辩弟一同,可以亲自验证一下咱有无说谎。” 正文 第482章 董虎的自信来源 “将军万万不可!” 李蒙上前拜倒,正色道:“正值贼人作乱之时,还请将军三思!” 董虎一手抱着三儿,一手将李蒙拉起,又拍了他肩膀一下。 “呵呵……” “是怕辩弟做了皇帝,害怕你我与叔父皆成谋反篡逆之徒?” 李蒙欲要再次劝解,董虎再次拍了下他肩膀, 招手刘辩继续走在阁廊下。 “那帮家伙心下想着的是一地诸侯,是自立为王,在他们让丁原、桥瑁威逼雒阳时,你们就应该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已经不把帝国威严看在了眼里!” “嘴里说着自己是忠臣,说着为了大汉朝社稷, 心下想着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了, 你们也别把他们的联合当成一回事……你们别这么看咱, 咱说的是事实,辩弟若是不信,咱怎么把你送去的酸枣县内,咱就能让袁绍那小子如何把你送出来,咱有这个自信和实力。” 众人大惊失色,董虎却拍了刘辩一下脑袋。 “此时已经开启了战国七雄争霸局面,让你去汉中郡、南阳郡,咱确实是因为凉州军需要稳住阵脚时机,毕竟叔父走入雒阳朝堂的时间太短,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站住脚跟,需要些时间来让司隶校尉部百姓归心。” “但咱不会在意你小子趁机做大,你若是有本事,跑到蜀郡做蜀王,或自川蜀,或自南阳郡将势力延伸到江南,若你小子能用几十年时间称霸江南,继而北伐干掉徐、豫、青、兖、冀、幽,不用你小子开口, 咱亲手将凉并交给你。” 这话语说出, 刘辩瞬间不知所措,余者全都一脸惊骇。 “汉中郡、南阳郡你选其一,可以选择称霸道路,也可以选择待在咱身边做个从事,但咱更愿意你能够看清现实,老老实实跟着咱混事,老老实实做一郡太守,成为我凉州军的一份子。” “过些日,咱带着你走一遭酸枣,若你能劝解他们各自散去兵马,那就证明他们没有自立为王心思,可若他们不愿散去兵马,不承认你弟弟的天子位,甚至强迫你重新登基,不顾天下百姓而一意开启战端……” 董虎咧嘴拍打刘辩脑袋,眼中冷厉爆闪。 “呵呵……” “放心!” “咱有实力将你接回!” …… 董虎嘴里说着自信,他人却没有一丁点底气, 别人心下在想着什么且不知,当他回到后院,还未跑去育婴室看望三个还在襁褓里的儿女呢, 董重、董罴、董放、董骨、庞德等人就急吼吼跑了过来,他们也担心刘辩真的跑到酸枣成了皇帝的屁事。 “大兄,此事万万不可啊!刘辩可以做汉中郡或南阳郡太守,只要咱们的兵马在那里,他就算有什么心思也不怕,可……可一旦那些反贼……” “那可咋整啊?” 董重一脸的焦急,董虎却不置可否笑了。 “呵呵……” “你们太过紧张了,宁儿、白儿,给你们的叔父们上酒。” 不仅两个小家伙动作麻利,就是小二子董静也拿着个酒壶跑到董骨跟前,见此,董虎更是咧嘴笑了。 “呵呵……” “你们还当天下人都听咱们的?无论那些家伙是不是推辩弟做皇帝,他们都一样的要与咱们作对!” “这点绝对不会变!” 董虎从小董白手里接过酒水,看着一群兄弟老实坐下,笑道:“你们的担心有些道理,他们肯定会借助辩弟的名义再次做大,以此将咱们定为反贼而讨伐。” 谷瀞 “这种名义对叔父名下兵马有些影响,但对于咱们却屁用没有,别说他们不能让二十万董部义从放下兵器了,就是辩弟他爹活着时候,咱们又何时听命于他人?” 董虎话语说出,一干兄弟齐齐点头,董部义从从一开始就是听调不听宣,别说朝廷了,就是董卓也别想让他们老实听话。 “叔父迁都长安,东南西北都被咱们包裹了起来,原本那些家伙可以用辩弟影响到叔父名下兵马的,在咱们合围后,也将影响降到了最低点。” “那些家伙一者是通过辩弟的大义名分,强迫着剩下骑墙太守低头听话,进而增加实力,一者是通过大义名分影响到叔父名下兵卒忠诚度,进而变相增加关东诸侯的实力。” “在咱四面合围了长安三辅后,想要切实影响到叔父名下兵马很困难,至少很难影响到原属于美阳汉兵一系兵马,至于西园八营、雒阳十二城门兵卒……那些兵卒本就纳入的太晚,本身就不怎么安稳,有无辩弟的大义都是一样的。” “影响不到叔父的兵马,就只有利用辩弟的大义名分压服幽、冀、青、兖、豫、徐、扬、荆、益、交十州,然益州乃四困之地,只要咱们占据了汉中,他们满不满意都无大碍,扬、荆、交皆在江南之地,无论是运粮还是出兵都极为困难,想要对袁绍等人进行有效增援极为困难,或者说可以忽略不计。” “剩下的还有哪些兵马?” “幽州公孙瓒出兵了五千,冀州牧刘馥、渤海郡太守袁绍、河内郡太守王匡的参与,也几乎代表了整个冀州的态度,就算没有辩弟的大义,冀州的各郡太守也会低头臣服他们。” “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曹操聚兵十余万,豫、兖、徐各郡就算不低头,在今日之后,也会低下头颅,这与辩弟无关,与手中兵马和叛军的影响力有关。” 董虎笑道:“你们自己回头看看,有无辩弟的存在,敌我两军对峙的情形可有不同?” 几员大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如他所说,袁绍等人掌控了刘辩,幽、冀、豫、兖、青、徐会群起围攻董卓,没能掌控住刘辩,关东诸侯也足以凭借三大刺史、州牧和二三十万兵马压服其他人,更何况这些造反头目都有着清流名望。 “呵呵……” “有无辩弟大义,在敌我相争的军事形势来看,都无任何区别。” “但这是军事上,可若咱将辩弟送入酸枣县内,辩弟就是死活不愿意做皇帝呢?若辩弟死活不愿做皇帝,他们就是妥妥的叛乱者,想在二三十万兵马面前造谣咱们逼迫辩弟退位也不可能,就会重创了他们的名望、军队士气。”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强迫辩弟登基,黄袍加身后,无数兵卒山呼万岁,辩弟不愿也不成,可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又强迫着他们将辩弟送回来,天下又将如何看待这场闹剧呢?” 几名大将瞬间挺直了腰身,好像就等着他如何逼迫那些家伙似的,见他们如此,董虎也不由一阵摇头轻笑。 “你们的目光太短浅了,只是盯着咱们自身,盯着他们短短时间内聚起的二三十万兵马,可你们咋就不想想黑山军还有十余万呢?咋不想想青、兖、徐境内还有不知多少占山为王的黄巾军呢?” 众将“轰”的站起,他们终于发现了董虎的意图。 “太行八陉,第一条轵关陉道路,自绛邑沿着山岭三百里,直接杀到河内轵县。第二条太行陉道路,自上党郡直接杀到野王城下。” 看着他人惊愕,董虎不屑笑了。 “那王匡是在找死,西面可自河东郡走轵关陉杀入,北面可自太行陉杀到野王城下,雒阳可自南面各个渡口杀入河内,若这些还不够……叔父只需要告诉藏身井陉的黑山军张燕,只要他张燕臣服咱们,他就是冀州牧,告诉藏身在滏口陉涉县的黄牛角,只要他自东杀入河东郡,他就是河东郡太守,若黑山军觉得实力不足,我军可出兵与他们联手杀出井陉、滏口陉、白陉,十余万人直接杀入冀州、河东郡。” “朝廷任命张燕、黄牛角为冀州牧、河内太守,青州黄巾军呢?兖州境内黄巾军呢?只要他们愿意臣服……甭管是真臣服还是假的,都给他们一郡太守!” “呵呵……” “与咱斗?一群混蛋自己屁股都冒烟了,凭啥与咱们斗?” “与咱斗?咱有两三万精锐骑,有黑牛、胡三两万精锐步卒,咱就把那些混蛋困死在酸枣,就让黄巾军使劲祸祸他们境内!” “不还回辩弟……” “咱就把他们的老巢全都端了!” 一群人全傻眼了,董虎很是不屑撇了撇嘴,这个时候的那些家伙或许收入不少悍将、谋士,可那又如何?下面的兵卒是新征募的,是未经战场的新卒,别说这个时候的他们了,就是再过二十年,这些家伙的兵卒也比不上灵帝活着时候的正规汉兵。 正儿八经的汉兵,打一场战役,最多出动数万兵马,段颎是一个转折点,在段颎时期,凉州叛乱这么严重,段颎也仅征募了一万兵马,熹平六年时大汉朝与檀石槐打一场决定性战役时,大汉朝动用了三万精锐,虽说惨败,可也没有动辄十万、数十万兵马的程度,包括卢植镇压九江蛮时,包括朱儁平定交州时,包括后来平定张角兄弟所领的黄巾军时,所用兵马都未超过十万人。 数万兵卒打一场大战役,与数十万人打一场战役,双方兵卒的战力就有明显的差距。别的不提,就曹操都霸占了大半个天下,与马超、韩遂对攻时还用离间计,若是段颎时代,什么这个那个的,上去就是一顿胖揍,极其蛮横的横推一切,哪里还需要耍这些花招? 正文 第483章 董虎的利用和刘辩的认命 中原兵多而胜,不是兵精而胜,董虎手握五万南征北战嫡系边军精锐,又哪里会忌惮连徐荣都没干得过的曹操、孙坚?曹操、孙坚都干不过徐荣,袁绍领兵的本事那还不如曹操呢。 董虎有自信按的住当下的袁绍、曹操等人,不仅仅是因为这些人的兵马是未经大战兵卒,还因这些人的脆弱后勤, 他们刚刚崛起,还没有稳固的根基地,钱粮辎重……包括兵马都是他人资助的,可若各处黄巾军四处劫掠,因这些家伙造反而让境内空虚,资助他们的各个家族就会不满而断绝了补给。 尤其是趴在邺城的刘馥,董虎完全可以与黑山军一同兵围邺城, 一举斩断关东诸侯所有粮食辎重来源。 董部义从在中平元年时就俘虏了二三十万黄巾军,与皇甫嵩、朱儁的屠戮态度不同, 董虎并未苛待他们,而且二十万凉并精锐中有半数是原黄巾军出身,在拿下了太原郡、上党郡时,他也曾向黑山军示好过,彼此之间有粮食、铁器交易,与黑山军算是合作关系。 双方有合作的基础,他相信,只要拿出州牧、太守重利,黑山军、各州黄巾军残部绝对愿意捅那些家伙们的屁股。 不仅他相信,董重、董骨、庞德等人也绝对相信,酸枣联军屁股冒烟,十余万人一旦被他们五万精锐困在酸枣县,袁绍若不想死就只有乖乖放人,一众将领相视后,反而觉得……那些混账最好扣住刘辩激怒了大兄,这样他们也能…… “天下乌鸦一般黑, 关东诸侯是战国七雄, 黑山军、黄巾军同样也是!” “黑山军、各郡黄巾军残部战力较弱, 毕竟都只是一群农夫,真正精锐很少,但你们也当知道,他们或许比咱们想象中更加麻烦,这会造成咱们军中的撕裂,所以呢……适当时候可以利用,但不可以让他们站在咱们的对立面,他们只能是咱们的仆从军,或是未来的百姓,而不是站在咱们对立面的敌人!” …… “唉……” “说一千道一万,咱们在中原没有根基,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呼啦啦生吞狂咽,最后的结果不是吃成个大胖子,而是被生生撑死!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垒实自己的根基!” 听他这么说,一众兄弟暗自叹息…… “唉……” 董重一声长叹。 “可惜了……” 众将一阵摇头叹息,他们从凉州进入司隶校尉部的时间太短,中原百姓对他们还不怎么熟悉,乱打一气还成, 占领一地就要分兵,而董部义从能够动用的兵马只有五万人,可中原如此之大的地域,五万兵马七分八分后,如何还有战力? 说来说去,仅仅只是一根铁棍插在土里的根基,想要鲸吞整个中原那是在找死,大汉朝可不是一再妥协、投降的弱宋,几百年养成的士族骄傲哪里会这么容易低头。 董虎用黑山军、黄巾军威胁一下关东诸侯还成,想要真正开打却是不愿的,他更愿意关东诸侯对自己境内的各大家族动手,更愿意士人自己撕裂自己。 一干兄弟知道了他的打算,一个个也不再提及刘辩屁事,至于刘辩会不会凭借着汉中郡或南阳郡争霸天下……三成佃租这么简单的屁事都搞不定,又哪有资格搞得定老奸巨猾的刘焉、刘表?别说董虎不信了,随意抓一个安邑城内百姓,那也不信当众抹泪珠的娃娃能一统天下。 但刘辩的身份不同,他是正儿八经做过几日皇帝的,任何人揍他都要担负着极大的恶名,尤其是关东诸侯用他的名义造反情况下,如此反而能利用他的身份堵住一些口子。 忧虑解除,一干兄弟也不再搭理这些屁事,转而调侃各自家中小子的皮实捣蛋来,气氛也就不知欢快了多少,而另一边,在将军府对面的太守府内,母子四人对坐却无一人开口…… “辫儿你……你相信他的话语吗?” 何氏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刘妍、唐姬也不由抬起了头颅,一直低垂头颅的刘辩,过了数息才抬头看向娘亲,脸上竟多了一些坚定、成熟。 “在中平元年时,大兄带着二十万豫州黄巾贼途经雒阳,右中郎将朱儁正领兵清剿宛城黄巾贼,左中郎将皇甫嵩已经领兵前往广宗城,当日的雒阳已经没了兵马守护,大兄能当众说出‘上中下三策’时,娘亲就应当知道,大兄当日若围攻雒阳,天下危矣,但大兄并未这么做,反而当众说了那样的话语,大兄也自此被父皇厌恶不喜……” “大兄有凉并二十万精锐,兵马已经超过了董相国,可大兄却未有任何反叛心思,娘亲……娘亲就应当知道……大兄他……他不是乱臣!” “大兄他……他若……若是乱臣,那也是……是……是我大汉朝护不住天下百姓……” 不知何时,刘辩已是泪流满面,他痛恨自己的懦弱、愚蠢,若不是大兄今日开口,自己还无法理解大兄嘴里常常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话语…… 谷鯍 头颅低垂,刘辩猛然擦拭了下眼睛。 “大兄常与孩儿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大兄明明已经将百姓与富户摆在了孩儿面前……孩儿却……却没有站在百姓一边……” “孩儿……孩儿没有帝王心志——” “孩儿做不了一个好帝王——” 刘辩愤怒嘶吼,看着儿子泪流满面,何氏心下一阵刺痛、悲伤,又不知道该悲伤什么…… “罢了……” “娘是宛城人,我儿……与娘一同回宛城吧……” …… “嗯。” 看着低头的儿子,何氏心下不知是什么滋味,脸上却极为郑重。 “娘虽然不知那孩子有什么后手,既然他开了口,肯定是有所持的,我儿可出现在敌前,但绝不能落入那些反贼之手,一旦他们真的强迫辩儿登基,反而会害了我儿性命!” “切记!” 刘辩狠狠擦拭了下眼角,又将头颅低垂了下来。 “……嗯。” 见儿子答应,何氏心下也松了口气,她很清楚一旦再次成为皇帝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她不敢赌,不敢赌袁绍是个忠臣,不敢赌董虎在逼迫袁绍交还儿子后,董卓会不会杀了儿子。 董虎不知道他们母子的对话,不知道何氏心下担忧他是不是故意害死自己的儿子,但他不在乎这些,对于他来说,刘辩的最大的价值就是原有的皇帝身份。 若刘辩当着关东诸侯的面,当着无数兵马的面承认自己自愿退位,那些家伙就没了造反的大义,就会极大的挫伤造反兵马的军心,至于袁绍是否愿意放回刘辩……他不相信那些家伙在面临生死危机时还敢扣着刘辩不放,更不相信无数大大小小家族会愿意黄巾军将他们全都弄死。 董虎有十足的自信,就算他们重新让刘辩做皇帝,用大义名份挺过了黄巾军造反又如何?他与董卓不同,一开始时他就没有期望过可以稳住凉并之外的地方,将自己定义为篡逆反贼又如何?凉并二十万董部义从根本就不会臣服了所谓的大义,若非他的一再强压,董部义从或许早就造反争霸天下了! 当然了,他没有何氏心下担忧的那般,对于他来说,何氏、刘妍母女已经没了太多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刘辩,是刘辩曾经的皇帝身份,无论刘辩在汉中郡还是在南阳郡,他的“皇帝”身份都抵得上一营兵马,即便新收下的小弟只是个废物,也足以让刘焉、刘表不敢轻易北顾! 天下诸侯争霸已经开启,皇帝只是个利用工具,刘辩也好,刘协也罢,他们都不可能掌控已经心怀异志的各方诸侯,但董虎不敢轻视何氏,在《三国》描述中,何氏好像一个大傻子似的,但董虎不敢轻视一步步爬起来的何氏,不敢轻视即便在丁原纵火威逼、何进威逼下依然不愿杀死十常侍的女人,这不是一个寻常女人能够承担得起的重压。 满朝文武一致要杀所有宦官,大将军何进要杀死所有宦官,甚至丁原、桥瑁、董卓三面合围下,别说一个女人了,或许董虎也不敢保证在这种情形下还如此坚持吧? 能够扛住这样重压的女人,又岂能是普通女人? 《三国》里将何氏说的跟个大傻子似的,好像她不阻止何进杀宦官,天下就太平无事似的,可谁又想过所有宦官皆死后,太后还是太后吗?皇帝还有机会君临天下吗? 一个屠夫女可以从数千宫妇中脱颖而出,一个将亲妹妹嫁给张让儿子张奉,一个即便毒杀了王美人还能保住皇后尊位的女人,一个承受住了重压也不愿杀十常侍的女人……对于这样的女人,董虎又岂敢轻视?但此时的大汉朝已经形成了“宦官有罪”的政治正确,何氏即便拥有极为高明的政治智慧、手段,此时的她也没了施展能力的机会。 董虎不相信刘辩有争霸天下的实力、能力,老奸巨猾的刘焉、刘表也不会向他臣服,两个刘姓宗室不臣服,刘辩身边就没有自己的嫡系兵马,又凭什么可以争霸天下? 无论信不信,这些都是董卓迁都后的事情,是董虎走入雒阳之后的事情,此时的他还不至于担忧日后事情,只要自己在雒阳、中原站住了脚,刘辩真的变强大了又如何?无非天下多了个争霸诸侯而已。 正文 第484章 汉中郡的争夺(上)【晚了点】 董虎没能预料到各路诸侯会在短短三个月内聚起二三十万兵马,根据他的计算,各路诸侯就算要举旗造反,也应该在春暖花开后,毕竟冬日聚起兵马是很困难的,只是他犯了个常识性错误,以为此时还与中平元年之前的大汉朝一样。 在张角兄弟造反之前, 大汉朝的此起彼伏造反大多都是羌、胡、蛮的造反,除了在这些易乱地方有些数千常兵外,就只有设立的半军事性质的坞堡,余者各州郡的兵卒是很少的,不是朝廷不想豢养大量兵马,而是糟糕的财政根本不允许。 但在张角兄弟造反后, 虽然黄巾军遭受了沉重打击, 但各州郡都有一些残部占山为王,也因这个缘故, 各州郡就需要一些兵马剿匪,各州郡也都纷纷借此大肆征募兵卒,并以此为由截留送入朝廷的赋税。 不截留朝廷的赋税还好,雒阳太仓、敖仓内还能有些粮食,截留后,太仓、敖仓也成了能饿死老鼠的存在。 董虎本能的依照惯性思维,并不认为关东诸侯能在冬日征募到二三十万兵马,可当雒阳送来各路诸侯确切造反消息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但他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要打一场的。 “夫人团”去视察各郡了,几个孩儿还需要他这个奶爸照顾,想偷偷跑去与人干仗也不能,只能坐在家中处理一些军政事务和调集粮草。 自太原郡运送粮食不需要他亲自过问,自有军中左右长使主持运粮事宜,当下的任务还是丈量田地、分田为主, 无论河东郡各县名望家族愿意与否,他都极为强硬, 旦有阻挠就抓起来砍了手指,直接将他们发配平城为奴,至于食邑什么的……谁爱承认谁承认,反正他是一概不认,自己的兵马还没有食户呢! 投票结果出来了,卫家便又寻到蔡琰哭诉哀求,这种行为也彻底激怒了董虎,无数兵马闯入卫府,卫家毫无意外的做了那只鸡。 抢了卫家的钱粮,卫家没了法子,除了在家院内指着将军府方向大骂外,也只能将田地分给族内家小、家丁家奴什么的,或许也只有如此,卫家才能最大程度的保住田地,但这只是短时间内,一旦地契上标明了他人姓名后,卫家豢养的家丁家奴还认不认可自己是卫家的一分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卫家是河东大族,河东又有盐田、铜矿,家中谷仓满满且不提, 仅金铜就超过十万万钱, 也让董虎的嘴咧得老大,怪不得老话常说人无横财不富,但在抢了钱的第二日,卫觊、卫固都消失不见了,据说是前往雒阳告状去了。 爱告不告,他才不管这种屁事呢,哪怕跑去酸枣造反他也无所畏惧,只要卫家老实的分了田地,老实的遵守他的三成佃租规矩就成。 杀了卫家这只鸡后,其他的家族也都老实了,要么降低佃租,要么分散出去一些田地减负,至于心下有无怨念……怨念肯定是有的,甚至暗杀也算正常,他有这个觉悟,也再次在河东郡铺设起锦衣卫密探网络来。 蔡琰、刘辩主持丈量田地、分田事宜,各县县令、县尉都是军中抽调的大小将领担任,做的好不好且不论,至少听话就是了,董重、董罴、董放、董骨、庞德……甚至高顺也带着兵马各县走上一遭,任何一个县城都不敢给两个小从事闹事,都得老老实实带着人去田间地头丈量田地。 这个时代人少地多,远不似后世那样开荒都开到了山顶,整个河东郡现今也只有四五十万人,连后世的一个普通的小县城人口都不如,即便每户人家分种百亩也算不得什么,与凉并的做法一样,除了民田外,还专门划分出一些军屯田、官田。 丈量田地,分耕田地本身并不复杂,乱七八糟的杂事却很多,因为这个时代的田地是没有化肥可用的,田地必须要有一段时间的休耕,或是三年两耕,或是五年三耕,有的田地在秋天已经种下了麦子,有的正值休耕时节没有耕种,重新分配田地,没有田地的百姓自然是想分得有麦苗的田地,除了有无麦苗田地,还有旱田、水田之分,旱田又有大田地和山田之分,田地也有肥田和贫瘠田地之分,还有各个村庄的田地数量多寡之分……反正是挺驳杂的,仅各县、各村争吵出来一个分配结果就需要不少时间。 分田事情本身不复杂,有多少田地分给多少人,即便是小董白也能用着铅笔计算出来,但却不是三日两日能够解决的,他也想趁机锻炼锻炼娃娃们,就让蔡琰、刘妍、刘辩带着一群幼军娃娃们主持此事,让整日黑着脸的高顺做娃娃们的保姆,专职负责他们的安全。 夫人团视察并州各郡,娃娃们整日也挺忙碌的,军卒们要往来太原郡运粮,因为七个儿女要照顾,董虎也不敢轻易出门,除了与几个爱哭闹娃娃较劲,就只是在将军府教授娃娃们读书识字,公务什么的只当是批改娃娃们的家庭作业,除了偶尔前往军营视察一下将领们有无松懈训练外,安定时节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自他开始供养弟弟妹妹时就是如此。 对于董虎来说,性格决定命运,而真正影响性格的却是教育,虽然读书识字不能让每个弟弟妹妹成为天下名士大儒,也会因他教授的知识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仅仅只以儒家典籍而论,董虎那点知识连寻常的寒门书生都不如,可他记忆里的知识驳杂,随意掏出一点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比得了的,就如算数,就如拨打算盘加减,这就是大大的进步,学会了这些,即便小董白这样的娃娃也能做个账房先生,也比扒土种地强了不少不是? 谷捐 一开始时,他没有什么争霸天下的野心,只是本能的觉得弟弟妹妹应该学习更多的知识,有义务将还记得的知识流传下来,所以他打小就亲自教导弟弟妹妹,除了为了活命必须在外奔波外,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待在临洮,与董卓年轻时的游侠儿生活不同。 他自觉是个挺老实的娃,从小就挺老实的,可在雒阳内所有人眼里,他却是个爱闹腾的浑小子,但在进入二月时,董卓也将目光从河东郡转到了袁绍、袁术、曹操、孙坚等人身上,尤其是河东郡王匡。 在徐荣领万五兵马越过虎牢关后,曹操带着五千兵马日夜救援陈留,等他跑到陈留时,徐荣已经领五千兵马进入敖仓与王匡所领河内军对峙,双方进入短暂对峙平稳期,在袁绍领五万兵马进入河内郡后,王匡退军回到黄河北岸,但却在孟津屯兵,一副随时杀过河直击雒阳架势。 王匡在黄河渡口威逼雒阳的同时,徐荣也押解着这段时间内搜刮的钱粮返回雒阳,可就在这个时候,袁绍转而从河内进入酸枣,与各路诸侯共同举兵讨伐董卓,一时间景从者无数,各路英豪纷纷向酸枣汇聚,然而没等到关东诸侯战鼓敲响时,汉中郡率先发生了激烈厮杀…… 武都郡将军徐晃率先领五千精锐自沮县杀出,张鲁大惊,急令韩遂领五千兵马抵挡,双方兵力相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遂手中尚有三千凉州精锐,都是与董部义从结下死仇的悍勇兵卒,双方厮杀的极为惨烈,就在马腾又领五千兵马准备加入尚未分出胜负的战斗时,董小乙、董嗣节突然领一万步骑自大散关杀出。 “杀——” 董小乙率先领五千骑杀出,尚在百步外,无数铁骑拉开弓箭奔射,一波又一波箭雨,尚未等到陷入混战的韩遂大败奔逃,马腾竟然率先溃散,看的盔歪甲斜的韩遂大骂。 “马腾你混蛋——” 阎行奋力砸出一击,拨转马头就逃,气的韩遂……猛然一抽战马。 “撤——” 阎行、韩遂有顶级的战马可以奔逃,厮杀了整整一日的兵卒如何逃得掉? “杀——” 见到马腾、韩遂等人狂踢战马奔逃了,董小乙也不追杀,而是用数千骑大范围圈住惊慌奔逃的溃兵,弓箭、飞石更加急切,手持木盾兵卒想要三五人聚起抵挡,却不断惨叫栽倒在地…… 董小乙不给敌人机会,忽近忽远,无数铁骑不断交叉奔射,中箭惨叫声此起彼伏。 “杀——” 无数步卒杀入战场,激烈厮杀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长长号角声,正在厮杀的无数铁骑纷纷舍下敌人,转而向东奔驰离去,很短时间内就又汇聚成了一支钢铁洪流,向着韩遂、马腾奔逃方向狂奔远去…… 徐晃自武都郡西面杀入汉中,董小乙、董嗣节沿着陈仓道向南杀入,董嗣义领五千兵马自褒斜道杀入,两万兵马自三个方向同时杀入,实力最强的董小乙、董嗣节一路兵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径直杀到了韩遂背后,但徐晃、董嗣义都遭遇到了益州兵马的顽强抵抗。 徐晃被阎行砍了一刀,幸亏他身上甲胄还算不错,虽然肩膀遭受重创无法抬起,还不至于伤及性命,董嗣义在杀入谷道后遭遇了马超,双方在褒斜谷道中浴血厮杀了整整两日,若非亲随拼死抵挡,董嗣义已经死在了马超手中,就在马超咬牙要一举击败了董嗣义所部时,无数铁骑出现在了箕谷…… 正文 第485章 汉中郡的争夺(中) “砰!” 韩遂心下恼怒,重重将酒樽顿在小几上,冷脸看向率先逃跑的马腾,若不是他,自己的兵马也不会丢了个干净,但还是强行压下了怒火,他知道, 面前的张鲁更希望两人举刀拼杀在一起…… “还请督义大人立即撤回蜀郡!一旦董家贼子前来合围,我等身死汉中事小,末将就怕贼子顺势杀入巴郡、蜀郡,还请大人三思!” 看着韩遂冷脸抱拳,马腾知道他恼怒了自己,犹豫了下也只能起身抱拳。 “贼人骤然发难, 巴郡、蜀郡很难短时间内聚起兵马抵挡,一旦贼人将我军困于城中,另遣一部杀入蜀郡,蜀郡危矣!” 就在张鲁不知该如何决定时,人群中一将猛然站起。 “大人可以不顾蜀郡安危,末将和兄弟们的家小却在成都!” 随着这员大将按剑起身,数员将领也全都冷漠站起,看到这一幕时,手臂受伤的马超就要大怒拔剑,马腾忙一把将人按住,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数日前,数日前张鲁杀别部司马张修时,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将这些人杀死,可现在…… “砰!” 张鲁大怒,不等几员冷脸将领离帐,数十持刃兵卒闯入,“当啷”拔剑声此起彼伏,阎行大惊拔剑,与马超一左一右护住韩遂、马腾二人,唯恐张鲁连他们一同干掉, 而韩遂、马腾却像没事人一样,低眉冷漠饮着酒水。 “将这些投敌纵贼之人拿下——” 张鲁猛然一拍桌案,数十人上前就要抓人,为首将领大怒。 “张鲁你这背主小人,杀了鬼主……” “杀了——” 张鲁暴怒,数十兵卒轰然上前,一通乱刀劈砍,仅片刻,厅堂内满是凌乱鲜血,外面惨叫声亦是此起彼伏,足足一刻钟,一员将领闯入帐中,向着张鲁单膝跪地。 “启禀君师,叛贼已尽数斩首。” 张鲁摆了摆手,披甲将领抱拳退下,厅堂内一阵压抑…… “韩将军。” “投敌纵贼之人已死,我军可否挡得住董家贼子?” 韩遂面无表情站起,向着张鲁抱拳一礼。 “还请大人三思。” …… “马将军以为如何?” “贼人士气正旺, 还请大人三思。” …… 看着韩遂、马腾两人的冷漠,张鲁心下冷哼不断, 但他也知道,此时还需要两人帮着自己稳住军心。 “也罢!” “传令军中将勇、教中兄弟,一个时辰后立即退回巴郡。” 听到张鲁开口“巴郡”两字,韩遂、马腾不由对视一眼,但还是向张鲁低身抱拳。 “诺!” …… 在大汉朝军将中,“别部司马”是个特殊的存在,意味着不是正规汉军中的一员,诸如黄巾军造反时,孙坚就在家乡招募了几百义士,孙坚也被朱儁征辟为别部司马,张修的“别部司马”也是如此。 与张角三兄弟创立的太平道差不多,张修也创立了五斗米教,在巴郡、汉中都有很多教徒,在黄巾军造反时,张修也跟着造反了,但很快就被太守苏固击败,张修不得不逃出汉中郡。 与当下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差不多,刘焉不是益州本地人,想要成为一地诸侯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土地、人口的支撑,只有如此才能拥有自己的兵马,在进入益州后,借故杀了王咸、李权等十余大族,杀犍为太守任岐、益州从事贾龙等人。 刘焉虽然在益州站住了脚,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在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时,五斗米教也同时造反了,虽然张修屡屡战败,但却依然拥有无数教徒,这些教徒遍布巴郡、汉中,对蜀郡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要说还是刘焉手腕高明,与张家“联姻”了,而这个女人就是张鲁的母亲,究竟是张修想借助这个女人来蛊惑刘焉,还是刘焉想让张修与苏固拼个你死我活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就是刘焉征募了张修为别部司马、张鲁为督义别部司马,让两人带着五斗米教徒去与苏固干仗,结果就是苏固兵败被杀,张鲁回头又杀死了教主张修,一举吞了张修的手下,成了第二任五斗米教的教主。 汉中郡原本就是张修传教的大本营,境内有不少教众,里应外合下杀死苏固并不困难,若董虎给予张鲁一两年时间,只要让张鲁顺利吞下张修遗留下来的所有遗产,即便自武都郡、陈仓、郿县三个方向同时攻打,仅凭两万兵马是很难短时间内拿下汉中的,不是因为张鲁的实力多么强大,而是因为谷道难行,而是因为被教派洗脑了的百姓与寻常百姓不同。 但那是一两年后的情景,而当下却是张鲁刚刚杀了张修,正值教众人心不定时,陈仓道、褒斜道也没有来得及彻底封死,面对两万精锐自三个方向强行杀入,立足未稳的张鲁连连战败。 谷檳 张鲁是不是五斗米教,是不是杀了教主张修篡位,是不是立足未稳……董虎不会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韩遂、马腾两人又聚在了一起,又要起兵威胁关中、凉州,那他就愿意了吗? 在他的记忆中,刘焉至始至终都只是在川蜀做他的逍遥王,并未威胁过关中三辅,可韩遂、马腾两个家伙却一直对关中之地虎视眈眈,别人可以轻视丧家之犬的两人,可以自大的认为四处乱跑的匈奴人於夫罗、呼厨泉、去卑等人无害,董虎却绝对不敢稍有轻视,但凡给他丁点机会,那都是往死里揍,不杀光他们誓不罢休! 董虎没有注意到五斗米教的事情,也不在意刘焉霸占川蜀,只要不给他捣蛋,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韩遂、马腾二人绝对不成,绝对不允许他们霸占汉中郡。 代价确实不小,不仅董嗣义身受重伤,三路兵马更是折损了五千余众,等到数路兵马合围南郑时,所获的却是一座空城…… “亏了。” 董嗣节叹息一声,又有些担忧董嗣义的伤势。 “四弟先回郿县养伤吧?” 董嗣义低声咳嗽,马超伤到了他的肺腑,但还是拒绝了董嗣节的建议。 “三哥不用担心,而且父亲也是说了,相国是郿侯,相国一旦迁都,咱们就不能继续驻防在郿县,还是留在汉中好了。” 董嗣节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看向董小乙。 “韩遂、马腾太过奸诈,竟将城内百姓尽数迁走,叔父以为当如何?是不是从三辅迁入些百姓屯田?” 董小乙皱眉片刻,转而看向徐晃。 “公明你觉得呢?” 徐晃想了下,又将怀里的信件拿了出来,是董虎八百里送给他的军令。 “天下将乱,我军进入中原时日尚短,主公想暂稳根基,不想大动干戈,若我等迁三辅百姓入汉中,相国那里会不会因此恼怒主公?” 厅堂内瞬间陷入沉默…… “若仅仅只是挡住那韩遂、马腾,我觉得以为可将张鲁杀张修之事散入巴郡,可让人传言益州牧刘焉勾结张鲁杀张修,让五斗米教与张鲁、刘焉相仇……” “啪!” 董小乙一拍大腿,大喜。 “妙计!” “哈哈……” 董小乙大喜,他是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汉中郡的,他若返回凉州,汉中郡剩下的兵马就不足万人,南郑县内百姓逃了个精光,没人耕种就只能让兵卒屯田自养,可若张鲁、韩遂、马腾时时虎视眈眈,兵卒就不能安心耕种,这种情形下,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继续南下,把张鲁、韩遂、马腾等人彻底击溃,要么迁民耕种,但徐晃给了第三条路,那就是制造混乱,让张鲁等人无暇自顾。 张修是五斗米教的教主、鬼主,可以肯定的是,身为教主的张修一定会有自己的亲信,张鲁杀张修也一定会让教内一些教众不满,甚至会认为张鲁勾结外人刘焉杀害他们的教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不知道是刘焉想利用五斗米教来铲除苏固,还是想利用张鲁弄残了五斗米教,或是张鲁想利用刘焉顺利上位,没人知道究竟谁在利用谁,但死了的却是五斗米教主张修,这就可以利用一下。 董小乙大喜,心下也认可了董虎的话语。 “公明果然大才,有你在汉中,咱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哈哈……” 董小乙大笑站起,看到身受重伤的董嗣义时,又叹气一声。 “幸好你小子命大,若真的出了意外,咱还真没法子与大兄交代了,日后可不许这么冲动。” “诺。” 董嗣义低头答应,董小乙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将军百战死,战场上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发生,山地战与中原大兵团作战不同,在谷道、山岭间很难形成严整军阵对攻,彼此犬牙交错混战在一起,出现意外再正常不过,身为将领就应该有这种觉悟。 心下叹息,董小乙却不能多说什么,就在几人准备吃饭时,门外兵卒走入厅堂内。 “启禀将军,外面有人求见,说是与主公有旧。” “哦?” “来者可有自报姓名?” “回将军,来人说自己叫赵邑。” “盐驼子赵老抠?” 董小乙又是一愣,人却走向厅堂外,刚带着人走出府院,门外站着的四五十岁弓腰汉子,可不就是一同贩盐的盐驼子赵老抠吗? 正文 第486章 汉中郡的争夺(下) 这个时代的商贾必须要有强大势力的支持,董虎还是十岁半大小子时,就带着一帮兄弟做了盐驼子,只因他天生发育快一些,腰大膀圆的他很难让人当成个屁大娃娃,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背后还有个临洮董家的支持, 而且董卓在羌人当中有着很高的威望,这才是一群盐驼子愿意带他混事的主要原因。 只是凉州发生了叛乱后,青海盐路也彻底断绝了,盐驼子们也不得不转道川蜀贩盐,至于为何不往来河东贩盐……若他们真有瓜分河东盐巴的实力,鬼才愿意跑去青海呢! 能够往来青海贩盐,脑袋都是悬在裤腰带上的人,这些商贾不怕危险, 但他们无法抵挡阉党造成的政治风波,更加抵挡不住无数觊觎财富的贪婪,十年时间里,长安三辅不知多少商贾富户倒下,或是倒在了阉党一系贪官手里,或是倒在牛辅的搜刮之下,最为严重的是灵帝刘宏病逝后,清流士人对阉党一系大肆清算,这种动荡之下,无论是不是阉党一系,各方诸侯都无一例外的将目光放在了商贾们身上。 有强大的依靠,商贾就可以在局势动荡中勉强活下去,寻不到……甚至被人划拉到了阉党一系,那就是家破人亡! 董虎进入长安县后,依照他现有的实力,怎么着也该有些相熟盐驼子上门寻求庇护,事实上却没几个人, 寻到门前的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 是往日合作伙伴的残存妇孺家小, 想利用一下往日的关系网也没了可能。 十年的动荡,早已物是人非,徐晃、董嗣节、董嗣义没有参与过董虎贩盐事情,自是不认识赵邑,董小乙见到熟人时,本想调笑一二,可看着赵老抠此时的凄惨,调侃也成了满满叹息。 “赵老哥你……” “唉……” 董小乙拉着赵邑手臂,又招呼一群衣衫褴褛妇孺进入府衙,简简单单几句话语后,一干人这才知道赵邑竟然还与汉中郡太守苏固有些关系,气氛就有些异样了。 “嘚嘚……” “赵老抠你还是别哭惨了,原本咱还想着他乡遇故知呢?没想到你这老混蛋竟还帮着那苏固与大兄作对!” “哼!” “果然如大兄所说,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董小乙一脸不悦,本来他们都已经把韩遂、马腾逼到了绝境,就算苏固老儿无力阻拦韩遂、马腾逃入汉中郡,死守南郑县城总是可以的吧?只要守住了坚固城墙, 徐晃当日就能领着兵马尾随杀了韩遂、马腾一干人,可苏固却偏偏招降了一群反贼, 董部义从也只能止步于武都郡。 董小乙恼怒不喜, 赵邑心下暗自哀叹,他虽然抠了些,人却不憨不傻,自是能够看到董部义从的强势,与其得罪一个强大的邻居,他更愿意叔父赵嵩劝谏苏固杀了韩遂、马腾等人,可……可也正因为董部义从的强势,苏固这才心下恐慌招降了一干凉州贼,可谁又能想到,韩遂竟与五斗米教内外勾结…… “哼!” 董小乙冷脸看着弓着身子的赵邑。 “赵老抠,你知道大兄和兄弟们最厌烦哪一种人吗?” “最厌烦你们这些作死鬼——” …… “哼!” “明明知道那韩遂一再反叛,还他娘地作死招降!你们死了活该!” “哼!” 董小乙大步流星走入厅堂内,徐晃、董嗣节、董嗣义看了眼弓着身子老人,又扫视了一众衣衫褴褛妇孺,默默摇头走入厅堂。 见一群将领进入厅堂,一干妇孺不知所措,全惊慌看向弓着身子的老人…… “你们……你们在外面等着。” 赵邑咬了咬牙,此时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弓着身子进入厅堂,甚至不敢看向主座上的董小乙,上前默默跪在地上。 “小人……小人不敢言叔父是非,小人此次前来是……是想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 董小乙再一次将衣衫褴褛的赵邑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起身走到近前。 “赵老抠,你不会想告诉咱……你能拿下城固、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吧?” “沔阳、褒中、南郑已经被我军夺下,城固县用的着任何人去劝降吗?” “你若不开口说自己叔父是汉中郡主簿赵嵩,咱或许会认为你能叫开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四县城门,可五斗米教杀了那苏固、赵嵩!” “即便你真有那个本事叫开四县城门,咱也绝对不会让你前去,知道为什么吗?” 谷鬠 董小乙蹲下身子,盯着老人眼中的茫然…… “因为五斗米教大多都是贫苦百姓,因为板楯蛮信奉五斗米鬼巫!” “赵老抠,你是个聪明人,明白小乙说的意思吧?” 董小乙不屑站起身,沔阳、褒中、南郑、城固四城都在汉中谷地平原上,四城相距很近,余者三城沦陷,剩下的城固也只能老老实实打开城门,而西城、钖县、上庸、房陵四城在汉中谷地之东,可沿着此四城进入荆襄之地,但此四城道路崎岖难行且距离汉中谷地较远,治理较为困难。 董虎的目的不是从汉中郡杀入荆襄,也不是为了杀入蜀郡,而是为了堵着韩遂、马腾等人觊觎关中平原。 用最少兵马稳固防线,就不能把自己弄得到处都是敌人,而多次造反的板楯蛮就是董虎想要拉拢的一群人。 板楯蛮是巴人,是后世的土家族,因为喜欢用木板为盾,所以才叫板楯蛮,不仅在秦汉两朝有很大的特权,历朝历代都有相当的特权,在秦朝时,板楯蛮一户田地不超过一顷不收税,到了汉朝时,他们可以用布匹来代替赋税,再后来,就形成了一个个土司。 板楯蛮生活在深山老林中,过着狩猎或半耕半狩猎生活,不仅勇猛善射还最善山地厮杀,董虎很清楚川人的难缠,若是获得了他们的认可,拿下整个川蜀可以说如探囊取物,可若不被认可,即便死伤几十万人,用上几十年也不一定拿得下整个川蜀,所以他一开始时就没想着对川人用强。 汉中谷地平整,适合董部义从军阵厮杀,沔阳、褒中、南郑、城固就必须拿在手中,至于其他的各县……板楯蛮若愿意臣服,他就敢提前弄出土司来! 西城、钖县、上庸、房陵都在山岭之中,田地少就意味着无法驻扎太多兵卒防御。兵力不足,一旦与板楯蛮发生冲突,要么因兵少而被攻破,要么劳师远征救援,而且还必须面临沿途板楯蛮射出的冷箭、突然钻出来的围杀,怎么算都是极为吃亏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兵力不足情况下。 在与四员爱将下达军令时,董虎就特意与他们说了这些事情,只需要重点防御,适当的时候向板楯蛮释放些善意,但不宜与汉中郡本土豪族太过亲近。 想着大兄信件上的话语,看着跪在地上的老熟人…… “看在往日情分上,你若想继续留在南郑,咱欢迎!无论耕种也好,继续贩盐也罢,只要遵守大兄的规矩就没人敢怎么着你,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 正如董小乙所说,赵老抠确实想自荐前往城固,以赵家的名义说服城固开城投降,以此获得董部义从的认可,最少也要拿回赵家在南郑的田地,只要田地还在,赵家就有再次崛起的机会。 想着一家老小现在的窘境,赵邑重重叩首道:“将军仁德,小民……小民不敢奢求太多,恳求将军允许小民耕种赵家田地?” 董小乙皱眉道:“耕种赵家田地?赵老抠,你知道凉州的事情吧?” 赵邑伏地道:“小民知道,依照虎娃大王的规矩,佃租不得超过三成,不得刻意荒芜田地……小民……小民只取家中两顷田耕种。” 董小乙看向徐晃,徐晃微笑点头,又起身将赵邑拉了起来。 “老哥哥莫要太过怪罪我等恼怒,若不是苏太守招抚那韩遂、马腾,我军早已将其杀死,更不会折损了这么多兵马。” 说着,徐晃又看向董小乙。 “将军也莫要恼了,终究是陈年旧友,况且此事也怪不得赵老哥,皆是那苏太守糊涂所致。” 董小乙狠狠瞪了赵邑一眼,看着徐晃又苦笑一声。 “赵老抠是所有盐驼子里最抠、最奸滑的一个,可再怎么说也是一起贩过盐不是?原本咱还想着请他一起饮酒呢,可他却与咱说……” “罢了……” “往日之事不提也罢。” 董小乙心下有股难以发泄的火气,一下子折损了五六千兵马,董嗣义更是差点死在战场上,等他与董嗣义合兵一处,张鲁、韩遂、马腾已经向南逃了没影,不仅领着数千残部逃了,竟连城内百姓也一同拉走了个干净,更是一把火将整座城池焚烧了大半…… 明明心下很愤怒,恨不得立即沿途追杀,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益州山岭叠嶂、险关处处,到处都是可以设伏的地方,一旦尾随追杀,谁也不敢保证张鲁会不会在沿途设伏。 可强压着怒火的滋味却不好受,赵邑也成了他发泄心下怒火的靶子。 乍一听遇到了熟人,就如在外地遇到了老乡一般,这么一通折腾后董小乙也没有了之前的激情,在赶走了赵邑后,一脸郑重看向徐晃、董嗣节、董嗣义。 “张鲁、韩遂等人是不可能将汉中郡二三十万人一日间迁走的,肯定有不少百姓躲入了山中,你们要多多张贴告示,让一些百姓入山去寻。” “比照凉州做法,该分田地的分给百姓田地,但必须保证留有供养两万兵卒及其家属的军屯田地,军屯田地必须要保证在城池周边,肥沃田地优先。” “军屯田必须确保!” …… 正文 第487章 两封信件 董虎极为重视兵卒的战力,认为军队是一个国家安定的基石,军队不乱,他人就算不满造反也能轻易镇压下来,如何保证军队的忠心?如何保证兵卒战力经久不衰? 除了日复一日的训练、思想教育外,物资供应不间断也是极为重要的保证。 平原之地,城池周边最好的田地都是军屯田, 可以预见的是,城池内的百姓十之八九都会与军卒这一群体有很大的关系,在律法确立下,官吏、富户想要侵吞军队的田地、欺压百姓就困难许多,而且叛军前来攻城时,也会因为城内军事素养百姓占主体,想要拿下这样的城池就会极为困难。 最好的田地, 旱涝都易于保证物资供应,即便百姓供奉的赋税不足, 军队这一群体的物资供应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但也因此会让军方对各城的政治影响力大增,会不会形成军人长久执政情形?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董虎不认为军队长久影响政治是件好事,但却是现阶段对他最好的选择,无论愿意不愿意,在人丁少而兵卒多情形下,他都要更为倾向于兵卒的利益,只有如此才能让兵卒围拢在他身边,心甘情愿供他驱使。 刘焉、张修、张鲁……甚至韩遂、马腾等人没想到董虎会如此果决,会在关东诸侯虎视眈眈雒阳时,还会将一只眼睛盯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只是他们不知道,无论他们何时进攻汉中郡,董虎都会毫不犹豫发动战争,结果都不会有太大改变,除非张修、张鲁领兵十万杀入汉中郡, 而这是不可能的。 在黄巾军造反时候, 五斗米教就跟着造反了,让他们与不听话的苏固拼个你死我活没有问题,想让刘焉动用十万兵马、数百万石粮食支持他们,这怎么可能? 只要刘焉不是全力支持张修、张鲁等人,仅凭那么点人是不可能刚刚干掉苏固,汉中郡就立马稳若泰山,三路共计两万大军杀入,董虎不相信自己会输,但当信使日夜不停将信件送到手里,看到如此惨重战损后,心下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 即便没有此次一战,他也知道攻打汉中会是如何的艰难。 攻打汉中最稳妥的路线就是后来诸葛亮经常走的祁山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四条道路极为凶险,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道路险要,而是这些道路有相当一部分是建立在崖壁上的栈道,一旦被人发现,一把火就能让人进退两难,若是敌人藏在山中, 如特种兵那样, 在退路上放一把火,所有人都得成为俘虏或尸体。 所谓祁山道就是走武都郡道路,由武都郡进入汉阳郡,当然了,也可以绕过剑门,是当年董卓就任“蜀郡北部校尉”时北上白马羌地盘道路,自高原绕一大圈攻打河湟谷地,只不过蜀郡百姓是盆地低海拔地区,先不说能不能穿过数百里无人区进入白马羌地盘,仅一个能否适应高海拔气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川蜀与关中平原有政治、经济联系,所以即便在悬崖峭壁上建立栈道也在所不惜,可川蜀与凉州能有啥交流呢? 没有交流就不会费劲巴拉的建造栈道什么的,以至于祁山道虽然道路崎岖,迂回折转的道路也最长,而且武都郡的人丁还特少,军队只能自己携带辎重,可这条道路没有栈道,他人想火烧栈道也没法子,对于董虎来说,走这条道路杀入汉中郡最为保险,这也是为何让大将徐晃坐镇武都郡的原因,让自己心腹爱将整日盯着汉中动静。 韩遂知道徐晃、董嗣节、董嗣义整日盯着他,可他没想到董虎会这么果决越境杀入汉中郡。 韩遂、马腾自武都郡逃入汉中郡时,徐晃没有越境杀入。 韩遂领数千兵卒进入陈仓时,董虎亲领数万大军进入长安三辅,迫使陈仓兵卒杀皇甫嵩,韩遂也不得不自陈仓逃入大散关,紧接着又再次败退钻入汉中,董嗣节虽领兵驻扎在大散关,却没有进一步进入汉中郡。 两次董虎都止步于汉中郡边界,而汉中郡又隶属于益州牧刘焉治下,韩遂、马腾等人就以为只要他们没有明着挑旗造反,董虎就不会主动杀入益州,这在政治上会造成极大的被动,对于相国董卓来说,董虎吞下汉中继续壮大,是必须要打压的小子;对于朝廷来说,主动越境攻打益州,那就是再明显不过的造反! 韩遂、马腾等人没有想到董虎会在关东诸侯虎视眈眈时,还如此毫不犹豫强势动手,董虎同样没想到此战竟折损了三成兵马…… “爹爹。” 小董白推开房门,小丫头连“虎娃”两字也省了,直接开口叫起“爹爹”来了。见小丫头推开一扇门,身子在门外,脑袋却伸入门内,他也不由笑了,向她招了招手,小丫头也一溜烟跑入书房。 “想进来就进来,怎么还躲在门外?怕虎娃爹爹打你手心?” “呵呵……” 董虎将信件扔在桌案上,小董白很乖巧的忙给他倒起茶水,小嘴叭叭道:“妍姐姐说爹爹心情不好,说爹爹很凶……” “很凶?你那妍姐姐若有白儿三分聪明,咱用的着凶她吗?” 董虎接过小丫头手里的茶水,这才注意到她手里还有一封信件,初时也没怎么在意,笑道:“不会是你大丫阿娘与白儿来了信件吧?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啊?” “啊?” 董白一声惊呼这才想起重要事情来,忙将信件送到他面前,说道:“不是大丫阿娘的信件,是爹爹写给爹爹的!” 两个爹爹,董虎却是一愣,不由放下茶盏接过信件,疑惑道:“是你爹送来的?” 谷戼 “嗯嗯。是信使刚刚送来的。” 董虎眉头不由皱了下,拿过信件检查了下,这才默默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将信件看罢…… “爹爹?” “嗯?” 董虎不由看向董白,见她一脸的疑惑,这才意识到什么,微笑捏了捏她脸颊。 “你爹来信问……白儿可有听话?可有吃胖了些?宁儿有没有欺负白儿啊……” “呵呵……” 董虎微笑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这才又说了几句哄骗话语,将小丫头哄骗出了书房,而他则紧皱着眉头在房内来回踱步…… 董瑁送来的信件上没有过多赘述雒阳内的动荡,主要还是各方诸侯的兵力、部署。 袁绍自河内郡进入酸枣,正式成为酸枣联军的扛把子,北面是王匡所领两万河内、泰山军虎视雒阳,东面是十数万酸枣联军,东南是豫州刺史孔伷屯兵颍川两万,袁术、孙坚屯兵鲁阳三万,四路自三个方向如同半弧形围困雒阳…… 董虎知道,他的出现已经让董卓无形中减少了一路兵马,就是河东郡境内的白波军、匈奴联军,如若是另一个版本的情形,董卓此时几乎是被四面八方围困在雒阳一处。 一处破防,全盘皆崩。 站在地图前,董虎知道,即便他的出现改变了一些历史轨迹,有些危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除掉的,董卓依然没有任何退路,除非……除非董虎愿意打一场烂仗,打一场再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三国》战争。 不知过了多久,董虎走出书房,默默登上木楼,站在高处看向雒阳方向,他知道,雒阳迁都开始了,天下英雄们终于登上了历史舞台,就是不知……笑到最后的会是谁,不知道他的出现,又会让天下走向何处? 没人知道,除了他,或许没有人去想这个无聊问题吧? …… “爹爹……爹爹……” 董虎低头去看,正见小董白带着三个孩儿在阁廊里奔来,四个孩子边跑边挥舞着小手,小二子董静一脚没踩实跌倒在地,这一跤摔得挺狠,浑小子抱着手臂一阵呲牙,等其他孩子回头察看时,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竟咧嘴大笑冲到最前…… “呵呵……” 站在高处,董虎将浑小子的狼狈全看在眼里,也不由“呵呵”笑了,转身沿着台阶走下阁楼,他可不愿意让孩儿们在阁楼上吹冷风。 刚来到楼下,正好拦住儿女们的道路,摔了一跤的小二子也被他提了起来,虽然浑小子与他哥哥个头差不多,年岁却小了些,检查了下他呲牙抱着的手臂,见只是蹭了层皮并无大碍,也将浑小子架在肩头,一手按住两条小腿,省得他不老实掉了下来,一手牵着长女的小手,长子董宁、准儿媳小董白则一左一右在旁…… 儿女们很喜欢他讲一些小故事,边走在阁廊下,边与他们说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小故事,父子几人来到前厅时,一群将领正相互嘀咕着汉中郡送来的消息。 “主公到——” 守在门口的兵卒大喊,如同崇德殿外的小宦官一样,原本在外面都能听到的嗡鸣瞬间消失,在董虎带着孩子们进入时,所有将领一手按着刀剑,全都昂首挺胸,下一刻又捶胸弓腰。 “主公!” …… “都坐吧。” “诺!” 正文 第488章 迁都开始了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这里是太傅府……你们不能进去……” “滚开!” …… 门房管事想要阻拦住无数涌上的兵卒,结果却被带头的吕布一脚踢了个跟头,无数兵马轰然闯入大乱的院中。 “你们不能这样……” “噗。” 也不知是谁,栽倒在地的管事还想起身阻拦,一柄利剑突然刺出,下一刻就有数只大脚踩在鲜血淋漓的尸体上…… “来人!” “但凡手持刀刃棍棒者,一律格杀勿论!” 吕布冷漠看着这一切, 按刀大踏步走向后院,百十个兵卒紧紧跟随,整个司徒府大乱,不仅只有司徒府一家,整个雒阳城大乱,十数处大火在疯狂蔓延,街道上涌动的兵卒毫不留情驱赶着无数哭声震天百姓, 稍有迟疑者,或是皮鞭乱抽,或是钢刀落下…… “你们……你们大胆——” 就在吕布冷脸走入后院,一声凄厉突然响起,不是别人,正是太傅袁隗,吕布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大踏步上前。 “袁太傅!” “你想违抗陛下旨意吗?” 吕布身量高大颇具压迫力,但袁隗还是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吕布就要大骂…… “众将听令——” “住手——” …… 吕布正要下令,袁隗猛然喝止,盯着顶盔披甲的吕布数息,又不屑冷哼一声。 “哼!” “袁某四朝元老,自是不会违背陛下旨意,迁家小事就不用吕将军帮忙了!” 话语说罢,袁隗看向畏惧不敢上前的老仆。 “传令家中所有人,一刻钟必须收拾好所有一切。” “老爷……” “闭嘴!” 偌大的家业,仅一刻钟又如何可以收拾得了?老仆想要开口多讨要些时间,袁隗却一脸冷漠看向同样阴沉着脸的吕布。 “陛下迁都长安, 老夫需沐浴更衣伴随在左右, 吕将军是在此等待老夫,还是去家中府库欣赏一二?” 袁隗不屑,吕布冷笑。 “哼!” “本将军等得起太傅一刻钟。” 话语说罢,吕布转身向一干手下示意了个眼色,众将想也未想,抱拳后各自散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傅府,若不趁机捞几个金锭什么的,那也太对不起了自己不是? 看到四处奔走的兵卒,袁隗胸口起伏不定,心下又怒又悔,早知如此,当日说什么也不会让董卓那头虎狼进入雒阳。 不仅袁隗后悔,朝中大臣们全都悔的肠子都青了,在董虎当众开口“迁都”时,所有人就都后悔了,两个月来, 各方家族手段尽出,或拼死反对迁都,或散播流言、囤积粮食恐慌百姓…… 手段尽出想要阻止董卓的疯狂, 他们却是不知,他们越是恐慌百姓,越是拼死反对,董卓心下越是坚定的要迁都。 董卓不怕关东诸侯四面围攻,就怕他在前面打仗时,后面屁股却冒了烟,而现在还没开打呢,屁股就开始冒烟了,那他还哪里愿意待在雒阳? 谷瓎 反对迁都,抓起来砍脑袋! 恐慌百姓不愿迁都,直接把所有人的房子全都点了,把整个雒阳都烧个干净,逼着所有人跟着跑路。 至于囤粮的……董卓才不管呢,迁都时,那些囤粮的家族难道还能把粮仓内的粮食全部拉走?董卓眼睛又不瞎,难道还看不到一车车粮食?既然看到了,那就都是自己的! 董卓态度极为强硬,一把火烧了整个雒阳,家都被烧了干净,若还不愿意走,那就用鞭子、刀子驱赶,若还驱赶不走…… 大火蔓延了整个雒阳,街道上到处可见倒毙尸体,无数人惊慌失措,百姓被强行驱赶出了城池,十里哭声震天,不仅只有雒阳城一地浓烟滚滚,哭声震天,八关之内的各县同样发生着这样的惨事,即便是河南县外也未能避免,不是董卓的兵马在河南县纵火焚烧城池,而是城外跪满了无数哭嚎百姓。 河南县在去岁时就已经成了座实实在在的军城,城内基本上都是董部义从的兵马,董卓再如何霸道,也不会将董部义从的驻地焚烧了个干净。 在雒阳传出迁都事情时,整个河南尹各县就知道了这些事情,董卓像是刻意如此,刻意让百姓有个心理准备,但各大家族和无数百姓是不愿意的,不说田地的事情,地里的麦子总不能就这么白白扔掉吧? 董卓自是愿意百姓提前准备好迁都事情,官吏和百姓却是不愿,总是用各种理由来自我麻痹、欺骗,各自见面说着如何如何的不会迁都,可当董卓真的动手点房子、举刀子逼迫时,所有人才真正恐慌了,可这个时候也已经晚了…… “唉……” 董瑁看着无数哭声震天的百姓,想要劝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无数百姓不是别的百姓,而是董虎之前欲要屯田的佃户,这些百姓精明些,好像知道董卓不能把董部义从怎么着,全都哭嚎着跑来哀求。 就在董瑁不知该如何时,董旻带着一队兵马狂奔而来,见此,孙牛、胡三两人对视了一眼…… 孙牛踢马来到董瑁跟前,微侧着身子说道:“这些百姓顶多也就两三万人,雒阳是长安三辅的前沿,兵卒外出打仗,家中也必然需要一些百姓耕种,大公子不若将他们收下,充作我军的军户。” 董瑁自是知道董部义从想要眼前无数百姓,可父亲那里是否愿意? 见他还是犹豫不决,孙牛再次说道:“即便百姓全都迁入长安三辅,我军也是需要些百姓屯田耕种的,事后肯定会抢夺其他地方的百姓前来耕种,但大公子也知,此时正值特殊之时,田里的麦苗尚无一尺,无数麦子收割需要人手,有了这些百姓,军中就无需担忧粮食辎重,军心也能安定,至于这么点人……日后咱们从豫州、兖州、冀州多抢些百姓,迁入关中一些,补足今日的空缺也就是了。” 董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你与胡三商议一下百姓安置的事情,剩下的就不用你担忧了。” “诺!” 孙牛抱了一拳,安置百姓的事情较为容易,即便董卓把其余各县全都焚烧了个干净,他们也能将几万人安置在河南县内,至于两三万兵马……安置在西园八营的驻地就是了,实在不行也可以驻扎在武库、太仓、北军五营原有驻地,再不行,在野外重新营建一处营地也不是不可以。 百万亩田说着好像不少,也就两三万青壮耕种的田地,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是原有宦官们的佃户,早先时董虎就与他们说了“三成佃租”的事情,也因此获得了他们的好感,虽然董虎最后不得不将地契交给了牛辅,可当他说了迁都的事情后,别说他人了,即便是得了“红眼病”的牛辅、董璜也无一例外的再不管不问百万亩田的屁事,什么三成五成的,一旦迁都,即便地里全是粮食,到头来也是一堆垃圾,那还不如直接动手抢夺富户仓库里的钱粮来的实在呢! 没人再将目光盯在了百万亩田地上,也无人理会这些佃户们的事情,他们就依然还算是董部义从名下的佃户,尽管这种说法极为勉强,毕竟董虎已经把地契都给了牛辅,可这些百姓们不愿离开雒阳啊,而唯一能让他们留下来的法子,就是成为董部义从的佃户! 孙牛看了眼与董旻交涉的董瑁,用手拉住皱眉的胡三。 “你让兄弟们准备一下,城内的兵营全都腾出来,一会咱们去雒阳一趟,能保住多少屋舍保住多少。” 胡三转而看向乌压压跪在地上的百姓,犹豫说道:“给这些百姓腾出房舍没问题,但咱们是不是暂缓两日?一旦你我前往雒阳,一旦动手保住一些屋舍,百姓可能会更加哭嚎不愿前往长安,会不会让相国不满?” 孙牛皱眉片刻,摇头道:“相国迁都后,雒阳肯定是咱们的地盘,也必定会重新修建,能保存一些屋舍,兄弟们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胡三苦笑道:“省些力气是不假,关键是主公不让咱们掺和这些屁事,咱还是觉得先等一等,城内又不是居住不下这些百姓,又何必趟这滩浑水?” 就在孙牛还要开口,董旻、董瑁叔侄踢马走了过来,两人也闭嘴不再多言。等到两人来到近前,董瑁看向一干将领…… “叔父答应了,这些百姓可以留在雒阳,只是……咱们需拿出五十万石粮食救助其他百姓。” 孙牛、胡三两人对视,尚没等到他们开口,山字营第一营将李阚率先上前不满。 “五十万石?” “咱觉得还是将这些百姓都给三老爷好了,不就是啥都没有的百姓吗?兄弟们哪里不能抓些百姓耕田啊?” 第三营将韩山也不满开口道:“咱同意!人都给三老爷,咱们不要了!” 两个营将开口不满,见孙牛、胡三没有开口训斥,一大波将领就全都不满起来了…… “越来越不讲规矩了……二老爷前来雒阳时,就是咱们出的钱粮,一个个的都发了财,可至今也没把借的铜钱还给咱们……” “主公带着兄弟们打仗,不给钱粮也就罢了,整日还想着扒拉兄弟们的钱粮……” “就是就是,二老爷至今也没还咱们的钱粮……” …… 正文 第489章 雒阳也将成为边地 一群将领们不满,董旻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日从美阳跑来雒阳时,就是问董瑁借的钱粮,可这都多久了?竟然还没将当日借的铜镚还上。 一群将领们若不叨叨这些屁事,董旻也将这茬给忘了, 对于现在的董家来说,一两万万钱也着实不算个事儿,雒阳内富户不少,随意抢几家都能扒拉出来几万万、十几万万钱来,哪里还会在意当日借的那么点铜钱?关键是董部义从上上下下都是抠门的家伙,战场上缴获的东西, 哪怕死人衣物也要扒拉个干净才埋掉, 他人借了自己一万兄弟一两年的军费,那能不记得吗? 要说这几年董部义从上上下下也不算穷,虽说董虎没有给每个兵卒发放多少铜镚,最多一次也是在拿下整个凉州后,董虎希望刺激经济发展而对凉并境内一次注资行为,这才一次性多发了些钱财,而且还有一部分是用纸币来替代的。 人穷,兵卒的军饷就不能太多,与大汉朝正规军一年八千钱没得比,他给兵卒的军饷是三千至五千钱一年,除此外,衣食用度则由军方统一配给,虽然不怎么富裕,但董虎也没饿着、冻着他们,有雁门郡百姓在家织布什么的,兵卒也不用继续穿着死人衣物,但他们依然会将死人衣物扒了个精光后再掩埋,对于他们来说, 就算自己不用穿死人衣物了,也还有人需要穿的, 诸如刚刚拿下凉州时,无数遭受战乱的孤儿寡母,死人衣物洗洗后,照样能保暖御寒。 自建立佣兵营时,董部义从上上下下就是个老抠,兵卒们私下里总是有事没事就唠唠叨叨董卓借钱不还屁事,在孙牛面前叨咕无碍,在胡三面前不满也没事,可当着董旻、董瑁叔侄不满,这就让人尴尬了…… “行了!” 孙牛见情况差不多了,冷脸开口训斥,一群将领这才全都闭上了嘴巴。 “一群混账就知道整日叨叨咕咕……相国府是在乎那么点钱的吗?” “都给咱滚一边去!” 孙牛训斥一通,这才向黑着脸的董旻冷脸抱拳。 “主公说了,董部义从是凉州军的一员,也是大汉朝军中的一份子,西园八营发了老鼻子财,雒阳营、五千骑营、十二城门全都吃了个肚儿圆,咱和兄弟们不眼馋……” “但是!” “二老爷、三老爷不给兄弟们发放粮饷, 不配给军中兄弟养活自己的军屯百姓, 也不还兄弟们用命挣来的钱财,甚至还要从兄弟们嘴里扒拉粮食……” “这妥当吗?” “三老爷,你可有拿咱凉并二十万兄弟们当成兄弟?” 董旻面色大变,正待开口训斥,董瑁忙将他拉住,拍着马骡脖颈站在所有人面前。 “正值朝廷困难之时,兄弟们就都不要争了,这些百姓暂时就留在河南县,当做董部义从的军户好了。” 一群营将有些不满董瑁的偏袒,但也知道董虎的态度,听他这么说,也只能与孙牛、胡三一样齐齐抱拳。 “诺!” 见将领们低头,黑着脸的董旻松了口气,他也怕这个时候董部义从上下公开不满,董瑁心下苦笑连连,知道眼前的将领们对董家不满,这种不满由来已久,可以推到中平元年李胖子坑害临洮百姓时候……若再向前推,在董瑁、华雄领着第三、第四佣兵大队救援狄道,结果却被饿跑了大半兵卒,在那个时候,董部义从的老骨干就不怎么满意董卓一系将领的所作所为,只是后来李胖子的行为让临洮一系将领们的不满推到了一个高峰,再加上董卓顺利成了相国后,董部义从各将并未得到屁点好处,以至于不满变成了愤怒,即便当着董瑁的面也让董旻下不了台。 董瑁知道军中将领因何不满董家,可他又没法子解决这些矛盾,除非董虎自己,包括二十个营主,两三百个营将,过万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全部离职为民,除非将二十万董部义从全部打散并入董卓名下,否则这种矛盾就永远存在,毕竟董部义从独立在外,不受董卓的控制是事实。 关键是,凉并二十万精锐,过万大大小小将领愿意放弃兵马大权吗? 董虎一系与董卓一系的矛盾由来已久,只是两个头领都比较冷静且有能力按住各自不满声音,这才能维持现在的局面,董瑁心下知道这些,叔父董旻开口“五十万石粮”只是激怒将士们的一个突破口,双方的矛盾并不会因为哪一方的退缩而消失。 矛盾暂时压下,原本还哭声震天的百姓也不哭嚎了,争先抢后的涌入河南县,也让情况显得乱糟糟的…… 看着兵卒们纷纷用着鞭子维持秩序,董瑁苦笑摇头,与董旻一同前往雒阳,那里的乱糟糟百姓更多。 董旻、董瑁带着百十骑一路奔走,直至离开了河南县十里,两人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在董旻转身看向河南县方向时,董瑁也默默遥望…… “瑁儿你与三叔说句实话,虎娃究竟怎么想的?” …… “三叔,若侄儿说,父亲活着,虎娃不反我董家,若父亲出了意外,叔父……包括侄儿在内,只要能控制住牛辅他们,虎娃依然不会反叛。” 董瑁转头看向董旻,笑道:“侄儿这么说,三叔相信吗?” 董旻皱眉道:“依照今日的情景,瑁儿觉得虎娃话语可信吗?” 董瑁笑得更加灿烂。 “呵呵……” “三叔说将领们不满,可三叔想过没,我董家的所作所为……又凭什么让他们满意?” 谷飰 董旻眉头更加紧皱,董瑁却一脸的笑意。 “自虎娃征募两千佣兵开始,参狼谷是虎娃打下来的,河湟谷地是虎娃领五千骑夺来的,雁门郡、河套三郡、上郡、西河郡、太原郡、上党郡、河西三郡、金城郡、陇西郡、汉阳郡……整个凉并……哦对了,还有河东郡、汉中郡。” “这些地方都是虎娃和二十万将士们打下来的,凉州牧也好,并州牧也罢,或是河东太守、汉中太守,这些都是虎娃和将士们应该得到的。” “瑁儿你……” “三叔!” 董旻刚要开口辩解,董瑁神情瞬间郑重。 “三叔你是想说,凉州牧也好,汉中太守也罢,这些都应该是朝廷的,是如此吧?” “可我董家呢?” “父亲呢?三叔您呢?是不是那个小皇帝开口罢去父亲的相国,罢去三叔的车骑将军,父亲和三叔是不是就此在家为民?小皇帝若说我董家篡逆谋反,要杀我董家老少,三叔是否就愿意自缚双手?” 董旻面色狂变,董瑁面无表情看向河南县方向…… “朝廷没有供养董部义从,即便当日朝廷任命侄儿为并州牧、虎娃为凉州牧,那也是为了驱使虎娃与那些贼人拼命!” “是朝廷利用虎娃,不是信任!” “虎娃又不憨不傻的,难道不知道利用和信任的区别?又如何愿意做韩信第二?” 董瑁正色看向董旻,说道:“虎娃和二十万将士无论得了多少,那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是他们一刀一枪用命换来的,我董家越是学朝廷那般,将士们越是厌恶我董家,今日不仅仅是朝廷内忧外困,我董家同样处于水火之中,三叔与将士们开口五十万石粮岂不是太过愚蠢?” “至于雒阳八关之内的麦苗……三叔若想要,让雒阳营、长安八营停留在雒阳,夏收时自己收割也就是了,又怎能以此为由向虎娃要挟?” “更何况,山字营、破军营若要收割麦谷,就要面临二三十万贼军的围攻,怎能说雒阳八关内的粮食白白便宜了虎娃?” 董虎在开口迁都后,董卓一系将领就得了红眼病,全都认为八关之内的麦子全都丢给了虎娃,也正基于此,董旻才开口讨要五十万石粮,可他们也不想想,朝廷或者说董卓,又给了董部义从什么? 供养兵马的粮饷? 高官厚禄? 啥都没给,又凭什么让董部义从上下满意?至于地里的粮食那就更加可笑了,麦子就在地里,百姓都迁入了长安,麦子全都是无主之物,谁想收割谁收割,就是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也没人问。 董部义从能挥舞镰刀收割麦子,难道董卓就不能?自己不想挥舞镰刀,还总想着扒拉他人的粮仓,别说孙牛、胡三等人恼怒不满了,就是董虎听了这话语,那也想把人捶个半死。 董瑁看了眼叹气的董旻,说道:“三叔应该明白,虎娃与父亲、三叔是不同的,三叔看到虎娃对待解渎亭侯时,就该明白一件事,虎娃与父亲是不同的。” “父亲虽心忧虎娃所领兵马,却从未如先帝在时那般对待虎娃,虎娃也非乱臣之人,所言所语无不是以我董家所虑,可若……可若父亲有了意外,三叔继任父亲相国,会不会让虎娃和将士们感觉……三叔要杀虎娃……三叔在逼迫虎娃和将士们造反?” 董旻心脏陡然一紧。 “呵呵……” 董瑁突然笑了,鼻头竟有些酸楚。 “不算上乌丸义从部,华雄名下有一万五千骑、一万五千屯田步卒,平城有一万河湟羌骑、五千屯田步卒,燕然山有一万五千骑,姑衍山有五千精锐骑,廉县有五千步卒,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有五万屯田卒,共计十一万五千卒。” “凉州境内留有副将董小乙、刘三山、董信,以及刚刚杀入汉中的徐晃、嗣节、嗣义,共计三万兵马,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万帐部。” “三叔……看到这些兵马时,你就应该知道虎娃的心意,就应该知道,虎娃与父亲是不同的,虎娃将最精锐兵马全都放在凉并边地,而父亲……父亲却将所有精锐放在了身边。” …… “虎娃是边将,他之所以看重雒阳……” “那是因为……” “雒阳也将成为边地!” 正文 第490章 究竟烧不烧皇宫 无数百姓涌入河南县内,得了消息的其他百姓也想蜂拥进入寻求庇护,河南县城门却已经紧紧关闭了,两万兵马转而向东前往大火焚烧的雒阳城,河南县外再次哭喊震天也没有一个人敢打开城门,因为凶恶将军已经说了,他们若敢打开城门, 所有人都要前往长安三辅。 为了自家的小命,两三万佃户哪里敢打开城门,全拿着木叉什么的站在城头,唯恐他人爬上城头似的,惊恐看着无数凶恶兵卒用着皮鞭驱赶无数人群…… 雒阳大火,无数百姓家院成了一堆瓦砾, 城内却有一些建筑勉强保存了下来,相国府是一处,董虎的府邸同样免遭于难,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将领们的宅院和皇宫,一群人正在激烈争吵是不是也把皇宫焚烧了,彻底断绝了朝臣们的心思,董瑁、孙牛、胡三等将领也赫然坐在厅堂内。 众人争吵了好一会,而这一次争吵的人却是董卓的将领和一干幕僚,此时的幕僚们发生了变化,因为袁绍等人的造反,董卓怀疑何颙、周毖、伍琼等人勾结那些造反家伙,不是直接杀了,就是直接关了起来,独独郑泰聪明,竟将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他人争吵不休,孙牛、胡三等人却坐在董瑁身后打瞌睡,也不知是董卓被他们吵的头昏脑涨,还是看到一群家伙打瞌睡被气的,指着董瑁突然开口。 “瑁儿!” “你来说,究竟该不该烧了皇宫?” 声音大了些, 孙牛、胡三等人被惊醒, 看到他人全都看来,他们也是旁若无人动了两下屁股。 董瑁没有注意到背后,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只要是凉州老人,那就没人不知道这些家伙们的性子,尚在榆中城时就一直如此,只要不事关董部义从的事情,他们就什么都不管不问。 董卓主动点名,董瑁也不得不拄着拐杖站起,不知因何,先是看了眼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这才抱拳开口。 “前些日虎娃来信,言我军此时需要稳重大将统兵抵御贼人,言其一徐荣独领一路兵马,其二李傕、郭汜可领一路,其三胡轸、文和领一路,其四奉先独领一路。” “虎娃言徐荣持重,跟随父亲时日最久,言李傕郭汜二位将军以正合以奇胜,言奉先勇猛刚进,言胡轸将军虽可领一路, 然胡将军性急,需稳重之人相伴,或许因为胡轸将军与文和皆是武威同乡之人,虎娃这才认为文和可以辅佐胡轸将军,以此弥补性情之不足。” 董瑁开口说这些话语时,董卓和一干将领皆是一阵呆愣,当日董虎在安邑说这些话语后,就与凉州将李蒙一封信件带回,警告他不得将这些话语说出去,若因这些话语被曹操、孙坚听了去,提前有了准备,董卓要砍他脑袋那也是活该。 董虎把张温扣在了安邑,李蒙带着信件和忐忑回到雒阳,董卓看了信件后,除了与儿子看了一次,就连弟弟董旻都不知道信件上内容,一干将领听到董瑁竟然说出四路将领,不仅坐着的胡轸、李傕、郭汜全都一愣,就是吕布也极为意外。 董瑁说道:“父亲当能看出虎娃的意思,符合虎娃所说的‘稳重’两字,其一是徐荣将军,其二就是贾诩贾文和,所以孩儿觉得……父亲当谨慎考虑文和的意见。” 初时董卓不明所以,可当儿子说起四路将领后,他就知道儿子想说什么了,也不由微微点头。 只见董瑁再次开口道:“此时正值作乱贼人聚起二三十万兵马之时,孩儿以为当稳妥些,迁都是因为贼人势大,因二三十万贼人自东、南、北三个方向围攻帝都,虽父亲手段暴烈了些,然心意却是为了保住朝廷,保住大汉朝国祚,保护雒阳百姓免遭战乱。” “百姓愚钝,眼睛只是看到家中田地,而不知战乱之苦,虽父亲焚烧民舍亦非无因,但父亲不宜焚烧帝宫,一旦焚烧了帝宫,贼人便可以此为由构陷父亲。” 董瑁又说道:“留下帝宫,亦有他日再返之意,更加说明父亲今日迁都实乃无奈之举,皆因贼人作乱之故,与此同时,也是向天下人表明父亲平乱之志。” 董瑁说着这些话语,董卓脑袋一再点动,心下很是满意儿子这番话语,也不由对着一干将领恼怒瞪眼。 “我儿说的不错,就依照我儿所言!” “叔颖,吩咐下去,哪个若敢靠近皇宫半步,咱就砍他脑袋!” 上一刻还与众将支持一把火烧了皇宫呢,听了董瑁这番话语后,董旻哪里还敢反对,忙上前答应。 “诺!” 董卓摆了摆手,又重重一拍太师椅扶手。 “虎娃啥都好!就是太过胡闹!领着的也是一群混账小子!瑁儿,一会你从库里支取两万万钱……” “哼!” “一群混账……咱是欠钱不还的人吗?” 听了他这么说,董旻、董瑁和一干凉州将领们全都苦笑不已,一干混账们若不说这事儿,他们也都将此事忘了,或是记着也不说。 董卓是真把这事儿忘了,他是几十年的老将,再清楚不过军中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两万万钱而让军中不满? 谷缹 忘了是一回事,可一群浑小子当众不满又是另外一回事,但他还没法子太过训斥,只能哼哼几句虎娃什么的。 “瑁儿。” 董瑁开口信件的事情,董卓心下就犹豫了…… “虎娃那小子虽浑了些,对战阵厮杀的判断却尤为精准,依照现在来看,曹阿瞒、孙坚小儿肯定是想率先与咱打一场的,这点绝对不会错,咱也觉得虎娃有些道理,只是……只是解渎亭侯又当如何?” “虎娃若把解渎亭侯送入酸枣贼军手中,袁绍那小儿还能将人还回来?” 众人心下一惊,人群中的董璜想也未想便开口反对。 “叔父万万不可啊!若那刘辩进入酸枣,重新登基了怎么办?” 李儒一脸郑重上前道:“还请相国三思,万万不可让解渎亭侯前往酸枣!正如二公子所言,若解渎亭侯重新为帝,贼人便有了大义之名,到时候天下之人皆以我等为贼,相国危矣!” 众将纷纷上前,就是站在董卓身后的吕布也上前拜倒。 “还请义父(主公)三思!” 看着跪了一地的将领,董卓又看向董瑁背后,脸上竟很是奇怪。 “你们都能想到这些,虎娃又岂能不知?他既然说了,也肯定有法子逼得那帮混蛋不敢乱动,咱就是一时没想明白……虎娃那小子又如何逼得袁绍放人?” 不仅董卓心有疑惑,董瑁同样没能想了透彻,刘辩一旦进入酸枣,袁绍等人肯定会重新让刘辩登基,他们造反的借口就是董卓擅自废立,刘辩就是不想登基都不成,而里面蕴含的好处更是不知多少,酸枣联军足有二三十万兵马,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人? 若说董虎没有考虑到这些,董卓、董瑁父子绝对不会相信,关键是董虎如何能够逼迫袁绍放人的问题。 董卓心下憋闷,但他也很无奈,或许只有途经河东郡时,才能从浑小子嘴里得知些答案吧,当然了,他们是不知道何氏担心儿子的安危,不赞同让儿子刘辩进入酸枣或是与关东诸侯有太多接触。 被废了的皇帝,能活下来,且成了自由状态,这本身就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可若再次成为皇帝,一旦袁绍被迫放人,无论董卓心下如何作想,都会毫不犹豫将刘辩弄死了事。 何氏身居宫中多年,并不是世人看着的这么愚蠢,一些权利之争还是看得明白的,自是不愿儿子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董卓不愿他人知道董虎太多的事情,也不愿他人了解信件上内容,正如董虎扣住张温的原因,董卓同样担心漏了底,就因何颙、周毖、伍琼等人的荐举,结果那些推荐的州牧、刺史、太守全他娘的造反了,正值这个节骨眼上,万一身边人再将虎娃坑曹操、孙坚的事情说了出去,岂不是少了一场打击贼人士气的机会? 反正董卓是不愿意给人观看信件,不仅一再警告李蒙,还把他打发去了徐荣身边为将。 “等咱见了虎娃,非得狠敲他一顿不可!” “太浑了……” 董卓叹气,余者全都苦笑连连,这样的话语不知说了多少次,可结果又如何? “唉!” “虎娃把韩遂、马腾两人打跑了,汉中郡却不能没有稳重大将看守……” “瑁儿,你觉得汉中何人可为将?” 众人闻言,全都挺直了身体,孙牛、胡三等人却是一脸不悦。 董瑁眉头微皱了下,抱拳道:“孩儿觉得虎娃思虑颇为稳妥……” “大兄!汉中是朝廷的汉中,朝廷尚未开口,虎娃便委任了那徐晃为太守,哪里将朝廷放在眼中?又将叔父脸面置于何处?”董璜恼怒反对。 董瑁没有搭理他,而是向黑着脸的董卓抱拳道:“虎娃话语里虽然没有过多解释,但父亲也能从他的奏表上看出些端倪。” “徐晃本是河东郡人,曾在河东郡为一小吏,后被白波军俘获而从贼,之后又被虎娃看重,若那徐晃没有太大本事,也绝对不会成为一员副将,更加不会让其留于武都郡,就近盯着韩遂一干反贼!” 正文 第491章 苦娃的胃口不小 董虎名下二十副将,除了张辽、徐晃、庞德外,基本上都是他多年培养的,而张辽、徐晃、庞德一加入就是一员副将,董部义从各级将领也不是没有意见,但董虎极为坚持。 一直以来,不仅是凉州军一系, 即便是朝廷的人也都知道董卓名下第一将是谁,知道董虎有时候不怎么听话,但带兵打仗的本事还是被人认可的,对董瑁的话语也无从反驳。 无从反驳是不假,可地盘都被董虎霸占了,包括董卓自己也是不怎么舒服的。 董瑁自是知道父亲心下不喜, 但还是说道:“父亲从虎娃奏表中大致可以看出些端倪, 诸如那杀死汉中太守苏固的张修、张鲁二人……” 说到此处, 董瑁转而看向董旻。 “三叔可知那张修、张鲁?” …… 见董旻不开口,董瑁又看向董璜、胡轸、李傕、郭汜等人。 “你们可知那二人的根由?” …… 又看向李儒、贾诩。 “文优、文和可是知晓?” 李儒、贾诩相视一眼后,还是李儒抱了下拳头。 “大公子可是说与黄巾贼一同作乱的五斗米教?” 李儒与蔡邕一样,都是编书博士,比寒门出身的贾诩知道的还要多,又如何不知五斗米教事情? 董瑁笑道:“正如文优所说,张修、张鲁皆是五斗米教之人。” 说着,董瑁又看向皱着眉头的董卓,叹气道:“父亲也知张角兄弟蛊惑了哪些人造反,张修在汉中、巴郡以鬼道蛊惑人心,不仅有汉民百姓信奉,更有不少板楯蛮尊其为鬼师、君师。” “当年张修在汉中作乱,太守苏固将其击败,张修也自此退入巴郡藏匿,而今日益州牧刘焉征辟张修为别部司马、张鲁为督义司马,并令两人领兵攻打汉中郡, 旬日间便杀死了太守苏固。” “因何?” “孩儿以为,皆因汉中郡百姓信奉鬼道之人较多缘故。” 董瑁再次说道:“在刘焉担任益州牧时,正值板楯蛮作乱造反,刘焉就在南阳郡停留了数月,直至板楯蛮作乱平息方才进入的蜀郡,由此便知那刘焉因何要遣张修、张鲁攻打汉阳郡太守苏固。” 董卓皱眉道:“我儿是说……刘焉驱狼与虎斗?” 董瑁赞同道:“正如父亲所说,相比汉中郡的苏固,临近蜀郡的巴郡板楯蛮更具有威胁,张修与苏固厮杀,张修若败,五斗米教就会遭受重创,若是击败了苏固,即便五斗米教霸占了汉中郡,孩儿也不认为五斗米教会回头与蜀郡相争,因为虎娃绝对不会让韩遂、马腾继续威胁长安三辅、威胁凉州!即便没有虎娃,朝廷一旦迁都长安,父亲也绝对不会允许五斗米教时时威胁关中之地。” 董卓气哼哼道:“那刘焉倒是好算计,就该让虎娃狠狠收拾他!” 董瑁正色道:“父亲说的是,虎娃来信说张修与张角兄弟相当,张修在巴郡、汉中郡传教时间较早, 信徒也颇多, 但张鲁却将其杀死在了南郑, 若此事利用得当, 五斗米教必将内斗不断,我等也可趁机宽待于民,用十年或更久时间收服了板楯蛮。” “一旦收服了板楯蛮,巴郡、广汉郡就可不战而得,顺势一举拿下川蜀最为富裕的蜀郡、犍为郡,进而拿下整个益州。” “益州若得,顺江而下,可直取荆襄之地,继而南控整个江南。” 董卓身体微向前倾斜,神色极为郑重看向儿子…… “为了拿下汉中郡,虎娃调动了两万精锐,自三个方向强攻汉中,即便如此,此战亦折损了三成兵马,由此可见在山岭险道中厮杀的凶险,更为重要的是,在我军拿下南郑时,张鲁、韩遂、马腾等人已经尽迁城中百姓,仅留与我军一座空城。” 董瑁扫视了厅堂一眼,叹气道:“说了这么多,诸位就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汉中太守的,那里需要一个仁德待民的太守,需要用仁德来逐渐收拢巴郡、汉中郡的板楯蛮,只有如此才能在日后顺利拿下整个益州,才能彻底让益州安稳。” “其次是汉中郡势必会成为刘焉、张鲁与我军相争的前沿,汉中太守还要精于战阵厮杀,要能守住汉中郡,不能让长安三辅成为益州与朝廷相争的前沿。” “最后是汉中郡此时已经空虚无民耕种,势必要在那里屯田耕种,董部义从自建立之初就有自耕自养惯例,雒阳营、西园八营前往汉中耕种显然是不可能,可若让你们前往汉中郡,你们可有威望让一万董部义从听令?” …… 董瑁舍下一群苦笑不已将领,向同样神色的董卓行了一礼。 “父亲成为相国后,曾向各地任命过些州牧、刺史、太守,然他们今日皆举兵反叛,汉中郡与长安三辅相邻,所选之人必须谨之慎之,绝对不能再选刘馥、袁绍之流,若一定要另选他人,就只能从我凉州军中选择,也只有两人可取代那徐晃镇守汉中。” “其一是孩儿亲自前往,其二是徐荣将军。” 董卓精神一振,下一刻又苦笑连连,摆了摆手。 “虎娃的胃口倒是不小……” 谷呉 “罢了……汉中郡就随他心意好了。” 董璜大急,忙上前道:“叔父还请三思,若虎娃收服了板楯蛮,益州可就都是他得了……” “那你想咋整?” 董卓指着董璜怒道:“咱让你去汉中郡做太守,没了虎娃的一万兵马,你连半年都活不了!” “哼!” 董卓又一脸不悦看向董旻。 “叔颖你可愿意前往汉中?” “你若愿意,可领西园八营前往汉中屯田。” 董旻很是不悦看了董璜一眼,又一脸郑重抱拳。 “三弟赞同瑁儿话语,汉中郡需稳妥之人镇守,虎娃既然认定那徐晃有能力镇守汉中,想来汉中郡也不会有太大变故,日后只需选一个稳妥的益州牧即可。” 董卓又看向胡轸。 “胡轸,你可愿意领兵前往汉中郡?” 胡轸又哪里愿意得罪董瑁、董虎兄弟,更不愿意离开中枢跑去穷乡蔽野,忙出列抱拳。 “末将赞同大公子所言。” 董卓又一一扫视所有人,见一个个全低头不言,这才冷哼开口。 “一个个就知道开口虎娃得了多少好处……你们倒是领兵拿下汉中郡啊?倒是抢了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啊?你们若是从那些混蛋手里抢了地盘,老子也将那些地盘都给你们!” “哼!” 见一众将领低头不语,董卓又不满哼了声,这才一屁股坐下。 “叔颖护送陛下前往长安,瑁儿与胡轸留守雒阳,破军营、山字营明日随咱前往荥阳……” “哼!” “咱倒要看看袁绍、曹阿瞒他们有何本事!” 董卓开口后,孙牛、胡三不由相视,不等两人开口,董瑁与董旻、胡轸等人一同抱拳。 “诺!” 董瑁答应了,孙牛、胡三等人也只能低身抱拳,看到这一幕后,董卓心下也松了口气,好像担心破军营、山字营当堂不满似的。 董部义从一直游离在外,虽然一直是董卓最大的助力,但随着他登上帝国权利巅峰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变化,与匈奴、鲜卑、凉州羌一样,在外面有个强大外敌逼迫时,内部矛盾就会被迫放下,联手共同应对外部威胁。 董虎虽然年轻,却尤为善于利用他人之间的矛盾,匈奴、鲜卑、凉州羌无不是因此而吃了大亏,自是不愿意强敌当面时,还作死的与董卓发生争斗,而董卓是几十年的老将,自身手下将领就有诸多矛盾,偏偏他还能游刃有余的控制住,也不是个愚蠢的人。 一老一少都是腰阔膀圆的人,看着像是鲁莽冲动的人,从一些事情上也确实能找到许多冲动莽撞的理由来,但两人在某些事情上却极为谨慎,之所以在他人看来两人做了不少莽撞、冲动的事情,说了些无脑话语,那是因为两人根本不在意冲动的后果,对于真正统兵将领的他们来说,只要控制住了军队,即便猖狂说了些“造反”话语,做了些“篡逆”事情又如何? 公司大老板是不会太过在意普通员工的感受,除非员工的价值大到老板必须正视,这就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 董卓、董虎是不会太过在意一些人的感受的,但董卓系、董虎系若发生内斗、决裂、厮杀却足以危急两人的生死,一老一少就不得不小心处理彼此的矛盾。 董瑁显然知道两者之间的矛盾、隐忧,他更愿意彼此能够缓和矛盾,更愿意彼此真正融合在一起,在董卓开口让他留守雒阳并统领胡轸的同时,又将破军营、山字营调入麾下亲自统领时,董瑁并未开口拒绝。 如同一个交换,儿子统领老子的嫡系兵马,老子统领儿子的兵,父子两人各自扩大了军中威望,尽管时间太短,效果有多少尚且不确定,可这是一个彼此交融的契机不是? 数十将领军议了足足一个时辰,直至临近日落才结束,彼此相熟将领也三三两两离去,就在董瑁带着孙牛、胡三等人离去时,李儒突然开口将他叫住。 “大公子。” 李儒抱拳,董瑁也还了一礼。 “文优可是有事?” 董瑁询问,李儒愣了下,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见他如此,董瑁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转头看向贾诩。 “说来也是巧了,前些日虎娃来信时,也送来了些熬制羊杂汤的佐料,咱一直没舍得使用,两位若是闲暇,不若一同品尝虎娃的秘制汤水。” 正文 第492章 这没道理啊 董卓的名声不好,再加上骤然崛起的时间太短,除了董旻、牛辅两个臭皮匠外,身边一直没有什么高明的谋士,直至李儒、贾诩的加入,这才有了两个顶级谋士。 李儒并非无名之辈,而是与卢植、蔡邕一样, 都是编纂史书的博士,只是他好像并不被朝廷看重,这才另辟蹊径加入了董卓一系,通过献计废立、迁都两件事情获得了董卓的信任,在极短时间内成为相国府第一谋士。 董虎对李儒没有太大的感觉,废立、迁都算不上多么高明的计策,只要熟知大汉朝的权利惯例,大差不差都能想到用“废立”来加强自身的威望,至于迁都……这是现实需要,董卓又不是三岁稚子小儿,在面临四面八方内忧外患危机时,迁都就成了最佳的退避保存实力的选择。 对于董虎来说,迁都是现实需要,至于是不是打击汉室威严……董卓、董虎都不会太过在意。 董虎相信,朝中任何一个大臣都能想到李儒的计策,只不过所有人都闭嘴不言,不愿意去做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相比李儒的高调,贾诩就低调的太多,低调的让人很容易忽略,可董虎又如何敢轻视《三国》第一毒士? 董瑁太过了解董虎,虽然没有太过表现出想要拉拢贾诩的欲望,却能通过一些隐晦话语中判断出浑小子对《三国》第一毒士的重视。 面对董大公子的邀请,李儒、贾诩都没有拒绝,两人更愿意通过董瑁进一步了解董虎,三人骑马行走在犹如废墟的街道, 董瑁与两人说着董虎的秘制羊杂汤…… “虎娃自幼喜欢扒拉西域商贾的东西,就从那些商贾手中寻了些香料种子栽种……” 说到此处,董瑁莫名的叹息了声,说道:“临洮有诸多荒山,但因天冷不能种植,只能选择在南方天热地方种植,可一个娃娃又如何能跑去江南栽种?” 听着他这么说,即便对此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李儒、贾诩也皱眉好奇起来。 贾诩皱眉道:“下官虽然没有品尝过虎娃将军的羊杂汤,却是知道虎娃将军在临洮贩卖了好些年,西域香料贵重,想要购买是不现实的,临洮又没法子栽种……下官着实有些不解了。” 不仅他们不解,就是护佑在左右的孙牛、胡三也是一副不解,他们知道临洮羊杂汤一直生意火爆,却不知里面最重要的香料来源。 董瑁却笑了,别人不甚清楚,他却对此知之甚深。 “你们别看虎娃年少,若论天下山川河流,即便是朝中宿老也不一定有他知道的更多,按照虎娃的说法, 关中平原与汉中谷地之间是秦岭山脉,而这道山脉就是南北之别的分界线。” “秦岭之北是北方,之南就算是南方了,与淮水、江水之间的大别山隔开南北有些不同,秦岭南北之分是因为寒冷被高山阻住缘故。” “临洮、关中冰雪三尺之时,汉中谷地却连河水亦未冻住,虽无法与交州那般四季皆热,亦可勉强栽种一些香料。” 众人听了他这么说,这才明白了董虎的香料来源。 董瑁笑道:“西域香料贵重,即便是豪富人家亦少之又少,普通人家又如何能辨认?自临洮走武都郡入汉中郡,在一些荒芜人烟山谷栽种一些,他人即便见到了也只以为是些荒草、杂树,自也无人知道虎娃这个秘密。” 说着这些话语,董瑁又叹气一声…… “虎娃自幼丧母,生父董大不怎么喜欢他,若仅仅只是养活自己一人,凭着他的本事足以活的很好,可他还要养活一群弟弟妹妹,除了一间肉铺外,他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打起他人不愿食用的牛羊内脏,也只能自己栽种些香料,只能与一些半大兄弟不顾危险往来青海贩盐。” “咱知道他每年都会前往武都郡卖盐,知道他会顺便前往汉中郡收割香料,咱一直以为这只是他能养家的门路……” “直至最近几个月,咱才突然想明白……虎娃不仅仅只是为了养活几百个兄弟,而是……而是为了养活无数百姓。” 众人心下一惊,无论是李儒、贾诩,还是孙牛、胡三等人,他们都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与权利、兵马、志向相比,些许吃食反而算不得了什么,别说他们了,即便是对董虎一些事情知之甚详的董瑁,即便知道河湟谷地栽种了不少胡椒树也不会在意,直至他跑到了雒阳,做了几日的司农后,这才突然意识到董虎在河湟谷地山岭栽种胡椒树、棉花意味着什么。 开源,一种新型经济作物的出现,就意味着一种新的税源产生,香料还未产生出多少经济效益,做了数年的河湟谷地大总管的董瑁,又岂能看不到百姓用棉花织出的粗布,又岂能看不到用棉花做出的棉衣、被褥? 改进新的晒盐法子,增加产盐量,既降低了盐价,让百姓可以食用更多便宜盐巴,同时也因产量增多而增加了收入,棉花、香料都是新型经济作物,是在原有的农业基础上新增的作物,同样会增加财政收入,只不过现在时间太短,还没有真正推广开来,但董瑁能够看到数年后的情景,对董虎早些年的做法也有了更多的体悟,暗自赞叹浑小子的深谋远虑。 董瑁不相信董虎弄这些东西是为了他自己,若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发财致富,他不会在河湟谷地荒山上栽种那么多花椒树,也不会让一群女娃教人织布,而且他觉得……拿下汉中郡虽然是为了堵住刘焉的侵入,但肯定也有栽种香料的意图。 还别说,董瑁在这件事情上还真没猜错,董虎还就想着在汉中郡大肆种植一些香料,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要资金回笼,铜钱不足,给兵卒发放军饷后,就需要想方设法将铜钱收回自己衣兜里,怎么回收? 百姓穷苦,又正值天下大乱战争期间,他是不会在控制区内通过高赋税回收铜钱的,不仅不会制定高赋税,还要进一步低赋税来减轻百姓负担,如此一来,能够回笼资金的法子就只剩下广开店铺一条路子。 董瑁性子孤僻,自幼就因腿脚不好而不被董卓所喜,是家中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即便知道董虎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放在心上,直至自己从政后,这才发觉董虎的所作所为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谷病 “呵呵……” 董瑁突然笑了,看了眼李儒、贾诩,又看向远处家门前的女人,眼前竟有些恍惚,恍惚一娘就站在家门外等着他…… “文优,你知道虎娃因何重视文和,而不是你吗?” …… “因为……” “在虎娃眼中,你连‘谋己’第一境都未达到。” 董瑁看了眼面色剧变的李儒,又将目光转移到贾诩身上。 “文和,想知道虎娃如何看重你吗? “不想!” 贾诩想也未想直接拒绝回答,董瑁愣了下,又不由笑了。 “呵呵……” “文和果然有大才。” 话语说罢,董瑁拍了下马骡脖颈,马骡怪叫了两声,又不急不缓嘚嘚走向自家院门,贾诩眉头微皱了下,也不去看李儒的疑惑不解,径直踢马跟在后面,孙牛、胡三对视一眼,他们有些听不明白董瑁的话语,但两人知道“谋士五境”是什么,很怪异看向相国府第一谋士。 两人有意无意落后了些,孙牛不解说道:“大公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咱黑牛怎么听不明白了?” 胡三白了孙牛一眼,又皱眉道:“谋士第一境是谋己,大公子既然说了这样的话语,肯定是在说那李儒小命不保……” “你这不是废话吗?谋己就是保住自己性命,连谋己都做不到,那李儒还能活得了?可这又不对啊?相国若要护着那混蛋,即便大公子要杀他也做不到吧?”孙牛一脸的疑惑。 胡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下一刻又陷入了不解当中,犹豫说道:“大公子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语,肯定是心有不满那李儒,可若相国就是护着他,大公子也是无可奈何,但不代表主公就不能砍他脑袋,可这也说不通啊?” “主公早些年就揍过牛辅、董璜等人,若那李儒真的惹怒了主公,即便砍他脑袋,相国也不能把主公怎么着,可……换了你黑牛,听到主公不满你的一再捣蛋而要杀你,你黑牛能不害怕吗?” 孙牛一听这话语,登时怒道:“你个混账少说咱坏话,信不信咱打你个满面桃花开?” 胡三可不怕他,冷哼道:“真当咱怕你不成?咱就问你,若你犯了错,会不会老老实实跑到主公面前认错?” “你……” “哼!” 胡三看向前面的李儒,冷哼道:“那李儒若知道主公剁他脑袋,而且还是没人能拦得住的那种,他李儒能不害怕吗?他若不想死,就只有老老实实与主公认错!” 孙牛眉头不由一皱,他算是听明白了胡三想要表达的意思,正如胡三所说,李儒若发现连董卓都救不了他一命时,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取得主公的谅解,可这对董瑁,对董家有什么好处? 没有一丁点好处啊! 可董瑁为何还要当面警告李儒?这不合乎常理啊? …… “或许只有主公才能想明白吧……” 孙牛挠头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放弃了,也只能暗自将此事记下,将来见到主公时讨教一二。 正文 第493章 董虎的沉默,曹操的愤怒,袁绍的不愿 整个雒阳八关都是处处烟火,无数兵卒不顾一切焚烧能够看到的房舍,面对冰冷的刀剑、皮鞭,要么携儿带女迁都,要么成为地上的尸体,无数百姓哭声震天向着长安方向迁都。 迁都的时间太过仓促,尽管迁都的消息提前放了出去, 或许是京畿无数家族不愿意离开雒阳,八关之内也多是流言、反对声音,百姓并未真正有所准备迁都,反而因为提前知道迁都而聚在一起反抗,因此死伤的百姓不知多少…… 董卓的态度极为坚决,兵卒下手也毫不客气, 无数手无寸铁百姓在认清现实后, 只能哭声震天向西,迁徙队伍拖拖拉拉两三百里, 即便董虎没有亲眼目睹,没有从探子口中得知迁都的酷烈,他也知道董卓的手下会造成多大的死伤。 董卓一系将领都没有参与过几十万百姓迁徙事情,即便当年二三十万黄巾军自豫州北上冀州时,他们也只是统领着前军、中军前行,而当日的前军、中军都是黄巾军青壮,是“军卒”般存在,真正老弱妇孺都聚集在后军,由董虎亲自统领的。 无论是黄巾军,还是当下的河南尹各县百姓,那就没有哪个愿意离开家乡的,但在刀剑逼迫下,百姓只能被迫迁徙到另一个地方。 当日的黄巾军在死伤无数后,不得不迁徙并州活命,在兵卒焚烧了雒阳,砍杀了一些不愿离开的人后,雒阳百姓也不得不低头迁徙, 初时都会面临无可选择的局面,董虎心下知道,这种损失是无可避免的。 幽、冀、青、兖、豫、徐、荆、扬、益九州没有发生大迁徙,但在《三国》诸侯争霸开始后,各州又死了多少人? 河南尹各县百姓若不迁徙,大战连连之下,又能剩下几人? 对于董虎来说,董卓活着时候,关中虽困难些,百姓却没有因为战乱而流离失所,董卓也没有真的残暴屠戮百姓,直至他死后,朝堂上没了一家独大的实权人物控制局面,凉州军这才发生了彼此混战,以至于长安三辅彻底失控。 无论哪个典籍、史书都记录了些董卓残暴的证据,证据来源主要有四点,其一是在迁都时死了不少人,其二是董卓将“五钱”的五铢钱变成了“五分”的小钱而致使物价飞涨, 因此饿死了无数人, 其三是董卓杀了些大臣,其四是徐荣在梁东之战全歼孙坚, 此战不仅俘获了颍川郡太守李昊、从事张安和过万颍川军,董卓不仅将这些俘虏全部杀了,更是将颍川郡太守李昊、从事张安放在瓮中煮了。 迁都是军事选择的必然,西面有白波军、匈奴人威胁后路,北面有河内太守王匡屯兵孟津渡,东面有酸枣十余万兵马虎视眈眈,东南有豫州刺史孔伷驻扎在颍川郡,正南有袁术、孙坚趴在南阳郡鲁阳,二三十万各路诸侯将雒阳困住,内部又有诸多不安定因素,董卓若不迁都,必死! 迁都的时间太过仓促,各路诸侯没有给董卓任何准备时间,如此仓促下迁都,死伤在所难免。 “五钱”的铜钱改成“五分”铜钱,这与骤然增发了十倍的货币性质是一样的,物价肯定会骤然飞涨,但董卓再如何“增发”货币,那也不是纸钱,而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铜钱,也绝对不会造成三百钱一石谷飞涨到五十万钱一石的地步,之所以粮价会千倍以上,根子还是在迁都上面,是董卓在二月时骤然迁都的结果。 二月迁都,就意味着数十万百姓必须放弃了雒阳八关之内的所有麦子,也就是说,数十万百姓自二月至秋粮的半年时间里都处于饥荒境地,若处置不当,没有及时进行夏种,一旦没能得到秋粮,就意味从二月至来年五月麦子成熟的一年多时间里都是饥荒。 短则半年,长则十五个月,如此之久的饥荒又将饿死多少人?粮价怎么可能不飞涨?粮价即便飞涨了一千多倍,又如何能买到粮食? 董虎能够想明白董卓为何大钱改小钱,物价蹭蹭往上涨,兵卒的军饷也必须蹭蹭上涨,这个时候的汉兵可没有屯田一说,大汉朝最初屯田的人是曹操,是曹操在俘获大量青州黄巾军俘虏后,用俘虏进行的屯田。 大钱改小钱的根子还是因为迁都,是因为仓促迁都造成的大饥荒,以至于物价飞涨,如脱缰了的野马,这种情况不仅仅只在关中一地发生,在各路诸侯混战之后,铜钱交易基本上就成了摆设,整个天下都进入了以物易物时代,即便到了曹魏时期也一样没能改变这一状态,直至到了晋朝之后,才再次恢复了五铢钱时代。 战乱之下,经济遭受到了严重破坏,物价一天一个价,金钱的本质只是为了维持货物价值对等的介质,可战乱之下物资贫乏,各种货物的价格波动较大,铜钱也就失去了原有的作用,这与大钱改小钱没有太大的关系。 董卓杀大臣,换了董虎的话,他会杀更多的大臣! 至于烹杀颍川郡太守李昊、从事张安,将颍川郡俘虏全杀光了,而曹操杀俘杀了十五年,自建安二年至十七年,杀了十五年俘虏,《三国》各路诸侯中,唯一的一个没有杀俘的只有刘备一人。 依照董虎对董卓的性情了解,杀颍川郡俘虏有震慑他人的意思,但不仅仅只是如此,更大的原因是他极为愤恨豫州牧孔伷,在董卓成为相国之前,孔伷只是一介平民,虽有清名却是个平民,是董卓一手将他从一介平民提拔到了一州刺史,可他没想到,孔伷竟然造反了,而且还屯兵颍川郡,直接通过轘辕关威胁雒阳,换了任何一人也愤怒异常。 董卓一手提拔了冀州牧刘馥,刘馥是颍川郡人,若刘馥不背叛,袁绍根本不敢造反,就算造反了也能轻易镇压,冀州不反,兖州若反就会遭受冀州侧翼夹攻。 董卓一共提拔了三个大吏,冀州牧刘馥,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伷,还全都跟着造反了,换了任何一人,估计都会被气疯了,若不杀些人又如何能让他解气? 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董卓迁都后,只要不是有意识的屠戮百姓,董虎就不准备继续过问他的事情,无论有无王允、吕布密谋杀他,都不准备继续过问。 董虎很清楚,董卓死后,董旻、董瑁叔侄都控制不住凉州将领,只要适当时候入主关中,关中就还是稳定的,迁入的百姓就能够免于战乱之苦。 董虎不反对迁都,甚至是支持的,但他知道董卓和手下将领并没有迁徙几十万人的经验,也不会想着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们能够使用的只有武力驱赶,甚至下面兵卒会刻意杀死一些百姓,以此掠夺富裕些百姓的钱财,即便这些富裕些的百姓只是比一无所有的乞儿好那么一点。 这种事情不仅仅会发生在百姓身上,也一样发生在军中,一枚五铢钱大约4g,一千钱就是十六斤(实际8斤),兵卒戍边有的时间较长些,数十斤、百十斤的铜钱不可能随身带着,于是就会存放在钱粮官手里。 兵响会存在钱粮官手里,越是节俭的兵卒存下的钱财越多,而这也意味越危险,将领会将存钱较多的兵卒送上前线,会用正常手段让兵卒死在战场上,有钱兵卒死后,账面上的钱财就成了将领的。 不仅是钱财,兵卒的家眷也是如此,常年戍边兵卒往往会携带家眷,一旦兵卒死了,兵卒的妻女大多会被赏赐给有功将士,几若于军中罪妇,这种事情在春秋战国时就存在,只不过没人去说而已。 对待兵卒都如此,对待百姓呢? 身为统兵将领,董虎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也知道会因此死伤多少无辜,可他偏偏不能插手。 天下大乱之初,中原百姓心气颇高,即便董虎弄死了董卓,也顺顺利利压服了牛辅等人,从朝堂上官吏到下面百姓也不会老老实实听话,不会与他一条心,这与凉并百姓是不同的。 凉并身处边地,时时都可能面临战争、动荡,百姓就会学会现实,会向强者低头,不如此就会死的渣都不剩,只要董虎表现的极为强大,凉并百姓就会低头臣服,直至你没了力量,但中原百姓不一样,大汉朝强势了几百年,几百年来打遍天下无敌手,匈奴人被大汉朝打的西迁,凉州羌一再造反,一再战败低头……大汉朝用无数战争证明了自己的强悍无敌,也养成了中原百姓的骄傲,尤其是各大家族的骄傲。 大汉朝几百年来权臣无数,最后又如何?没有一个权臣是好下场的,今日无论是董卓,还是董虎做权臣,大臣们、雒阳百姓看似用刀剑按着低头了,心下也绝对不会有丁点服气的。 心下同情,理智却告诉自己不能去过问,身为凉州边地人,董虎很清楚,只有让百姓真正认清残酷现实,只有用残酷现实击碎了中原百姓心下的骄傲,才能用柔和政策收获民心。 在董卓开始动手迁都时,董虎就在默默关注,人也逐渐沉默,到了最后,他甚至不愿意再看探子送过来的信件,将自己与孩儿们锁在小院内,分田、屯田屁事全扔给蔡琰、刘辩不理不问,而他不知道的是,曹操在看到徐荣强迁虎牢关以东各县百姓时,终于忍耐不住了,一连数日与袁绍争吵,期望酸枣联军十余万兵马趁着雒阳迁都混乱之时,一举击溃董卓,可…… 曹操心下愤怒异常,将袁绍和坐着的诸侯们一一看罢,猛然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孟德你……” 袁绍开口,曹操脚步一顿,但他没有回头。 “本初,你我都很清楚,董贼未战先迁都怯战,只要我军二十万兵马泰山压顶越过汴水,董贼军心必崩,我军就可一举夺回雒阳、铲除董贼!” 谷圧 “今时是最佳一举铲除董贼之时,诸位若惜兵不愿先打……操愿为诸位先锋!” “哼!” 话语说罢,曹操就要大步离去,济北相鲍信、卫兹二人同时站起。 “孟德且慢!” “要走一起走!” 鲍信、卫兹两人也不与袁绍抱拳了,大踏步走到曹操身边,三人相视哈哈大笑。 “哈哈……” “快哉——” “哈哈……” …… 看着三人大笑离去,东郡太守桥瑁看向皱眉不悦的袁绍,起身看向所有人。 “此事是否不妥,听闻那徐荣跟随董卓时日最久,手中又有过万精锐,仅凭孟德他们两万兵马……” “若孟德他们胜了还罢,若是战败了,岂不是杀贼不成反挫我军士气?” 桥瑁话语说罢,众人一阵低声赞同,袁绍扫视了一圈人后,目光陡然定格在公孙瓒身上。 “伯珪以为如何?” 公孙瓒起身站起,冷脸抱拳道:“孟德所言有些道理,若是我军二十万大军全力一击,董贼必心生畏惧而逃,可若仅有两万兵马……瓒以为当谨慎。” 袁绍心下大喜,面上却极为郑重,点头道:“两万兵马确实不够稳妥,伯珪可愿与董贼一战?” 公孙瓒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气恼,冷脸道:“我军仅有五千兵马,即便算上孟德他们两万兵卒,也才两万五千人,还请袁盟主慎重!” “哼!” 公孙瓒冷哼坐下,众人见此,心下也暗自摇头,公孙瓒身上是“奋武将军”名号,这个名号是皇帝刘宏还没病逝时的册封,是大汉朝正儿八经的将军,可袁绍却用自封的“车骑将军”给曹操也整了个“奋武将军”,这可不就是太欺负人了吗? 夺了公孙瓒的奋武将军也就罢了,还要让他跟着曹操一起混事,让他这个正牌将军去听从冒牌的? 公孙瓒冷哼不满,众人全都暗自摇头,袁绍心下大喜,面上却无异样。 “诸位可还有人愿意一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陷入了谁也不愿意主动开口境地,唯恐一开口就要让自己第一个冲上前送死一般…… “刘兄可否领兵一战?” 袁绍见所有人都不开口,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好一会,最后又落在了一人身上,不是别人,正是清河郡王刘胜,董虎嘴里的老刘,正如董虎所料,这家伙在冀州牧刘馥、四世三公袁家的逼迫下,也成了“关东”一方诸侯。 刘胜左右顾盼,好像袁绍嘴里的“老刘”不是他似的,众人见他如此胆小,很是露出一副不屑来。 “刘兄。” 袁绍再次开口,刘胜无可奈何,只得起身抱拳。 “刘某觉得……董贼极为奸诈,还是……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哦?” 袁绍好像知道他会这么说,大手一拍座椅扶手,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刘兄久在临洮,与董贼和那虎娃相交莫逆,不会是……不愿与贼一战吧?” 众人面面相觑,刘胜的面色瞬间白了,就在这时,公孙瓒不悦开口了。 “袁盟主这话是何意?刘兄领兵前来助战,反而成了投敌贼人不成?若真如此,又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等?” 公孙瓒一脸恼怒站起。 “哼!” “董贼若是军心崩溃,孟德两万兵马足以乘势击败了徐荣,若董贼早有准备,我军就必须全力一战!” 公孙瓒冷脸看向袁绍,冷哼道:“袁盟主莫要忘了,雒阳可还有两万董部义从精锐呢!而领兵之人,正是当年围歼十万黄巾贼的孙牛、胡三!” 正文 第494章 曹操果然率先冒头了 曹操大怒离开议事厅堂,鲍信、卫兹紧随其后,但当三人刚走出城门时,曹操却将两人拉住。 “孟德你这是……” 卫兹不解开口,曹操却笑了笑。 “再等一等。” 曹操也不与两人谈论眼前大战任何事情,反而谈古论今起来,好像丝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大战,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 “袁本初……” “哼!” 曹操猛然踢动马腹,一马当先向着大营方向狂奔,初时鲍信和卫兹还不明所以曹操这是怎么了,可三人在城门外停留了这么久,他们还如何不明白曹操因何大怒? “袁本初枉为天下名士!” 鲍信恼怒,卫兹心下叹息一声,回头看向空洞洞的城门, 又一脸郑重看向曹操狂奔的背影。 “本初不愿自损兵马,你我却不能无视董贼的残暴不仁!” “驾——” 卫兹猛然大喝,鲍信同时狂踢战马,当他们来到大营时,一个更加急迫的消息摆在所有人面前。 董卓焚烧雒阳,迁都正式开始了。 探子跪在大帐内,曹操双眼微眯,过了好一会,这才抬眉看向曹仁。 “曹仁。” 曹仁忙抱拳上前。 “立即入城,与袁绍说,董贼正在焚烧雒阳,数十万近百万百姓正在向西,百姓故土难离,旦有惊扰必是大乱,如此之多百姓混乱,董贼些许兵马亦跟着大乱,所有人一起奋勇杀贼,必胜!” “天赐良机……” “天予不受,必受其咎!” “去!” 曹仁重重抱拳。 “诺!” 看着曹仁大步离去, 鲍信、卫兹又有些不明所以了,刚刚已经确定了诸多诸侯不愿意打头阵,可现在…… “孟德,你我已经劝解了近月,袁本初就是左右推诿不愿全力一战,再次让人去寻……岂不是白白受辱?” 曹操沉默数息,扫视了一圈将领后,这才苦笑叹息。 “子许有所不知,操不担心那徐荣,今时仅是二月,百姓又岂会愿意舍弃田中麦谷?” “百姓不愿迁都,我军若此时出兵,百姓恐慌逃散之下,贼人亦是军心大乱,我军定可一战而胜!” 鲍信、卫兹默默点头,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任何人都能想到无数兵马一旦出现在撤退百姓面前时大乱的情景,可他们不理解曹操又怎么如此犹豫了? 曹操苦笑道:“操不担心今日一战,但你我即便击败了那徐荣, 恐怕也难以越过虎牢关进入雒阳。” 鲍信皱眉道:“这是因何?我军若是击败了那徐荣, 贼军必然惊慌奔逃,又如何不能越过虎牢关?” 曹操正色道:“鲍兄所言不错,我军若击败了那徐荣,董卓所部必然惊恐奔散,但鲍兄莫要忘了,河南县内还有两万兵马!” “那虎娃的兵马!” 鲍信皱眉道:“孟德,若董卓兵败了,那两万步卒难道也不会溃散奔逃?” 曹操一一看向所有披甲将领,发现帐内竟然只有许褚一人亲眼见识过董部义从的军阵厮杀…… “不是我军将领无法与那孙牛、胡三厮杀,而是……而是我军兵卒是初募兵卒,很难与久经战阵的董部义从一战,而那虎娃至今也未离开河东郡,诸位就当知那虎娃的自信。” 卫兹皱眉道:“孟德是不是太过担忧了,雒阳传来的消息是那虎娃与董卓名下将领相争,这才一怒之下回返的河东郡,而且他前往河东郡,而不是其他地方,显然是有了放弃雒阳的打算。” 曹操知道卫兹的话语有些道理,可…… “呵呵……” 谷餶 曹操不知是何种表情,竟然咧嘴笑了。 “子许所言不错,正因所有人都看到了董卓要缩入关中之地,本初他们这才不愿意出兵,他们……他们更愿意董卓胁迫天子自囚关中一地,他们也好趁机占有一地,裂土封侯,再现春秋战国之时。” “呵呵……” 曹操看向皱眉的两人,笑道:“操不担心那徐荣,击败驻扎在河南县的两万精锐却极为困难,若要击败他们,我军必须要有数倍兵力方可。” “让曹仁再次去寻本初,就是因为操想迎回天子,可若本初依然不愿出兵相助,为了兄弟们的性命,操……恐怕只能止步于虎牢关。” 鲍信、卫兹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不知道董部义从的具体战力,但有一条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河南县内的兵马足有两万人,与他们手中的兵马丝毫不差了半分。 说着这些话语时,曹操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鲍信在家乡招募了万卒,卫兹招募了三千兵马,曹操也顺利招募了五千家乡儿郎,三人合兵将近两万兵马,三人原本是聚集在陈留县的,而陈留县是太守张邈的老巢,陈留郡官方人丁八十七万,各大家族又有藏匿人丁的习惯,陈留郡人丁应该有百万之多,太守张邈征募了五万兵马,可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关键时刻,张邈竟然没有给予他更多的兵马支持。 曹操心下有些失望,却又没法子开口埋怨,正如卫兹所说,董虎跑到了河东郡,董卓又强迫着无数百姓迁都,甚至纵火焚烧各城,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董卓是要躲入关中之地,而此时情景就与当年诸侯伐秦相差不多,只要董卓躲入关中不出来,他们自然就会瓜分各州郡。 各路诸侯一旦开始瓜分天下,必然会相互混战不休,张邈又不憨不傻的,曹操一心要与董卓干仗,赢了是件大大好事,可若输了呢?一战把陈留郡的兵马丢了个干净,等到董卓钻入了关中享福后,诸侯们混战瓜分天下,来抢陈留郡,来揍自己时,咋整? 各方诸侯聚在一起也有了些日子,自雒阳传出迁都时就彼此争吵,但毕竟还没迁都不是?董卓的兵马还都聚在一起,争吵就争吵好了,可这都已经迁都开始了,还相互争吵不休,曹操也更加确信各方诸侯没有挽救大汉朝的心思,他也不知在何时发生了改变。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曹操自己也分不清隐藏的心意,究竟是为了大汉朝而一再劝说他人趁机出兵,还是为了趁机获得名声而争霸天下。 各路诸侯都有朝廷的正式官职,曹操在逃离雒阳时,他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地位天然比他人低了不少,若不能在伐董事情上有所建树,他人又如何看重他? 当日董虎当众与张温、李蒙点评各路诸侯进攻次序时,就因曹操现在尴尬的身份来做出的判断,这种心理与人穷就希望穿一身名牌,以此获得他人的尊重是一样的道理。 曹操是军略大家,不可能看不到董卓强迁百姓时造成的民心、军心动荡,这个时候也确实是最佳进攻的时机,获得成功的概率最高,而一旦成功了,乘势进一步击败董卓也好,就此止步也罢,他也在伐董各路诸侯中彻底站住了脚,毕竟功勋摆在那。 风险小,收益大,以曹操的果断,又如何不愿意冒险一试? 战场风云变幻,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一定获胜,曹操心下尽管不满张邈的保守,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来。 提起“董部义从”四字后,曹操的心情就差了一个等级,也暗自庆幸,庆幸孙牛、胡三没有出现在荥阳,自己也只需要击败正在强迫百姓迁都的徐荣。 正如心下早就确定了的样子,袁绍还是没有答应派兵相助,曹操心下一阵失望,失望之后又莫名的轻松。 “呵呵……” “曹仁。” 曹操面色陡然一变,曹仁大步上前。 “曹仁在!” “立即准备粮食辎重,三日后,必须前往汴水。” “诺!” …… “夏侯渊。” “末将在!” “你亲自前往汴水查探。” “诺!” …… 曹操一通军令,鲍信、卫兹相视后,也纷纷起身前往所部,他们同样要对手下将领们一通布置,若以兵马数量而论,鲍信绝对碾压两人,但他好像甘愿居于曹操之下,几日后,三支兵马如同三个箭头,曹操居中,鲍信、卫兹二人一左一右,三支兵马直指荥阳方向,而他们的主动出击也很快传入酸枣城内,探子散出一波又一波,却无人领兵相助。 曹操信心十足,好像吃定了徐荣强迁百姓时的混乱,而他却不知道,在他离开酸枣的时候,就已经踩入了陷阱中…… 董卓已经在成皋隐藏了两日,与印象中的急躁不同,他好像耐性十足,除了偶尔走出帐篷外,基本上都在饮酒玩乐,好像根本不是出来打仗,直至徐荣连夜前来…… “主公,曹操终于离开了酸枣,一共有两万兵马。” 徐荣亲自送上最新探报,董卓一手推开怀里女人,拿过探报扫视了几眼,看到“曹操”名字时,不由笑了。 “曹操果然率先冒头了。” “孙坚小儿可有异动?” 徐荣抱拳道:“鲁阳尚无具体消息,很可能如虎娃将军所说,那孙坚连杀荆州刺史、南阳太守,袁术和南阳士族也定然多有疑虑,不大可能尽心尽力为其供养粮食辎重,而且此时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南阳各家族有足够的理由拖延,那孙坚若要冒进攻打我军,当在夏收之后,而且我军只要击败了曹操、鲍信、卫兹三人两万兵马,震慑住了贼人,袁绍、袁术兄弟恐怕都不会继续冒进。” 正文 第495章 张飞的妙计 “报——” 探子纵马狂奔而来,领头的三人不由自主勒住战马,若是董虎看到为首之人的招风耳,看到后面两人手持的蛇矛、青龙偃月刀,根本不用揣测也知道三人是谁,正是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勒住战马,探子已经飞奔到面前。 “报大头领, 成皋确实有董贼众多兵马,所用旗帜是长条董字旗。” 听到“长条董字旗”时,刘备大手不由一紧,不顾胯下战马躁动,双眼紧盯着探子。 “你确认董贼所用的是长条旗子?” “是!是长条董字旗!” 探子很确定回答,关羽一脸担忧看向荥阳方向,张飞却急了。 “大哥, 现在怎么办?成皋那里肯定是那小儿的兵马, 一旦义军过河可就危险了,要不让俺带着人去冲杀一阵?” 关羽急忙拉住瞪眼的张飞,唯恐他真的带人去戳无数兵马。 “三弟不可鲁莽……” “二哥你就会涨他人志气!那董贼在成皋聚起大股兵马,不就等着那曹操中计吗?” 张飞不满关羽的阻拦,看向皱眉的刘备说道:“若那曹操过了河,察觉了董贼的奸计,还能逃的一命,可若是跑到了荥阳,就是想跑都跑不掉了!” “大哥,俺觉得只需要做出大动静来,只要让曹操察觉到了有埋伏,那董贼的奸计就甭想得逞!” 刘备回头看了眼背后千余兵马,他很清楚雒阳驻扎的破军营、山字营有多少兵马,知道孙牛、胡三所领兵马虽然是步卒,但军中还是有些骑兵的,仅凭自己这么点人,根本没法子正面硬刚。 看着张飞心有成竹的样子,刘备疑惑道:“三弟可有计策?” 见刘备、关羽皆是一脸疑惑, 张飞得意道:“咱们的兵马较少, 但那王匡有兵马啊?咱们只需要多抓些百姓……一通吓唬!就说王匡亲领五万兵马杀向了雒阳,那董贼若是得了这消息后,难道还敢不顾后路?” “嘿嘿……” “让王匡吓唬董卓,咱们再在前面四处乱跑,让那徐荣以为王匡领兵攻打他的后路,贼人惊慌不定,或许那曹操能击败了董贼!” 张飞一脸得意,话语里有些混乱,河内太守王匡怎么可能同时威胁董卓、徐荣的后路?刘备、关羽却是听明白了。 之前徐荣带领雒阳营越过虎牢关时,王匡领兵越过黄河,与驻扎在荥阳敖仓的徐荣对峙,之后又屯兵孟津威胁雒阳。 敖仓是冀、青、兖、豫、徐等地粮食进入雒阳的中转站,简单的说就是河北、山东的粮食可以通过黄河运输,而嵩山以东的河南、两淮粮食则通过汴渠进入黄河,再沿着黄河向东进入雒阳渠,继而将粮食运送到雒阳,而敖仓就建立在汴渠进入黄河的交汇处敖山上, 是雒阳粮食供应体系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粮食中转站。 敖仓隶属于荥阳,孟津距离荥阳一百五十里, 在虎牢关(成皋关)西七十里的地方, 夹在五社津(东)、小孟津(西)之间。 孟津西十里就是小孟津,小孟津南数里就是平县,自平县可直接通过邙山杀入雒阳。 刘关张等人在去岁八月时曾跟随丁原、吕布一起进入过雒阳,在吕布杀死了丁原后,三兄弟就与张杨、於夫罗、呼厨泉等人一同回返河内郡,之后又击败了自上党郡杀出的董瑁、黄邵……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兄弟知道雒阳内有多少兵马,知道驻扎在河南县内的孙牛、胡三所部兵马数量。 成皋出现了大股“长条旗”兵马,三兄弟就意识到了雒阳此时已经空了,即便有些兵马留守,也难以应对“五万河内、泰山”兵马,董卓肯定是要回援的。 为了避免王匡过河直接攻打雒阳,董卓必须回援,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也要让徐荣一起回援雒阳呢? 事实上是不需要的,张飞说着“五万”兵马,事实上王匡手中仅有两三万兵马,而且还有近半兵卒是王匡自家乡招募的泰山兵,孟津距离雒阳仅有百十里,董卓是不可能不知道王匡手中兵马数量的,而且即便是“五万”兵马,孙牛、胡三所部也足以抵挡。 也就是说,即便董卓带兵回援雒阳,徐荣也还带着一万五千雒阳营与曹操厮杀,但之前王匡曾在荥阳与徐荣对峙过,一旦荥阳发现“河内军”身影,那就意味着与曹操厮杀在一起的徐荣会面临后方“河内军”的夹击。 董卓正在驱赶百姓迁都,绝对不敢轻视王匡围攻雒阳,徐荣也绝对不敢面对前后夹击局面。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刘备、关羽没想到张飞会想到如此妙计,两人相互对视后…… “立即前往孟津,告诉王太守一声,务必让王太守小心应对!” 刘备一脸郑重看向探子,探子重重抱拳。 “诺!” 探子纵马离去,刘备一脸郑重看向张飞。 “三弟,骑马的兄弟都交给你,务必尽快将王太守攻打雒阳的消息传入董贼耳中!” 张飞大喜,抱拳道:“哥哥放心,俺这就去抓人!” 谷烄 话语说罢,张飞举着蛇矛看向身后。 “骑马的兄弟,跟着俺一起杀贼——” 说罢,张飞踢马向着成皋方向狂奔,见他如此,刘备、关羽反而担忧了起来,可此时的他们也没了太好法子,总不能坐视董卓猎杀曹操吧? 看着张飞远去,刘备这才正色道:“二弟带着兄弟们暂时隐藏起来,只有董贼离去,咱们才能惊动了那徐荣。” 关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郑重点头。 “大哥放心,董贼发现不了!” “嗯。” 刘备默默点头,看向汴水方向却有些担忧。 “希望鲍将军、曹将军能够谨慎一些……” 刘备心下担忧,探子发现了董卓的陷阱也是巧合,在吕布杀丁原后,三人就退回了河内,也趁机获得了一些兵马,但之后又与上党董部义从厮杀一场,虽然击杀了董虎名下大将黄邵,但也折损惨重,不仅三兄弟的兵马死伤惨重,匈奴人也伤亡大半,於夫罗、呼厨泉兄弟不得不离开河内郡,避开与上党郡董部义从再次拼杀。 匈奴残部仅剩下两千人,不愿再与董部义从血拼,於夫罗、呼厨泉兄弟就投靠了冀州牧刘馥,而张飞不喜王匡,刘备也不得不回返幽州,但在途径中山国时,又遇到了大金主苏双、张世平两人,在两人的再次支持下,刘关张竟然又获得了千余兵马。 也不知道曹操从哪得了份诏书,不仅将诏书送给了袁绍,还亲手写了份铲除董卓的檄文,这下好了,袁绍成了伐董带头大哥,各路诸侯也纷纷带着兵马向酸枣县汇合。 袁绍逃出雒阳后就跑去了渤海郡,相国府几个幕僚一番蛊惑,董卓也想与四世三公的袁家缓和关系,就让袁绍做了渤海郡太守,而渤海郡又隶属于冀州牧刘馥名下,距离雒阳的路途也远些,即便袁绍在渤海郡招募到了数万兵马,也无法为兵足供应粮草,必须要从冀州或兖州、豫州获得粮食,否则的话,兵马就会饿肚子。 无论是上下从属关系,还是兵马粮食辎重的问题,袁绍都要获得冀州牧刘馥的支持,所以才会领兵前往邺城,获得了州牧刘馥的承诺和支持后,又领着兵马与河内郡王匡汇合,再之后又跑去了各路诸侯聚集在一起的酸枣县,正式成为各路诸侯的带头大哥。 袁绍原本是与王匡一同趴在河内的,刘关张三兄弟便从中山进入河内,等他们跑到地方后,袁绍已经钻入了酸枣县,所以刘关张又从孟津沿河向东,准备与各路诸侯汇合,而这个时候正是董卓、徐荣四处抓捕百姓迁都时。不是所有百姓都跑不掉,也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百姓逃了的,尤其是雒阳八关之外的百姓,而成皋县就是八关之外的地方,一些百姓或是藏入了山林,或是向北逃过黄河…… 正是这些逃难的百姓暴露的董卓藏兵所在! 得知成皋藏有大股兵马,刘备大惊,忙让探子前往探查,果然发现了山林中藏着大股董部义从兵马,至于为何确定是董部义从……天下各路兵马中,只有董部义从使用丝带状旗帜。 酸枣县距离汴水百里,百里路程,骑军急行需一日,步卒轻装急行需两日,只是董卓正在迁都,过了汴水后,曹操将无法得到丁点粮食辎重,所以要自己携带粮草,如此就需要三日至五日。 自酸枣县至汴水需要三五日,抵达汴水后还要使用船只渡河,只是此时的河面上已经没了船只,曹操也只能自己解决渡河问题。 曹操在寻找船只渡河,董卓静静等待猎物上门,可他没想到,一群惊慌失措的百姓寻了过来,带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消息…… “小人……小人说的是……是真的……” “砰!” 董卓猛然站起,一脸愤怒看着已经尿裤子了的老汉,又一一扫视十几个颤抖不成样子的男女老幼…… “五万……” “那狗贼王匡哪来的五万兵马——” 董卓暴怒,一脚踢翻桌案。 “将军……将军饶命……小人不敢欺骗将军……小人真的……真的看到了无数船只过河……将军饶命啊……” “混蛋——” “当啷!” 董卓暴怒,拔刀便要砍杀老汉,就在这时,李儒忙上前阻止。 “相国息怒!” 李儒三步两步上前,在猩红着眼的董卓耳边低语。 “这些人只是些农夫,是无法知道贼人数量的,但他们能前来告知,当是忠贞之人,若将之杀了,日后还有何人前来忠心?” 话语说罢,李儒后退了一步,董卓也缓缓将大砍刀收回腰间,强压下了胸中怒火。 “若真如你们所说……咱赏你们百金,若你们敢欺骗咱……咱就活剥了你们的皮!” “带下去!” 董卓一摆手,一群如狼似虎兵卒冲入,三下两下就将十余百姓扔出了大帐。 “黑牛,那王匡敢过河吗?” 正文 第496章 画蛇添足 董卓开口,孙牛一阵皱眉…… “若是咱黑牛,咱就会过河进入平县……若是知晓相国领所有兵马在此,咱会继续越过邙山杀入雒阳。” “只是此事颇有些怪异,河内郡王匡所领两万兵马在北,袁绍所领十余万兵马在正东酸枣,豫州牧孔伷领五万兵马屯于颍川郡, 袁术、孙坚领三万兵马屯于鲁阳。” “正北、正东、东南、正南皆有叛军,若是咱想趁着相国迁都之时动手,就应该是四方兵马同时动手,而不应该只有王匡、鲍信、曹操、卫兹四万兵马,仅凭这些兵马也不足以击败相国,所以……” 孙牛眉头紧皱,不算上留守雒阳的董瑁、胡轸手中五千骑营,仅凭破军营、山字营以及徐荣所领的雒阳营就有四万兵马,而且这些兵马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与西园八营、雒阳十二城门兵马、关东诸侯所领未经战阵兵马有很大的区别,四万对阵四万足以完爆王匡、曹操等人,各路诸侯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 不仅孙牛不解,胡三和一干将领们也很疑惑,关东诸侯不可能看不到凉州系精锐兵马都是哪些人,要么是与匈奴、鲜卑、凉州羌干仗的边军,要么是与黄巾军、凉州贼对峙的美阳精锐汉兵,关东诸侯们不可能看不到董卓、董虎所领的嫡系兵马战力,若要有胜算,只能是四路兵马一哄而上,用兵力优势获胜,可这也不像是一哄而上啊? 孙牛想了好一会也没能想出个头绪,胡三突然说道:“稳妥的法子就是那些家伙们一哄而上,可现在却不是。徐荣将军一直在荥阳,那家伙们不可能不知道雒阳营有多少兵马, 可却仅有两万兵马前来……这是不是说,他们之间其实并不齐心合力?” “诸如那王匡, 诸如曹操、鲍信、卫兹等人更愿意趁着相国迁都时一哄而上, 而袁绍、袁术兄弟却不愿意,如此王匡、曹操的所作所为就合理了。” 胡三开口,包括董卓、李儒也缓缓点头认同。 认同是认同了,董卓心下却恼怒万分,阴沉着脸。 “王匡……” “不杀你,难解咱心头之恨——” 董卓一脚将倒在地上的小几踢飞,呼吸也愈发急促,越想越怒,吕布突然上前。 “义父,孩儿愿领军令状,亲手砍下那贼子头颅送与义父!” 董卓一愣,不由看向孙牛、胡三等人…… “哼!” “吾儿退下,为父要亲手砍下那贼子头颅!” “诺!” 吕布冷脸退下,董卓反而被架在了半空,竟然不得不领着两万董部义从返回雒阳,这并不是他心下愿意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除了董虎一系对自身较为了解外, 恐怕就只有董卓最了解董部义从的战力,从征募两千佣兵时,他就知道这支兵马战力不弱。 董卓或许会怀疑袁绍、曹操招募的兵卒敢不敢打仗,却不会怀疑当年董虎招募的佣兵,一日两斤粮,余者屁啥都没有,所有的一切只能从战场上获得,谁敢说这样的兵卒不敢拼死一战? 他很清楚董部义从是怎样的存在,相信孙牛、胡三任何一人领兵返回雒阳,仅有两三万兵马的王匡也休想获胜,对此他坚信不疑,可吕布开了口,也只能带领所有兵马回返雒阳,他是绝不可能让吕布统领孙牛或胡三的,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听从吕布的。 “唉……” 董卓心下叹息,身边若有西园八营或十二城门兵马,还能让吕布抵挡王匡,可身边只有破军营、山字营。 心下再如何不愿,董卓也只能一脸郑重看向李儒。 “你亲自前往荥阳,告诉李儒!让他给咱狠狠打!若兵力相当还不能击败曹操,咱就砍下他的头颅!” “哼!” 董卓心下窝火,本来是要亲自弄死曹操的,结果那该死的王匡竟跳了出来。 “黑牛、胡三,给你们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后必须回返雒阳!” 孙牛、胡三和一干将领齐齐抱拳躬身。 谷亢 “诺!” …… 董部义从比其余兵马更加有效率,在组建佣兵时,为了能快速行军,董虎整日带着他们漫山遍野的跑,用的就是“逃跑保命”借口。穷困潦倒时,就是想给每个兵卒配备睡袋也不可能,直至击败了匈奴人后,才有了大量羊皮制造睡袋。 与后世军队规矩差不多,兵卒早起后,所有人都要将睡袋整理好,为了第一时间内转移营地,衣物、睡袋都要塞入硕大背包里,所有物品都要相应的准备好,这些规矩是董部义从野外条例,每个人都是如此,包括董虎、二十副将都是如此。 董部义从行动迅捷,自身物品几乎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只需要将行军帐篷拆卸装上随军马车或马骡背上,半个时辰足以随时跑路。 军队犹如一个庞大机器,想要有效运转这个机器并不容易,不仅兵卒要训练有素,还要拥有庞大的物资供应、转运物资的工具,诸如装载大物件的马车,诸如可以迅速移动的驴骡马匹,尤其是孙牛手中的五千重甲步兵。 轻装步兵根据兵种的不同,诸如胡三山字营中盾兵是全身皮甲,除了在胸口重点防御上增加些铁片外,余者都是皮甲,重量在二三十斤(实际只有十几斤),弓弩手配备半身皮甲,而全身铁甲重步兵的甲胄足有七八十斤(三四十斤),这些只是甲胄,还有盾牌、刀枪箭矢,还有背着的巨大行军背包,轻装步兵负重的重量足有七八十斤(三四十斤),重步兵若重甲在身后,又增加这么多负重,那也别长途行军了,所以就必须要给每个重步兵配备马车或驴骡马匹,只不过董虎更加偏爱马骡,马场里又不缺马匹,淘汰的母马培养更加优秀的马骡也算是废物利用。 董卓虽然对这些事情不是太感兴趣,却也知道一个个背着巨大包囊的小子们的精锐程度,若让雒阳营、长安营也整成这样,军中肯定早就不满了,哪里愿意背负这么多东西,甚至连营建营地的工兵铲也都背着,那得多累?可当孙牛、胡三一声令下,所有兵卒全都背着巨大包囊。 探子撒出,中原人丁众多,鹰隼无法有效侦查到危险,原本的十里警戒范围也被压缩到了行军两侧三五里之内,可一旦越过虎牢关后,因地形缘故,警戒范围再次被压缩到一里之内,善于攀爬兵卒要沿着谷道两侧土山岭向前,尽管孙牛、胡三不认为八关之内有什么危险,但这就是军中规矩,尤其是无法快速转移的步兵,尤为重视敌人突然袭击造成的恐慌。 张飞的计策成功了,成功的将董卓调离了荥阳战场,而这一切都是百里外的曹操所不知道的,与此同时,徐荣“好像”察觉到了危险,无数兵卒加速从原武、阳武、卷县、中牟、开封、苑陵、新郑、密县、京县驱赶百姓向荥阳汇集,双方像是在比赛似的一追一逃,但在曹操领兵杀入原武县后,散落出去的数千兵马竟然舍弃了驱赶的百姓,向着荥阳方向狂奔,犹如大溃败一样…… “报——” 一探子闯入帐内。 “报将军,自玉门渡至广武、敖仓都有贼人出没,藏匿百姓皆言是河内太守王匡兵马。” 探子开口“王匡”时,帐内众人皆是一愣,徐荣皱眉道:“确信是河内兵马?可有探明多少贼人?” 探子抱拳道:“暂时尚无法得知,贼人飘忽不定,百姓或言数千或说数万,兄弟们暂时还无法确定。” 徐荣默默点头,转而看向皱眉的李儒。 “主公可能上了贼人的当,当是贼人故作迷阵骗走了主公。” 听着探子话语,李儒也发觉了些破绽,苦笑点头。 “那王匡十之八九是发现了相国,这才故作迷阵将相国调回雒阳,又在将军背后设下疑阵,以此动摇军心。” 徐荣不屑点头道:“先生说的是,王匡既然散播消息过河攻打雒阳,他就不可能再出现在我军背后,否则……别说他王匡无法保住河内郡,就是那刘馥还能否保住性命都不一定。” 李儒默默点头,王匡一共就那么点兵马,董卓离开雒阳后,他或许可以过河趁机杀入雒阳,可若董卓返回雒阳,王匡就不能渡过黄河,更不能跑去百里外攻打徐荣背后,一旦跑到了百里外,董卓就能轻而易举过河杀入河内郡,就能断绝了王匡的退路,进而杀入冀州境内。 张飞的计策很好,将王匡自孟津过河消息送入董卓耳中,无论真假,董卓都要做出一些防备,可他又画蛇添足的在徐荣背后做出“前后夹击”动作,也让战阵经验极为丰富的徐荣一眼看穿了虚假。 徐荣看向顶盔披甲的王方。 “王方。” 王方大步上前。 “末将在!” “与你一千骑,立即前往广武、敖仓方向查探,本将军要知道具体情形!” “诺!” 王方拿着调兵虎符大踏步离去,心下有所断定,但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在徐荣下令时,李儒也不由默默点头。 正文 第497章 虎娃没想明白 三百里哭声震天,从最东面的原武、阳武县城一直到弘农郡、长安三辅,无数百姓如同被鞭子驱赶的牛羊,无论愿不愿意都要被刀剑强行向西迁徙…… 董虎还是没能忍住,当大丫她们回到安邑后,他在家中很是发了一通埋怨牢骚,埋怨几个婆娘太不负责, 只顾着自己游山玩水。 大丫知道他故意找茬,也不与他争吵,只是将他的甲胄拿了出来仔细擦拭、检查一遍,将睡袋、换洗衣物准备好了,当着他的面准备这些事情,他也不再埋怨、牢骚…… “咱心下知道,有些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 可……可三叔、董璜、李傕、郭汜他们也太混账了!人都已经离开了雒阳,用得着一再杀人驱赶吗?” “哼!” 董虎别头生气, 百姓的房子被烧光了,已经踏上了西迁道路,年幼的娃娃,腿脚不好的老人,体质差的人……马车不足,畜力不足,老弱行走的慢一些就慢一些好了,先让青壮进入关中耕种也就是了,用的着动刀杀人吗? 心下生气,已经憋闷了小半个月了,或许大丫知道他会是这个样子,这才从平城急匆匆返回安邑。见他如此,心下叹息,又不知该如何劝解。 “一群混账!” “哼!” 心下知道迁都会对雒阳百姓造成多少灾祸,也知道这种灾祸对日后的他收拢人心更为有利,可这是在他眼睛看不到的时候,眼睛看到了, 心下就没由来的生出诸多不满、恼怒负面情绪。 大丫见他还是别头自顾自说着恼怒不满, 放下了甲胄,起身来到他身边,见他还是倔强别头生气,默默抱着他的身体,好像是在平复他的怒火似的…… “咱要剥夺了三叔、董璜的兵权……” “苦娃什么都不懂,阿结还太年轻,她们留在安邑照顾孩儿们,由你与三丫、幺娃主持百姓西迁、安置之事,那些混账在这方面还不如你们有经验呢!” “百姓迁入关中,你们不用去管田地的事情,田地的烂事让三叔、牛辅他们去做,咱估摸着,那些百姓会成为他们的佃户,与各大家族名下的佃户差不多,这些不重要,只要百姓有田种不饿死、有房住不冻死即可。” …… 董虎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决定强行终止当下的人丁损失, 至于日后……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在他说着最后决定后, 躁动的心脏也逐渐平静,而大丫一言不发,任由他发泄着多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 孩子们交给苦娃、阿结照顾没问题,关键是预防一些家族的趁机反叛,他可不认为包括卫家在内的各大家族会彻底低头,他还没自大到那种程度,考虑了一夜,在两万精锐骑等待出征时,这才有了最后决定。 在冰冷墨黑色铁甲映衬下,董虎显得更加冰冷让人畏惧,站在帅堂前,一一将所有披甲顶盔将领看罢,最后才看向为儿子送行的何氏身上,犹豫了下…… “原本咱不想插手三叔和牛辅主持迁都、安置百姓事情,只因他们没有做过数十万百姓迁徙之事,以至于造成不少百姓折损在路途,反倒是我军有数次迁徙百姓经验,所以大丫、三丫和将士们将接手此事,只是咱的孩儿尚还年幼,暂时只能留在安邑县内,所以咱想请婶娘暂代太守一职。” 众人心下一惊,何氏更是有些疑惑不解他的决定,但她并未开口支持或反对。 董虎看向所有人,皱眉道:“咱昨夜才决定接手百姓迁都、安置事宜,决定太过仓促,董三叔、董四叔他们前来河东郡也需要些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就由婶娘来暂代河东郡太守一职,婶娘再如何,也曾做了十余年的皇后,暂代一郡太守当无大碍。” “嗣忠。” 董嗣忠大步上前。 “孩儿在!” “从现在起,你晋升为副将,为河东郡将军,咱将宁儿、静儿留在安邑城内,你若连几个弟弟妹妹的安全都无法保证,咱就砍下你的头颅!” 董嗣忠单膝跪地,重重抱拳。 “忠诚即吾荣耀!” “孩儿用性命保证弟弟妹妹的安全!” “起来吧。” “诺!” 董嗣忠按刀走回自己位置,董虎又看向董罴、董放、董骨三员大将。 “董罴、董放、董骨。” 谷鸮 三员大将出列。 “末将(末将)在。” “此次由夫人主持迁都、安置事宜,你们三人暂入夫人名下,保护、协助三位夫人安置百姓。” “诺!” …… 董虎对人事大致安排后,更加细致的人事安排让主管事务的人自行决定,他没必要事事过问,他还不想学诸葛亮那样活活累死。 不身处这个时代,永远无法感受到《三国》层出不穷的阴谋背叛,这是个世家豪门的时代,何进、董卓是寒门出身,刘关张同样是寒门子弟,尽管诸葛家族也曾经是名门望族,但在投靠刘备时,诸葛家族已经没落了,诸葛亮已经算是寒门子弟了,他若不事事亲为,蜀汉或许早就崩塌了。 在这个时代,想让名门望族心甘情愿向一个寒门子弟低头称臣极为困难,曹操若不依靠曹氏、夏侯氏亲族子弟,又如何能三分天下?可最后又如何?还是被司马懿窃取了曹魏大权,继而取而代之,司马一族取而代之,不满反抗者几人? 虽然因果种种,名门望族看不起寒门子弟却是骨子里的骄傲,看似在刀剑强压下低头了,谁又能看穿人心几何?也就不奇怪诸葛亮因何事事亲为而累死。 诸葛亮是权臣,也是忠臣,诸葛亮很清楚,蜀汉政权没有稳固之前,一旦放权给名门望族子弟会有怎样的后果。 董虎同样有这样的忧虑,即便走到了现在,除了一个凉州人阎忠一个老好人蔡邕外,他就是不愿意重用名门望族,重用的不是临洮儿郎,就是黄巾军出身的寒门子弟,手下大将们也知道他的心意,只要他们心中有数,在用人时就会谨慎,只要做到这一点,人事安排也就没什么可以担心得了。 董虎不愿重用名门望族,各大家族也不愿自降高贵身份投靠,这也让他手里并无多少善于民政的大才,手里的人大多都较为平庸,以至于他不得不让有能力且可信任的女人扛大梁,即便是何氏,他也愿意尝试使用。 何氏、刘妍、刘辩三人的去处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母子三人有稳住南阳郡的身份,但却没有稳住一地的武力,想要真正稳住南阳郡并不是这么容易的,需要极为高明的政治手腕才成,也只有何氏才具有这个条件,让这个女人暂代河东郡太守,不仅是他的一次示好举动,同样也是为母子三人身上烙下印记,是董部义从一员的印记。 印记越深,曹操、刘表、袁术、陶谦等人就不敢轻易相信母子三人,南阳郡就成了他们心头的一根刺,想拔却没法子拔掉的一根刺,南阳郡也成了雒阳南面的一道安全屏障,可以为雒阳减少不少压力。 所有人都很意外他会让何氏暂代河东郡太守,但听到这个女人只是暂代几日,等董三、董四两员老将前来后,就由两员老将担任河东郡太守后,一干将领们也就都放心了。 董忠、董三、董四、姚山、姚勇、杨义等老将都是原“白马义从”一员,都是董卓原有的家丁亲随,只是这些老将都因战场受伤而“退役”了,而且他们的年纪也不比董卓小了多少,只是这人吧……一旦活出了滋味,越活越年轻了,虽说年龄大了生不了娃娃,可他们却个个纳了好几个妻妾,而且还收养了些娃娃,精力丝毫不比董卓差了半分。 让何氏与人玩心眼还成,毕竟她在皇宫内做了十几年的皇后,可若镇压地方,那还得是统兵将领,只是董嗣忠还太年轻了些,需要一个稳重老将看顾河东郡。 既然决定了,那也没什么好说得了,将蔡琰、小董白留给何氏后,带着三个媳妇、刘辩和两三万精锐骑离开了河东郡,与之随同的还有一两万辆马车,精锐骑全都成了赶车的马夫,浩浩荡荡南下,自风陵渡进入弘农郡,刚越过黄河,入眼的就是浩浩荡荡的无数百姓…… 董虎毫不客气,除了董重、张辽、庞德所部留在他身边外,过万精锐骑兵分南北,所过之处,押解百姓的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全部看押起来。 迁都百姓拖拖拉拉长达三百里,如此漫长的西迁道路上都需要诸多兵卒看押,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加在一起也就三万人,分散在三百里的漫长道路上,面对董罴、董放、董骨三员大将的强势,各营校尉就算想反抗也没有法子,只能老老实实成“俘虏”中一员。 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被看押,董旻虽然没有捆绑起来,想要反抗的董璜却被大怒的董罴捆了个死死,当董虎日夜赶到陕县时,还在挣扎大骂。 “虎娃你……你这混蛋——” “你混蛋——” …… 骂来骂去就这几句,当董虎一身甲胄站在面前时,董璜反而不言不语了。 “怎么不骂了?” 董虎一把将绑成粽子似的董璜提到半空,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双眼。 “十年前,咱敢把你从街头踹到街西头,今日咱同样敢。” “不信你就试试。” 一把将这混蛋丢出丈外,董虎面无表情看向城外无数百姓。 “家没了,已经走上了迁都道路,想要回头已经不可能,无数百姓只能向西……” “三叔,虎娃没想明白,事情已经如此了,有必要还要伤及这么多百姓性命吗?” “虎娃没想明白。” 正文 第498章 夺权? “虎娃没想明白。” “这些百姓明明就是董家的佃户、食户,三叔为何还要如此残暴?” 董旻叹气道:“不是三叔愿意如此,正如你与瑁儿所说,此时是最佳迁都之时,只有尽快进入关中才不会耽误了夏种时节,所以……所以……” “所以才要杀人逼迫百姓加快迁都脚步?”董虎冷脸将董旻的话语说了出来。 “三叔您老了,暂时就别管迁都事情了, 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暂由大丫节制……” “虎娃你大胆——” “混蛋——” 董璜在地上剧烈挣扎,可他又哪里能挣开死死捆绑着的绳索?而董虎却连看他一眼都无,从腰间解下酒壶,将酒水递到董旻手里。 “三叔,你看我凉并二十万兄弟如何?相比叔父所领的兵马如何?” 董旻面色大变,董虎却像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手指却指向顶盔披甲的董重、张辽、庞德……甚至刘辩、高顺等人, 手指一一将人指过。 “三叔是看着咱虎娃长大的,看着咱是如何征募的佣兵,如何一步步带领兄弟们走到现在的。” “自咱还只是个娃娃时,咱就带着一群兄弟姐妹……往来青海贩盐不容易,每一次贩盐都意味着走一遭鬼门关,期间死了多少兄弟……咱也不知道多少了,有些咱记得姓名,有些……咱也记不得了,甚至连阎行害死的二弟肥、小三、小四……咱都记不清他们的样貌了……” “呵呵……” “太久了,久的……久的咱都记不清他们了……” …… “三叔知道他们因何要跟着咱虎娃出生入死吗?知道牛辅、徐荣他们因何要跟着叔父几十年、十几年吗?” 董虎看了眼董旻,见他头发已有了白色,低声轻叹…… “还是娃娃时,肥、赤、厚、重、耀、罴……他们都还年幼,没咱们费劲巴拉从这弄点吃的,从那寻些喝的,他们都得死,都得被饿死。” “他们离不开咱,咱能养活他们, 不让他们饿死、冻死,所以他们听咱的。” 董虎又笑道:“黑牛、胡三他们原本是个什么样子,咱就是不说,三叔也是心知肚明,每日两斤粮食因何能够招到兵马?他们又因何听咱一个娃娃的话?还不是因为咱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用命改变饥一顿饱一顿的命运?” “咱给了他们一个不再被人瞧不起的希望,一个改变不再是乞儿的命,所以他们愿意听咱的。” “呵呵……” 想着十年前的事情,董虎不由笑了。 “对于黑牛、胡三他们来说,一日两斤粮食,不要白不要,若咱没本事,与人干仗输了,他们还做乞儿就是了,可若胜了,哪怕只要获胜了一次,一次就能得了几十头羊,就算做个羊倌,几十头羊也能活一辈子不是?” “呵呵……” “三叔您瞅瞅,您瞅瞅咱的兄弟们, 虽说咱现在也没有给他们多少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可他们依然愿意跟着咱,为什么?朝廷、叔父都能给他们封侯,都能给他们高官厚禄,可他们为何没有被朝廷、叔父拉拢,为何没有背叛咱虎娃?” “为什么? 董虎转头看向一脸迷茫的董旻,笑了。 “因为咱让兄弟们吃饱穿暖,因为咱让他们感到跟着咱是值得的,他们很清楚,只要遵守咱定下的规矩,权利、地位、金钱、名望、荣誉……他们都能心安理得的获得,不用担心咱会对他们动刀子,不用担心咱会因为他们功劳大了而遭受猜忌……” “呵呵……” “可若他们跟着朝廷混事呢?跟着叔父混事呢?” 董虎看向不远处一干披甲兄弟,笑道:“朝廷从一开始就吝啬供养他们,甚至在榆中城时,还差点将他们逼得造反。” 董虎看着董旻,正色道:“朝廷从一开始就不愿意供养兄弟们,从一开始就将兄弟们当成必须废掉或解散掉的一群人,可他们……包括咱虎娃,能让他人可以正眼相看的,就是那些不值一提的佣兵,就是脑门上烙了字的兵卒,没了他们,咱和兄弟们的一切也都没了,换做是三叔,三叔愿意重新成为谁都不屑一顾的乞儿吗?” 董虎指向一干将领,指着自己鼻子。 “咱相信,他们和咱一样,从小就梦想着统领千军万马驰骋天下,咱相信,每个人都希望被人恭敬、敬仰、羡慕,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大家族生活,可朝廷却要从一开始就剥夺了咱和兄弟们的梦想,而现在……叔父、三叔你们也成了朝廷……” “虎娃你可不能这么说……” “真的吗——” 谷蕪 …… “三叔,您老公正的来说,咱和兄弟们可有任何违背过叔父的军令?” …… “当然了,咱虎娃也不是个蠢货,知道咱虎娃的兵马多了些,让叔父和董家颇为焦虑,可三叔想过没?叔父不是皇帝!叔父您也不是!” “若董家想要干掉大汉朝,想要改朝换代,与皇帝刘宏,与太后,与辩弟那般担忧咱,咱还觉得理所当然,毕竟这天下姓刘,咱虎娃却姓董,而且还是掌握凉并二十万精锐的一地诸侯,若不打压咱,万一咱虎娃篡汉了,咋整?” 董旻一阵无语,董虎却指向被他扣押的张温。 “叔父您老有无想过,袁隗、张温那些大臣,明明知道叔父手握着凉并二十万精锐,明明知道叔父对美阳数万汉兵影响巨大,几乎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王莽,他们为什么还要向叔父低头?” “他们是害怕叔父的刀剑吗?害怕叔父对他们血腥屠戮?” …… “我朝从太祖立国至今四百年里,明明有这么多强大的权臣,甚至有不少权臣比叔父还要强大得多,那些权臣们即便没有改朝换代的实力,也有割据一方的实力,朝中大臣们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愿意低头合作?” “叔父想过没有,他们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因为这天下姓刘!” “因为这天下不是他们的——” …… “呵呵……” “叔父是不是觉得咱是疯了?若那些大臣不忠心大汉朝,为何还要联手起兵反对叔父?” “呵呵……” “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他们不过是想要成为另一个相国而已。” “他们之所以愿意低头合作,而是因为……他们希望董家与他们一样,希望董家只是大汉朝之下的另一个家族,希望董家可以将权利与他们一同分享,甚至用一些政治手段让董家从属于他们……或者干脆干掉董家,用他们习惯的权谋手段干掉董家。” “三叔,您还没弄明白敌我,只要看看我朝历朝历代权臣的结局,就应该知道真正的敌人是哪些人,真正想要将董家拉下马的,不是咱虎娃!而是朝堂上那些大臣们!而是那些正在造反的家伙们!” 董旻神色极为郑重,说道:“虎娃你说的有些道理,你我两家本为一体,可你小子越过了规矩!” 董虎笑了。 “越过了规矩?三叔您是想说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吧?” “呵呵……” “三叔您还没能明白咱唠唠叨叨这些话语的意思。” “兄弟们信咱,因为咱给了他们想要的一切,可这一切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是下面的兵卒!” “咱凭啥能让兵卒们跟着咱?” “是因为咱有凉并两百万百姓供养!而那些叔父、三叔看不上的百姓,就是咱虎娃的根基,只要根基还在,只要咱还有那些百姓供养,即便今日咱的兵马全没了,给咱十年时间,咱照样还能养出二十万精锐!” 董虎抬头看向无数惶恐不安百姓,说道:“这些百姓已经离开了雒阳,已经西迁了,日后的他们就是清清白白的百姓,因为叔父已经用暴力摧毁了他们与各家族的紧密联系,他们也就会成为董家的根基,可咱并未看到三叔这么重视董家的根基。” “长安三辅一共有民五十万,咱就算这些百姓有百万,一共也仅有一百五十万,去掉太过年老的老人、太过年幼的娃娃、女人,咱就算他们有可以耕种的百万男人,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此次迁都也绝对不会有百万人,咱就算是有百万人,这些百姓又能提供多少钱粮,能够养活多少兵马?” “能否养活十万兵马?能否养活朝廷官吏?能否养活各县官吏?” 董虎摇头说道:“养不活,下面兵卒就会因缺衣少粮而不满,兵卒不满就会连带着将领们不满,将领们不满之后呢?董家又会如何?” “背后百姓数量不足,咱虎娃的兄弟可以自耕自养,只要兵卒衣食无忧,咱虎娃就稳若泰山,可董家呢?董家的根基稳吗?” 董旻嘴巴连张,最后却一句话语也说不出,数据是骗不了人的,一共就这么点人,迁都之后,若朝廷能够自降身份,降格成了一方诸侯,朝廷发放给官吏们的俸禄就会大幅度缩减,可董卓会自愿降格吗?皇帝刘协、三公大吏们愿意吗? 董卓刚刚迁都,肯定是需要安抚一些大臣们的,也一定会占据一些田地、百姓供养,雒阳营、长安营、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足有八万之多,各级将领又有多少?难道这些将领就不需要田地、佃户供养? 七分八分的,还能剩下多少供养兵卒的百姓?百姓还能吃饱肚子吗?至于让兵卒耕种……董卓手里的兵马都是正儿八经的大汉朝兵卒,可以就地解散,想让他们屯田耕种……他们还不是董部义从,不是一群乞儿、俘虏组成的军队! 正文 第499章 咱不眼红你,你也别眼红咱 董虎的兵马起始是两千佣兵,但凡家中有三五亩田地的人,也不会为了一日两斤粮食而拼命,都是一群除了张肚皮一无所有的人,不自己耕种自养也得自己耕种,只是佣兵营存在的时间很短,在击败阎行、杀入河湟谷地后, 董虎俘虏了数万配字军,也就组建了董部义从。 俘虏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董虎说自己种地自己活命,那就得自己扛着犁头耕田种地! 羌人配字军也好,黄巾军配字军也罢,他们都是董虎的俘虏, 也就有了自己自耕自养的惯例, 事实上《三国》里曹操一开始屯田也是因为俘虏了青州黄巾军,这才有了屯田的开始,而不是用招募的兵卒耕田种地,若招募的兵卒不仅要将田地产出的五成上交,还要时时准备上战场打仗,鬼才愿意当兵打仗呢! 想让董卓手里正规汉兵屯田耕种,那是想也别想,只能依靠百姓的供养,关键是没有这么多百姓! 一个看向远处百姓,一脸的无奈、苦涩,一个低头来回踢腾着脚下石块,叔侄两人许久也未开口,直至一队背插小旗探子狂奔而来…… “主公,雒阳紧急消息。” 董虎眉头皱了下,又一脸无所谓接过信件,看了几眼后,也不知因何摇了下大脑袋,这才将信件送到董旻手里。 “鲍信、曹操、卫兹三人领兵两万离开了酸枣,肯定是想趁着人心惶惶时占咱们的便宜。” 董旻一目十行看罢信件, 心下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眼前小子在之前就有论断曹操、孙坚必然会冒进攻打,那曹操还就率先冒头了,可眼前的事情又当如何? 看着浑小子低头踢着小石块,董旻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开了口。 “三叔知道你是为了董家,三叔听你的,严令兵卒不得杀伤百姓,可否……可否给三叔个颜面?” 董虎抬头看了眼董旻,又低头起来…… “三叔,不是咱想夺叔父的兵马,也不是想打击三叔您的威望,一者呢你们没有做过这种数十万人迁徙的事情,强迫着将百姓赶离家园,目的是什么?目的是为了百姓免于战乱,最终还是为了百姓自身,只是这么一来,百姓就必须离开自己的家园,心下肯定是有诸多怨气的, 但咱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只要过上一两年,那些造反的家伙们彼此混战不休,只要让百姓看到了战乱之下百姓的凄惨,他们就会庆幸今日的迁都,民心就会倾向董家。” “今日迁都,百姓心下肯定是有怨念的,但三叔不能忘了这么做的目的,大的目的是为了百姓免于战乱,为了朝廷的安危,小的目的是为了董家自身的根基,因为这些百姓耕田种地,还是为董家提供钱粮辎重。” “为公为私,都要尽可能的减少百姓的折损,三叔说严令兵卒杀伤百姓,这只是人为的杀伤,可几十万人迁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里面还有组织百姓有序的迁徙,还有卫生防疫,还要相互扶持,安抚百姓民心不乱等等,最重要的是为秋粮做准备,是要率先组织青壮百姓第一时间内进入长安三辅,尽快的进行秋粮耕种、房屋建造等等。” “其一是三叔你们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其二是改善一下几十万百姓与董家的关系,打压一下兵卒的胃口。” “之前兵卒蛮横甚至残暴的将他们赶出了家园,而今日却被咱一通敲打,甚至将一些兵卒、将领抓起来,当着无数百姓砍了脑袋,百姓们会怎么想?会觉得咱与他们出了口气,怨气就没这么大了,兵卒再协助百姓迁徙,双方的关系就好了些。” 董虎抬头看向一脸无语的董旻,说道:“三叔别以为咱借机又一次增加些威望什么的,咱根本不在乎这些!有他们无他们,咱若现在造反,三叔也别想凭借他们能阻止了咱!” 董虎又说道:“兵卒是有胃口的,若不适当的打压,胃口只会越来越大,最后连整个董家也吞的渣都不剩。” “适当的敲打一下兵卒,对董家并无多少坏处,而且叔父、三叔、大公子都不适合做这样的烂事,咱今日做了,事后叔父当众敲打咱几下脑袋,将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收回去也就是了。” 董虎心下叹息,还是开口道:“刚刚咱与三叔说了,叔父、三叔若想做皇帝,那还有理由打压咱和兄弟,可若仅仅只是做一个权臣,一个权贵豪门,或是关中王、秦王诸侯,那就没道理打压咱!就算咱不是董家的子侄,就算咱虎娃是凉王、晋王,那也是与董家亲近的诸侯不是?” …… “在咱从凉州进入长安三辅时,咱若有其他想法,咱又何必将长安营、雒阳营还给叔父?” “咱已经明确与大公子说了清楚,叔父若在,咱虎娃不会造叔父的反,若叔父不在了,三叔继承了相国,只要能按得住关中三辅,只要三辅不乱,咱虎娃依然不会造董家的反,只要董家没有干掉咱虎娃的心思,咱就不会造反,可若咱控制住了凉州、并州、汉中,咱将造反的家伙们挡在了雒阳之外,在这种情况下,董家若还控制不住三辅之地,咱就会取代了三叔和大公子的位子……” “虎娃你……” “三叔!您听咱将话语说完!” …… “原本这话语咱是不应该说的,但咱还是觉得应该说了清楚,叔父、婶娘待咱若子侄,咱不会做主动造反的事情,但三叔也当清楚董部义从的不同,即便杀了咱,董家也控制不住军中上下,只会彻底激怒兄弟们,最后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 “咱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呢,若董家想杀咱虎娃,咱也肯定会反抗的,不为别的,只因咱不想让兄弟们屠了董家老幼!” …… “若咱将雒阳护在了中央,董家还控制不住三辅,咱就会取代了三叔、大公子,但咱也保证,三叔也还是咱虎娃的长辈,大公子依然是咱的兄长,白儿的孩儿就是咱虎娃未来的继承人!” “咱说这些,三叔您明白虎娃的意思吧?” …… “唉……” “你小子……” 谷鬱 董旻一声叹息,董家人又如何不知董部义从上下对董家的不满?若董家连自己内部兵马都控制不住,又如何去控制更加紧密的董部义从? 无奈叹息后,董旻还是认清了现实,拍了下他的肩背。 “罢了。” “不过这样的话语不要与他人说。” 董虎点头道:“咱听三叔的,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暂时由大丫她们督理,三叔可以先回三辅,趁着还未错过夏种时间,百姓还能耕种一季秋粮,可若没有田地,百姓又如何耕种?” “咱已经与大丫、三丫她们说了清楚,她们只负责迁徙、安置百姓耕种,其他的事情则不管不问。” 董旻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也稍微放下了心,面色也郑重了些。 “三叔这就前往长安,田地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不过你小子闯了这么大的祸,若不狠狠敲打几下可不成,安邑的盐田,还有那些铜矿……” “不行!” “绝对不行!” 董旻还要开口争夺一番,董虎手臂一摆,很是不满开口。 “三叔!” “你们在雒阳发了老鼻子的财,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兄弟们跟着董家混事了十年!十年啊!兄弟们从董家得到了多少好处?” “没有!” “十年来,兄弟们一根毛都没从董家得到过!兄弟们心下又岂能没有怨气?” “去岁拿下凉州、河东郡,今岁拿下汉中郡尚无一个月,百姓遭受战乱,咱都免了他们的税赋,一两年内,咱是屁个赋税也得不到!” 一脚踢飞脚下石子,董虎心下有了些烦躁、不满、恼怒…… “一直以来,咱都没有给兵卒们发放兵响,那是因为咱一直窝在雁门郡,一者咱穷,没钱给兵卒发放军饷,二者那里人烟稀少,就是发给兵卒铜钱也没地方花掉,三者雁门郡有咱的百姓供养,就算兵卒外出作战,百姓也能补足军中用度……可现在呢?咱已经离开了雁门郡!已经前来雒阳相助董家了!” “凉州没有赋税,河东郡没有,汉中郡没有,跑到了雒阳后,同样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能依靠兵卒自己自耕自食!” “可三叔应该知道,兵卒可以在耕种时节耕种,也能在粮食收获时节收割麦谷,可若在这样的时节打仗了呢?” “就算耕种、收获时节没有打仗,难道还要让兵卒与百姓一样在家织布?难道还要学着工匠那般打造各种器具?” “兵卒不是耕种农夫,不是织布妇人,也不是匠人!他们需要背后百姓的支持,可咱有雒阳百姓的支持吗?没有!若是有,咱也绝对不会在胡三跑到雒阳后,还要给他送去一万万铜钱!” 董虎也不去看董旻皱着的眉头,冷脸道:“咱不知道雒阳富户手里有多少钱粮,也不知道几十年来宦官们掠夺了多少民脂民膏,但咱知道这是一座金山银山!” “咱不眼红,董家无论得到多少钱粮咱都不眼红!但三叔也别眼红河东郡盐田、矿山,因为那是将士们的口粮,因为咱虎娃就这么一个供养兄弟们的财路!” 见董虎真的恼怒了,董旻张了张嘴,最后又暗自轻叹,浑小子说的这些他都知道,知道凉州、河东郡、汉中郡都减去了赋税养民,也知道董部义从上下对董家的不满,可…… “报……报——” 叔侄两人齐齐看向狂踢战马的一队探子…… “报将军,雒阳危急……” “什么——” 不等董虎皱眉,董旻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抓住开口兵卒衣襟。 “说!” “怎么回事?” 正文 第500章 由干净的人绘画江山图 按照孙牛、胡三送来的消息,董虎知道雒阳城内有董瑁、胡轸领着的五千骑营,徐荣领着过万雒阳营驻扎在荥阳,而且董卓已经领着破军营、山字营增援了徐荣,但他有些没明白雒阳怎么可能还会有危险? 难道袁术、孙坚自鲁阳越过了霍阳山,杀入了梁县?进入了大谷关? 董虎心下疑惑不解,看罢董瑁连夜送来的信件后, 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眉头皱了下后,还是将信件交到董旻手里。 “三叔没必要太过惊慌,叔父既然送信给大公子,王匡过河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再说了……就算酸枣县内那些家伙们真的势大难以抵挡,董家带着兵马撤回关中, 咱虎娃带着兄弟们与他们拼命也就是了。” “又能有多大的事儿?” 董虎咧嘴笑了笑, 他还真不怎么担心袁绍、曹操等人, 不是因为他太过猖狂自大,而是现在的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让他忌惮的地步。 听了董虎的话语,董旻竟莫名的放下了心来,也不去争夺河东郡盐田、铜矿的屁事了,很是拍了下董虎肩背。 “三叔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小子看似妄为胡来,有些事情却极为谨慎,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咱也没什么可担心得了。” 董虎看了眼董旻,又看向无数百姓,笑道:“咱虎娃可以在晋阳立国称王,可以在凉州立国称王,那是因为咱虎娃掌控了凉并的一切,咱说什么就是什么,从官吏到军队,再到百姓,那就没人敢与咱对着干的,可董家能干掉皇帝刘协改朝换代吗?” “不能。” “叔父只是做了相国而已, 只是取代了了大将军何进而已,冀兖青豫徐荆就有二三十万人反对,朝堂上同样有大臣们反对,军队、百姓呢?看似他们在刀兵强压下低头了,真心希望董家改朝换代者,几人?” 董虎笑道:“咱不认为董家有改朝换代的可能,咱也从来没有掀翻董家的念想,董家与咱是一家人,大敌当前,一家人不宜祸起萧墙、兄弟相仇。” “三叔,咱再一次与董家保证,只要董家没有干掉咱的心思,咱和兄弟们就不会造董家的反,只要董家还能控制住朝廷局势,咱就不会插手朝廷的事情,可若董家控制不住局势,咱就会成为凉州军的头领。” “当然了,咱就算成为凉州军的头领,就算成了相国,也不代表董家就此没落, 大公子主理朝廷政务,咱虎娃主理军务也就是了。” 董旻一阵沉默…… “这样的话语就不要再与他人说了,三叔会将虎娃的话语转告兄长的,无论兄长如何决定,三叔也认为你的话语不错,你我本是一家人,没必要大敌当前兄弟为仇。” “嗯。” 董虎默默点头,事情到了这一步,一旦董家缩回关中,有些话语就应该当面说了清楚,省的董家自以为董部义从只是董家的奴仆而予取予求。 董家迁入关中,董虎会亲自坐镇雒阳抵挡各路诸侯们的进攻,他需要绝对的兵马指挥权,凉州、汉中郡、河东郡遭受了战乱影响,凉并地广人稀,自身的经济发展都极为滞后,董虎是不会愿意董家或朝廷掠夺凉并的财富,所以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那些地盘都是自己的,董家可以拥有的只有关中之地。 相比脾气暴躁的董卓,董旻的性子不像是个将领,更像是个政客,这与他几十年所做的辅助工作有着很大的关系。 叔侄两人私下里达成了一些口头协定,尽管里面还有一些不确定,也还是在一些事情上达成了一致,诸如两家管控分歧,避免双方走向战争的问题。 两人交谈,所有人都被赶的远远,他人并不知道两人究竟达成了怎样的交易,直至董虎将董旻送走后,大丫、三丫才带着一干将领来到近前…… “三叔答应了没?” 大丫拍打了下他手臂上掉落的枯草,董虎却苦笑叹息。 “咱做了件不怎么明智的决定,明明知道此事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知道今日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场徒劳,可还是没能忍住。” “唉……” 董虎苦笑摇头。 “罢了……做都做了,再说这些也没有多少意义,你们小心安置百姓即可。” 董虎看向一干披甲大将,神情有了些郑重,说道:“大公子送来叔父一封信件,虽然还没有进一步确定王匡是否侵入雒阳,但咱不能不前往雒阳一趟。” “三叔已经答应了大丫节制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但咱们不能触动两军的各级将领,除非他们不遵军令!” 董虎神色郑重道:“迁徙的事情咱就不多说了,无非与咱们以往的做法大同小异,将百姓分成千人大队,由幼军娃娃们暂代大队长,千人大队中的老人们做长老、中队长,小队长则有青壮男女担任,组织百姓彼此互助。” “从今日各地反叛情形中,各位就应该知道,无论各大家族有着怎样的仁德名声,对于咱们来说都是不可信的,能够相信的只能是咱们自己人,只能是咱们自己培养的娃娃们。” “让娃娃们做大队长是为了培养咱们日后的民官,中队长选择那些老人是为了安稳百姓恐慌,小队长以青壮男女为主,他们手脚麻利,可以更好的帮助老弱妇孺顺利进入关中。” “与此同时,还要抽调百姓中的七八成青壮男女,由这些青壮男女率先进入关中耕种,这件事情就由三丫去做,但是要与他们仔细解释清楚,他们率先前往关中耕种不是为了咱们,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肚子。” 董虎看向三丫,说道:“青壮男女抽调出来后,带着他们绕道河东,自河东发放一石粮食、一斤盐巴,算是咱家对他们的帮助,另外给予他们‘借一还一’的允诺。” “此事不宜太过强势,以说服为主,抽调的人发放凭证,凭借凭证可以获得一石粮的补助和日后借粮允诺,一家只发放一个凭证。” 话语说罢,董虎又转而看向董罴、董放、董骨等人。 谷椁 “由大丫处置迁都百姓具体事宜,三丫主持耕种事宜,幺娃主持监管,而你们则负责安全,不仅负责夫人们的安全,还要担负娃娃们的安全,要尽可能的给与娃娃们更多支持,要将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看管起来,要维持数十万百姓有序撤离!” “从现在起,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暂为辎重兵,由他们负责驱赶马车,负责托运体弱难行的老弱妇孺……” “哦对了,若是有了身孕的妇人,则不宜继续前行,可与家人就近安置在沿途村寨,若是自愿,也可发放凭证,自行返回雒阳安置。” 一众人,即便是大丫、三丫、幺娃她们也抱拳躬身。 “诺!” 董虎将所有人看了一遍…… “注意事项就这么多,既然咱们接手了百姓迁徙的事情,保持百姓稳定,缓解百姓恐慌、尽可能的减少损失是首要。” “该如何做,你们自己商议着来,尽可能的稳妥些,可若是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将敢与咱们闹腾,一律给咱重处!” “事情大致就这些,你们必须尽快做好,咱们可以等得,老天爷等不得,那些造反的家伙们也等不得。” 一众将领再次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一干将领抱了拳后各自带着人前往各处,大丫上前,又一次检查了遍他的甲胄…… “夫君,要不要让一些朝臣们参与迁都之事?” “最好不要让朝廷插手,他们只会扯腿、帮倒忙、甚至恐慌百姓!” 看着同样一身甲胄的大丫,董虎不知因何突然生气了,大手捏着大丫的脸颊扯动了两下,这才气哼哼开口。 “咱知道你心下想着什么,但咱警告你,即便那些大臣们是真正仁德名士,即便他们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治国大才,咱也不会多看一眼!咱情愿使用一些听话的庸才,也不愿意与朝中大臣们有任何瓜葛!” “夫君,将来咱们……” 大丫一开口,董虎又瞪了她一眼,也将她想要说的话语堵在了嘴里。 “咱可以允许你做吕后,但咱不允许你拿一张涂满了乱七八糟的废纸放在宁儿面前,否则咱就将一张白纸放在静儿脸前,让静儿自己书写自己的江山。” 大丫心下一惊,三丫忙上前抱住他右臂,不满嘟囔道:“夫君就会胡说,姐姐怎么可能会做那吕后?夫君就会瞎担心!” 董虎心下又气又无奈,在凉州时,她就与饥渴难耐的母老虎一样,整日可着劲的折腾他,不还是想要个儿子?要个儿子想做什么?他又不憨不傻的,怎么能看不出来她的小心思? 狠狠戳了三丫一下后,董虎这才拉住大丫手臂,叹气一声。 “天有不测风云,作为统兵将领,咱有遭遇不测的觉悟,正值艰难创业期间,即便你们不说,咱也知道培养继承人的重要性,只是孩儿们都还太小,所以咱并不反对你们在凉并“军政民律”体系中拥有自己的影响力,事实上咱很愿意你们如此。” “可这种影响力不能假借他人之手,更不能冀望于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名门望族的支持。” 董虎叹气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别的咱就不说了,就说大将军何进和叔父好了,若何进不依仗各大家族,何进怎么敢一再坚持要杀张让等人?天下又怎么会沦落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再看看跑到酸枣造反的那些家伙们,又有几个不是叔父点头任命的大吏?” “世家大族存世几百年,彼此相互联姻、依存,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即便他们之中某个人是真正为国为民,也会因为背后无数家族而改变了初衷,远不如一家一户寒门子弟这么纯粹。” “对于咱来说,即便朝中大臣们清廉仁德,那也是脏的,让一群乌漆嘛黑的人来绘画江山,江山也是脏的,想要一个五彩壮丽的万里江山图,就要由干净的人来绘画。” 大丫突然笑了。 “嗯。” “大丫听大兄的。” “呵呵……” “好久没听你叫咱大兄了呢!” …… “大兄今日就要离开吗?” “……嗯。” …… 正文 第501章 董虎的不愿意 董虎无法进一步得知雒阳的精准消息,只能与大丫和将士们嘱咐了一遍,亲军五营仅带着三千重骑营、两千幼军骑营和张辽所统领的右军骑营,除了董重、庞德、张辽三员大将外,随同的还有刘辩、高顺两人,余者将领全都留给了大丫。 大丫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在董旻、董璜叔侄恼怒寻过来时, 心下就知道董虎肯定会与董旻……或者说是与董家达成一个交易的,作为一家主母的她需要知道自己男人的心意,这才拐弯抹角的进行了试探,试探他有无争霸天下的心意,得到的回应也让她彻底放下了心来。 董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以为她想走何进、董卓的路数,以此获得各大家族的认可, 进而轻易取得天下,就如司马懿在获得各大家族的认可后, 轻易取代了曹魏天下。 获得天下士人……或者说获得各大家族们的认可,确实会事半功倍,但这不是董虎所愿意去做的事情,他不愿意重走魏晋的路子,不愿意世家豪门继续影响天下走向,他情愿培养一群“国家”娃娃,也不愿意使用“家国”的三公大吏。 他没察觉到大丫在试探,只以为自己的婆娘见识短了些,没弄明白社会矛盾的根源在哪里,一个社会想要健康有序的发展,供养国家的百姓就必须占据绝对的数量,而不是让百姓转而供养各大家族。 董虎能够真正掌控的势力只有凉州、并州、河东郡、汉中郡,而他现在前往雒阳后,就是准备接手雒阳八关之地,看似他能够掌控的地方是挺大的,整个草原、半个高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所有人丁加在一起也才两百来万人, 而冀州一地就有六百万人丁, 地盘足有冀州十倍、二十倍之多,人丁却只有冀州的三四成,鲸吞天下?撑爆他的肚皮也吞不下! 与将领们将情况说了清楚,告诉他们十年、二十年内不要想着称王称霸什么的,之后就都老实了,就算让董卓做一二十年的相国,将领们也不会再说什么,与其奢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还不如让董卓挡在前面,让董卓与朝臣们斗个脸红脖子粗、头破血流,自己在后面占尽便宜,最后再取而代之呢。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好处自不用多言,董卓身居庙堂,代表了大汉朝的正统,无论他人认不认可,只要董卓点头认可,董虎无论做什么都是合法的, 抢夺南阳郡合法, 霸占河内郡合法,弄死幽州刘虞、冀州袁绍、兖州曹操……弄死任何人、霸占任何地方都是合法的, 仅这个“合法”就不知占了多少便宜,手下将领也能够合法的成为一州刺史、一郡太守,这与董虎取代董卓后……或者说称王称帝后,将领们所能实际得到的高位并无任何区别。 董虎成为皇帝,他们最多也还是一州刺史、一郡太守,天下没有平定,就算给他们三公高位那也是不干的,只能开口说话却屁个权利都无的三公大吏又有何用?迁都之后,别说帝国三公了,即便是相国董卓,能够掌控的也仅关中一处,能治理的百姓仅有百十万人,幽州有民两百万,冀州六百万,兖州四百万,徐州三百万,青州四百万,荆州六百五十万,扬州三百五十万……随随便便一州刺史也比董卓掌控的人丁多,做了相国、太师又如何? 话语说了清楚,一干将领们也都老实了,也都不是那么急吼吼了,做三公、做相国……就是做皇帝也没个屁用,没有拿下整个天下,屁个用也没有,关中就这么点人,权利就这么大点,那还不如在外抢地盘,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呢。 董虎很明确的与各个将领们说了清楚,不仅与身边的一干将领,包括远在漠北草原的董赤、弹汗山的华雄、凉州董小乙……都说了清楚,他们若愿意成为屁啥权利没有的三公大吏,他可以设法让他们成为三公大吏,结果就是没有一个是傻蛋,一个个回信都是“听大兄”的安排。 天下已经开启了《三国》诸侯争霸,人心思乱的时代一旦开启,想要立即让百姓思安是不可能的,只有经历过长时间的战乱,只有战乱摧毁了一切,从顶级家族到底层百姓都感受到了痛苦,都渴望和平,都不愿意战争了,和平、安定才会到来,而这不是三五年的事情,或许十数年,或许几十年。 话语说了清楚,董部义从上下将领们有了清醒认知后,也就不在意董卓继续趴在头顶,董卓年岁大了,想做相国发号施令,让他做就是了,只要不影响到董部义从上下获得实际好处,再做二十年的相国也算不得什么,反正一干兄弟都还年轻,等得起。 董虎是这么与兄弟们说的,他们是不知道王允使用美人计蛊惑了吕布杀父,他却心知肚明,但此事是没法子说出来的,而且此时他还没有发现貂蝉的踪影。 对于他来说,有无吕布杀父事情,他和兄弟们都是无所谓了,权利不是一个相国官职,而是能够掌控多少兵马、人丁、财富、话语权,只要拥有了这些,他就是帝国背后的实际掌控者。 有了清醒认知后,上至董虎,下至二十副将也就不再躁动,内心里已经认定改朝换代是一二十年后的事情,也就没什么可以焦躁得了,但当大丫开口“朝臣”后,他就以为大丫想要推进这个进程,这就让他有了些不满。 董虎想要的进程是用战争摧毁贴附在汉朝身上几百年的世家豪门,只有摧毁了无数大大小小家族,百姓才会回归到“自由民”身上,而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必须经历的漫长过程。 推翻一切,重塑一个崭新的帝国;假借无数名望家族的手来延续一个腐朽帝国,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一个是战乱持续十数年、几十年,战乱会死伤无数百姓,一个是数年内平定天下,但却持续、隐性的杀伤无数百姓,或许这样的帝国仅能持续几十年,犹如魏晋那般短暂的王朝,两个选择摆在面前,董虎情愿痛快些,情愿推倒一切,重新建立一个崭新帝国。 谷錡 董虎本能的认为大丫不满意一二十年的等待,想要借助名门望族的影响力,加速让自己成为帝国皇后,这与他的初衷是完全相反的,只是他没想到,大丫只是想要试探他有无称王称帝心思。 董虎不会急于称王称帝的,他现在也只有二十五六,长子也仅六岁,他还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就算不考虑称帝对天下的影响力,不考虑所有诸侯们联合起来的后果,仅一个“继承人”的问题就会让他陷入困境。 儿子太小,一旦他出了意外,意外身死,“董”字辈的兄弟们会不会觊觎天子位?四个养子会不会觊觎? 他不敢肯定,按照“稳定”的角度考虑,最强的“董”字辈兄弟继承大位是最为有利的情形,这与当前董卓与董虎的情形差不多,董卓若死了,董旻、董瑁控制不住凉州军,若无人能压得住牛辅、徐荣、李傕、郭汜等人,那就是一场彼此混战,只有董虎继承了董卓的位子,这场兄弟相残的悲剧才能避免,才能避免关中百姓遭受战乱。 董虎若意外身死,最强的“董”字辈兄弟继承他的一切,如此才能避免二十万董部义从发生内斗、混战,这是从实力的角度考量,与此同时,四个养子也有继承他的遗产权利,尤其是孩儿们的年岁还小时。 不登基称帝,将领们、四个养子就不会将他当成敌人,称帝了,因为皇帝的诱惑,兄弟之情、父子之情可能就变了,就会隐性的站在彼此的对立面,尤其是孩儿们还年幼时,只有孩儿们年岁大了些,跟随他建立了军中威望,获得了临洮一系将领们的认可,获得了二十万将士们的认可,儿子继承自己的一切才会变成理所当然,才不会发生较大的动荡。 凉并地盘太大了,人丁太过稀少,凉并边地人的性子易乱,需要长时间的文治教育,需要更加稳定的根基,这需要时间。 摧毁各大家族的根基,将依附在无数家族身上的百姓剥离出来,转化成只供养帝国的自由民,这需要时间。 儿子成长,成长成一个合格继承者需要时间……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都需要董虎小心应对,小心处理兄弟之间的关系,小心处理与董家的关系,小心应对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 当探子送来“雒阳危急”消息后,他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下协助百姓迁都事情,他需要人口,需要尽可能的避免百姓死伤,甚至需要控制百姓的饥荒程度,避免一石粮价五十万钱的恐怖饥荒程度。 适当的饥荒有利于凉并利用低赋养民优惠政策吸纳关中百姓,但他不愿意发生无数百姓易子而食情景。 原本他并不想太过插手董卓迁都事情,可看到兵卒太过残暴,纠结、窝火了多日,在大丫几个女人回到安邑后,再也压不住心下的恼怒,一举夺了董旻、董璜的兵权,接手迁都事宜。 与适当的饥饿来逼迫关中百姓前往凉并的想法一样,迁都之时,适当的残暴也是必须的手段,若不使用一些残暴手段,百姓是不会愿意离开家园的,说破了天也不会。 只有点了百姓的房子,只有用着刀子逼迫,百姓才会踏上西迁道路,这对于日后增加凉并汉民人口有着诸多好处,凉并汉民的增多也会让凉并更加安定,增强了对羌胡的压制能力,董虎心下自然是支持迁都的,也知道适当的残暴必要性,可百姓一旦踏上西迁的道路,就应该控制暴力驱赶程度,而董旻、董璜并未意识到这些,他们也不会在乎。 简单的处理了下迁都事情,董虎带着轻重一万骑日夜不停,一路怀揣着疑惑向东狂奔,直至踏过函谷关,这才得了董瑁再次送来的消息,一个极为确切的消息…… 王匡没有异动,只是他人的调虎离山计策! 正文 第502章 董卓要生儿子 “吁……” 董虎勒住大马阿丑,远远看到了董卓手中马鞭一起一落,心下就是一阵哀叹,来到里许外时,一万轻重骑停下了脚步,他也仅带着刘辩、董重、张辽、庞德、高顺等人来到董卓数丈外跳下战马,老老实实来到近前挨训。 “侄儿见过叔父。” 董卓手中马鞭一起一落, 狠狠踩踏了两下马镫,踢马走到低头抱拳的浑小子跟前,围着打转了两圈…… “你小子倒是长本事了啊!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经过咱的同意……抢夺咱的兵马……” “你自己说,咱该不该打你?” 刘辩有些畏惧冷着脸的董卓,低头不敢稍有动作,与犯了大错的娃娃一样,董虎却胆大的多,一手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一手挠头走到董卓身前,又与十年前的小子一样,牵着董卓的战马,没有走向不远处的一群顶盔披甲的将领,而是走向一侧的无人处,而董卓也不开口阻止,却依然冷着脸…… 与董旻所说的话语,又大致说了一遍,董虎这才叹气一声。 “百姓不仅眷恋故土,还有担心进入关中后衣食无着,心下自是千百倍的不愿意迁都,适当的武力驱赶是必要的手段,侄儿不认为这有什么错, 只是……叔父当知,那些百姓实则是董家的根基。” “叔父是相国, 百姓交税也是交到叔父手里,叔父才能用钱粮供养兵卒, 才能让下面的将领听命……” 董虎挠头道:“咱与大公子、三叔都说过, 只要叔父活着一日,只要董家能够控制住关中不乱,只要咱虎娃的屁股安稳,咱就不会取代叔父的位置……” “哼!” 董卓不满冷哼,但他却没有继续开口,好像静等着浑小子的解释似的。 “我朝几百年来权臣无数,一旦权臣控制不住局势后,都无一例外的被皇帝弄死,侄儿相信,叔父在世一日就能控制住局面,董家就是安全无虞的,可若叔父一旦有了意外,三叔、大公子一旦控制不住局面,董家又将走向何处?” “或许叔父会说,咱可以力挺大公子,力挺董家,可叔父有无考虑过军中兄弟们的意愿?” 董虎低头道:“叔父在军中几十年,有些事情咱就是不说, 叔父也知做统领的难处,咱虎娃不可能一再违背所有兄弟们的意愿。” “无论叔父信是不信, 咱是真心愿意董家能够掌控住关中的,这意味着咱在雒阳抵挡叛贼时,后背是安稳的,汉中郡的后背也是安稳的,凉州、并州也能安稳不乱,可若董家控制不住关中,控制不住朝廷,这些安稳都只是虚妄,这不是咱愿意看到的情形,所以咱才与叔父说了这样的话语。” 牵着马,叔侄两人如同散步闲聊,他人不敢上前,即便是董瑁,也只能看着董虎一边低头踢着石块,一边牵着战马…… “董家在离开了临洮后,董家就没了根基,只是水面上的浮萍,只有百姓供养了叔父的兵马,董家才算是有了根基,才能控制住关中,即便三叔、大公子的能力不如叔父,控制住了军队的钱粮后,也能控制住局面,咱的后背也能安稳些,不至于咱在前面与贼人拼命,屁股却冒了烟气。” …… “阿爹董大不喜咱,咱自幼也与个没爹没娘的娃没有啥区别,若不是婶娘照顾,咱或许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了野狼口中,若无叔父照顾咱,咱的肉铺、羊杂汤早就关门了,盐驼子也不可能带着咱贩盐,更别提咱能养活几百兄弟了……” “做人要知道感恩,叔父、婶娘对咱的照顾,对咱的恩德,虎娃都一一记着呢……只是咱虎娃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有二十万兄弟、两百万百姓要养,有些事情咱也没有法子。” “但不管怎么说,叔父在世一日,咱虎娃就恭敬着一日,董家能够控制住关中不乱,咱和兄弟们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其他心思,即便日后董家控制不住局势,虎娃成了凉州军大头领,大公子也还是大长使、大总管,白儿还是咱的长媳,董家也还依然富贵不衰……” 董虎回头看向微皱眉头的董卓,神色郑重。 “叔父今时已年过六十,若是叔父有了意外,三叔、大公子掌控不了下面牛辅、徐荣、李傕等人后,若无咱虎娃,叔父以为何人可继承叔父的一切?” “他人继承了叔父的一切后,可否能善待了董家老少?” …… “梆梆。” 董卓提着马鞭敲击身前大脑袋,冷哼不满。 “老子现在才六十,再活三十年、四十年也没问题,你小子想做相国位子……你也得能活到七老八十!” “呵呵……” 董虎不由笑了,挠头数下。 “七老八十就七老八十,反正咱本就没有与叔父争抢、干仗的心思。” 董卓心下不喜,却又无可奈何,继承人的问题是他最致命,又无法绕开的问题,弟弟董旻的年纪同样不小了,儿子董瑁腿脚不好,至今也没能生下个儿子,侄儿董璜…… 一想到“继承人”问题,董卓就是一阵无奈、失落,手中马鞭就连连敲打董虎的大脑袋。 “你小子太过混账妄为,丁点稳重都无,把一切都交给你这样混账小子……咱不放心!咱要再生个儿子,咱还不信了……” “呵呵……” “行!您老当益壮,您老使劲活,若是真的养出个出息的儿子,咱虎娃绝对不与小公子争夺相国位子,咱继续做董家的忠臣!” 谷眸 “你……你小子太气人!” “梆梆……” …… 众人看着董卓恼怒连连敲打董虎的脑袋,董卓系将领也好,董虎系大将也罢,就是董瑁自己也一脸的苦笑,他们都知道董卓的脾性,知道董虎又一次轻松过了关。 胡轸看了眼皱眉的吕布,又看向低头牵着战马,而且还边走边踢石头的董虎,摇头苦笑。 “咱是看了,主公最宠爱的还是虎娃,这么大的事情,换了谁都是砍脑袋的大罪,轮到了虎娃……顶多是敲几下脑袋。” “唉……” “咱们是没得比了……” 听他这么说,一干将领全暗自叹息,孙牛、胡三、董重、张辽、庞德等人对视一眼,但他们却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就在这时,吕布不知因何突然冷哼。 “哼!” 突兀的冷哼让所有人转头,吕布却冷脸相对。 “正值各路反贼作乱之时,不思如何击退贼人……” “哼!” 吕布没有将话语说完,他人却知道是什么意思,董重、孙牛、胡三等人的脸却黑了,正当庞德恼怒开口,张辽拉了他一把,用着目光示意了下不知何时正走来的叔侄两人,庞德这才强压下怒火。 凉州人都是一样的尿性,是不服就干的那种性子,也因这种尿性,凉州将领很难彼此相融,就如董卓死后,凉州将领都是各自单干,很难联合在一起与关中诸侯干仗。 庞德本是马腾手下大将,臣服了曹操后,他人都不敢与关羽干仗,庞德却抬着棺材跑去与关羽拼命,这样“大不了一死”性子的人,又哪里害怕了吕布?但看到董虎牵马走来时,也不得不按住了性子。 董虎与他人不大一样,不是他不重视他人的武勇,但更为重视他人领兵布阵的本事,而且与庞德在战场上交过手,庞德不仅战败了,还是被一个回合生擒的那种,之后董虎没事时就对他调教一二,也让他不得不对五大三粗的主公更为敬畏,不是被击败的那种敬畏,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尽管董虎对他也不是太过严厉。 叔侄两人走来,董瑁看了眼吕布,这才骑着马骡迎上两人…… “几日不见,大公子怎么又消瘦了一分?” 董虎担忧开口,董瑁却只是笑了笑。 “几日不见,你的肚腩倒是胖大了一分,白儿她还好吧?” 董虎笑道:“白儿很好,原想着将白儿带来让你们父女团聚的,只是咱前来了雒阳,大丫她们又要帮着百姓迁都,家中无人,咱就让白儿照顾弟弟妹妹,将来也能按的住那帮浑小子……” “哼!” 董卓冷哼了声,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董瑁笑了笑,又看了将领们一眼,笑道:“数十万贼人造反,不仅军中将勇担忧,咱也是日夜难安,想听听你如何看待今日的凶险?” 董瑁话语问出,董卓的神色也不由郑重,董虎却像是不怎么在意似的。 “今日的凶险?大公子也太看得起他们……不是咱太过自大,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董虎一手牵着一匹战马,直至走入已经临时搭建的帐篷,正待开口,看到李儒、贾诩时,话锋一转看向两人。 “文优、文和,你们觉得今日危险吗?” 说着时,还将腰间酒囊扔到贾诩怀里。 “咱想听听二位大才的高论。” 李儒见他只是将酒水扔到贾诩怀里,皱眉道:“鲍信、曹操、卫兹领兵两万离开了酸枣县,去掉拔营准备、兵卒行军时间,此时也当与徐荣将军对峙在了一起,然此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袁绍并未尽起兵马,所以……儒并不担心东面贼军。”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今日正值朝廷迁都人心不安之时,他却未能尽起兵马步步紧逼,然贼人之中不乏智谋之士,若贼人自北、东、南同时围攻雒阳,我军危矣!” 董虎默默点头,又看向贾诩。 “文和以为如何?” 贾诩眉头微皱,起身抱拳。 “回将军,贾诩赞同郎中令大人话语。” 董虎看了眼李儒,又看向贾诩,不置可否笑了笑。 “咱对先生有些失望,不是因为先生的话语,而是先生没有尊重咱,将咱当成了个傻子。” 正文 第503章 不可能一哄而上 《三国》第一毒士的大名人人尽知,保命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别人不知贾诩的过往,董虎又如何不知? 董虎一句话语,场中一片寂静…… “依照当下造反的各路诸侯情形来看,曹操、孙坚肯定是率先冒头的人,至于与曹操一同离开酸枣县的鲍信、卫兹二人……在咱看来, 他们只是曹操的陪衬,没有曹操的加入,鲍信、卫兹两人绝对不敢越过汴水,原因很简单,那鲍信本是大将军何进的幕僚,因何进欲杀十常侍, 太……婶娘不同意, 何进这才被袁绍等人说服,欲调外军逼迫婶娘杀人, 而那鲍信便是跑回家乡募兵的一人。” 董虎张口想说“太后”的,张了嘴后又觉得不妥,何氏都已经上表自贬庶民,再开口“太后”就有些不怎么妥当了,况且他准备让何氏、刘辩母子帮他坚守一段时间的南阳郡,若开口闭口“太后”什么的,万一让何氏又燃起了斗志,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他人可不管这些,听着他开口“婶娘”时,全一脸怪异,齐齐转头看向又变成了从事的刘辩。 “对于咱来说,什么样的性子决定什么样的人生,诸如当年不顾一切要杀叔父的孙坚,今日也是这般!孙坚自长沙北上,先杀荆州刺史王睿,后杀南阳太守张咨,稍微冷静一点的人也不会这么做,今日他不顾一切自长沙北上, 他日也再无回长沙之日,如此冲动性子的人,做出什么疯狂举动都不奇怪。” “回头再看那鲍信,鲍信跑回家乡募兵,等他前来雒阳时,何进已然身死,若是换成了那极为冲动的孙坚,咱相信,那鲍信肯定不顾一切的造反,可事实上却一直拖到袁绍等人一起造反。” 董虎看向默默点头的董卓,说道:“只要是造反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冲动性子,但能如此不顾一切,除了那孙坚再无他人,所以咱认为,那孙坚一定会率先冒头!”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叔父当能看到那孙坚现在的处境, 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甚至不顾自己老巢安危, 如此不顾一切的疯狂, 叔父若是南阳大族人,叔父会不会忌惮这样的人?叔父若是那袁术,会不会忌惮?” 董虎看向所有人,说道:“换了咱,咱一定弄死他!没有别的原因,此等之人太过极端,若是头大的朝廷还罢,能按的住他还罢,可若按不住他,此等之人说翻脸就翻脸,叔父尚在美阳大营时,且不说军中地位不知比他高了多少,仅杀了叔父造成的后果就不是他一个参军事能够承受得起的,可他还是冲动要杀了叔父,再看看死了的刺史王睿、太守张咨,一个是上官一个是平级同僚,那袁术何德何能会认为自己能压得住孙坚?” “压不住,一旦孙坚心生不满,随时能将他袁术剁了喂狗,他袁术能不害怕吗?” “恩而无威则让人不惧,威而无恩则让人远之。” 董虎说道:“孙坚性子极端,是个无法控制的人,也是个无法让人心安的人,他肯定想着立马带兵杀过来,可袁术、南阳郡各大家族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支持他,但又不能明着与他反对,所以只能用钱粮不足的法子拖延,一直拖延到麦子收割后,无法拖延为止。” 董虎看向皱眉的李儒,笑道:“或许文优会认为袁术很是愚蠢,应该认为此时干掉咱们才是最好的选择,真是如此吗?” “若对于那些造反的家伙们嘴里的‘为了大汉朝’话语,尽快干掉叔父确实是最好的事情,可文优莫要忘了,当今天子年少,天子没有治理天下的能力,即便没有了叔父,朝堂上也一定会有个权臣,而这就是大汉朝政治常态!” “孙坚若急吼吼杀过来了,没有干得过咱们最好,可若咱们败了呢?这个匡扶天下的权臣会是谁?” “会是他袁术?” “袁术愿意让孙坚做匡扶天下的权臣吗?” …… 董虎看向董卓,笑道:“侄儿不认为那孙坚会在夏收前主动冒头,豫州牧孔伷屯兵颍川郡……以及那个陈留郡张邈,咱都不认为他们会主动出兵,满世界嚷嚷着要造反,并不一定真的敢出兵前来。” “原因就在于他们已经老了,年轻时候都曾是党锢逃亡的一员,朝廷党锢了几十年,有的人东躲西藏了不少年,如今已经位居刺史、太守高位,已经垂垂老矣,如何还愿意一无所有继续东躲西藏?但叔父也当知,孔伷、张邈他们都是清流士人,而且还都是清流士人中的大佬,清流士人造反,他们若不应和几句,日后又如何还有威望?” “侄儿不认为孔伷敢杀出轘辕关,那老儿还没破釜沉舟的魄力。” 董卓心下最恨孔伷、韩馥、刘岱三人,有种“我无条件信你,你却背后捅刀子”的愤怒,但听了董虎这番话语后,也不由默默点头,他不开口打断,他人更没有这个资格。 董虎饮了口酒水,一边为身旁的董瑁倒着,一边继续开口。 “或许正如文优评价的袁绍那般,也或许造反的家伙们有极为精明的大才,但咱并不认为袁绍……或者说酸枣联盟有立即开战的必要条件,原因有很多。” “几十万人的战争不是三五万人的战争,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 “咱至今仅上过一次朝堂,还是当日黄巾军造反的时候,当日陛下问了咱些事情,都是关于黄巾军造反的事情,至于朝廷如何征募兵卒,如何筹集粮草,如何选调将领……等等,咱都不清楚朝廷是如何做出的决定,但这些事情都必须有!” 董虎看向李儒,问道:“文优是朝廷的博士,多多少少知道些这些事情,自一月唐周告密,朝廷用了多少时间决定了这些事情?又一共征调了多少兵马?” 谷蛩 …… “当日黄巾军造反,形势危急,朝廷是被动应对的一方,无论愿意与否,一切事情都要尽快决定出来,哪怕是不英明的决定也比没有强些,所以呢,各种决策都是快、紧、急,即便如此,当日征募的兵卒也仅有六万人。” “还有就是,当日朝廷决定平定黄巾军时,坐在最高位子上的人是先皇,先皇有一言而决的权利,余者皆是臣子,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一拍桌子就能确定下来,之后就是臣子们依照圣命去做。” “反观现在的各路诸侯们,袁绍虽然被推举成了盟主,可他是天子吗?各路诸侯是袁绍的臣子吗?” “不是!他们之间没有从属关系,顶多算是合作关系,哪里能够说这么容易决定如何打、从哪打的事情?又如何能轻易决定了战略、战术、后勤等等诸多事情?” …… “咱能让大公子统领重甲骑营,也能让辩弟做咱的从事,咱可以用一个时辰决定由谁去与袁绍、曹操、孙坚干仗,咱能用一个时辰下令从晋阳、安邑调拨粮食辎重,他们能吗?” “不能!” “咱与下面兄弟有主从关系,咱能轻易决定任何事情,若只是合作的关系,彼此就会相互争吵,争吵着谁先去送死,他们没有与咱们干过仗,大公子若是那袁绍,大公子愿意带着本部兵马与咱们干仗吗?” “输了,名声扫地,威望一落千丈。” “赢了也是惨胜,实力遭受重创,也没了一家独大的地位,如何争夺叔父的相国位子……” “哼!” 董卓冷哼不满,董瑁不由一阵苦笑。 “虎娃说的是,他们肯定是要彼此争吵的。” 董虎笑道:“正是如此,就如叔父让下面将领们商议如何与人干仗事情,若叔父不在场,不理不问,下面将领一准能把屋顶吵没了,就是彼此撸袖干仗都不算稀奇。” “而这还只是在一个屋里争吵,可韩馥、王匡、袁绍、孔伷、袁术他们呢?” “冀州牧韩馥在邺城为各路诸侯筹调粮草,河内太守王匡带着兵马驻扎在孟津渡,袁绍在陈留郡酸枣县,豫州牧孔伷在颍川郡阳翟县,袁术、孙坚在南阳郡鲁阳,各方少则相距数百里,远则千里之遥,他们如何能轻易商议出来一个一哄而上的决议?” “其次,翻遍任何史籍,也绝对不会出现几十万人一上来就呼啦啦一哄而上的情形,从来没有一场几十万人的战争是初战即决战的事情。” “从未有过这样的战争!” 董虎郑重看向所有人。 “几十万人的战争,不是几万人的混战,更不是几十人的群殴,双方都会在决战前进行一些试探,试探出对方防守的薄弱、漏洞,还有就是要让兵卒适应战场厮杀,让将领之间的配合更为默契,让己方的物资调配更为顺畅。” “几十万人的厮杀,统领两千兵马的营将就超过百人,所需的物资更是海量,十几个州牧、刺史、太守聚在一起,各自统领的将领相互不认识、不熟悉,下面的兵卒更是谁也不认识谁,若不让将领、兵卒相互适应,几十万大军……也是不堪一击,击其一而崩泰山。” 董虎又看向面色微白的李儒,说道:“咱说的这还只是战场上的事情,战后呢?战后的利益分配呢?” “韩馥、孔伷、刘岱三人已经是一州之主,给他们封侯?万户侯?冀州、豫州、兖州哪一个不是人丁数百万?他们在乎万户侯?” “为了朝廷?” “为了江山社稷?” “为了黎民百姓?” “别扯淡了!他们要真的在乎这些,丁原也不会纵火威逼雒阳,他们也不会起兵造反!” 正文 第504章 相信虎娃 “单纯的从战争的角度考量,各路诸侯是不可能初战即决战的情形,战略决策,战术运用,兵将彼此的磨合,招募兵卒的训练,物资的调配……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 “数十万人的战争必须要有敌我双方试探性的进攻, 若南线率先发动进攻,最大可能性的就是那孙坚。” “东南豫州刺史孔伷年纪太大,已经过了冒险冲动的年纪。” “东线酸枣县内诸侯较多,诸侯越多越会争吵个不休,而且袁绍是盟主,在没有试探出咱们是否真的惊慌失措之前,他是不会冒险的, 他没有这么愚蠢。” “东线最有可能率先发动进攻的就是那个曹操,曹操逃出雒阳时, 他人至少也是一郡太守,除了袁绍给了他一个奋武将军外,啥也不是,早些年时,月旦评就有点评他,说他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之人,既然是乱世枭雄,就应该知道他是所有人当中最小、最没有话语权的那个,若要抬升地位,就只有勇争先锋,要不然谁看得起他!” “曹操率先发动进攻,对袁绍也颇为有利,甚至更为稳妥,毕竟必须要有一个人来试探我军的真正虚实,若我军是块石头, 并未动摇,那就仔细商议商议,直至他们觉得应该再试试时,才会再打一场,可若咱们成了软蛋不堪一击,各路诸侯就会一哄而上,摘取最大的桃子。” “北线王匡率先发动进攻的可能性有些,但很低,为何?因为王匡一旦战败,我军就能过河向北杀入邺城,向东斩断酸枣各路诸侯的粮道,一举斩断酸枣十余万兵马的粮食辎重。” “王匡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很低,军事上太过冒险,曹操兵败不会影响到这场战争,孙坚被杀也不会影响到这场战争,无非是死了些兵卒,他们有足够的兵源补充,可若王匡战败,一旦我军断绝了酸枣十余万兵马的钱粮辎重, 整个战局就会有崩塌的危险。” “咱不认为北线王匡会率先进攻, 除非酸枣县内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愚蠢的连自己最为致命的脆弱处都不知道,他们才可能让王匡过河与我军厮杀,而现在……那王匡并未从孟津渡过河,想来文优、文和两人是对的,贼人之中确实有智谋大才之人。” “叔父不可轻视之。” 听着他这么说,董卓咂巴了数下嘴唇,下一刻又一拍小几大怒。 “砰!” “你就是个浑小子!为何不早早来信与咱说这些?若非如此,咱又怎会被那些贼人戏耍?” “哼!” 董虎张了张嘴,苦笑道:“咱不是已经让李蒙与叔父说了么?最先冒头的肯定是那曹操、孙坚二人,只因孙坚的性格很容易让他人不安,那袁术肯定会多方拖延给他粮食的,叔父又将雒阳百姓全都迁走了,他孙坚又不能从咱们手里抢到粮食,所以他即便冒头也肯定是夏收之后的事情,反倒是那曹操,曹操没有孙坚这些掣肘,他也就成了头波的那个人,仅仅只有一个曹操,打他就是了……” “你还说?” 董卓指着董虎大怒。 “你就是太浑!” “哼!” “给咱滚去荥阳,若不能砍了那曹操的脑袋……” “哼!” 董卓恼怒,董虎神色郑重上前。 “诺!” 下一刻…… “叔父,那曹操最是奸滑,逃跑的本事很高,万一让他逃了……” “滚!” “诺!” 董虎很干脆,大手一摆,董重、张辽、庞德等人齐刷刷转身,就是刘辩和贴身护卫高顺也紧跟在后面,仅片刻…… “呜呜……呜呜……” 号角阵阵,无数铁骑翻身上马,仅十数息,无数铁骑向东狂奔而去,直至潮水洪流远去…… “瑁儿。” 董卓突然开口,众人齐齐转头。 “虎娃说,只要击败了那贼子王匡,就可截断了袁绍的粮道,为父欲要亲自击杀了那贼子,你觉得如何?” 董瑁刚要开口,吕布突然上前。 “孩儿愿为先锋,斩下那王匡头颅献于义父!” 董卓皱了皱眉,目光从无数铁骑消失的方向收回,转而看向董瑁。 “我儿以为如何?” 董瑁看了眼吕布,抱拳道:“酸枣县虽然在兖州,粮食辎重却来自于冀州,一者是兖州境内的黄巾军残部与冀州黑山军不同,黑山军自中平二年后就上表臣服了,虽然黑山军自为一军,然数年来却未真的肆虐冀州,而青、兖、徐境内黄巾军残部却占山为匪,每每劫掠周边郡县。二者陈留郡与河南尹相邻,虎娃最善奔袭,一旦双方交战,陈留郡、东郡、济阴郡、梁国等地想要为酸枣县供应粮食会很难,而酸枣县城距离黄河仅有二三十里,袁绍手中有十余万兵马,自黄河运粮就要安全的很多。” 董卓默默点头,他很清楚酸枣县的所在,也知道兖州一旦成为战场后的情景。 董瑁犹豫说道:“若是虎娃击败了王匡,他可以断绝了酸枣十余万贼人的粮道,然父亲却无法真正断绝。” 谷悟 董卓眉头不由一皱,不悦道:“这是因何?为何虎娃能断了袁绍粮道,为父却不能?” 董瑁苦笑道:“拿下河内郡,即便拿下整个冀州,贼人也可以通过黄河自青州运粮,虎娃最善迂回奔袭,一日夜可奔袭数百里,即便没有粮食辎重,亦可连续作战十日……” “这不可能!” 吕布大惊,李儒、贾诩皆一脸惊骇,孙牛、胡三只是对视一眼,而董卓却摆了摆手。 “你们不了解虎娃,虎娃会用发芽麦子熬糖,他会把马奶、羊奶晒成粉,会将牛羊腌制晒干,即便没有粮食,只需要每个兵卒携带一二十斤肉干,足以让他连续作战十日。” 董瑁点头道:“正如父亲所说,即便虎娃不攻打任何城池,他也足以连续作战十日,今次前来的是一人双骑,他若愿意,足以在十日内杀入青州,可父亲手中并无如此数量精锐铁骑。” 董卓一阵沉默…… “今日虎娃开口言那王匡,却没有继续开口多言,孩儿觉得……即便他有奔袭千里的能力,也没有机会斩断贼人的粮道。” “为何?” 董卓一愣,董瑁叹气一声。 “父亲难道忘了,今时已是春暖之时,春暖冰雪消融,正值河水上涨、河水甚急之时,我军此时很难渡河。” 董卓这才猛然想起去岁丁原焚烧渡口,而且王匡又将船只搜刮到了北岸,想获得足够渡河的船只都很难。 听了董瑁话语,别说董卓了,就是一再请战的吕布也无奈暗自叹息。 董瑁想了下,再次开口道:“今日之事尚未发生之时,虎娃就已断定曹操、孙坚必会率先攻打我军,而今日那曹操果然领两三万兵马来攻。” “虎娃久经战阵,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作乱之时,黄巾军作乱之时,与并州匈奴人、鲜卑人交战,与凉州韩遂、马腾厮杀,虎娃所面临的厮杀都是十万人的大战,今日虽有贼人二十余万,父亲也当相信虎娃。” “孩儿不担心虎娃与贼人厮杀,孩儿担心朝廷,担心大丫她们。” 董瑁说起董虎的历次大战时,董卓心下就不知是什么滋味。正如儿子所说,董虎十年前还只是个少年时,他就打了一场十万人级别的战争,正当心下感慨浑小子成长的太过迅速呢,当听到“朝廷、大丫”时,董卓心下陡然一惊。 “胡轸!” 胡轸忙上前。 “末将在!” “给你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后,老子必须前往长安!” “诺!” 李儒张了张嘴,想要劝解一二,看到董瑁神色后也不再多言,但吕布却开了口。 “义父若是回返长安,雒阳这里又当如何?” 董卓毫不在意摆了摆手。 “有虎娃在雒阳就够了……哦对了,瑁儿也与为父一同回返长安。” “啊?” “啊什么啊?就这么决定了!” 董卓一摆手,董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低身抱拳。 “诺!” 董卓的反应太奇怪了,就是孙牛、胡三两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别提他人了,但很快就又都想到了之前叔侄两人单独话语时的情景,想来叔侄两人私下里说了什么他人不知道的话语。 正如一干人所想,与董旻一样,董卓心下很是无奈,不考虑董部义从的事情,董虎向董家提出了两个问题,其一是董家日后的未来走向问题,是做个权臣还是推倒大汉朝称帝? 董虎先是与董瑁私下里说了清楚,董家掌控力还在,他就不会挑战董家的权威,除非董家控制不住名下将领,之后又与董旻说了清楚,今日又再次与董卓明确了态度。 也就是说,董家拥有绝对掌控朝廷,掌控手下将领时,董虎就算拥有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他也不会挑战董家的权威,董家就还依然是权臣。 董家是不是权臣,问题不在董虎身上,而是在董家自身,若连手下将领、朝臣们都控制不住,别说篡逆称帝了,就是连权臣都无法做了。 第二个问题是董家继承人的问题,董卓极为自信,自信只要活着一日就能控制的住手下将领,控制住了手下将领,也就控制住了朝堂上的大臣,不仅董卓极为自信,董虎也相信这一点,只要董卓活着一日,牛辅、李傕、郭汜等人谁都别想造反,关键是董卓死后的事情,董家子嗣里,谁能够继承“相国”的位子? 董旻? 董瑁? 还是董璜? 董卓左思右想,最后却悲哀的发现,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没有! 正文 第505章 一团乱斗 “孟德,过不过河?” 卫兹再次开口询问,曹操却犹豫了,原以为董卓迁都,凉州军必然军心不稳,正要一举击败了徐荣时,一直在黄河边上游荡的刘备却派人寻了过来, 他这才知道差点中了董卓的圈套,两三万大军骤然止住脚步。 没有回答卫兹的话语,曹操却突然转头看向曹仁。 “子孝,你确认董贼已经回返了雒阳?” 曹仁郑重说道:“曹贼确实已经回返,成皋内已经空无一人。” 曹操多疑,曹仁的回答并未真正打消心下的忧虑。见他不开口, 鲍信的弟弟鲍韬突然起身。 “无论河内军有无攻打雒阳……那董贼急行返回雒阳, 肯定是信以为真的, 那徐荣若非惊惧,也不会突然向西奔逃。” “孟德,此时是最佳灭贼之时,再过三五日,一旦董贼察觉了王太守的虚实,定然会再次增援那徐荣,你我就只能坐视董贼驱赶百姓离去,袁盟主又将如何看待你我?” 曹操猛然站起。 “过河!” “必须拿下虎牢关!” 鲍韬若只是说贼人恐慌什么的,曹操还会犹豫不决,可当他说到“袁绍”时,心下终于下了决定。 “过河!” 曹操再次坚定自己的意志,众将相视后,齐齐抱拳。 “诺!” …… 战争号角响起,无数兵卒登上船只,向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河岸冲锋,渡河没有任何危险,曹操的心头却再次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安,可此时的他已经没了退路, 若不与徐荣打上一场, 他人又将如何看待自己? 曹操情愿做一个冒进的莽夫,也不做他人眼中的懦夫! 大军过河,在一众将领纵马训斥下,无数兵卒很快聚集在了一起,曹操带着典韦、许褚两员大将围着无数兵卒转动了两圈,这才在所有人面前站定…… “董贼欺天罔地,残害忠良,今又焚我大汉帝都,杀我大汉子民,操与董贼势不两立——” 曹操猛然拔出利剑。 “斩贼人一人者,赏一金,斩徐荣者,赏百金!” “杀贼卫国——” “有进无退——” …… “有进无退……有进无退——” …… 战鼓阵阵,号角齐鸣,大汉旗帜飘扬,看到这一幕,曹操热血澎湃,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强大。 “杀贼——” 曹操利剑挥舞,无数兵卒向着正在撤退的徐荣方向滚动,与此同时,正在密切关注的数支探子向着不同方向狂奔,或向酸枣县狂奔,或向着成皋、荥阳方向加速奔逃,大战阴云愈发浓重…… “报——” “报将军!鲍将军、曹将军、卫将军已经越过了汴水!” 在探子闯入厅堂时,袁绍猛然站起了身子,他已经焦急等待了将近十日时间,大战终于要爆发了,心下竟然莫名的紧张。 “本初,是不是多派些兵马相助孟德?” 兖州刺史刘岱犹豫开口,众人三三两两低声赞同,看到这一幕时…… “刘刺史所言不错,袁某正有此意,来人!聚起所有兵马,本将军要与董贼决一死战……” “主公万万不可!” 袁绍话语尚未说完,一人突然上前,不是别人,正是袁绍手下谋士逢纪。 逢纪抱拳道:“还请主公三思,数日前孟德言那董卓领两万精锐藏于成皋,董贼显然已有准备,虽孟德言幽州义士刘备用计将董贼调离,主公也已与王太守去了信件,然董贼已然有了防备。” “请主公三思!” 逢纪话语说罢,许攸看了眼低头交耳的各路诸侯…… “元图此言差矣!” 许攸上前一礼,说道:“那刘备仅仅只是散出几句言语,董贼便领兵回返雒阳,可见董贼是如何畏惧王太守杀过黄河,许某以为,主公当领本部兵马前往孟津与王太守汇合,刘刺史、张刺史和诸位则立即渡过汴水,两相夹击之下,定可一举剿灭贼子……” “凭啥——” 公孙瓒猛然站起,一脸的不悦。 “袁盟主兵马皆是步卒,何时才能与王太守汇合?要前往孟津也当是我幽州军才是!” 别说公孙瓒不悦了,一干诸侯们也全都露出不悦神色,当别人傻啊?孟津距离酸枣有两百里呢,而曹操一旦越过汴水,随时都可能与徐荣交战厮杀,虽说曹操一再送来消息,一再说董卓畏惧逃回了雒阳,一再请兵增援……可谁又用眼睛看到了?万一董卓又藏了起来呢? 面对所有人的恼怒不悦,许攸却捋须大笑。 “哈哈……” “诸位难道不能让孟德暂停几日杀贼?” …… “孔某反对。” 北海太守孔融起身,他人齐齐转头。 “孟德若尚在汴水之东时,我等尚可让孟德暂等两日,可今日已经过了汴水,距离成皋也仅有一两日的路程,若我等令孟德暂退,岂不是自损我军士气?” 曹操过了汴水后,可谓一马平川,就算立即停下就地驻扎,也难以在一日内营建一座坚固的营寨,即便一日间可以建造一座坚固营寨,那也是极为打击士气的事情,毕竟伐董诸侯才是主动进攻的一方。 袁绍突然看向刘胜,问道:“刘兄以为当如何?” 刘胜心下哀叹,但还是起身道:“董贼素来奸诈、狡猾,刘某以为……以为当谨慎些……” “愚蠢!” 刘岱好像很看不起刘胜,听他这么说,一脸的不悦。 “小施一计便能让董贼恐慌逃回雒阳,便能让贼人首尾难顾,此时正值我等一举击溃贼人先锋之时,届时,王太守自孟津,我军自虎牢关,孔刺史自轘辕关,孙太守自大谷关出兵,四路大军汇聚之时,就是董贼授首之时!” 刘胜胆子小了些,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临洮做了多年的校尉,在面对冀州牧韩馥、袁绍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被迫跟着造反,可当刘岱不屑时,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 若论宗室亲近远疏,刘胜是清河郡王刘蒜的孙子,是正儿八经的光武帝刘秀的子孙,只因梁太后、梁冀更倾向于年幼的质帝刘缵,刘蒜这才落选,后来梁冀将年幼的质帝毒杀后,又迎立了刘志做皇帝,当时有人不服,想要让刘蒜做皇帝,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刘蒜被贬,发配桂阳,之后刘蒜饮鸩自杀,至于有无后人……董虎是不知道的,老刘自己说自己是刘蒜的后人。 董虎不知道刘胜是不是刘蒜的后人,但皇帝刘宏恢复了他的封国,想来就应该是真的,但“刘胜”的名字与中山靖王刘胜同名,在他还是临洮校尉时,他想是什么名字就是什么名字,没人去搭理这种屁事,恢复了封国后,就不能再用“胜”名,改了个“晟”字。 刘姓子孙众多,重名也很正常,诸如光武帝刘秀的儿子中山简王刘焉就与当下益州牧刘焉同名。 刘胜也好,刘晟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刘是光武帝刘秀的子孙,而刘岱是西汉悼惠王刘肥的后代,两人虽然都姓刘,几百年前也都是一个老祖宗刘邦,但两者关系早就不知远了哪里去,况且东汉犹如另开了一个王朝,光武帝刘秀的子孙才是正宗的皇室宗亲。 袁绍可以看不起刘胜,厅堂内任何一人都可以看不起他,独独刘岱的不屑让他极为恼怒,也着实刺激到了他。 刘胜瞪着刘岱冷哼道:“四路大军?好大的口气!” 话语说罢,刘胜转脸看向袁绍,抱拳道:“别人没有亲身参与过定颖一战,袁盟主却是亲眼见过的,董卓在凉州为将二十年,他能统领孙牛、胡三藏在成皋,仅仅只是为了曹孟德两万兵马?” “笑话!” “那董卓是为了咱们所有人!” “是想要了咱们所有人的命!” …… “啪!” 广陵太守张超一巴掌拍在小几上。 “刘晟!” “你敢投贼——” 刘胜向后倒退一步,正待辩解,背后大将张义猛然按剑上前。 “张太守这是何意?张太守是准备亲领五千兵马与凉州精锐一战吗?” “砰!” 张超猛然站起,指着张义大怒。 “你是何人?此处岂容你一小人张狂?” “滚出去——” 张义,原陇西郡南部校尉曲侯,是刘胜的亲信将领,当年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的时候,刘胜、董瑁率先前往狄道救援,之后刘胜就成了新任护羌校尉夏育的从事,他也就没有返回临洮,在董家退出临洮后,李胖子成了临洮的主宰,后来就发生了临洮民变,也就是那个时候,张义带着些兄弟寻到了刘胜,再之后……刘胜、张义就与董虎一同前来中原平定黄巾军造反…… 张义是刘胜的左膀右臂,见张超一再羞辱,大怒。 “一郡太守仅领五千兵马前来,却质疑领兵两万的王爷,谁给你的胆子——” 张义大怒“当啷”拔刀,一屋子人全轰然站起,吓得刘胜面无人色,慌忙将张义拉住。 “张义你干什么?快把刀剑收起来,快收起来……” “王爷,他们不信咱们,咱们回返清河就是了……” “莫急莫急……” …… 刘胜拉着张义一阵温言劝解,看的他人一阵无语,究竟谁是主公谁是随从?可他们却不知刘胜的苦楚,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董虎送出的功劳,刘胜成功的恢复了祖辈的封国,可也因为董家叔侄的关系,他也一直都没能招募到一个悍勇大将,身边就这么一个保命大将,能不小心安抚吗? 河北不是没有悍勇大将,诸如冀州牧韩馥招募到的大将高览、张郃、麴义三员大将,渤海郡太守袁绍从河北绕了一圈后,也招募到了大将颜良、文丑、韩猛、蒋奇、孟岱、韩洵等人,而刘胜没有招募到一个有用大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与董家叔侄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正文 第506章 荥阳大战 “报……” 一骑疯狂踢打战马,战马尚未停住脚步,探子竟然径直跌落,他人这才看到一支箭矢几乎贯穿了探子的身体。 “兄弟醒醒……醒醒……” “贼军……贼军……十……十里……” …… 无论曹洪如何摇晃,头颅低垂的探子也再无任何声音,曹操却一脸坚定看向虎牢关方向。 “传令全军!” “迎敌!” 话语说罢,曹操翻身上马, 许褚、典韦一左一右紧紧护佑在左右,仅片刻,号角阵阵,无数兵卒、战车开始汇聚,跟随着飘扬的“汉”字大旗,义无反顾迎面撞向滚滚而来的“徐”字大旗…… “呜呜……呜呜……” 两军相隔十里, 双方却毫不示弱的敲响催战战鼓,刺天号角让无数百姓惊恐逃离, 没人敢作死的靠近即将发生的惨烈厮杀, 但这不包括正在关注着的另一波人,只是,此时的徐荣、曹操根本不在乎他们。 “日月所照——” “皆为汉土——” ……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轰轰轰……” 无数兵卒仰天怒吼,随着徐荣战旗,沉重脚步义无反顾,两三百辆战车自两翼加速,仅片刻间,一个典型的鱼丽阵在阵前形成,车阵之后,之左之右皆是披甲骑,后面则是无数手持步戟、盾牌、弓箭兵卒,典型的汉兵军阵。 看到对面严整的军阵,曹操手心里湿腻腻,面对如此严整军阵,未曾经历过真正大战的兵卒就显得更为紧张,不时就有兵卒骚动、拥挤在一起,将领们或大声呵斥, 或皮鞭挥舞…… “轰轰轰……” “呜呜呜……” 战鼓阵阵, 号角齐名,无数兵卒在战争号角下缓缓靠近。 “当啷。” 曹操猛然拔出利剑,纵马奔到阵前。 “日月所照——” “皆为汉土——” …… “江河所至——” “皆为汉民——” …… 双方怒吼着同样战歌,骚乱兵卒并未因此而减轻紧张、恐慌情绪。 “典韦!” 曹操钢牙紧咬,猛然看向背插双戟的典韦。 “可敢与贼一战?” 典韦取下双戟,双手一抱拳。 “主公稍候,典韦去取那徐荣头颅!” 话语说罢,典韦大踏步越过车阵,面对无数碾压过来的兵卒毫不畏惧,一人站在所有人面前,持戟指向飘荡着的“徐”字大旗。 “徐荣匹夫——” “可敢与典韦一战——” 曹操振臂狂吼。 “可敢一战——” 见曹操如此,许褚、曹仁、曹洪等人相视…… 战!战!战! 几员大将怒吼,无数兵卒亦跟着怒吼。 战!战!战! …… 战!战!战! 轰轰轰…… 震天战吼,踢马走在阵前的徐荣猛然举起马槊。 轰—— 沉重脚步轰然顿住,徐荣带着一干将领越过车阵来到阵前,看向曹军阵前的典韦,眉头微皱了下, 面无表情抬起马槊。 “谁愿取此人头颅。” “末将愿往!” 不等徐荣去看是谁,一员披甲将领提着马槊冲向步将典韦。 “贼子休得猖狂——” “马高取你性命——” 有马镫的加持,战马的速度很快, 赤裸着半边身子的典韦却毫无畏惧,竟然双手持戟冲向奔驰而来的战马…… “死——” 两人同时暴吼。 “当!” “噗。” “轰——” 他人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沉重战马重重砸在地上。 “噗。” 不等遭受重创的马高站起,典韦随手向后挥舞了下,硕大的脑袋飞出数步,无头的尸体摇晃栽倒…… “威武——” 曹操仰天怒吼。 “威武威武威武……” 无数兵卒震天呐喊,原本的紧张、骚动哪里还有半点。徐荣依然面无表情。 “李蒙。” 李蒙上前,重重抱拳。 “李蒙在!” “鱼丽阵,攻击卫兹所部。” 徐荣指向卫兹所在的右翼,李蒙深吸一口气。 “诺!” …… 徐荣对手下将领一通布置,典韦再次怒吼。 “董卓贼子——” “可敢再战——” …… 典韦怒吼,再次引起无数兵卒仰天怒吼,只是谁也没想到,李蒙踢马上前,号角响起的那一刻,车夫猛然抖动缰绳,无数战车同时轰然冲向两军阵前的典韦…… “杀——” 李蒙疯狂踢动战马,典韦又怒又气,可看到这一幕时,也吓得转身就逃,战车可不仅仅只有战马,就算他瞬间戳碎战马心脏,车轮上突出的锋利刀刃也足以将他碾碎、绞成碎片。 “杀——” 无数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太无耻了,说好的单挑,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双方战车轰然冲向对方,可就在双方相距仅有一两百步时,李蒙突然拨转马头,向着仅有三千兵卒的卫兹所部冲去,曹仁没预想到李蒙会引领着战车转向,想要从车阵后方冲到前方引领转向已经迟了…… “轰轰轰……” 曹操显然看到了李蒙转向,可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办法来调整了,只能愈发催动战车向前冲阵,想要一举破开徐荣的中军。 “放箭——” 双方几乎同时怒吼,无数箭矢飞舞。 “噗噗噗……” “轰轰轰……” 密集箭矢钻入血肉,战马轰然砸在地上,战车碰撞掀翻在地,巨大的绞刃将血肉撕成碎片,仅一瞬间,无数兵卒冲撞在了一起。 “杀——” 喊杀声震天,双方使用的都是同样的鱼丽阵,鱼丽阵是车阵,是步车协同军阵,战车在前撕开对方防线,后面必须要有机动兵卒将撕裂的口子撕裂的更大,必须要有兵卒巩固战果,如果只是车兵冲阵,即便将敌人的防线撕裂开了,敌人也能很快将撕裂的口子补上,所以使用这种军阵,往往是兵卒尾随车阵一窝蜂冲锋,一鼓作气撕开对方防线。 双方不约而同使用了大汉朝常用战阵厮杀,但徐荣更为老辣,一眼就看穿了“鲍曹卫”联军的薄弱,直接将攻击重点放在了最为脆弱的卫兹所在的右翼。 鲍信招募了一万敢战卒一万辎重民夫,曹操招募了五千敢战卒,卫兹仅有三千兵马,三方兵马并非一体,很难紧密相互配合、增援,当数十辆战车冲入卫兹军中,“鲍曹卫”联军右翼瞬间大乱,一两千骑尾随战车杀入右翼,卫兹想要奋力抵抗,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矢射中额头栽落战马,整个右翼瞬间大乱…… “杀——” 震天喊杀声,无数人混战在了一起,典韦、许褚紧紧护在曹操身侧,疯狂砍杀,百十骑在方圆十里往来纵横,曹操怒吼不断,想要收拢住大乱的兵卒,可他又哪里控制的住混乱局面? 曹操后悔了,后悔一股脑的压上所有兵力…… 从清晨杀至午时,从午时至日斜,徐荣带领的五千精锐横冲直撞,无数兵卒尾随加入,犹如一个逐渐滚动的雪球,哪里激烈厮杀就滚向哪里,蛮横的撕碎、碾压一切,看着无数溃散兵卒,曹操此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想要努力收拢溃散兵卒,想要与徐荣那般滚动凝聚兵马,可…… “噗。” 曹洪一刀砍杀一人,怒吼连连杀退十数人,杀到典韦、许褚紧紧护卫着的曹操身边,而曹操身边也仅剩下十数亲随…… “主公快走!” “再不走,咱们谁都走不掉!” “走——” 曹洪二话不说,狂踢战马冲到最前,想要成为箭头锋矢为曹操开道,就在这时,北面一阵烟尘滚滚,为首是三员大将。 “贼子休得猖狂——” “爷爷张飞在此——” 张飞举着蛇矛狂踢战马,刘备、关羽唯恐他遭遇危险,也狂踢战马紧紧跟随。 “死——” 张飞瞬间刺出,一名披甲将领刚举起马槊想要抵挡,怪异蛇矛瞬间刺中胸腹,一声惨叫,下一刻,张飞竟然将两三百斤的汉子挑到半空,砸向一脸惊骇的一人身上。 “砰。” “死——” “噗。” 汉子刚被砸落战马,下一刻,一道刀光划过,再看时,人已经被斩成了两段。 “哈哈……” “痛快!” “痛快——” “哈哈……” 张飞大笑,蛇矛连连舞动,所过之处几无一合之将,关羽更是连连挥动大刀,连连砍杀十数人,两人一左一右,刘备比二人稍微落后一步,三兄弟如同一柄绝世战刀,所过之处无不是一地死尸,后面千余兵马士气大振,蛮横的一头撞入混战战场。 “李蒙——” 看到刘关张三人造成的混乱,徐荣大怒。 “立即挡住那些贼人——” “诺!” 李蒙想也未想,拨转马头,身后千余骑向着刘关张三人便是冲杀。 “死——” 李蒙大怒,冲着张飞便是一刺。 “当!” “不好……” 李蒙大惊,必杀的一刺竟被张飞轻易挡住,身体本能的扭转想要躲避对方顺势一刺。 “砰!” 李蒙整个人后躺在马背上,原本是可以险之又险避开张飞一刺,只是蛇矛不是寻常的长矛,矛尖左右分开如蛇信,此类兵器如同断剑一般,一旦刺中他人,不死也残,造成的伤害远比枪矛更加恐怖,也因蛇矛尖端左右两分若断剑,攻击面积大一些,李蒙本应该险之又险避开的一击,却被怪异蛇矛当胸撕开了皮甲,若非胸口有护胸铁片阻住,李蒙已被开肠破肚,即便蛇矛被阻,难以抗拒的力道也将李蒙掀落战马。 “大哥——” 李蒙栽落战马,身后的兄弟大怒,完全不要命的冲向张飞、关羽二人,张飞也不得不舍弃遭受重创的李蒙。 “死——” 没能顺势杀了李蒙,瞬间引爆了张飞的怒火…… “噗噗……” 张飞暴吼连连,连杀数人,就在这时,大地突然一阵轻微震动,暴躁的张飞没有注意到胯下战马的躁动,关羽却猛然拽住战马,一脸惊骇看向西面烟尘…… 正文 第507章 生擒典韦、曹洪 “临洮虎娃——” 无数铁骑冲出,看到无数人挑动着的长长丝带旗帜,关羽大惊,拨转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刘备。 “中计了!大哥快走——” “三弟——” 关羽转头看向红了眼珠子的张飞,大惊。 “三弟护住大哥——” “杀——” 关羽一见到张飞眼珠子都红了,想也未想便是怒吼,拨转马头向东砍杀, 他若不怒吼“大哥”什么的,谁也不知道人形战斗机器会不会暴怒去寻董虎干仗。 果然,关羽舍下刘备冲杀,张飞一见自己大哥身边没人保护,也只能鼻息粗重狂舞蛇矛,连连杀了数人,紧紧护在刘备左右…… “呜呵……呜呵……” 震天呜呵声此起彼伏, 无数铁骑如洪水涌动,又如巨人搂抱, 典型的草原游猎阵型,又是典型的雁形阵,董虎、董重亲领三千铁甲骑兜底,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奋力冲杀的曹操瞬间面色大变,想也未想。 “走——” “快走——” 曹操想也未想,拨转马头就逃,在刘关张三人冲入战场时,曹操大喜,可下一刻又成了绝望。 曹操、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典韦、许褚等人拨转马头就逃,原本还混战在一起的无数兵卒,瞬间分出了胜负,无数兵卒向着汴水方向奔逃,无数兵卒挥舞刀剑在后面砍杀…… “呜呵……呜呵……呜呜……” 西凉大马冲刺速度很快,大范围包围,与李蒙带领的千余骑冲杀不同,张辽所领轻骑并不与敌直接刀剑碰撞, 就是庞德所领两千幼军骑, 同样不住射杀任何能够看到的敌人。 看到无数人马俱甲重骑出现,徐荣震惊过后,也不得不带着数千兵马让开道路。 鲍韬大惊失色,照着一脸呆滞的兄长怒吼。 “大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啪!” 鲍韬照着鲍信胯下战马就是狠狠一鞭,想也未想冲向董虎。 “兄弟们,跟着老子杀贼——” “杀——” 鲍韬狂踢战马,一人向着无数洪流反冲锋,身后千把号人也不知该冲锋还是该逃跑,就在他们犹豫时,百十骑轰然狂踢战马,跟着鲍韬向着全身铁甲的董虎冲杀,如同一个信号,千余人转身冲向无数铁骑。 “嘟嘟……嘟嘟……” 董重吹动哨音,跟随着的兄弟猛然踢动战马加速,仅数息,一排排冲击阵形成, 又是一阵怪异哨音在震天马蹄声传出, 除了前三排手持着长长重骑枪,余者则换成了寻常短矛, 彼此相邻的两骑竟然扔出一条条铁链…… “董贼——” 鲍韬怒吼,面对一杆杆重骑枪,原本还疯狂对冲而来的鲍韬,胯下战马竟然惊惧不愿冲锋,竟然仰蹄停住脚步,更是不顾主人鞭打,转身就要逃离。 “董……” 鲍韬目眦欲裂想要控制战马,想要怒吼拼杀,哪怕死,也要正面死在贼子面前,而不是怯懦的被人刺穿后背,可…… “噗。” “啪。” 重骑枪瞬间刺穿鲍韬的身体,骑枪折断,左手战矛同时刺出,一员敌将刚刚躲过手下亲随的刺杀,却没能躲过董虎的一击。 除非特殊训练过的战马,面对密集枪林时,战马都会本能的恐惧想要逃离,没了主人的一再逼迫,百十战马转身就逃,而他们的主人,只是一瞬间就被密集的重甲骑吞没。 重骑枪刺杀松散的骑兵更为容易,刺杀步卒就要危险的多,不是步卒会对重甲骑造成多大的伤害,而是重骑枪在刺杀步卒时,很容易刺中坚实地面,会将自己掀落战马,而短矛就没有这些顾虑。 无数人被刺杀,无数人被铁链拖倒,被沉重战马踩成肉泥。 重甲骑如同重型坦克,蛮横推倒一切。 人人面上罩着铁甲,没有振奋人心的喊杀声,只有横推一切,所过之处一地死尸,重甲骑的入场,无数敌军四散奔逃,雒阳营兵卒也唯恐避之不及,不住摇动着“董”字大旗躲避。 重甲骑虽然震撼,可若论起杀人速度,还是奔行速度更快、更加灵活的轻骑干净利索,卫兹、曹操、刘备等人疯狂向北奔逃,骑马跑得快,还能勉强逃出无数怪叫轻骑的围猎,两条腿的步卒却无法逃脱,尤其是厮杀了一整日的联军兵卒。 大马阿丑一开始时还能被董虎按捺住性子,可当无数战马超过了它,骄傲刺激下也不管不顾了,驮着董虎就是一路狂奔,竟然一路追着曹操屁股后面…… “孟德兄——” 董虎是认识曹操的,眼看着曹操就要跑了,董虎一手取下面罩,一手拔出腰间悬挂着的长弓,而他整个人却站了起来。 两人相距一百五十步,狮吼般怒吼竟压制住了战场上混乱,曹操不由向后察看,正见董虎如巨人站在战马上,手中还有一张巨弓。 “主公小心——” 典韦猛然撞向曹操胯下战马,不等他人惊呼,一道黑影瞬间闪过。 “噗。” “啊——” 六尺长箭瞬间刺穿典韦肩胛,又刺穿了战马心脏,连同他一起将战马生生钉在一起,战马轰然砸在地上,差点把曹操砸在身下,一脸呆滞看向正狂奔而来的高大汉子…… “主公快走——” “大哥快走——” 曹仁、关羽几乎同时开口,张飞此时就算再如何冲动,这么几个人也休想再与无数铁骑对抗,尤其是那群该死的混蛋根本不与人正面厮杀,只会用箭矢射人。 曹洪二话不说,扛着曹操上了自己战马,一鞭子抽下。 “主公快走——” 曹洪看也不看狂奔的他人,转身便要与董虎拼了个你死我活,至于与战马钉在一起的典韦……自己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呢,哪里还管得了他人。 “贼子休得猖狂——” 曹洪提着大刀,董重大怒,踢马就要一锤砸死了眼前汉子,董虎却伸手将他拉住,自己则跳下了战马。 “重,吩咐下去,降者不杀。” 董重冷脸看了眼曹洪,这才重重抱拳。 “诺!” 董重大步离去,董虎一边铁矛挂在打着响鼻的阿丑身上,一边拿过酒壶…… “你是何人?” “篡逆贼子,岂配知晓曹某名字?” 董虎的视力很好,在搭弓射箭时,就看到撞击曹操战马的汉子所用的兵器是双手戟,能使用这种兵器的,而且还是与曹操有牵连的人,除了典韦再无他人。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被后人评定武力值第三的典韦,怎么着也比面前的汉子价值更高吧?董虎的目光自然是在典韦身上,可听了如此话语,脸上就有些不悦了。 “战败者就要有战败者的觉悟,再敢口出污秽,信不信咱让你想死都难?” “哼!” 董虎拿着酒精,正要察看典韦的伤势,刚移动了下脚步,曹洪举刀瞬间劈下,董虎侧身闪躲,下一刻又如同重装坦克,重重撞在想要横刀再斩的曹洪身上,不等他站起,又一脚踢在他的侧肋,即便曹洪身上有皮甲保护,如此重击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哼!” “绑了!” “篡逆……篡逆贼子你……” 曹洪佝偻着身体,董虎一脚太重,但他还是断断续续想要大骂,可下一刻…… “能臣氐!” “曹操的爷爷是个宦官,这货姓曹,把他给咱阉了,送入宫中为奴……” “贼子你敢——” “你看老子敢不敢——” 董虎大怒,指着曹洪暴怒。 “他若敢再与老子叽叽歪歪一句,哪怕叽歪一个字,立即给老子阉了——” “谁不服就阉了谁——” “诺!” 能臣氐与一干亲随一哄而上,三下两下就把曹洪绑了个死死。曹洪脸红脖子粗,嘴巴连张却不敢发出一个字,心下真的怕了,他不怕死,可却真的害怕自己成了个阉人。 “哼!” 看着终于老实了的曹洪,董虎又是一声不悦冷哼,这才走到与马儿一起钉住了的典韦身前,但这汉子很是有种,整个肩胛被刺穿,血液染满了半个身子,竟一声不吭,只是冷脸看着董虎。 …… “伤势太重,能不能活下来要看老天的脸色,伤没伤到筋骨,日后还能不能使用双戟也要看运气。” 董虎心下惋惜,《三国》之中,能让他惋惜的将领不多,典韦却是其中之一,还没出人头地呢就被曹操的一次任性弄没了性命,而现在又意外的伤在自己手里…… “忍着点。” 董虎一手折断箭杆,话语刚出口就猛然拔出箭矢,干净的纱布死死按住伤口,高浓度酒精不花钱似的浇下,他能够使用的止血法子也只有这个。 劈砍伤看着伤口吓人,处理得当反而不易伤及性命,就怕典韦这种穿刺伤害,无论是哪一种穿刺伤害都极为致命。 典韦确实够种,董虎如此折腾,古铜的皮肤上满是汗珠,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他却一声不吭,除了钢牙紧咬,连神色都无多大变化。 “古来恶典韦……” “你若闯过生死关,无论是不是废物,就跟着咱混好了。” 即便用酒精灼烧伤口,用纱布按着指洞大伤口,典韦也未有任何神色变化,可当他开口叫出“古来恶典韦”时,典韦显然愣了下。 典韦只是个猎户,自幼狩猎为生,直至不久时才跟随在曹操身边。 一个一文不名的人,两人也从未见过面,董虎却能轻易叫出他的名字,至于“古来恶”或是“古之恶来”什么的,他一个猎户又能知道个什么呢? 正文 第508章 孟德兄,酒水可好 “贼军终于退了……” 曹仁无力跌坐在船舱内,小小木船上挤满了人,但却无人愿意开口,或呆滞看向空无一人的河岸,或绝望低头不语…… “哈哈……” 曹操突然大笑,众人一脸茫然回头,他却重重拍打曹仁肩膀。 “天将降大任者,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呵呵……” “今日如此凶险,那虎娃却未能抓住我等,上天……必是要我等灭亡此等恶贼,诸位岂能如妇人这般悲悲戚戚?” …… “啪!” 张飞一拍大腿站起。 “说的好!就凭这句话, 俺张飞就不骂你了!” “你这黑厮再说一句?” 许褚大怒, 张飞又哪里害怕, 也蹭的站起。 “再说一句又如何?” 两个脾气暴躁的人正待大怒,刘备大惊,刚要开口拉住张飞,曹操却捋须笑了。 “呵呵……” “舟小人多,两位勇士若再摇晃舟船,我等尚未剿灭乱国董贼,自己却成了鱼虾口中之物,岂不是太冤了?” 嘴里说着话语,曹操还故意摇晃了下船只,许褚、张飞这才慌忙坐下,但两人相互怒视,依然谁也不服谁的架势。 “哼!” “若不是救你们,俺们的兄弟又怎能丢了个干净?” 见虎痴不服气,张飞还是没能忍住心下的恼火。听了这样的话语,许褚又岂是能忍下的主? “救咱?就凭你们也能……” “许褚!不得对义士无礼!” 曹操面色严厉,许褚张了张嘴,又别头暗自生气。见他如此, 曹操心下叹息,却又不能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刘备时,脸上才柔和了些。 “操一时大意上了贼人的当,以至于损兵折将,其过在我,然玄德能不顾危险来救,此大恩大德,操没齿难忘。” 说着又抱拳一礼,刘备忙还了一礼,脸上却有些萧瑟,一日间便将千余兵马丢了个干净,心下也着实难受。心下失落难受,还是抱拳开了口。 “曹将军忠义,刘备虽力弱人微,又岂能坐视将军身陷重围而不救?只是……此时贼人势大,我等又当如何?” 众人一阵沉默,想着亲弟弟惨死, 鲍信猛然指向西岸狰狞暴怒。 “董贼——” “某与你势不两立——” …… “羊杂小儿……” “鲍某即日便回济北国再募兵卒,孟德你当如何?” 鲍信自济北国前来时, 一共招募了“两万”人和调集了五千车粮食,“两万”不是两万兵卒,而是一万兵卒和一万托运粮食的老弱民壮。 一万兵卒打仗,一万民壮拖拉五千车粮食,所有的一切全都丢了个干净。 众人一阵沉默…… 鲍信欲要回返济北国再次招募兵卒,曹操却不知该如何,就在这时,许褚突然开口。 “主公,许褚想回家乡募兵。” 曹操精神一振,忙转头看向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人,几人对视后…… 曹仁苦笑道:“若没有今日惨败,我等尚能回沛国,回谯县再招募些兵马,可……可现在……” 话语说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曹操不是鲍信,鲍信是济北相,与一郡太守等同,即便没有百姓自愿应征兵卒,也能通过“全民义务兵役制”强行征募,可曹操在逃离雒阳时并无任何官职在身,即便想强行征募也不可能。 许褚有些忌惮那些快速奔射轻骑,犹豫说道:“那虎娃的兵尤为善射,寻常的兵卒恐怕难以抵挡,若无法回乡招募兵卒,就只能招募些丹阳精兵抵挡,那些蛮子喜好财货,只要有钱财就能招募到,主公不若向老太爷寻求帮助。” 许褚在家乡时也是一方豪杰,与“南蛮”打的交道多些,知道“南蛮”悍勇善射,而他嘴里的“老太爷”是原司农曹嵩。 曹操在曹家并不是受宠的那个,他就算倾尽家财也招募不到几个人,真正能让他招募到五千兵马的人是卫兹,是陈留卫家的钱粮支持,而不是司农曹嵩的支持。 因曹腾是内廷大宦官的缘故,曹嵩这才能顺顺当当做了多年的司农,也因此积攒了无数钱财,若是曹嵩真的支持曹操,曹操能招募到的兵卒绝对不仅仅只有五千,曹嵩更加不会带着幼子跑到琅邪避祸了。 听着许褚开口“老太爷”时,曹操心下一阵叹息,可“虎娃”两字却让他极为郑重,不仅是他,就是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人也神色郑重,张飞却一脸的愤怒。 “哼!” “一群只知道放箭的胆小鬼又有何惧?你们怕他,俺张飞不怕!” “哼!” 一听到张飞嚷嚷,许褚就不乐意了,冷哼道:“你不怕?难道那些铁甲骑就怕了你?那虎娃会怕了你?匈奴人、鲜卑人、凉州羌人都栽在他手里,你真以为他会怕你一个不知名的小人?” “你个腌臜小人……” 张飞大怒,刘备忙将他拉住,一脸的郑重。 “翼德!” “万万不可轻视那董虎!” 关羽与刘备一样,唯恐张飞在船上莽撞动手,也一手拉住张飞手臂。 “三弟,那虎娃同样悍勇异常,绝不可轻视……” “哼!” 张飞猛然抖动手臂,蛮力挣开了刘备、关羽的手掌,当年只是一个照面董虎就将他摔了大跟头,这几乎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却也知道刘备、关羽的话语不错,可……可心下就是厌恶不喜! 刘备、关羽知道他的性子,见他不开口也不再激怒,心下却暗自忧虑日后之事 不仅刘备不知道日后该如何,曹操心下同样悲苦异常,踌躇满志统领两三万大军过河,心想着即便不能大获全胜,也当打了个平手……就算再退一步,自己兵败了,只要能重创了那徐荣,他也能在各路诸侯中站稳了脚,可现在呢? 卫兹、鲍韬战死,曹洪、典韦生死不知,两三万大军全军覆没…… 一干人过了河后,鲍信没有过多停留,仅带着一人回返酸枣县,曹操、刘备则带着十余人沿着汴水来回搜索,希望能收拢一些逃过河的兵卒,两人整整寻了两日,直至董虎带着一干将领来到河水边,数年未见的两人才再次见面…… “孟德兄长——” “数年不见,可敢与咱一醉——” 董虎举着酒水示意,曹操老脸涨红,一把推开紧紧护在身前的许褚,大怒。 “操在此设宴,羌蛮可敢与操一醉——” 听着“羌蛮”两字,董虎瞬间不喜,冷脸看向曹操。 “曹阿瞒——” “咱虎娃敬重你是个汉子,这才叫你声兄长而不是开口闭口阉奴之后!” “徒逞口舌之快,岂是你曹阿瞒之为——” 话语说罢,董虎手臂大力扬起,硕大的方形酒壶向着对面扔了过去,吓得曹仁“当啷”拔出利剑…… “砰。” 隔河四十步,酒壶不远不近,正好落在曹操身前一步。 董虎不屑指向惊慌曹仁,大笑。 “哈哈……” “就你们这样的,也敢邀请咱过河饮酒——” “咱若带着兄弟们过河了,你们不会一溜烟逃了没影吧——” “哈哈……” 众将哄堂大笑,北方人不善水,这句话却不能用在董部义从身上,不仅普通的在役正兵需要学会游泳,跨下战马同样也要学会,四十步的河流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董虎。 众将大笑,张飞大怒,指着对面就是大骂。 “卑鄙无耻的羊杂小儿——” “可敢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张飞开口,董重、张辽、庞德等人瞬间暴怒,董虎只是摆了摆手,刘关张三人的特征如此明显,他又不眼瞎,自是早就看到了。 “还当是谁呢——” “原来是一合之将啊——” “黑厮——” “别以为隔着河,咱就不能杀了你们三兄弟,咱要杀你们,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得掉——” 张飞大怒,手持蛇矛刚要暴怒大骂,董虎瞬间拔出腰间弓箭,关羽大惊,大刀猛然向前挥舞,曹仁、许褚同样惊骇挥剑、举盾。 “当当!” “砰砰砰!” 关羽、曹仁各自后退一步,许褚更是连退三步,下一刻,曹操、刘备等人齐齐连退数步,一群将领、兵卒惊恐举盾聚在一起,全一脸惊骇看向一口气连射五箭的董虎。 董虎收起弓箭,军中能连射五箭的人不多,能连射两三支箭矢的人却有不少,与电视剧里两三支箭矢同时搭在弓弦上不同,军中连射是一支支射出,只不过动作连续不间断,射速极快。 连射的方法各有不同,有的是左手持弓同时,手掌里还有数量不一的箭矢,有的是右手拉弦搭箭时,右手中还有两三支箭矢,还有的会在嘴里咬住一支,总之就是为了最短时间内将箭矢射出去,但同时也极大的消耗箭手力气。 连射很难持久,很多箭手在连射五箭后就没法子再次拉弓,相反的,若不紧不慢一支一支射箭,射出二三十箭矢也没有任何问题,还有就是连射弓箭不能是强弓,能拉开五石强弓,就只能用两三石弓连射。 之前曹操就知道董虎善射,又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这才在一干将领护卫下隔河对峙,可他又哪里想到董虎还会连射? 董虎将弓箭悬挂在腰间,看着对岸的警惕,再次指向张飞。 “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厮——” “别以为躲在盾牌后,爷们就杀不得你——” 古今往来多少大将死在箭矢之下?双方隔着的河面仅有四五十步,是一段人工开挖的河段,是为了将粮食运往敖仓,继而转运到雒阳的一段河渠,河面不宽却深。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双方相距四五十步,如此之近的距离,足够千余骑将对岸十余人射成筛子,哪怕他们身上有皮质甲胄。 舍下张飞不理会,而是看向举盾许褚、曹仁紧紧保护着的曹操,董虎向后伸了伸手,冷着脸的董重将酒水送到他手里,双目却冷冷怒视着对面。 董虎向曹操示意,这才仰头饮了数口,见他如此,曹操犹豫了下,拿过方形酒壶…… “孟德兄,咱的酒水可好?” 曹操深吸一口气,举着酒壶示意。 “酒水虽好,然你却甘心事贼,甚是可惜!” “从贼?” “哈哈……” 董虎仰天大笑。 “孟德兄!” “当今之世,何人为贼——” “叔父请奏天子……” “韩馥为冀州牧——” “刘岱为兖州牧——” “孔伷为冀州牧——” “袁绍为渤海郡太守——” “张邈为陈留太守——” “孔融为北海相——” …… “奏请你们为一地大吏,是让你们起兵造反的吗——” “不是——” “是让你们安定地方百姓的——” 正文 第509章 为曹操挖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董虎饮了一大口酒水。 “孟德兄!” “你我都是聪明人,都很清楚天下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与其开口言哄骗他人的虚伪,咱更愿意与你做个交易!” 董虎指向对面曹操。 “只要你忠心朝廷!” “冀州牧、兖州牧、豫州牧任你选——” 董虎招了招手,能臣氐将捆了个结实的曹洪带了上来。 “为了诚意,咱将曹洪还给兄长——” 曹操、许褚、曹仁等人傻眼了, 刘备猛然转脸看着曹操,面无表情向曹操抱拳。 “董贼素来奸诈,曹将军不会真的上了贼人的当吧?” 曹操强按下激烈跳动的心脏,正色道:“正如玄德所言,董贼素来奸诈不可信,只是……此时却不能激怒了那虎娃, 子廉尚在贼人手中。” 刘备沉默少许,也不说话, 只是后退了一步。 董虎又不眼瞎, 自是能看到曹刘两人咬耳朵,但他也无所谓了,有时候……一根刺一旦落下,想要拔出却千难万难。 “哦对了,兄长若要前往酸枣,告诉袁绍那厮,就说……咱日后就是雒阳留守将军,河南尹各县都在咱的治下,他袁绍若敢越境一步,就别怪咱去寻他的麻烦!” 话语说罢,董虎拍了两下曹洪肩膀,转身上了河堤,仅片刻间,千余骑轰隆隆远去…… “子孝,让人接回子廉。” 直至无数铁骑没了踪影,曹操这才对曹仁开口, 曹仁不做任何犹豫, 慌忙带着人去寻船只。 他人看着紧皱眉头的曹操不敢开口, 许褚犹豫了片刻…… “主公,那虎娃究竟是什么意思?真舍得让主公做州牧?” 曹操心下一惊,冷脸训斥道:“不许胡说!韩州牧、刘刺史、孔刺史都是大德名士,操何德何能成为一州牧?不过是那董虎离间之计,尔等不可胡言乱语!” 许褚重重点头道:“那虎娃果然奸诈无比!若是让许褚捉住了他,定会狠狠鞭打他一番!” 众人一阵苦笑,今日落魄至此,对面却精兵强将无数,又如何开口言“抓住”两字? 夏侯惇心下有些担忧,抱拳道:“此处距离那董虎太近了,还请主公立即返回酸枣。” 夏侯惇开口,一众将领不由看向许褚手中盾牌,无不是一脸的郑重。 “没想到那董虎竟然如此善射,诸位遇到他时,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曹操郑重开口,就是之前咋咋呼呼的张飞也不吵嚷了,一口气连续射出五箭,这要是一对一时,十之八九会死在战场上。 就在他人沉默不语,许褚突然想起一事, 不由回头看向张飞,一脸的怪异。 “黑厮,那虎娃说你是一合之将,难道你与他打斗过?一招都未能挡下?” 张飞双眉瞬间倒竖,环眼怒睁。 “哪个是一合之将?” “是那小贼趁俺不注意偷袭——” 张飞暴怒,许褚却不怕他,瞪眼道:“败了就败了,偏偏还说什么偷袭,就那连珠五箭,咱若不举盾挡了三下,你已经死了!” “你……” “咋的了?你若不服,你现在就过河去寻那虎娃单挑!” “黑厮——” “翼德!” 张飞正待大怒,刘备忙将他拉住,又向着许褚抱了下拳。 “翼德鲁莽,还请将军见谅一二……” “大哥你休与他说——” 张飞猛然一甩手臂就向着堤岸攀爬,关羽慌忙跟在后面,唯恐脾气暴躁的三弟又头脑发热惹出乱子,刘备见此也苦笑不已,与曹操抱了拳后,也不得不紧跟在后面…… 曹操眉头微皱,重重拍打了两下许褚肩背。 “玄德三兄弟不顾危险来援,与你我皆有救命大恩,日后不得无礼!” 许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头抱拳。 “诺” 刚刚那三箭让许褚心下惊慌,初时不觉得如何,直至看到盾牌上三支箭矢时,心脏没由来的一阵狂跳,他知道,幸亏自己只是挡了三下,若是再来一下,自己一定会死在河边,裂开了的盾牌绝对抵挡不住第四支箭矢。 许褚挑衅张飞,不是因为“两虎”性子不合,而是因为他想要发泄心下的恐慌,只是他人并未发觉而已。 曹操对许褚、张飞的事情不是太过在意,此时的他更加心动董虎的“州牧”话语,与此同时,也知道那小子给自己挖了个老大的坑,考虑再三,也只能甩掉心下杂念,接回曹洪后,与刘备一同连夜回返酸枣县,此时的各路诸侯也早已人心大乱,更加不愿意冒进出兵。 …… 原路返回荥阳,董虎才不在意曹操心下如何纠结呢,但手下一干将领却有些疑惑他的“州牧”话语,估摸一干将领推来推去好一会了,来到城下高顺才冷脸开口。 “你的兄弟嘀咕了一路,想知道你为何要让那曹操做州牧?” 董重、张辽、庞德等人皆一阵不悦看向高顺,他至今也没有明确表示加入董部义从,也让一干将领心下不喜,董虎却像没有察觉到兄弟们的不满。 “你觉得那曹操没有能力做州牧吗?” 董虎回头看了眼一干将领,又将目光定格在高顺身上,换来却是冷漠不语。 “呵呵……” “袁绍、袁术加在一起也不是曹操的对手,天下能与曹孟德相提并论者……” “无一人!” 看到素来僵尸脸的高顺竟然露出愕然不解,董虎不由笑了。 “你不用这么奇怪看着咱,世间大才者无数,所欠缺只是一个平台,一个机会。” “乱世出英雄,因何?因为天下大乱后,虽然会有无数人在战乱中浮浮沉沉,亦有无数大机遇出现,会有无数谋士良将应运而生,诸如叔父,诸如那些作乱诸侯,诸如你我。” “若我朝太平盛世,叔父不可能成为相国,咱不可能有这么多兄弟,袁绍、袁术、曹操等人绝对不敢反叛,你我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所以呢,你我都是这个时代应运而生的人,至于谁才能成为天道的宠儿……” “呵呵……” “谁能飞升得道,谁就是天道的宠儿。” 高顺眉头更加紧皱,与一干将领们一样,皆是满满的疑惑不解。 见他们不解,董虎只是笑了笑,他不打算在这些事情上过多解释,而是用着鞭子点了下高顺的胸口。 “有些人是潜力股,现在看着今日狼狈不堪,看着犹如草芥不值一提,犹如那曹操,犹如曹操身边的刘备,但这些人却有称霸一方的潜质,可有些人呢……看着如何实力雄厚、财大气粗,到头来却是他人的踏脚石,诸如那吕布。” 听他这么说,高顺登时反驳道:“将军好像说错了吧?将军才是真正的实力雄厚、财大气粗!” 董虎一愣,一旁的董重却恼了。 “高呆子你说什么呢?别以为大兄护着你,咱就不敢打你?” “哼!” 董重恼怒不悦,董虎只是笑了笑。 “无碍无碍,高呆子也没有说错,位高者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越是身居高位,越应该小心谨慎,越不能骄傲自满,否则……就会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说着,董虎回头看向一干将领。 “高呆子话语虽然不好听,也没安什么好心,但你们不能因为一些话语而恼羞成怒,身为统兵大将,尤为注重控制自己的情绪,而那曹操、刘备就是此中高手。” 董虎又说道:“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世上之人,能大不能小者众,能升不能隐者众,然那曹操、刘备却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此等之人不遇风云还罢,一遇风云便化龙,诸位不可轻视之。” “至于咱为何与曹操说那番话语,咱不过是想多给他抹眼药水而已,韩馥、刘岱、孔伷……还有那袁绍、袁术兄弟,他们若是听了咱这话语,心下会怎么想呢?” “若咱向朝廷请奏,让曹操做冀州牧,不知道又会如何?” 众人一阵无语,但也算是听明白了。 “不管了!” “张辽,一会你替咱与叔父写封信,就说曹操愿意为国安定一方,让他做冀州牧,至于曹操去不去……爱去不去,只要能让袁绍、韩馥难受就行!” 张辽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奈抱拳。 “诺!” 见到自己爱将无可奈何的样子,董虎心下很是得意,他当然知道曹操的本事,也知道全军覆没的他肯定是不会跑去冀州的,但不管怎么说,无论他跑到哪里,各方诸侯都会心忧不断,心忧曹胖子抢地盘,心忧曹胖子成了朝廷的走狗…… “有没有用先不管,先给曹胖子挖个坑再说。” 董虎使坏,他人很是无语,更甚者抚头哀叹,但所有人都不会在此事上多说哪怕一个字。 一群将领跟在董虎身后缓缓入城,在两日前时,他就旁敲侧引询问了些雒阳营伤兵,虽然还没有前往临近陈留郡的原武、阳武、中牟、开封,以及临近颍川郡的苑陵、新郑、密县等地,也知道那些地方除了无法焚烧的城墙外,城内基本上已经成了堆废墟,成了董卓迁都的牺牲品,虎牢关以东唯一的一座完好无损的城池,就是这座荥阳城。 荥阳城是虎牢关以东十县最重要的一座重城,没有其他原因,只因荥阳城负责雒阳粮道中转站敖仓的安全。 正文 第510章 军队的属性 “大兄……大兄……” 刚跳下战马,刘辩就提着衣襟从门房内奔出,好像丁点不担心阿丑踢他一蹄子,伸手就要牵住战马…… “以前也没见过你小子这么殷勤啊?不会又来寻大兄麻烦吧?” 董虎跳下马来,刘辩脑袋上戴着个小梁冠,揉脑袋也变成了重重拍肩,一脸笑意走入院门。 “伤兵营又死了一百多人……小姨夫说……说创伤药不够了……” 刘辩奋力拖拉着阿丑, 嘴里说着伤兵营的事情,而“小姨夫”就是原太医令张奉,可他提出的问题却让董虎有些无奈。 徐荣、曹操交战时采用的是同样的“鱼丽阵”战术,以至于双方兵卒死伤较大,仅雒阳营就战损了三四成,曹操联军直接战死过万,留下的伤兵更是无数。 鱼丽阵是攻守兼备军阵, 攻击时可以利用强大冲击力一举击溃对手, 防守时则将战车摆放在己方的脆弱处, 阻碍他人的进攻。最简单的打法就是一股脑的冲锋,复杂一点的是先进行阵地战,是两军排好军阵,先进行一波波弓箭厮杀,见到对手军阵有所动摇后,派出自己战车,对敌人发起强攻,一举破开对手的军阵,但不管是一开始动用战车,还是等待对手军阵动摇后使用,都是一样的简单、直接、暴力,就是用战车强大冲击力破开对手,正因为简单、直接、暴力,也成了汉兵将领最喜欢、最习惯使用的军阵。 汉朝……尤其是东汉王朝的财力不足,很难供养大量常备兵,凉州如此大的地盘,也仅有一个营将级别的护羌校尉, 常备兵也仅有两千人,加上各郡的兵卒也没有万人,凉州羌若是造反了,咋整?只能临时征募敢战兵卒,可问题又来了,临时征募的敢战兵卒能够不要命的与敌拼杀,但却没办法运用较为复杂的军阵,而鱼丽阵就不同了,鱼丽阵不需要兵卒拥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只需要跟在战车后面,一股脑的冲垮对手即可。 鱼丽阵攻击松散军阵几乎是势如破竹,一个冲锋就能击溃对手,但在汉朝之后,车阵就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直至出现铁皮战车、冲锋枪。 明明鱼丽阵很厉害,可为什么会被淘汰了呢?就是因为鱼丽阵虽然厉害,也同样有着诸多致命缺点,诸如车阵会被地形限制,诸如跟在车阵后面的松散兵卒很容易遭到骑兵两翼致命打击, 诸如一旦冲击车阵没能撕开敌人防线, 后面呼啦啦冲锋的兵卒就与一群乌合之众没有区别。 鲍信、曹操、卫兹招募的敢战兵卒并未经过严格训练,别说打一场阵地战了,就是让他们排列出方阵都是千难万难,选用鱼丽阵这样的打法并不奇怪,至于为何徐荣也选用了这样的打法……或许徐荣觉得对方只是群乌合之众,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击垮对方吧。 双方都是战车对阵战车,都是后面跟随着无数冲锋散兵,战场也必然是胶着状态,刀剑直接碰撞,兵卒的个人武勇就成了胜负的关键,雒阳营死伤惨重也就合情合理了,可这却给董虎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仅仅只是数千伤兵极大的消耗了军中创伤药,更为麻烦的是雒阳营想要泄愤屠光了所有俘虏。 雒阳营死伤三四成,兵卒想要泄愤屠光俘虏,董虎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徐荣也不得不带着兵马返回雒阳休整。 伤兵营内,仅穿刺重伤就超过两千,仅第一日就死了五六百,第二日死了四百,今日才死了一百来人。 董虎抬头看了看天色,叹气一声。 “创伤药不够,那就尽可能挑些轻伤救治,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吧。” 董虎心下无奈,贯穿伤远比看着的要严重得多,即便刀枪箭矢上没有泥土、铁锈、屎尿,内部肌肉也会被撕裂不成样子,很难止血、愈合,死亡率高达八成。 想着伤兵营内的惨状,董虎就是一阵叹息,但他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只能对一干将领下达了些指令,或是派人前往凉并、河东、汉中运送粮草、采集药材,尤其是让董重派人前往益州郡,益州盛产疗伤圣药,藏身山林的板楯蛮、益州蛮肯定知道,让徐晃想方设法多弄些当地人的土方子,多弄些草药…… 一干将领已经离开了好一会,董虎躺在木椅里,他知道这个时代有名医华佗、张仲景,知道华佗要劈开曹操脑袋……可他不知道两大名医的家在哪里。 一旁的刘辩不时用着手掌揉捏衣角,已经来回看了董虎和高顺数遍,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搬着椅凳来到董虎身边。 轻微落地声惊醒了董虎,转头一看,见刘辩双手还未离开椅凳,又扫视了下空荡荡的厅堂…… “怎么了?” “那个……” 刘辩有些不安看了眼高顺,直至脑门上挨了一下。 “往哪里看呢?” “那个……大兄,城中俘虏们是要做兵卒使用吗?” 见刘辩老实坐下,董虎正待开口,人却不由看向冷脸的高顺,又转头看向有些期待的刘辩,心下又气又好笑,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咱可是警告你,不属于你的东西,你不能去拿,拿了会死人的!” 刘辩小脸瞬间惨白,身子也向椅凳里缩了缩,双手不安的揪扯在一起,董虎却没有转头,只是将身体后仰,让自己更加放松一些。 “你若留在雒阳,近万俘虏都给你也无所谓,有咱的兵马震慑,他们就不敢对你有什么歪心思。” “当然了,你的身份特殊,那帮家伙就是用你的名义招募的兵卒,用你的名义造的反,由你亲自看押俘获的兵卒,兵卒也能安心……按理说,你是可以统领他们的,可你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与普通的百姓不同,与强行征募的百姓为卒情形不同,他们是那些家伙们招募的敢战兵卒。” 董虎头也未转,只是抬手指了指地上“咕咕”冒着烟气的茶水,刘辩慌忙用着木勺从坛瓮里勺了些热水…… “招募与强行征募是不同的,一个是主动上战场杀人,一个是被动……” 董虎刚要饮用茶水,又突然回头。 “军队是什么?” 刘辩一愣,又有些迷茫不解看向高顺,董虎也看了眼皱眉的汉子。 “军队是暴力机器。” “国者,四方域。” “军队就是维护国家稳定的暴力机器,暴力摧毁掉一切影响国家存续、百姓生存的敌人。” 董虎说道:“摧毁敌人的方式有很多,诸如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伐谋就是在谋略上高于对方,伐交是连横合纵孤立对方,总得来说就是使用政治、经济、民生、科技、外交等等手段,让对方自认技不如人而让步……甚至摧毁对方。” “当己方在政治、经济、民生、科技、外交等领域没能达到目的时,就会使用最后的手段,用战争毁灭对手。” 董虎向刘辩笑了笑。 “伐谋也好,伐交也罢,都是使用不流血、不伤及自己来实现目的,可战争不同,战争是要死人的,是要花费大量钱粮的,所以《兵法》才会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军队是暴力机器,不仅伤敌,也能伤己,所以在使用暴力时要谨之慎之。” 董虎挺身坐起,将空空的茶盏放在小几上,又抬眼看向一脸肃然的高顺。 “招募的兵卒与强行征募的兵卒不同,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迫,两者在‘暴力’程度上有着天壤之别,你们别看他们现在老实了,一旦没了我军强按着,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军队的暴力特性是与生俱来的,暴力的程度也需要人为的进行控制,控制到可以如臂使指的程度,可问题是控制到什么程度才能使用呢?” 董虎看着高顺,笑道:“高呆子,你多多少少也算是军中将领,你觉得咱与你,与辩弟所需要的程度一样吗?” 高顺沉默了十数息才抱了下拳头,而董虎只是笑了笑。 “咱可以毫无障碍的使用他们,因为咱有那个实力震慑住他们,而你们没有,没有那个实力。” “俘虏们身上已经有了烙印,不是咱在他们脑门上烙下的印记,而是鲍信、曹操、卫兹在招募时就已经烙下了印记。” “想要集体抹去印记并不容易,所以要将之打散,要掺沙子,短时间内,咱不会让他们出现在战场上,会将他们分散到八关之内各城充当屯田兵、守城兵卒,会将其他人充入他们当中,以此磨除掉他们身上的印记,彻底变成雒阳本土兵马。” 说了这番话语后。 “高顺,可否明白咱为何将一千俘虏交给你?” 高顺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任何表情。 “顺明白!” 董虎起身站起,刘辩慌忙跟在后面…… “烙了字的人都是军中将领,最低也是个伍长,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鲍信、曹操、卫兹招募的精英,只要收服了他们,在他们的基础上扩兵五千、一万兵马是很容易的事情。” “由一而十,由十而百,而千,而万……” “这是一个渐进过程,不要想着一口吃成大胖子,也不要在根基不稳时试图掌控超出能力范围的力量,这不是件好事,而是一场灾难。” “将烙了字的俘虏交给高呆子,不仅仅是想让你前往南阳郡时有自保的能力,同时也是一种制衡,是帝王权术的平衡手段。” 刘辩不由抬头,高顺惊愕停住脚步,董虎却若无所觉…… 正文 第511章 典韦的暴怒 “高呆子有性格缺陷,与军中将领不怎么合拍,与茅坑里的石头差不多,无论他跑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都不会被人喜欢。” “城内近万俘虏若都聚集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自己选出个头领的, 而不是让高呆子统领他们,而这样的后果是什么呢?是你会被兵卒绑架、取代。” 听了他这么说,刘辩终于害怕了,三步两步跑到他身边,更是意外的拉住他的衣襟,两人的身高相差较大, 十五岁的刘辩站在他身边,与个孩子没有太大差别, 而且董虎也从没将他当成个成年人。 “呵呵……” 见他一脸的紧张,董虎不由笑了。 “一千人分散到五千人当中,甚至分散到一万人当中,即便一千烙字俘虏全部成了各级将领,他们也会因下面的兵卒而受到限制,只要能够影响到兵卒,兵卒与将领就会达成一个平衡,统领就能够掌控住军队,可若将领、兵卒都是他们的人,你怎么掌控?” “呵呵……” “让你督理俘虏营、伤兵营,是为了让你历练更多处理事情的能力,不是为了让你胡思乱想的,轻重利弊要分得清。” 董虎毫不在意说着这些话语,刘辩张嘴数次,最后又如同犯了错的孩子低头跟在身侧…… 在董虎的计划中,南阳郡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刘辩的身份能够有效挡住雒阳南面的威胁,任何人占据荆州、豫州都会极为难受。 至于刘辩有无争霸天下的野心……这个世界的野心家还少了?袁绍、曹操、刘备都不足以让他忌惮、畏惧, 又如何会在意一个少年的野心?而且还是一个需要抓着他衣襟来寻求安全感的少年。 俘虏的事情并不是很复杂,在兵卒看押下打乱重组,下派一些董部义从兵卒充当大小将领,每日出操列队是必须的训练,早中晚在伍长带领下背诵《十七律五十四斩》,之后就是将领们带领下打扫卫生,包括打扫城内的垃圾,修补毁坏的屋舍、城墙,干完这些后,还要前往其他焚毁的县城收拾残垣断壁,当然了,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 刚刚抓获的俘虏需要一些改造,只有学会了规矩,遵守了董部义从的纪律,如此才能对他们进行一些军事训练,成为屯田兵卒中一员。 送走了刘辩、高顺后,董虎来到后宅一处小院,刚进入就有一股浓烈的酒精气味,来到一间房门前, 推门正见到一汉子揪着小六子宦官衣襟,见他推门走入时, 汉子这才放了手。 这种情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董虎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酒精对伤口愈合不利,想喝也要等伤口好了才成,咱可不想救回一个废物。” 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被箭矢贯穿了肩胛的典韦,董虎拍在他受伤的肩膀,换来的就是满头汗珠的怒视。 “呵呵……” “知道疼就应该听张太医的话!” 典韦额头青筋暴起,身体扭转,嘴角更是泛起浓浓不屑。 “老子愿意!” “你管不着!” 见他如此,董虎只是笑了笑,无所谓来到不远处的小几旁,又抬头看向一直弓着身子的小宦官。 “去寻些饭食……哦对了,再拿一壶酒水。” “诺。” 小六子默默退出房门,房中响起一阵敲击桌面“砰砰”声音…… “砰砰……砰砰……” “咱把曹洪放了。” 手指顿住,房内没了让人烦躁的杂音。 “咱想着……只要曹操开口,咱就也把你还回去。” “很可惜。” “他没有开口。” …… “你信不信咱说的?” 看着后世所有人都喜爱、惋惜的将领,董虎心下却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或许……典韦的死只是这个时代无数寒门子弟的缩影。 …… “无论你信不信,即便你伤势好了,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典韦不是三岁小儿!” …… “好吧,咱决定了,等你伤好了后,咱就剁了你的左右手拇指,咱送你去并州牧场放羊……” “你敢——” 听到眼前混蛋要剁了自己手指,典韦轰然暴怒,董虎却连转头都无。 “前有杀富平县李永一家老幼违法乱纪之事,今日又与贼聚众谋反……你是贼,咱是官,咱如何剁不得你手指?又如何不能将你发配边地为奴?” “你……” 典韦大怒,正待上前挥拳,董虎轰然站起,小几也被他撞翻。 “你想与咱动手?” “动手又如何——” 典韦暴怒,不顾受伤的肩背,右手猛然挥动,硕大的拳头照着董虎的脸颊挥舞。 “砰!” 董虎有无数法子躲开沉重一拳,但他还是同样挥舞拳头,两拳重重碰撞在一起,典韦肩背终究是受了伤,强力碰撞迫使他后退一步,虽然半边身体被鲜血浸湿,双眼却愈发猩红…… “大……大帅……” 一声颤抖声音传入耳中,董虎这才冷脸转身,重新坐回草团。 “哼!” “你只是山中猎户,一无名之人,咱若愿意,别说剁你双指,就是将你四肢剁下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勇士?” “老子有凉并二十万悍不畏死勇士!” “哼!” 董虎又猛然看向小宦官。 “还不拿上来?” 小六子哪里见识过暴怒的董虎,他只是刘辩身边的一个小宦官,只因受伤的典韦需要照顾,军中汉子又粗手粗脚的不适合照顾人,这才成了府中一员。 小宦官将小几扶起,低头将食盒里的饭食一一拿出,又默默弓着身子退到一旁,房内响起让人烦躁吧唧嘴声音…… “你只是一个猎户,你有随手招募数千兵马的家室吗?你会领兵作战吗?你什么都没有!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外,除了不要命外,你有什么?” “你什么都没有!” “凭什么认为你比那曹洪更有价值?” 典韦呼吸急促,大踏步走到董虎身前,一把抢过酒水,“咕咚咕咚”一通…… “砰!” 酒壶重重砸在小几上。 “典韦是一介草民,你是凉州牧!” “为什么——” …… “为什么?” “因为你是草民!” “因为咱虎娃是临洮羊杂汤小儿!” “因为二十万兄弟都是乞儿、草民——” …… 小六子宦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争锋相对大吵了一架,最后竟然谁也不说话,竟然对坐吃饭饮酒,直至大帅吃饱离开时…… “去请张太医。” 小六子急吼吼去寻张奉,董虎走在黑暗中,他喜欢这种宁静,最后竟一个人坐在阁廊下木栏上,依靠在粗大廊柱上,杂乱的思绪也逐渐沉静…… 他人不知道典韦是如何的被后世人喜爱,董虎又如何不知? 一吕二赵三典韦。 《三国》里将星璀璨,在无数耀眼将领中,典韦个人武力值排名第三,由此可见其悍勇,可却偏偏出现了意外,因曹操一次好色任性,不仅典韦意外死在了张绣军中,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也死在了宛城,而今日,典韦同样发生了意外,为了救护曹操,自己被董虎射成重伤。 同样的发生了意外,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典韦一文不名,只是曹操刚刚招募没几个月的兵卒,还没达到数年后对曹操的重要性。 董虎不是太过在意典韦的个人武力值,看重的是他的忠心,后世人都知道曹操的多疑,可曹操却极为信任典韦、许褚二人,落叶知秋,仅此便知典韦是怎样的人。 这是个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时代,别说曹操多疑了,换了任何人经历过如此多的阴谋诡计后,都会变成曹操这般多疑性子,不多疑的人早死的渣都不剩! 曹操多疑,袁绍、孙权、刘备同样多疑,即便是诸葛亮,也同样心疑魏延造反。 这是一个阴谋算计丛生的时代,明明知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谋士却难以相信,董卓相信了手下幕僚何颙、周毖、伍琼、郑泰,让韩馥做冀州牧、刘岱做兖州牧、孔伷做豫州牧、张邈做陈留郡太守、袁绍做渤海郡太守……结果又如何?全造反了!相信王允,王允与吕布勾结弄死了他。 冀州牧韩馥相信手下谋士,结果这些幕僚转身骗他将冀州白送给了袁绍,最后因害怕而在茅房里自杀。 曹操信任张邈,结果张邈趁曹操不在时勾结吕布,兖州差点改姓吕。 公孙瓒杀幽州牧刘虞,吕布被手下捆绑送给曹操,刘备小舅子麋芳害死关羽…… 太多阴谋背叛,这个世道不缺智谋大才,不缺勇武悍将,缺的是以性命相托的至死不渝,而这才是董虎最为看重典韦的地方。 敢拼敢打,又极为赤胆忠心,偏偏还是寒门出身,若典韦是世家豪门子弟,即便知道他对曹操忠心耿耿,董虎也不会太过心动,对曹操忠心,对他就不一定了,能让他花费大力气拉拢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寒门出身,一类是自己培养的。 心下想着典韦的事情,想着这个时代的无数阴谋诡计,正当他欲要叹息时,突然想到自己,自己难道就没有算计董卓、董瑁父子?没有算计何氏、刘辩母子?没有算计下面诸多兄弟? …… “呵呵……” “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董虎从木栏上跳到地上,一个人背着手来到自己小院,正有一个黑影站在外面,见到董虎走来时忙大踏步迎上。 “主公。” “查清楚了没?” “已经查清楚了,是唐昭私下里蛊惑的解渎亭侯。” 董虎在黑暗中皱了下眉头,脚下却没有停顿,直至走入月亮门时…… “高顺有无掺和?” 正文 第512章 袁绍要秀肌肉 这个时代充斥着阴谋与背叛,很难说下一个反叛的是谁,连连大战,手下大将各自分立在各州郡镇守,为了更为稳妥的掌控各方,就必须要有一些藏身黑暗中的密探,这才是他将锦衣卫提前搬出来的主要原因, 而郭胜就是他在皇宫内的眼线,不仅看着小皇帝刘协,也有小宦官、宫女盯着刘辩、何氏、唐姬。 董虎从来都不认为刘辩是个威胁,就算刘辩有了什么想法,他都不会太过在意,唯一在意的是刘辩不能与袁绍、袁术、曹操等人勾结,不能让南阳郡成为雒阳的敌人。 南阳郡极为重要,自南阳郡向南杀入襄阳, 可沿着长江直接杀入东吴腹心,也可杀入川蜀,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但这些都不是董虎所看重的,他看重的是南阳郡的铁矿! 上党郡有铁矿,也有煤炭,但上党郡人丁稀少且道路难行,小作坊炼铁没有问题,想要更大的产量却很困难,南阳郡就不同了,南阳郡人丁两百五十万,比凉并所有人丁加起来还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平原,一直以来都是汉朝极为重要的工业基地。 他不是不想直接让手中大将霸占了南阳郡, 可如此一来, 势必会与日后的豫州袁术、荆州刘表发生冲突,若再加上冀州袁绍、兖州曹操与他针锋相对, 其结果就是与现在一样,河南尹之地依然面临北、东、南三个方向的围攻, 这不是他想要面临的局面。 他想要的是南阳郡的铁矿,想要的是雒阳南面的安全,刘辩想要自立也好,想要成为他的小弟也罢,只要不对他充满敌意,只要不与袁绍、曹操等人联手围攻雒阳,他都可以给予刘辩更多支持。 一个人的性子一旦养成就很难改变,董虎不相信刘辩会与自己为敌,但不代表最后就一定不会走向对立,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身边的人,诸如唐姬的兄长唐昭。 张浚是张奉府中的宦官管事,根据他送来的消息来看,还无法断定唐昭究竟是想为唐家寻一个退路,还是想借鸡生蛋、鸠占鹊巢、反客为主……或是私下里与各路诸侯勾结? 没有证据,董虎却感觉唐家是个极为现实的家族,之所以会让他有这个感觉,还是因为后世《三国》游戏里的一句“皇天将崩兮后土颓”台词, 初时他也以为是罗贯中写的, 后来才知道是唐姬所写,也知道了些另一个样子的她,而其中最有意思的一段就是她爹唐瑁曾劝她再嫁的故事。 在这个时代,再嫁他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唐姬毕竟嫁给了刘辩,虽然没有册封皇后,可也差不了多少,唐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老百姓,他是做过会稽郡太守的人,刘辩死后,唐瑁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初时董虎不会琢磨这些事情,直至张浚报告了唐昭的事情后,他才突然想起尘封的记忆,感觉能让唐瑁做出这种腌臜事情,很可能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唐瑁想用貌美的闺女联姻,以此获取一些利益;其二是消除自家因刘辩带来的不利影响。 董虎才不认为唐瑁是心疼自家闺女年少守寡呢,这个时代又不是后世,一个大家族还不至于为了个女娃而不顾一切的地步。 能不顾礼法而劝解“皇后”级别的闺女嫁人,无论是哪一个原因,董虎都觉得唐家是个极为现实的家族,而这样的家族也极为危险。 至于高顺……他对高顺反而放心多了。 高顺至今也没有明确低头臣服,董虎对此却不怎么在意,但有一点可以确信,相比毫不犹豫砍了丁原的吕布,高顺更为愿意跟着刘辩混事,而这也是件好事。 刘辩的一次试探让董虎记起一些事情,一些关于唐家的事情,以至于让他有些失眠了,第二日时也没有像往日那般早早起来习武,直至日上三竿时才打着哈欠起床。 “大……大帅……” 小六子有些畏惧他昨日的暴怒,见他推开房门,忙将身子低垂下来。 “怎么这么早跑来?典韦又欺负了你?” “不是不是……典将军对奴才很好的……是……是典将军想另寻一个住处……” 董虎不由一愣,下一刻又笑了,很是揉了小六子一下脑袋。 “随他,一会你去寻张辽,让张辽给典韦另寻一个住所,嗯……不用太大,僻静一些即可。” 董虎的身量有着天然压迫力,年岁不大的小六子对他有些畏惧,听到他答应后,像是舒了口气似的,忙低声答应,也换来又一次蹂躏。 “呵呵……” 狠狠揉了小宦官两下脑袋,这才自顾自蹲在地上透牙,是用猪毛做成的牙刷,蘸着细盐透牙。 牙刷不难做,与后世的鞋刷子差不多,在薄竹片上钻出一个个细眼,用着细线拦腰拴着一小撮猪毛,将细线穿过细孔使劲拉扯,直至将猪毛塞入竹片上细孔中,一个个细孔塞满一撮撮硬实猪毛,一把牙刷就算是做好了,若是讲究一些,就会在牙刷背面做个薄壳,让人看不到一个个线头,只是他懒得做,能用就行。 牙刷只是件小事,在刷牙时,他就想着如何“招商引资”的事情,董卓迁都,兵卒不可能把河南尹各县百姓全部抓起来的,肯定有不少人逃入山中躲藏,也一定会有相当数量的百姓逃入临近的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的,若不把逃了的百姓招回来,各县田地里的麦子怎么收获?累死他,他也没法子用四五万董部义从收割完百十万人种下的麦子…… “大兄……大兄……” 正在透牙的董虎回头去看,正见刘辩带着高顺急匆匆跑来…… “呼噜噜……” “噗——” 连续漱口数次,擦拭嘴角时,刘辩也跑到了近前。 “大清早的……这么急躁作甚?” 听着他的话语,刘辩不由抬头看向快要日中的太阳,下一刻又急切道:“刚刚探子送来消息,说是袁绍手下大将颜良、文丑各领两万兵马逼近原武、阳武县。” “嗯?” 董虎愣了下,又不屑冷哼。 “没有寻他的麻烦,他倒是与咱蹬鼻子上脸了。” “能臣氐,通知各营半个时辰后军议。” “诺!” 能臣氐抱拳离去,董虎转身回房,刘辩慌忙跟在后面。 “大兄,袁绍会不会全部杀过来啊?” “你怎么不问问高呆子?” “问过了,高将军说不会,只是辩弟心下不确定……” “呵呵……” 董虎一屁股坐在宽大太师椅里,看向面无表情的高顺。 “高呆子,说说你的理由。” 高顺低眉道:“颜良、文丑各领两万兵马。” 董虎咂了下嘴,又看向刘辩,笑道:“高呆子话语已经说了很清楚,袁绍若要全力与我军厮杀,不会仅有四万人,或许你可以将此四万人当成贼军的前锋兵马,但咱依然不认为袁绍会与咱们拼命。” “原因就是时间太短,袁绍就算与咱们拼命,也会与河内王匡、豫州孔伷、南阳袁术三人通了气后。” 董虎笑道:“造反不是过家家,造反不成功会全家死光光的,这与袁绍在大将军何进手下做事时不同,当日他袁绍可以围攻皇宫,那是因为他有朝廷大义,今日他们却是造反。” “若仅仅只是冀州牧韩馥、兖州牧刘岱、豫州牧孔伷造反,他们三人还能代表了三州之地全境造反,可你小子也当看到除了三人外,还有渤海郡太守袁绍、河内郡太守王匡、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长沙太守孙坚、奋武将军公孙瓒、曹操、朱儁等人。” “除了三个州牧或刺史外,还有一些太守,为什么咱要特别提起这些太守呢?就是想告诉你,除了这些太守外,余者各郡太守要么反对,要么骑墙观望。” “为什么会有太守反对、观望?原因很简单,从礼法来说,叔父是朝廷正统,那些人无论说的再如何大义凛然,也是作乱造反,一旦加入了进去,一旦造反失败,那就是全族皆死!” 董虎笑道:“他们本就是一郡太守,而且还是中原一郡太守,造反成功了也得不到更大的利益,可若失败了却要全族皆死,当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时,骑墙观望也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呢,袁绍他们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鲍信、曹操、卫兹三人刚刚遭受大败,还是全军覆没的那种,如此大败肯定会影响到贼人的军心士气,这个时候与咱们决战是不明智的。为了降低这种风险,就只有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可这需要时间,想要真正达成一致,至少需要半个月,而曹操战败至今才有几日?” “四日。” 就在这时,两个亲随提着食盒走入,将食物一一放下,在刘辩开口“吃过了”后,董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开口。 “无论是为了防备咱对他突然动手,还是为了稳住军心,他都要露出些粗大的膀臂,当然了,他敢向咱秀肌肉,咱就不会让他好过了。” “咱可不是吃亏的主!” 刘辩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比高顺更为了解一口能塞下两个鸡蛋的男人。 “哦对了,自今日起,你就别管俘虏营、伤兵营的事情了,左右也就那些事情,相比整个河南尹各县口粮的问题,俘虏营、伤兵营不值一提。” 董虎抬头看向有些忐忑的刘辩,笑道:“曹操已经兵败,之后就该是与孙坚交战了,一旦交战,咱肯定会拿下南阳郡的,而你就是南阳郡的太守,日后的你也算是一方大吏了。” “身为上位者,不需要事事精通,但不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能一无所知。” “今时已是二三月,五六月是麦子收割季节,与孙坚的战争有八成以上会在五六月之后,也就是说,你在咱身边最多也就几个月时间,在这几个月里,你不仅要知道军队是怎么回事,更要知道民事上的事情。” “没有能力做好一个皇帝,那就努力做好一郡太守,努力守得一郡百姓太平安宁。” 正文 第513章 曹操的围魏救赵计 几乎所有的兵卒都在荥阳城内,军议命令下达后,还未等他早餐吃完呢,一群大将就急吼吼跑了过来,见到主公又与刘辩说着兵略上事情,全都露出无奈神情。 董虎不憨不傻的,自然是知道兄弟们心下担忧, 担忧刘辩真的成了凉并的威胁,他却不怎么在意。 “诸位都是宿将,自是能看出袁绍此时是不可能与咱们决战的,但他既然出招了,咱们就不能不表示表示。” “张辽。” 听到主公点名,张辽大步上前。 “末将在!” “领五千骑前往陈留县,一人双骑, 无需强攻城池, 自陈留县向南,抓捕你眼睛能够看到的任何百姓,若那张邈老小子敢出城,就给咱狠狠打他!” “诺!” 张辽重重抱拳,董虎唯恐他不了解自己的心意。 “咱不让你强攻城池,你可知道是何意?” 张辽想也未想,抱拳道:“末将不会无故牺牲兄弟们的性命!” 董虎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你所领的是骑军,应该扬长避短,来无影去无踪才是正理。” 说着,董虎又看向一干将领,一脸的笑意。 “徐荣将军全歼了鲍信、曹操、卫兹所部,贼人必然军心不安,此次咱们主动出兵,就是要告诉他们,咱有捅他们屁股、老巢的能力,咱就是要让他们忌惮,不敢轻易进入河南尹境内。” “庞德。” “末将在!” “领两千幼军骑, 领俘虏营前往开封,把所有车子全带着,随时护送百姓前来荥阳。” “诺!” …… “刘辩。” 刘辩愣了下,又慌忙跑了出来。 “八百里传令雒阳,徐荣暂代雒阳留守将军,令孙牛、胡三加速与我军汇合。” “诺!” …… “令上郡太守秦开、西河郡太守段明、平城长使刘月前来雒阳听令。” …… “传令凉并牧府,加大力度培养后备优秀官吏。” …… 军令下达,张辽动作很快,前几日的作战顶多算是开胃菜,儿郎们一听说要去陈留郡发财,根本不需要打气鼓劲,一个个全都磨掌擦拳轰隆隆远去。 庞德的动作稍慢一些,不是因为刚刚俘获的近万俘虏不听话,而是因为济北相鲍信征调的五千辆车缺少驴骡,车子只能依靠人力推拉,行军速度缓慢的太多。 手里都是快打快攻的骑兵,董虎并不担忧张辽、庞德会出现危险,打不过跑就是了,就算近万俘虏跑了干净又能有多大的事情?只要兵马还在,日后又不是不能再抓。 他不相信袁绍此时敢领着十余万人与他拼命, 但还是做了些防备,诸如张辽、庞德前往开封县就是一次防备、警告。 酸枣县在陈留郡境内,距离黄河仅有一二十里,距离陈留县有一百里,中原缺马,以鲍信为例,招募了两万人、五千车粮,而骑兵一共也才有七百人,以此为例,讨董联军二十万人,拥有的骑兵也才有七千,而且还是十几路诸侯的骑兵总数。 张辽领五千骑钻入陈留郡,袁绍若不能将张辽赶走,一旦进入河南尹地盘,他就要始终面临背后的威胁。 加持了马镫、马蹄铁的凉州大马对中原兵有天然的压制力,别的不提,曹操与韩遂、马超干仗时,曹操已经拿下了北方数州之地,就那还败了个凄惨,最后用了离间计才将马超干趴下,若凉州大马对中原兵有战力优势,曹操早把马超扒皮抽筋了。 董虎很有自信,自信五千骑在陈留郡境内乱窜后,袁绍就不敢轻易越境,不敢将脆弱的屁股冒出来。 退一步来说,就算袁绍发了疯,一定要带着十余万兵马与他三千重甲骑拼命……跑就是了,三千重甲骑后撤进入虎牢关,反正百姓都已经被徐荣强迫着西迁了。 三千重甲骑撤入虎牢关,等待孙牛、胡三两三万步兵前来汇合,有两三万精锐步卒在手,董虎就敢与袁绍十余万人正面硬刚,至于雒阳安危……有徐荣领着雒阳营防御,孙坚、王匡就算不顾一切动手又如何? 再不济,董罴、董放、董骨舍下帮助百姓西迁任务,前去增援雒阳也不是不可以,若还是兵力不够……上党郡将军吴霸走太行陉,河东郡将军董嗣忠走轵关陉,两人领兵三万直接杀到王匡背后。 王匡手里只有两三万兵马,而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境内有五六万屯田兵,若要大打出手,仅这些兵马就够王匡挠头了,哪有资格渡河围攻雒阳,仅仅只剩下一个孙坚,徐荣又如何应对不了? 董虎根本不畏惧袁绍的十余万兵马,将张辽、庞德两员爱将撒了出去后,该吃吃,该喝喝,对袁绍两员爱将颜良、文丑视而不见,连派几百人跑去原武、阳武县意思意思都无,而他的自大、轻蔑也激怒了“河北四柱”的两员大将。 但凡是个将领,再如何沉稳的大将,在见到自己在战场上被人无视时,心下都会本能的愤怒,更何况,当下任何一个诸侯,手中的大将都是新近收入的,而这些大将们在此之前还都是些小虾米,甚至有不少人根本就不是汉军体系中一员,只是当地土豪,自然想要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能力,更何况颜良、文丑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当探子送来张辽、庞德的消息时,立马激怒了河北大将颜良。 “猖狂小儿,真当颜某怕你不成?” “来人!” “立即拿下原武城!” 本就不是好脾气,得知张辽、庞德竟然向着管城方向奔去,如此被人轻视,颜良那还哪里忍得住心下怒火? 不仅颜良暴怒,文丑同样恼怒异常,一时间也忘了袁绍一再劝告,毫不客气领着兵马钻入阳武城。 原武、阳武城在荥阳正东一百三十里,而管城(郑州)在荥阳东南五十里,是荥阳与开封之间的一座城池,隶属于中牟县。 管城夹在荥阳与开封之间,张辽、庞德前往开封,自然是要经过管城的,可这明显偏离颜良、文丑的进攻路线,偏偏董虎就留下三千骑在身边,余者兵马全向着开封方向狂奔,这不是赤裸裸的无视、羞辱又是什么? 面对如此羞辱,颜良、文丑也把袁绍的军令扔到了脑后,带着兵马越过边界,一左一右就要前往荥阳与董虎干仗,消息传回酸枣县内,袁绍顿时傻眼了,而张邈、张超兄弟却急了,开封与陈留县相邻。 张邈害怕了,探子送来的消息明显是冲着他的老巢去的,这老头也不与袁绍吵架了,二话不说,起身就要离去…… “张公且慢!” 曹操猛然站起,三步两步来到张邈身前。 “张公且莫焦虑,贼人仅有数千骑,只要张公让人紧闭城门,贼人绝无可能破开坚固城门。” “孟德你……” “张公且听操一言,那虎娃知晓我军兵强马壮,无力与我军正面一战,这才用了围魏救赵之计,只是那虎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看着曹操拉着张邈坐回座位,听到后面一句话语时,刘胜的脸上露出些怪异,但看到他人默默点头,又正襟危坐不言不语。 曹操半拉半劝将张邈按坐回椅凳上。 “兵法云:攻其?备,出其不意。” “袁盟主遣大将前往原武、阳武,那董虎却不领兵以挡,而是让手下大将兵入管城,以操来看,必然是行围魏救赵之计,那虎娃确实熟读兵法。” “然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陈留乃坚固大城,又岂能三五日破开城池?以操看来,此时正是最佳败敌之时!” 说着,曹操看向最末位的刘备。 “玄德兄以为如何?” 曹操兵败后,他的说服力就不知低了多少个层次,想要让一干老狐狸们支持尤为困难,也只能求助最末位的刘备。 刘备起身抱拳道:“孟德兄所言不错,那董虎今时仅有三千骑在旁,只要我等将他击败,正在前往陈留县的贼军必然败退。” “正是此理!” 曹操骤然抬高声音。 “诸位!” “凉并多有精锐铁骑,若不能夺下虎牢关,若不能将之堵在山川之内,一旦踏上平原之地,就如今日之事,贼子可一日奔袭数百里,我等亦将日夜寝食难安!” “所以!” “各位当尽起兵马,一举杀退贼人!夺下虎牢关!将贼人彻底堵在山川之内!” 话语一落,厅堂内顿时嗡鸣声不断,刘胜也像是很赞同似的,装模装样与一旁的孔融点头哼哼,而孔融根本就不理他,就那他还特别带劲,不断嗯呐这个那个的…… “刘兄。” 袁绍开口,刘胜心下一个咯噔,他最为忌惮总想吞了自己兵马的袁大公子,故作不知拉着孔融手臂一再骚扰,反正刘岱、刘备也姓刘。 “刘兄!” 见刘胜又耍滑头,袁绍面上就有些不悦了,或许是孔融被骚扰急眼了,指着袁绍开口。 “袁盟主叫你呢!” “啊?” 刘胜一脸诧异,偏偏还看向刘岱、刘备,好像袁绍应该叫住他们才对,而他这个样子也愈发让他人鄙视、不喜。 袁绍冷脸道:“以刘兄对那小儿的了解,若依照孟德之计,那小儿当如何?” “跑!” 刘胜毫不犹豫说了一个字,袁绍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跑?” 刘胜点头道:“当年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时,虎娃就是带着过万人跑到榆中城下,初时他人还不明白他怎么跑到十万羌贼面前送死,后来才有人传言他的想法,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若与他全力开打,他就跑。” “今日袁盟主若要全力打他,荥阳内仅有三千骑,他肯定会逃跑!” 众人一阵点头,可下一刻…… “然后再干掉咱们所有人。” 正文 第514章 袁曹刘的割裂 刘胜原是陇西郡南部校尉,几乎是看着董虎长大的,从未想过一向没个正行的浑小子会有多大的出息,更没想过会有夺回祖上封国的一日…… 一句话语,所有人都面色郑重,刘胜心下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将人一一看罢, 目光落在袁绍、曹操两人身上。 “凉州人生性胆大鲁莽,十余岁娃娃动刀杀人者比比皆是,他人很难相信虎娃十来岁便与盐驼子一同贩盐,刘某却以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凉州人穷,不把人命当成一会事,只是让临洮人没想到的是……虎娃活了下来,更没想到他能击败了狼孟,没想到他能用千骑击败了阎行,但凡了解狼疯子的事情, 但凡看到阎行领着的万五兵卒,也不会认为他能击败两人。” “亲领着一千佣兵堵着狼疯子后路,全歼狼疯子两千兵马,亲领一千骑大败阎行万五兵卒,亲领万人跑到十万贼人面前耕种,亲领五千骑奔袭河湟谷地……” 刘胜看向所有人。 “换做是诸位,你们敢吗?可虎娃还就偏偏做了!” …… “狼孟被杀,阎行大败,韩遂、边章等人砍下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的脑袋请降……” “或许诸位觉得虎娃太过胆大,或是那小子太过命好,真的是如此吗?” 无人开口,刘胜看向袁绍、曹操。 “袁盟主,孟德兄,他人没有与虎娃打过交道,你们总是参与过定颖一战的。” “黄巾军造反,几十万人的造反, 虎娃却将兵马扔给小公主,若不是朝廷让公主返回雒阳, 一准还是公主统领兵马。” “是虎娃太过猖狂吗?” “不是!” “是因为他有必胜的把握!” 刘胜看向所有人,一脸的郑重。 “孟德兄的计策很好,虎娃身边仅有三千铁甲骑,若是一万人去打他,那是找死,当年虎娃就用一千铁甲骑全歼阎行过万兵马,只有诸位一起出兵才能击败他。” “可诸位莫要忘了,咱们能想到这些,虎娃又岂能想不到?又岂能看不到荥阳兵少?若他真的这么蠢,早被匈奴羌渠、鲜卑魁头兄弟、凉州韩遂等人扒皮抽筋了!” 众人一阵沉默…… 曹操皱眉道:“刘兄说的是,可那董虎前来的仅有万骑,此时又已分兵两处,他又有何计能击败我等?” “不知道!” 刘胜很光棍的直接开口。 “但咱知道,若是咱刚刚俘获了孟德的兵马,就算不全都杀了,也绝对不会仅仅只数日就带着乱跑的,可虎娃就是让一群俘虏离开了荥阳!” “反正刘某是觉得谨慎些,咱们所有人打虎娃一人,胜了还罢,万一惨败了呢?” “若是惨败, 咱们一个都甭想活!不用虎娃动手,他人就会将咱们的头颅砍下,与当年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一样,会用咱们的头颅向朝廷请罪。” 众人心下一惊,张邈猛然站起。 “诸位若要全力一战,张某无意见,只是贼人欲要侵扰陈留郡,张某不能坐视贼人肆虐乡梓,还请诸位谅解!” 话语说罢,张邈转身就要离去,曹操大急,再次上前。 “张公且莫着急……” “孟德无需多言,贼人分兵来攻陈留,老夫竭力以挡也算是牵制住了贼人,诸位只需剿灭了那个虎娃即可。” “张公……” 曹操还要劝解,张邈摇了摇头,他的弟弟广陵郡太守张超也跟着离去…… “唉……” 山阳太守袁遗叹气一声。 “袁某以为……此事还需稳妥些。” “孔某也觉得当稳妥些。” “那个虎娃太过狡猾,咱们又不知道虎牢关此时的情景,万一他在虎牢关藏了十万兵马可怎么办……” “是不能太过冒进,孟德就是吃了这般大亏……” 听着他人的话语,曹操气的脸红脖子粗,性子暴躁的张飞想要恼怒,却被刘备、关羽用力拉住,公孙瓒心下是赞同曹操的计策的,他是统兵将领,与其他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能够看到董虎亮出的脆弱肚皮,极为赞同曹操话语,可……可他也曾吃过冒进的亏。 公孙瓒左右权衡后,还是觉得更为稳妥些,毕竟他们承受不起战败的后果。 三个州牧造反,还有一些太守跟随,但这不代表幽、冀、兖、豫、徐、荆六州所有州郡全都支持造反,一旦惨败,一旦他们手中兵马尽失,骑墙观望派一定会落井下石弄死他们。 风险太大,袁绍心下忧虑,军议后,正当他与一干亲信幕僚商议着是不是立即让颜良文丑退出原武、阳武城呢,曹操、刘备两人再次寻了过来,刚一开口,双方就爆发了激烈口舌冲突…… “袁本初,你说的没错,操是冒进惨败了,可今时却是最佳击败那董虎的机会,一旦错失必将悔之莫及!” 曹操一脸郑重,小眼睛里燃起滔天怒火,袁绍也像是被惹急眼了,大怒。 “曹阿瞒!你不会真的想做冀州牧吧——害死所有义士后,你是不是想做哪个州牧就做哪个……” “竖子匹夫——” 曹操大怒,连连指着被震慑住的袁绍…… “操败了!败得很惨!甚至差点死在那董虎手中——” “可若你们兵马尽出,操又怎能兵败至此——” “砰!” 曹操一脚踹翻袁绍面前桌案,吓得袁绍不由向后退缩了下,又恼怒上前。 “孟德这话是何意?当日诸公皆以为董贼有埋伏,皆以为当谨慎,可你偏要出兵,战败又能怪得了谁?” “怪得了谁?” “呵呵……” “袁本初,别以为操不知你们的算计?你们名为讨贼,实则皆为私利!你们就是想让董贼挟持陛下入长安,如此你们也能安心瓜分了天下!” “可你别忘了,董贼虽退,那临洮虎娃却在雒阳虎视眈眈!” 曹操呼吸急促,袁绍瞳孔猛然一缩。 “哼!” “操看透了诸位心思,耻于与尔等为伍!” “告辞!” 曹操转身就走,袁绍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心慌,抬手就要阻止…… “孟德兄且慢!” 曹操脚步停顿了一下,只见刘备向袁绍抱了一拳,什么话语也未说,转身走到曹操身边。 “今日之后,不知何时才能他日再见,孟德兄,可否一醉?” “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拉着刘备手臂就走。 “哈哈……” “痛快!” “今日不醉不休!” “哈哈……” 曹操大笑,两人离去,袁绍不开口,他人也不敢随意劝解…… “曹阿瞒有一句话语是对的,董卓老贼不可怕,那个董虎却极为危险,绍欲要尽起兵马,诸位以为如何?” 一干将领相视,韩猛、淳于琼、蒋奇、孟岱、韩洵等人上前。 “我等愿为先锋!” 一干将领抱拳请战,逢纪、许攸却许久不言,袁绍不得不开口询问。 “元图,子远,你二人以为如何?” 逢纪抱拳道:“若无那刘晟开口怯战,主公尚可让军中上下一心,可此时……还请主公三思。” 袁绍一愣,又重重拍打小几。 “砰!” “那刘晟果然与董贼同谋,竟坏我讨贼大计!” 许攸皱眉道:“主公无需忧虑,孟德之言虽看似有理,实则声张虚势,在各路诸侯面前彰显其能而已。” “哦?” 袁绍猛然坐直了身体,许攸捋须数下…… “敢问主公,那董虎夺回河套三郡之时,朝廷因何遣皇甫将军前往并州?董虎与鲜卑人生死相争之时,万年公主、卢公又因何不顾凶险前往雁门?” “无他!皆因那董虎势大,若匈奴人、鲜卑人皆败,何人可拴住凶蛮虎狼?” 许攸又笑道:“请主公试想,若主公是那董卓,东西南北皆被那董虎所据,主公当如何?可否容得下近身之恶虎?” “哈哈……” 袁绍仰天大笑。 “子远大才!” “两头恶虎生死相争!” “哈哈……” 许攸一脸得意,笑道:“正如主公所言,凉州两虎必会生死相争,今日那刘晟话语已然让各路诸侯畏惧,曹阿瞒又岂能不知主公难以出兵?可他还是开口欲要主公领兵前往……” “主公若胜,皆是曹阿瞒智谋之功。” “主公若败,他人又如何还认为曹阿瞒技不如人?” 听了许攸这番话语,袁绍顿时被气了个肚子鼓鼓。 “曹阿瞒果然奸诈,袁某差点上了他的奸计!” “哼!” “韩猛、淳于琼,你二人立即拿兵符前往原武、阳武,立即将兵马带回!绝不能再上了那羊杂小儿的当!” 听了许攸的话语后,韩猛、淳于琼哪里还敢多言,忙抱拳。 “诺!” …… 袁绍原本还觉得曹操话语不错,若不将虎牢关堵着,就与当下张辽、庞德杀向陈留县情景一样,这要是被西凉大马没事就溜达一圈,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只要堵着虎牢关,西凉大马想钻出来就只能走颍川郡方向的轘辕关,或是走南阳郡方向的大谷关,可这与袁绍有啥关系?那是豫州牧孔伷、弟弟袁术需要担心的事情。 只是许攸这么一说,袁绍心下就有些恼火了曹操,自己胜了,曹操分了功劳,若是败了,那就是大家一起倒霉。 心下恼火,袁绍也不愿再搭理曹操、刘备,爱走不走! 曹操、刘备骑着马走出城门,不知因何,曹操竟回头看了眼洞开的城门。 “孟德兄,可是后悔了?” 刘备突然开口,换来的却是曹操仰天大笑。 “哈哈……” “后悔?操会后悔?” “哈哈……” 大笑过后,又莫名其妙的一声长叹。 “唉……” “操刻意慢走一些,期望袁本初能够幡然醒悟,希望他能以天下为重,然却令人失望至极……” 正文 第515章 胸怀大志的曹刘和没有安全感的娃娃 曹操惨败,在汴水边游荡了两日,逃过一劫的仅有百十人,显得尤为凄惨,刘备比他们更加不如,三兄弟原本还能投靠公孙瓒的,却因为董虎的意外出现, 三兄弟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竟不知该前往了何处。 一群人来到城外小树林,许褚、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关羽、张飞等人聚在一起大碗饮酒,曹操与刘备对坐在不远处…… 酒过三巡,曹操身体突然前倾,双眼紧盯着双眉低垂的刘备。 “董贼乱国,群雄虽会盟讨贼, 然却人人惜兵怯战, 个个私利争先。” “今天下乱象已生, 玄德兄可有什么雄心壮志?” 刘备双眉低垂,双手交握抱腹,说道:“备虽不才,却想以天下兴亡为己任,除贼安邦,中兴大汉!” 曹操点头,正色道:“玄德好志向,只是玄德如何实现胸中壮志?” 刘备说道:“天下大乱之根源,实则人心之丧乱,欲安天下,先取人心。” 身体向后撤了撤,曹操说道:“操以为,诸侯乱起,安天下已然是水中月、镜中花,取天下却是群雄之志。” “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操以为, 诸侯混战,取天下者,权谋之术尔。” 刘备双目微眯,嘴角上扬,既轻蔑又像是压抑着愤怒。 “孟德莫非想要取汉自立?” “呵呵……” 曹操目光闪烁。 “操岂敢有这等非分之想?只是玄德也是见了各路诸侯商议讨贼之事,名为讨贼,实则各自勾心斗角、彼此争利,皆欲瓜分天下而自立为王,天下如何可安?” 曹操话语说出,刘备心下顿生沮丧、迷茫…… “正如孟德所言,匆匆起兵,匆匆会盟,与其说他们为国讨贼,不如说他们想趁着董卓立足未稳,碎裂天下,他们也好趁机抢占地盘,抢占民心, 趁机壮大实力。” “他们哪里是在救天下?他们是想趁乱争天下!趁乱分天下!” 越说,刘备越难以掩饰眼中无比的愤怒, 到了最后又变得无比的坚定。 “所以!” “备以为,天下大乱之根源,首在人心之丧乱!” …… “可惜了……” “你我相见时短,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请!” 曹操有些失落,一口饮尽酒水,刘备双手举起酒樽,亦是一口饮尽。 一边热闹非常,叫好声此起彼伏,甚至还夹杂着几句大骂董虎的话语;一边则默默对饮…… 三道身影渐渐远去,曹操却失落叹息。 “可惜,可叹,可恨……” 曹仁不解道:“主公若是喜欢,怎么不留住他们?” 曹操叹气道:“关羽、张飞皆以那刘备马首是瞻,而那刘备既非囊中物,也非池中鱼,胸藏雄心大志之人……又岂能为我所用?” “但愿日后……不要成为你我的大敌……” 说到“大敌”两字,曹操就是一阵头疼,又苦笑连连。 “那个虎娃颇为狡诈,一句话语竟然让我等步步维艰,偏偏袁绍又愚蠢的视而不见……” “可恨!” 曹操提起董虎来,一干人就都不开口了,全默默看向刘关张三兄弟远去的方向…… “主公,咱们去陈留县吗?” 许褚开口,曹操却抬步走向战马。 “回谯县。” 众将相视,一干人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乡亲们来,但还是一一翻身上马。 “曹洪、许褚——” “你们立即前往扬州——” 曹操大吼,鞭子却重重落在战马身上,一骑绝尘冲在最前,向着南方狂奔而去…… 董虎是不知道曹操、刘备这么快就与袁绍分道扬镳,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太过在意,哪怕他们堵在了虎牢关,甚至将虎牢关送给他们,他也是不怕的。 虎牢关的东面还有一个土丘一样的旋门关,即便叛军夺下了旋门关,还有几十里的老犍背(长冶岭),而几十里的老犍背才更为要命,这里是可以在任何地点设伏的要命地方。 退一步,这些地方全都丢了,还有巩县阻挡,巩县丢了还有雒阳,雒阳再丢还有函谷关…… 雒阳境内的百姓全都撤退了,城池也就没了太大的作用,董虎在荥阳内的兵马是少了些,袁绍若不顾一切杀过来,他也只有后退,可越往西后退,他的兵马越多,若是关东诸侯钻入了雒阳八关牢笼内,谁全歼谁还不一定呢! 董卓手里有将近十万兵马,跟随董虎前来雒阳的嫡系中军营有四五万精锐,即便不算上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境内五六万兵马,董卓、董虎叔侄就能动用将近十五万人汉兵、凉并精锐。 有后路可退,又如何会畏惧颜良、文丑的进一步逼近? 董虎不怎么在意,张辽、庞德更是不怕,打不过跑就是了,反正是一人双骑,此时的天下还不是数年后诸侯混战时候,一旦酸枣联盟彻底解散,各路诸侯就会进入彼此混战阶段,田地就会大片大片荒芜,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使劲让张辽、庞德抢,他们也不可能从中原抢到足够的粮食。 一个个将领都不怎么在意四万大军越过原武、阳武进一步逼近,可胆子较小的刘辩不一样,尤其是贼军逼近了坦雍城,更加让出城寻找逃散百姓的半大小子恐慌,哪怕面瘫高顺带着兵马守在身边…… “那个……高将军,贼人真的不会去广武山吗?” 还未出城时,刘辩就问起了这个问题,一路上也不知询问了多少遍,就在高顺准备开口时,同样有些紧张的唐昭突然开口了。 “听闻徐荣尚在荥阳时,王匡就曾过河跑到了广武城,董相国自荥阳回返雒阳时,那里也多有贼人出没,高将军,广武城那里不会真的有危险吧?袁绍杀了过来,那王匡不会再次过河吧?” 刘辩本来就有些恐慌畏惧,听了唐昭这么说,更是害怕的四处张望,高顺沉默少许,还是开了口。 “公子无需担心,若王匡有过河迹象,探子也早已送来了消息,至于袁绍所遣兵卒……想来董将军会有所防备的。” 高顺说了句违心话语,他在荥阳时就没见到过董虎有任何准备的迹象,反而在组织百姓再次后撤的事情。 见刘辩还是惊慌不安,高顺心下叹息,还是再次说道:“董将军既然让公子独自前往广武山收拢百姓,肯定是有所准备的,而且董将军也说了,即使公子落入贼人之手,他也有十足把握让贼人放人。” 刘辩面色更加紧张、不知所措,唐昭突然神色郑重。 “不行!公子绝对不能落入贼人之手!” “高将军,广武山一共也就数百老弱,不若将军领兵前往收拢,唐某和公子留在此处等待。” 高顺皱了下眉头,正待开口不赞同,一队探子纵马狂奔而来,刘辩的双手紧紧抓着马骡鬃毛,双眼明显带着慌乱…… “报将军。” “越境贼人已从坦雍城向东撤退。” 不等他人仔细询问,唐昭就一把抢过信件,一眼扫过…… “贼人……竟然真的退了……” 唐昭眼中闪过迷茫不解,荥阳那仅有三千人,袁绍手里有十余万,难道十余万人还不敢攻打三千兵马? 心下疑惑不解,抬眼见到冷着脸的高顺时,这才慌忙将信件送到刘辩手里。 “公子您看,贼人真的退了!” 刘辩慌忙接过信件,与唐昭一样,很是不解看向高顺。 “高将军,大兄在荥阳也没有做什么啊?袁绍怎么会退了呢?” 高顺接过信件,他有些不习惯董部义从的横写方式,因为“横写”事情,他曾私下里对董虎不满过,后来翻看军中诸多数据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西域数字与大汉朝所用的数字不同,横着书写更容易一目了然。 探子很专业,信件上字数不多,上面有一些数据,诸如多少兵卒、粮车,虽然只是一个大约数据,也能让人判断出许多东西来。 高顺想要一窥斥候营是如何侦查的,只是斥候营很特殊,尤其是董虎设立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后,除了营主(副将)级别将领外,即便是各营营将也没有资格过问斥候营的事情,更别说一个外人了。 看着信件上的数字和描述,高顺心下叹息,他也不知道袁绍因何会突然撤退,但还是开了口。 “或许正如董将军所说,袁绍自一开始就没有与我军生死一战的想法,越境也只是向我军示威。还有就是……张辽将军可能威胁到了酸枣县的安危,迫使着袁绍不得不退兵。” 刘辩重重点头。 “肯定如大兄所说!” 见刘辩如此坚定模样,高顺极为难得的笑了。 “袁绍退兵,王匡就不敢过河越境,公子此行也再无危险。” 刘辩明显的松了口气,身边没有高大身影,总是心下慌乱不安。 “嗯。” 刘辩拍了拍胯下马骡,唐昭张嘴数次,他更愿意让高顺派兵前往广武城,可看着马骡已经“嘚嘚”跑了,也只能无奈跟上。 正文 第516章 “烧杀抢掠”的张辽 “董贼杀来了——” “快跑啊——” 一声惨叫惊呼,不大的村寨瞬间大乱,仅片刻,数百骑轰隆隆挥舞马刀闯入。 “呜呵……呜呵……” 如同驱赶牛羊,数百骑从村东头狂奔到村西头,然后又拨转战马,再次从村西头进入, 来回数次鸡飞狗跳后,原本还乱糟糟的村寨哪里还有尖叫、哭喊,静悄悄的如同空无一人的荒废村寨,但领头的大队长曾彪知道,所有人全都躲了起来,等待着他们一个个将人抓起来。 曾彪踢马走入空荡荡村寨, 手里还拿着个铜喇叭…… “都他娘地给老子听好了!” “大王有令!” “胆敢举刀反抗者, 死——” “胆敢伤害军中将士者,全家皆死——” “你们不要以为藏起来,老子和兄弟们就抓不到你们,老老实实出来,老老实实跟着兄弟们走,你们的钱粮就还是你们的!” “到了雒阳,十五岁以下孩子,五十岁以上老人,每人十亩田!” “十五至五十岁,无论男女,每人十五亩!” “雒阳有麦子无数,夏收时直接收割,今年十税三,日后只取十税一,没有口赋,没有更赋,十五岁女人未出嫁不罚款!” “没有钱粮度过饥荒,大王借一还一借粮给你们活命!” “没有牛马耕种,大王借给你们——” 曾彪踢马缓步走在空荡荡的村寨内, 不时用着大喇叭喊话几句…… “只要老老实实出来,大王就不夺你们的钱粮,大王就给你们分田,就不要你们口赋、更赋!” “只要老老实实,大王借给你们粮食,借给你们牛羊!” “可若你们不老老实实出来,一旦被咱抓住,那就是什么都没有——” “咱给你们两刻钟时间!” “两刻钟不老老实实出来,就别怪兄弟们动粗——” …… 不仅大队长曾彪用着大喇叭喊话,下面小队长也一样拿着个铜喇叭喊话,一遍又一遍。 一刻钟,村寨内依然静悄悄,曾彪不着急,来到树荫下,一边啃食着馕饼,一边与手下左右长使说着什么,不远处就有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躲在柴禾垛角落里,一队队兵卒来了又离去,好像没看到她们似的, 直至曾彪将一张大饼吃光了,这才走到柴禾垛前, 一脚踢翻不大的草垛。 “滚出来!” 声音严厉、冷漠,发生了变故却没有惊慌尖叫的女人,竟然抱着个娃娃怯怯懦懦走了出来。 曾彪在前,女人在后,一前一后来到村东头的麦场,而麦场上已经有了百十人。 “大王说一不二,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听话,你们的东西就还是你们的,到了雒阳后,自会有人为你们分田!” “从现在起,你们就算是雒阳的百姓了,家里无粮的,大王借粮、借牛羊给你们,借多少就要还给大王多少!” “现在由长使大人给你们讲解一些规矩!” 曾彪将大喇叭交给军中长使,自己则冷着脸站到一旁,而现在,两三百兵卒正一家一户的抓捕没有老老实实走出来的人,兵卒也不再这么平和,用鞭子抽都算是轻的,旦有抵抗,砍脑袋都算不得什么。 心存侥幸、惊恐畏惧不敢出来的人占据多数,但还有一些是富户,是有着田地的地主富户,汉朝人少地多,一亩田地的价格与一石谷子的价格差不多,也就三百钱至五百钱,按理说这么低的价格,寻常百姓是可以买得起的,关键是百姓手里没有铜钱,铜钱大多都聚集到了无数大小家族手里。 市场经济犹如一潭死水,百姓好不容易挣了几个铜钱,也因口赋、更赋而送入官府库里,以至于就算田地价格很低,拥有田地的百姓也少的可怜。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土地只要私有,一开始无论给百姓分了多少田地,到了最后,都会聚集到少数人手里,更何况大汉朝延续了四百年时间。 董虎让张辽跑去陈留郡抓人,那也不能坏了自己名声,不能让百姓真的恐惧了凉并蛮子不是?所以就准备用田地来收买,当然了,田地所有权还是归他所有。 小孩、老人给十亩田,余者给十五亩,一家五口人,差不多也就六七十亩田,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没有田地的百姓还是有愿意从草堆里钻出来的,而且董虎在中平元年时,确实给颍川郡一些百姓分了田地。 没有田地的百姓愿意冒险相信一次,可地主富户们就不一样了,原本自家有好几百、上千亩田地,跑到雒阳才能得到几十亩,那就愿意了吗?这个时候又不是各方诸侯真正混战而田地荒芜的时候,面对丧失了家族根基情形时,十之八九都是躲起来,甚至举刀抵抗。 事先说好了的,老老实实出来,钱粮还是他们的,至于粮食多的带不走,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雇佣百姓拖拉钱粮也好,分给百姓赚取些好名声也罢,兵卒们是不管这些的,可若藏起来,或是誓死抵抗,那对不起了,一旦抓住,轻则全部没收家当,重则砍了脑袋。 曾彪看着兵卒们的斩获,心下万分感慨,还是大王英明,轻轻松松就获得了一个村庄的大部分钱财。 曾彪也不管左右长使如何安排的百姓,除了收缴到的真金实银全部带走外,粮食全扔给左右长使,按照名单半送半借送到俘虏的百姓手里,由他们拖拉着车子自己前往开封、雒阳。 至于俘虏们会不会逃了……或许会逃,也或许不会,但不管怎么说,肯定也会有不少人老老实实前往开封,田地还没见到,粮食就先发到他们手里了,可信度也增加了不少。 曾彪只是简单的与左右长使交代了下,留给他们一百兄弟后,就又带着兄弟们奔赴下一个村寨,与他这样的大队足有十个,彼此相隔的都很近,足以在遇到危险时,半日间就能聚起五千铁骑。 仅仅只三日,张辽横扫了数百个村寨,虽然每个村寨的人丁不是很多,少则百十人,多则五六百,尽管三日来张辽没有一次骚扰陈留县,可张邈却得了口疮,厅堂上数十个族老、族长哭嚎,没法子,他们虽然在张邈造反时就都因害怕而躲入了城内,甚至连钱粮都搬入了城内,可张辽把他们的佃户都搜刮了干净,田里的麦子谁来收割?日后谁还为他们种地? 各个家族原本还很吝啬不愿拿出钱粮给张邈募兵,可现在……争着抢着掏钱粮,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张太守出兵围剿凉州贼…… “诸位!” 张邈起身,堂上百十号人也安静了下来。 “不是本官不愿意出兵剿贼,实则是……那些贼子皆骑着快马,本官就是想要剿灭了那些贼子也尤为困难。” “张太守,是不是说我等各家就只能任由那虎娃抢掠百姓?如若真是如此,我等还不如前往雒阳为民请命呢……” “孙老说的是……” “贼人劫掠百姓,太守大人怎能畏惧而坐视百姓遭殃……” “是啊是啊……” 一听张邈不愿出兵,厅堂上又是嗡鸣不满…… “诸位——” 张邈突然抬高声音,厅堂内再次平静。 “既然诸位一心要与贼人拼命……也罢!本官即刻可让将士们出城一战,只是……前些日孟德、卫兹惨败,折损了我陈留郡不少精兵强将,诸位可否愿意相助本官剿灭贼人?” 众人一阵相视…… “我孙家愿出百人!” “既然孙老毫不吝啬,我吴家亦不落于他人,我吴家愿出两百精壮!” “赵家愿出五十人……” “……七十人。” …… 百十个老幼一通叫嚷,张邈心下暗自计算后,心下大喜,竟然有数千兵马,一巴掌拍在小几上。 “好!” “孟高,今次由你领兵与贼一战,务必将那张辽驱逐出境!” 广陵太守张超是张邈的亲弟弟,张辽、庞德领兵前来开封时,他就与兄长张邈一同回到陈留县,而他此时也一同被困在了陈留郡。 后世有很多人认为董卓杀太傅袁隗完全是为了泄愤,是因为袁绍、袁术兄弟造反,事实却是袁隗死的一点都不亏,原因就是各路诸侯能够组成伐董联盟,真正推手就是袁隗,而能够将这些人串联起来的关键人物就是广陵太守张超。 在董卓成为相国后,广陵太守张超就征募了两个从事,一个是功曹臧洪,一个是广陵郡名士袁绥,而且在张超带着臧洪前来陈留郡时,广陵郡所有事务全部交给了袁绥。 这个袁绥在成为太守张超从事之前,又有什么履历?他是太傅袁隗府掾。 张超、张邈兄弟与兖州牧刘岱、豫州牧孔伷的关系都很好,冀州牧韩馥又是袁家门人,如此一个伐董联盟就成型了。 董虎是不知道这些的,对于他来说,在这个时代祸及家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不可能知道袁隗通过幕僚袁绥,通过张超来完成的伐董联盟,他只能根据袁绍、袁术、曹操在逃离雒阳后并未跑回家乡来判断,判断他们起始时是不可能有造反心思的,这不符合起兵造反的常理,就如董虎的根基在凉并,却让他跑到冀州造反,找死不是? 伐董联盟是袁家有目的的策划?还是一次偶然不满触发的灾难?一切都淹没在了历史沙粒中,再也没了任何踪迹。 董虎不会在乎这些,张辽、庞德更是不会,该抓陈留郡百姓的,依然到处抓人,该运送百姓的,依然将百姓送往雒阳,至于张超敢带兵出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又能有多大的事情? 在张超带着两万兵马走出陈留县时,为了稳妥,张辽带领五千骑营向着开封方向后撤,而开封也迎来了援军,正是紧赶慢赶的破军营、山字营两三万精锐步卒。 与此同时,本应该马不停蹄返回家乡的曹操,在看到张超出兵两万后,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了陈留县城外一无人的小村庄…… 正文 第517章 曹操谋夺陈留 “杀——” 无数铁骑突然从树林中杀出,急行军了二十里的兵卒大乱,张超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贼子不是在浪汤渠东岸吗,怎么会在这里——” 张超大惊,兵卒已经收缴了所有船只,张辽是如何过河的? “贼人杀来了……” “快逃啊……” 突遭偷袭的无数兵卒瞬间慌乱奔散。 “结阵……结阵……” 一员大将在兵卒中奔走大吼,可张邈、张超兄弟刚刚征募的兵卒, 一旦惊慌失措,又哪里能够第一时间结阵防御? “杀——” 无数铁骑箭雨如蝗,惊慌兵卒举盾挤作一团,更多的是慌乱奔逃,“噗噗”中箭惨叫声愈发让兵卒惊慌…… “传令各大队,火力覆盖一轮贼人中军!” “传令曾彪, 让他冲杀贼人中军!” “传令孟尚,为第一大队掩护!” …… 传令兵狂踢战马,张辽奔走在外围观察,见无数兵卒拥挤在中段高高“张”字大旗周边,毫不犹豫对其进行一次“火力”覆盖。 所谓“火力”覆盖还是董虎创造的话语,就是集中所有兵力进行全力进攻,破开一个缺口,以此崩散敌军。 “呜呜”聚兵号角响起,无数铁骑舍弃了狂乱奔逃兵卒,纷纷转向张超中军所在,纵马狂奔而过,无数箭矢飞向张超中军大旗,交叉奔行的无数铁骑如同无穷无尽,一波波箭雨,一阵阵惨叫栽倒在地…… 数百人奋力举着木盾围拢在张超身边,承受着一波波箭雨,盾牌上“哚哚”声密集如雨打,惨叫声此起彼伏,压力骤然一减,不等他人松了口气…… “杀——” 数百骑疯狂冲杀, 无数短矛抛出,曾彪瞬间拔出长长马刀。 “杀——” 无数铁骑挥舞着马刀,疯狂砍杀、冲阵…… “大人快走!” “快走——” 身中数箭的将领怒吼,转身夺过一步槊。 “杀啊——” “杀——” 刹那间,喊杀声震天,无数马刀此起彼伏劈砍,凄厉惨叫声,绝望哭嚎声…… 张超逃了,呜呜号角声由急切催战逐渐平缓,无数铁骑逐渐向外围扩散,一遍遍“降者不杀”往来交织,茫然兵卒丢下了刀兵,躲藏在树林的兵卒举手走出,如同行尸走肉在皮鞭呵斥下收拢伤员、死尸…… “报——” 张辽正听着左右长使说着各大队伤亡情况,一队探子狂奔而来。 “报将军,破军营、山字营距离我军十里。” “告诉孙牛、胡三将军,就说右骑营已经击败了陈留军,无需前来增援。” “诺!” 探子飞奔离去,无数铁骑依然抓捕一个个俘虏,驱赶俘虏收拾战利品,挖坑掩埋死去的战士…… 陈留县距离开封县仅有五十里, 两座县城之间隔了一条浪汤渠,是一条春秋战国时就存在的人工运河,是连接阴沟水、颍水的人工河流。 张超没有想过要全歼张辽所部,只是想将张辽赶到浪汤渠西岸,只要两军隔河对峙,他就算是赢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已经逃过河的张辽竟然又跑回了东岸。 大败的溃兵四散奔逃,或向陈留县城方向狂奔,或是扔下刀兵藏入一个个空荡荡的村寨…… “砰!” 曹仁一头撞入破旧房门内,昏暗中对坐的两人齐齐站起,其中一人正是曹操,另外一人与董虎有过短暂的交集,不是别人,正是戏忠戏志才。 “大哥,张超战败了……” 曹仁一脸焦急看着曹操,曹操的反应却有些怪异,伸手示意戏忠就坐,一边倒着酒水,一边略带着笑意询问。 “志才以为当如何?” 戏忠看了眼意外相遇的曹操,又不由摇了摇头轻笑。 “孟德心中已有定计,又何须开口一问?” 曹操微笑点头,又是莫名的叹气道:“凉并之人最善骑射,稍有不慎便是大败身死,张太守他……唉,操又何尝不是上了贼人的当?” 戏忠突然笑道:“孟德素有雄心大志,自当知道危险之中的机遇,若非如此,戏某也不会再次相遇了孟德兄。” 曹操目光闪烁,身体突然前倾,一脸的郑重、真诚。 “各路诸侯虽为讨贼,实则暗怀割裂天下以谋私利之心,操虽有平乱定邦之志,然却人微力弱,奈何?” …… “呵呵……” “孟德此言差矣,张超战败,城内必然恐慌畏惧,想要一安身之处又有何难?” 戏忠一脸的笑意,曹操默默点头,身体微微后撤。 “操不敢谎言相骗,操确实想东风再起,难就难在……如何击退那临洮虎娃。” “呵呵……孟德多虑了……袁本初虽然多谋难断,然若那董虎威胁到了他的生死,又岂能坐视不管?更何况那虎娃也让孔刺史寝食难安,自不会坐视贼人霸占了陈留郡,孟德兄又何必太过忧虑?” 尽管曹操心下已有定计,戏忠的话语还是让他心脏狂跳,更是起身长长一礼。 “操空有平乱之志却无人相助,志才乃世间大才,若能得志才相助,操愿以性命相托!” “恳请先生助操平乱天下!” 戏忠一阵沉默,起身拉住曹操手臂,苦笑一声。 “孟德无需如此,戏某才疏学浅,就怕帮不得……” “志才这是何话?” 曹操哪里容得戏忠拒绝,忙拉着他手臂坐下,又转头看向呆愣的曹仁。 “快快去寻酒食……差点忘了,凉州贼子已经将此处搜刮了一遍,想来是难以寻到……” 曹操一拍大腿,拉着戏忠手臂。 “此处无有酒食,张公那里却有陈年佳酿,你我兄弟一同去饮!” “哈哈……” 曹操心下畅快,也不管戏忠乐不乐意,拉着他手臂走出低矮房舍,不作任何犹豫,翻身上马奔向数里外的高大城池。 正如曹操、戏忠所料,陈留县已然彻底乱了套,战败消息传来,张邈仰面昏厥…… “大人……” “老爷……” “兄长……” …… 厅堂大乱,恐慌惊呼的,掐人中救治的,众人忙活了好一会,张邈这才悠悠转醒,尚未开口就老泪纵横。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张超盔歪甲斜颇为狼狈,但还是坚定道:“兄长莫要担忧,贼人皆是纵马骑卒,陈留城池坚固,只要百姓上下一心,贼人就休想进入城内……” 就在这时,一奴仆急匆匆狂奔而来。 “老爷……老爷……” “扑通”一声,奴仆跪在地上,一手指向外面。 “老爷,曹公子来了……” “什么——” 张邈猛然推开弟弟张超。 “快!快请孟德!” 仆人尚未跑出房门呢,曹操带着戏忠、曹仁出现在门外。 “孟德——” “张公!” …… 张邈见到曹操出现,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拉着他手臂老泪纵横。 “悔不听孟德之言,那……那该死的董虎就是头吃人恶虎啊——” 听了这样的话语,曹操心下一阵嘀咕,但还是开口劝慰道:“张公无需担心,贼人只是些骑卒,张公只要闭门不出,贼人纵有十万亦难以杀入城内。” 有曹操在旁,张邈也安定了许多,看向张超的狼狈,悲从中来。 “孟高大败,城中无有兵卒,我等就算躲在城内又能如何?” 曹操像是早有准备,安慰道:“张太守虽有小败,城中却非无兵,而且袁本初手中亦有十余万兵马,距离陈留县仅有百里,旬日间便能将贼人驱离。” 张邈张了张嘴,心下便是一阵失落。 “贼人在陈留肆虐了数日,袁本初若是来救,今时已然赶走了贼人……” 厅堂内一阵压抑,正如张邈、曹操所说,酸枣距离陈留县仅有百十里,可张辽已经抢了好几日,北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曹操沉默片刻,坚定道:“袁本初不会这么愚蠢的,若今日不来相救,日后还有何人信他?操以为,顶多两三日,本初必会遣大将前来相救。” 张超忙问道:“孟德,此事可真?” 曹操心下对张超极为不屑,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异样,反而极为恭谨,抱拳道:“本初多谋却难断,若贼人刚刚肆虐陈留郡时出兵来救,操反而会很意外!” 又笑道:“那张辽领兵五千前来,荥阳内仅有三千骑,袁本初只需让颜良文丑杀到荥阳城下,那张辽必退!” “颜良文丑出兵四万,数倍于贼,那董虎却未领兵阻敌,反而令张辽领兵进入陈留境内,显然是围魏救赵之计,颜良文丑若是径直杀到荥阳城下,亦是围魏救赵,如此天赐良机,袁本初却视而不见,然今时,可否也对我等视而不见?” “不会!” “若张太守兵马未失,袁本初肯定不会出兵,可若陈留难以抵挡贼人,必会出兵来救,盖因……陈留若失,那虎娃向北可威胁袁本初生死,向南亦可让孔刺史寝食难安,所以操敢断定,袁本初必会出兵来救!” 张邈、张超兄弟默默点头,他们与袁绍也算是多年的朋友了,自然能判断出曹操话语里的真伪,紧张、担忧也减少了不少。 “孟德。” “此时又当如何?” 曹操神色郑重,抱拳道:“操以为,此时最为重要的是安抚人心不乱,是招募兵马坚守城池。” “操以为,除了坚守外,张公当立即前往酸枣,催促袁本初尽快出兵,与此同时,张太守也当立即前往阳翟县,当向孔刺史请兵来救。” “孔刺史来救,袁本初必定出兵!” 正文 第518章 大军来袭 听了曹操的计策,张邈点头赞同,张超却一脸的忧虑、犹豫…… “孟德此计甚妙,公绪(孔伷)是陈留人,陈留乡梓惨遭贼人劫掠,公绪必会前来相救!公绪若出兵来救,袁本初若不来救, 日后再无他人信之。” “只是……兄长若是前往酸枣,陈留县又当如何?” 听了曹操话语,张邈彻底放下了心来,笑道:“有孟德在,孟高(张超)无需担忧!” 话语说罢,正待开口时, 之前的仆人再次急匆匆奔入厅堂,此次更显得惊慌失色。 “老爷不好了, 城外逃难百姓说……大股贼兵正向咱们杀来……” “什么——” 张邈、张超惊起, 曹操极为郑重抱拳。 “张公、张太守还请速速决定,此时贼人尚未围城,一旦贼人困住我等,想要再向外面求援已是千难万难……” “来人!立即备马!” 张邈根本不等曹操话语说完,连忙大喝,厅堂内又是一阵骚乱,张氏兄弟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正如曹操所说,此时他们还能逃出城请求救援,若是晚上一日半日的,一旦城池被围可就全都完了。 事情紧急,张氏兄弟也顾不了这么多,跑到前厅与一干家主、族老紧急商议, 张邈将曹操的计策大致说了下后…… “诸位皆知董贼残暴不仁,正值危急之际,若无他人来救,陈留郡必将落入贼人之手, 所以……本官欲以孟德领陈留事, 诸位可有异议?” …… 情况危急,不容张邈、张超兄弟稍有犹豫,陈留各家族同样没有选择的余地。 张邈、张超带着人奔出陈留县,曹操仅用了几刻钟时间就成了陈留郡“代”太守,也不知董虎知道了后,又会如何的感慨曹操的命好。 董虎若是知道曹操如此容易成了“太守”的话,肯定会感慨不断,可他却不知,曹操离开了酸枣后,并未趁机一路返回家乡,而是停留在襄邑县观察张辽的动静,直至看到张超领兵离开陈留县后,这才不做任何犹豫,仅带着曹仁日夜不停前来…… 曹操没有直接进入城内,而是在城外一座空荡荡村落停留了两日,直至张超战败逃回城内,这才与曹仁一同来到太守府。 因曹洪与扬州刺史陈温是好友, 曹操便命他与许褚一同前往扬州, 期望可以获得陈温的支持,而夏侯渊、夏侯惇等人则返回家乡谯县, 一场大败让家乡儿郎尽皆丧命,无论能不能再次从家乡招募到兵马,都需要将抚恤金送到兵卒们家小的手里。 曹操本想着就此返回家乡,见到张辽真的杀入了陈留郡,他就带着曹仁留了下来,结果还真让他赌对了! 仅几刻钟时间,曹操成了一郡诸侯。 张超兵败,城内人心惶惶,兵力不足自是要再次招募兵卒的,躲入城内的各家族无奈,最后也只能再次拿出钱粮,再次招募了数千兵马。 一日十紧急,未等到无数手持棍棒刀叉兵卒登上城头,城外就已经战鼓阵阵…… “轰轰轰……” 战鼓震天,无数兵卒举盾来到城外,看到这一幕,曹操面色冷峻,他没想到此次前来的竟然是孙牛、胡三所领兵马。 严整军阵轰隆隆横推一切,城头人头无数,却无人振鼓…… “哈哈……” 曹操大笑,指向无数严整军阵,仰天大笑。 “哈哈……” “我陈留城高墙厚,董贼军中连云梯都无,如何可攻?如此无能之将领兵,岂有不败之理——” “哈哈……” 曹操大笑,无数人齐齐转头看向城下,可不正如曹操所说?一个个方形军阵看似威武,可却没有一个人扛着梯子! “哈哈……” 无数人轰然大笑,指着城下大笑、讥讽,曹操更加猖狂大笑,眼中却埋藏着他人难以察觉的担忧。 “哈哈……” “凉州蛮子,你们不会是长了翅膀,飞进城吧——” “飞进来是不可能,肯定是做挖洞老鼠——” “哈哈……” 城头挤满了哄堂大笑的人,官吏、将领、兵卒、民壮百姓…… “哈哈……” 城头震天狂笑传入耳中,孙牛双眼微眯,下一刻又转头看向胡三。 “一群只敢躲在城内的乌龟,竟然还敢讥笑我等凉州汉子,要不要给他们个教训?” “你说呢?” 胡三冷脸看向城头,孙牛转而看向身后十余将领。 “传令各营骑卒,给咱狠狠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老子没有长翅膀,也没有挖洞爪子,照样能打的他们哭爹喊娘——” “诺!” 众将轰然抱拳,齐齐拨转马头,仅片刻间…… “轰轰轰……” 无数铁骑奔动,即便破军营、山字营只是步兵,两营同样拥有四五千持刀携弓骑兵。 数千铁骑如同汹涌潮流,向着高大城墙疯狂踢马加速,看到这一幕,数百年来没有遭受过真正战乱洗礼的官吏、兵将、百姓更加讥讽、狂笑,可当无数铁骑距离城墙仅有数十步时…… “放箭——” 城头城下无数人张弓射箭。 “嗡嗡嗡……” 箭雨如潮,一波又一波,无数铁骑没有丝毫停顿,一队又一队忽近忽远向着城头泼洒箭雨,城头顿时惨叫声不断,原本还一个个伸着脑袋、跳着脚大骂、大笑、讥讽,在一波波箭雨抛射后,哪里还有人敢伸着脑袋、露着身子? 曹操是后世公认的兵略大家,可他也没有真正见识过草原蛮是如何攻城的,也被一波波箭雨逼得躲在城墙下,他都如此了,其他人又当如何? 身子、脑袋露在女墙缺口最易被高速奔走的轻骑射杀,这不是哪一个箭手对准一个缺口,而是数人、十数人同时对准一个缺口,而女墙缺口就那么些。 暴露在女墙缺口的人最易被射杀,但不代表箭矢就不能射杀慌乱奔走的其他人,箭矢是抛物线,只要不躲在女墙下,即便看不到人,箭矢照样可以杀死如无头苍蝇的人群。 “射箭……射箭……” 曹操大吼,可此时正值恐慌大乱时,哪里有人愿意听他的?偶尔有些二愣子举着弓箭从女墙缺口冒头,结果箭矢还没射出去呢,脑门上就中了数支箭矢。 或许他人以为这是扯淡的事情,城头怎么可能会被一群骑马的压制住了呢?可这就是现实,无论这个时代的凉并羌胡攻打城池,还是后世各个王朝,骑兵就是这么压制住城头步兵的,而且往往都是骑兵占据更多优势。 骑兵奔射只是为了压制城头弓箭,除非用上几个月的时间在城外堆起一个斜坡,一个能够直接冲上城头的斜坡,否则骑兵是没法子直接攻城的。 曹操没有真正去过边疆戍守,不太了解骑兵的手段,与初恋差不多,没有经验的第一次往往都会吃了大亏。 一波又一波箭雨,仅一刻钟,曹操就遭受到了沉重打击,而数千骑也返回了军阵,居于庞大方阵的两翼。 孙牛、胡三远远看着大乱的城头,与一干将领一样,全都嘴角上扬,一副极为不屑的样子,换了他们,可不会这么作死的伸着脑袋又蹦又跳的。 孙牛踢马上前…… “张邈老儿——” “朝廷大军前来,还不开城投降——” 孙牛怒吼,无数兵卒用着长矛重重顿地。 “轰轰轰——” “投降!投降!投降!” …… 曹操大怒,站在女墙缺口处,指着孙牛大骂。 “篡逆贼子——” “人人得而诛之——” 孙牛、胡三认得曹操,双方在中平元年打过交道,听到曹操大骂,心下顿时火冒三丈。 “曹操!” “别以为老子杀不得你——” 孙牛指向城头,大怒。 “没有云梯!” “没有攻城器械!” “尔等贼子就可以猖狂造反吗——” “尔等贼子愚蠢无知,以为攻城大军都是自带攻城楼车吗——” “可笑至极——” 孙牛指着面色大变的曹操。 “曹贼——” “你爷爷大阉奴曹腾祸害忠良——” “你爹曹嵩身为司农却与十常侍勾结,贪赃枉法、中饱私囊——” “你曹操今日更是与贼人一同图谋造反——” 曹操面色狂变,差点没被孙牛气的吐血,夺过一把弓箭,照着孙牛便射。 “凉州贼子休得胡言——” “看箭——” 曹操抬手就是一箭,只是他的箭术着实太菜,气势挺足,箭矢却落在孙牛身前数步。孙牛冷脸,看也不看面前箭矢,手指再次指向城头。 “城内之人听着——” “朝廷让张邈老儿担任陈留太守,让他安境保民的,他却与贼一同举兵造反——” “今日朝堂平乱大军前来,尔等却甘心从贼反叛,他日大军破城,必诛尔等九族以儆效尤——” 话语说罢,孙牛转身就走,曹操大怒,指着孙牛就要大骂。 “董贼废帝篡逆、纵兵为恶……” 曹操还没畅快淋漓大骂呢,孙牛转身跑回了军阵,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下那个郁闷憋屈就别提了。 曹操自幼熟读兵书,不是不知道任何大军攻城,都不可能从雒阳携带各种攻城器械,没有哪支军队会扛着无数梯子、推着数丈高楼车、沉重攻城锤、投石机的,都是现用现造。 若不能偷袭杀入城内,攻城战都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分出胜负的,用上数月、数年是很正常的事情。 正文 第519章 难道是围三阙一奸计? 没有哪个将领会愚蠢的携带攻城器械远征打仗的,一直都是现用现造,这些事情都难不住孙牛、胡三,曹操还没愚蠢到连这么简单道理都不懂的地步,之所以当众讥讽、嘲笑,还是因为张超兵败造成的人心惶惶,想要激励士气而已, 可现在…… “操誓杀尔等贼子——” “来人!” “立即备齐兵马,本将军要出城杀贼——” 曹操一拳重重砸在女墙上,心下又气又怒,双方撕破了脸,再如何使用卑劣手段都算正常,可他没想到孙牛竟然将“阿翁曹腾”搬了出来, 竟当着无数人骂自己是阉奴之后…… “主公息怒!” 曹仁大惊,急忙上前劝解。 “凉州贼素来奸诈狡猾,主公万万不可上了贼人的当……” “当啷!” 曹操猛然拔出利剑, 架在面色大变的曹仁脖子上。 “董贼废帝篡逆、荒淫无度、残暴不仁……你想从贼吗——” 面对曹操的突然暴怒,曹仁被吓呆了,戏志才慌忙上前劝解。 “主公息怒。” “董贼擅自废立、淫乱后宫、焚烧帝都、掘人坟茔、屠戮良善、纵兵为恶……纵然那贼将狡诈诡辩,天下百姓又怎会相信贼人话语?” “贼人猖狂,不过是想激怒主公舍弃百姓,不顾百姓安危出城一战,主公万万不可上了贼人的当,恳请主公能以百姓安危为重!” 曹操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干恐慌将领、官吏,这才缓缓收回刀剑,面上依然阴沉、冷厉。 “曹仁!” “你虽是本将军族弟,但若你敢怯懦畏贼,本将军必斩下你的头颅!” “当啷”一声, 曹操将利剑重重收入剑鞘,冷脸看向所有人。 “董贼残暴不仁,百姓因此等乱国贼子而死者不知凡几,就算诸位不思国恩,亦当亲见家中妻儿恐慌, 亦当知晓贼人之残暴!” 城头各将相视, 突然一人上前。 “正如曹大人所言,凉州贼残暴不仁,肆意抓捕百姓为奴,我陈留上下深恨此等恶贼,必与贼子战至最后一人!” “董贼奸恶,末将誓与贼人血拼到底……” “对,与贼人拼了……” …… 众人纷纷大骂着董卓、董虎的可恶,大骂张辽的可恶,曹操也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可看到城头上或死或哀嚎伤兵,心头又浮起浓浓阴霾…… 曹操如何稳定人心、救助伤员,甚至如何再次说服各家族拿出钱粮募兵,孙牛、胡三都不甚在意,只要曹操敢跑出来,他们就敢抡刀子砍人脑袋。 众将进入空无一人的村庄,刚刚撩袍坐下,胡三就开了口。 “黑牛你不会真的恼怒攻城吧?” “怎么着?你以为咱黑牛拿不下陈留?” 胡三撇嘴道:“给咱几个月,咱也能用投石机轰碎了那城墙, 可你应该知道, 咱们一旦强攻陈留县城,袁绍、孔伷都会跑来与咱们拼命的。” 听着胡三话语,孙牛心下便有些恼怒曹操,气愤道:“老子以为还能发了笔小财呢,那该死的曹操却出现在了城头,想要让他们自己打开城门是别想了,你我又当如何?” 胡三想了下,皱眉道:“别的就不说了,鲜卑人的事情却是明摆着的,咱们若是聚起十万兵马强攻,魁头兄弟肯定是打不过咱们的,可主公就是留着他们。” “留着他们又是为何?还不是让魁头兄弟与柯比能拼个你死我活?” 想着前来时主公的交代,孙牛苦笑道:“原想着这一次可以吃了个肚儿圆,到头来却成了张辽那小子的辎重大队长,太他娘地憋屈!” 见死对头郁闷,胡三突然嘴咧得老大,笑道:“你还别不服,你是看了华雄送来的消息的,主公不揍他们,结果呢?不仅魁头兄弟与柯比能打的血头血脸,而且他们四兄弟也互相打了起来,用不了十年,咱们就能把他们全都弄死。” 又说道:“主公的智谋非你我可比,你若不信,咱们只需等着看,一两年后,酸枣县那帮家伙绝对会对彼此动手!” “主公说咱们就怎么做,你黑牛最好别与主公耍心眼,否则……” 孙牛猛然站起,指着胡三大骂。 “哪个要与主公耍心眼了?你个混账再敢说咱的坏话,信不信咱把你打成猪头?” “怕你不成?” 胡三也轰然站起,两人身量相当,在临洮时就是一对冤家,一众营将见此,全都目不斜视,谁也不开口劝架,好像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果然…… “哼!” “别以为咱不知道你的心思!在临洮时,你个混账就想抢了咱的第一营主位子!你休想!只要咱黑牛活着一日,你就休想抢了咱的位子!” “哼!” 孙牛气哼哼坐下,对总想抢第一步兵营主的胡三也最为警惕。 胡三冷哼别头,不服道:“若不是你一开始就在主公名下,若不是咱跟着大公子去了狄道……第一营主还不知是谁呢!” 孙牛鼻孔粗气直冒,心想这混账果然还是觊觎第一步兵营主的宝座,刚要大怒,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强按着性子冷哼。 “哼!” “姜霸、董魁。” 破军营第四营、第五营将姜霸、董魁上前,重重抱拳。 “末将(末将)在!” “咱把所有骑卒都交给你们,由你们统兵前往襄邑、己吾两县,姜霸为主、董魁为副,攻城为次,抓人为主!主公说了,卫兹、曹操竟然敢率先造反,咱们就不能轻饶了他们!” “诺!” 两员大将重重抱拳退下,孙牛又冷脸看向胡三。 “咱派了两员大将,你胡三是不是也要搭配些骑卒?” “哼!” 胡三冷哼,转而看向手下第一营将李阚。 “李阚。” “末将在。” “抽调军中所有骑卒,由你暂时统领,位在姜霸之下,不得与袍泽起了冲突。” “诺!” 李阚重重抱拳退回位子,孙牛、胡三却极为默契,竟齐齐叹息苦笑。 “唉……” “哼!” 又同时冷哼别头,众将见此也只能暗自苦笑,但却一个个挺立笔直,唯恐孙牛、胡三同时寻自己麻烦似的。 步兵不是跑得快骑兵,孙牛、胡三并不畏惧一二十万人的围攻,只因他们不想打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没能吓唬住陈留县自己打开城门,继续留在陈留郡境内也就没了多少意义,只能退回开封县。 陈留县恐慌了两日,之后…… “什么?” “那些贼人向西后撤了?” 曹操一脸难以置信看着曹仁,以为是听错了。 曹仁苦笑道:“探子来报,贼军确实在向开封后撤,但也有数千骑奔向了襄邑、己吾县……大哥,咱们怎么办?是不是派些兵卒救援襄邑?” 曹仁犹豫开口,襄邑、己吾县相邻,当日曹操逃离雒阳时,就是逃入了与梁国、陈国相邻的己吾县,各路诸侯密谋准备造反时,襄邑卫家出钱粮赞助曹操,曹操这才在家乡谯县招募了五千敢战卒。 己吾县无所谓,襄邑卫家对曹操却是有恩,救还是不救? 看着曹操沉默不语,戏志才笑道:“主公无需担忧,襄邑城虽比不得陈留,但只要紧闭城门,贼人也是无可奈何。” 曹操默默点头,叹气道:“子许(卫兹)相助曹某良多,今日襄邑遭遇凶险,操……操却无力相救……” “唉……” “子孝,我与你一封书信,立即派人日夜赶往襄邑。” 说着,曹操三下两下便写了封书信,在曹仁离开后,曹操就成了房中的陀螺,来来回回打转数圈…… “远在凉并之将,无论进攻还是后撤,身在千里之外的将领都可自行决断,可那董虎今时却在荥阳,那孙牛、胡三自不能独自决断进退,可他们领兵前来却不攻城,不攻却退……” “难道那董虎不想攻打陈留?” “还是说……那孙牛、胡三想再做一次定颖城下之事?” 曹操疑惑不解,董虎若没有攻打陈留县的想法,孙牛、胡三就不会急吼吼自开封跑来了陈留城下,可现在却只是用骑兵一通乱射,现在又再次跑回开封,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若说张辽击败了张超,陈留县上下恐慌,只需要一人大吼,陈留城就会开门投降,那也不应该是孙牛、胡三两人前来,而应该是那张辽才对,骑马的总比两条腿的跑得快不是? 戏志才眉头紧皱,觉得曹操说的有些道理,赞同道:“贼将很可能是想将我军诱骗出城,当与当日定颖城下时情景相若。” 听了戏志才话语,曹操就是一阵不屑。 “操又岂是那些愚蠢的黄巾贼?想诱骗曹某出城奔逃,那孙牛、胡三还是差了些!” 说罢,曹操看向门外。 “来人!” 一兵卒走入厅堂。 “传令各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城,旦有违令者,一律军法斩之!” “诺!” 曹操心下有些担忧,不是担忧孙牛、胡三的“围三阙一”奸计,而是担忧董虎根本就没有攻打陈留的想法,不仅曹操心下担忧,戏志才同样看到了“不攻打陈留郡”的危险。 看起来这很矛盾,曹操暂代陈留郡太守一职,避免陈留郡遭受战乱才是他们应该努力去做的,怎么能期望董虎来攻打陈留郡呢? 事实却是,曹操更愿意孙牛、胡三来攻,只是孙牛、胡三的表现太过怪异,更像是引诱他们出城,而且有些话语,曹操也没办法说出口。 正文 第520章 救还是不救? 曹操心下疑惑不解,完全是因为张辽的一次心血来潮,他觉得自己是骑兵,骑兵又没法子强攻城池,自己即便跑到陈留城下,他人也不会害怕,可若两三万能够攻城的步兵呢?张邈是不是就会害怕自己打开城门了? 城外村庄土财主再如何有钱, 那也没有躲在城内的家族有钱,而且在张邈造反的那一刻,整个陈留郡就已经成了交战区,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会带着钱财往城里跑,这要是轻易拿下陈留城,那可就真的发了大财, 也正因这个原因,张辽方才送信孙牛、胡三,也让曹操、戏志才一时间没能猜测到董虎的意图。 张辽、孙牛、胡三才不管曹操如何想呢, 该四处抓百姓的依然抓捕百姓,该押送俘虏的依然强行押送。 老老实实的百姓不需要太过严厉,即便不看押,一些没有田地、穷的叮当响的百姓,在拿到一些迁徙所需粮食后,也有很大的概率愿意相信董虎的许诺,愿意前往雒阳一试。 对于老实巴交的百姓,只需要很少的兵卒就能将人带去雒阳,但兵卒不同于老实百姓,哪怕张超所领的两万兵马只是临时征募的,也与普通百姓有了很大的区别,是必须武力看押的,而孙牛、胡三在返回开封时,就完全成了张辽的后勤大队长, 原本看押过万俘虏的庞德,也带着两千幼军骑杀入陈留郡境内,成为了这场抢掠盛宴中的一员。 张辽、庞德、姜霸、董魁、李阚五人领着万骑在陈留郡境内抢掠, 汴渠以南的陈留、雍丘、襄邑、己吾、圉县、扶沟、尉氏七县都在抢掠范围,抢了多少百姓且不知,盟主袁绍、豫州牧孔伷却吓了一跳,也不得不商议起张邈、张超兄弟“救援”的事情。 与曹操一再想要各路诸侯强攻荥阳一样,张邈也希望各路诸侯立即救援陈留,兖州牧刘岱与张邈关系很好,想也未想就答应了出兵,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北海太守孔融随后也一一赞同了,就是一再耍滑头的刘胜也不得不点头赞同,经过两日商议,酸枣联军终于统一了出兵意见,但在“留守”问题上发生了较大的分歧。 看着再一次聚起的各路诸侯,刘岱与所有人抱了一拳。 “那董虎几乎将全部兵力都放在了开封,老夫以为,酸枣仅留下一万人足矣,封丘、浚仪、小黄三县仅留下五千卒便可,我军十三万,足以将董贼赶走!” 话语刚落, 刘胜站起。 “刘刺史……” “刘晟!” 刘胜刚开口,刘岱骤然冷声打断, 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大的怒火, 指着刘胜大怒。 “你还是不是刘姓子孙?” 话语还没说出口呢就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若是换了其他人,就老刘的性子,肯定不敢与人对怼,可刘岱大骂就真的激怒了他。只见刘胜蹭的站起,指着刘岱便是大骂。 “姓刘的,你若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后路没了,老子就看你如何逃回昌邑——” 刘胜一屁股坐下,很是恼怒别头一旁,见他是这个样子,刘岱更加恼怒,刚要大骂…… “十三万……”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造反时,金城塞有十万凉州羌贼!” “允吾城内有五千羌贼,允吾城堵住了老鸦峡谷口,比酸枣、封丘、浚仪、小黄不知坚固难攻多少,可那又如何?虎娃照样领五千骑奔袭十万羌人的后路!” “韩遂、边章、王国、马腾造反,贼人十余万,因张温冒进,美阳十余万汉兵差点全军覆没,虎娃呢?虎娃还是不远千里奔袭河西四郡!” “奔袭河西四郡,断绝了贼人的退路,成了困兽的韩遂、马腾能不与他拼命吗?换了在坐的各位,愿意与十余万困兽拼命吗?” “可他就是断绝了十余万贼人的后路!” “就是逼着十余万贼人与他拼命!” 刘胜猛然指着刘岱。 “你真以为虎娃不希望你与他决战?他巴不得你与他决战呢——” “他巴不得你将白屁股露出来,他捅过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捅过羌渠!捅过魁头!捅过韩遂老儿!他不敢捅你吗——” 刘胜又一次别头,也不顾他人怪异眼神更不理会刘岱是不是脑袋冒烟。 公孙瓒看向不语的众人,就在犹豫着是不是开口,关靖急匆匆从外面走入厅堂,来到近前后,在眉头微皱的公孙瓒耳边低语几句…… “此事可是真?” 公孙瓒一阵愕然,关靖默默点头。 “严将军已经派人再探了,最迟两日就会送来确切消息。” 正待公孙瓒点头,袁绍皱眉道:“公孙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公孙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袁绍话语,而是深深看了眼坐在末位的刘胜,这才向袁绍抱了一拳。 “军中探子刚刚送来消息,董虎手下大将孙牛、胡三已经领兵退回了开封……” “什么?” “此事可真?” 张邈惊起,厅堂内亦有数人惊呼,公孙瓒苦笑摇了摇头。 “正如刘将军所说,那董虎此时并无与咱们大打出手的打算,除了抢掠陈留、雍丘、襄邑、己吾、圉县、扶沟、尉氏七县外,并未越过汴渠,也未踏入颍川郡或梁国、陈国境内。” 话语说罢,公孙瓒又有些犹豫。 “袁盟主,咱们还是否救援陈留县?” 袁绍张了张嘴,孙牛、胡三都已经退回了开封,陈留郡七县周边的贼人都是骑军,少了吧……打不过,多了吧……自己又追不上四条腿的骑兵,一干人突然发现又回到了原点。 “那该死的小儿……怎的如此难缠?” 袁绍一阵头疼,人也看向公孙瓒。 “公孙将军,贵部可否全力赶走那些贼人?” 一听到要让自己拼命,公孙瓒心下便是不悦,就在这时,关靖突然开了口。 “还请袁盟主谅解,刚刚幽州来报,辽东乌丸人不满刘太守市易之法,千余乌丸人作乱杀人……” “什么?” 公孙瓒猛然站起,一听到乌丸人又要造反,他哪里还坐得住?向着袁绍郑重抱了一拳。 “袁盟主,乌丸人素无恩义,瓒必须立即回返幽州!” “公孙将军且慢……” 许攸一惊,上前就要劝解,但公孙瓒像是极为坚决,重重一抱拳。 “许从事莫要再劝!瓒可以为国讨贼,却不能坐视乌丸人侵入幽州,不能坐视乌丸人劫掠幽州百姓!” 话语说罢,不等袁绍开口,公孙瓒转身就走,好像再不走就走不掉似的。 看着大步离去的背影,刘胜双眼露出浓浓渴望,下一刻又无比的失落,自从进入酸枣后,唯一能替他说几句话语的就只有公孙瓒,没了帮忙的,日后的日子可咋整? 刘胜心下暗自揣测,众人眉头却紧皱不已,公孙瓒离不离开,对他们自身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有三五千兵马的幽州军还不至于让各路大佬太过重视,可……先有济北相鲍信离去,继而是曹操、刘备,如今又是公孙瓒,与此同时,张邈、张超兄弟也被董虎架在火上…… 见无人开口,刘岱正色道:“刘某以为,我等必须将陈留郡境内贼人驱离,或是将荥阳内的小儿赶走,若不如此,天下之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公孙瓒的离去让袁绍感受到了沉重压力,甚至有种难以控制局面感…… “刘晟,刘刺史之言如何?” 刘胜不由看向公孙瓒空荡荡的位子,沉默良久…… “刘某愿领所有兵马救援陈留!” 众人一愣,颇为诧异刘胜的态度,之前一直都是反对出兵,无论是攻打荥阳,还是救援陈留城,可现在…… “好!” 袁绍猛然站起,看向手下大将颜良。 “颜良,本将军给你两万兵马,你可敢与张太守一同前往陈留?” 颜良上前道:“主公放心,旦有贼人来犯,末将必斩下贼人头颅献给主公!” “好!” 袁绍又看向刘岱、桥瑁、孔融、袁遗四人。 “诸位可愿全力相助?” 四人相视后…… “于禁可领兵两万相助。” “桥蕤可领兵一万前往。” “武安国可领一万兵马。” 山阳太守袁遗将刘岱、桥瑁、孔融三人看罢,又转而看向袁绍。 “那董虎非寻常之人可阻,或许也只有中郎将大人可以抵挡。” “本初,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袁绍知道堂兄袁遗嘴里的“中郎将”是朱儁,但他还是本能的不喜袁遗当众提起谁都不愿提起的人来。 众人相视,又都齐齐不愿开口支持袁遗的建议。 董虎的意外出现影响到了一些人的命运,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皇甫嵩、朱儁两位中郎将,在原有的轨迹中,朱儁是没有进入过美阳汉兵大营的,即便在董卓成为相国时,他也还在朝堂上待了一段时间,甚至董卓还想让他做副相,只是朱儁没有答应,后来就跑到了荆州,独自带着一支兵马,成了反董诸侯的一员。但朱儁很奇怪,他是反董的一员,却又不能用“诸侯”两字来标注,在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成了长安的主人,他就又跑到了长安担任“太仆”一职,之后就死在了关中。 自中平元年后,董虎就跑到凉并边地趴着,远离雒阳,远离政治,对朝廷的政策实施影响很小,天下也还沿着原有的轨迹在前行,但他是武人,对实施政治影响力的文臣、宦官影响较小,却能影响到一些与他有关联的武将,尤其是参与了美阳大营的一些将领。 朱儁本不应该被一只意外出现的扑棱蛾子影响到自身,但他却介入了美阳大营,自身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一些改变,以至于将董卓得罪了个死死,不得不提前逃亡荆州。 尽管朱儁提前逃离了雒阳,但一些自身利益考量是不会发生改变的,诸如中平元年冬凉州造反后,朱儁担任过右车骑将军,诸如他平定过南阳黄巾军造反,在南阳郡有着极高的威望,这都不是袁氏兄弟愿意面对的事实。 天下已经发生了改变,各路诸侯已经有了称王称霸心思,袁绍、袁术兄弟不愿头顶趴着个威望老将,孙坚难道就愿意老上司趴在头上? 正文 第521章 心思各异的诸侯们 朱儁若逃亡家乡会稽郡,无论是不是参加伐董诸侯中一员,他的政治前途也就此止步,他是不可能从会稽郡招募兵卒,然后再不远千里跑到酸枣的,但他可以跑到荆州,可以凭借平定南阳黄巾军时的人脉、威望获得一些南阳大族的支持, 可以招募到一些兵卒,但这会损害袁术的利益。 孙坚自长沙郡一路北上,杀了荆州刺史,杀了南阳太守,孙坚的作为或许不会对荆州其他地方产生太大影响,但这不包括南阳郡。 在南阳郡没了太守后,袁氏兄弟高举大旗讨伐董卓后,袁术就已经成了事实上的南阳太守,朱儁逃入了南阳郡, 而且还在南阳郡颇具影响力,袁术会希望朱儁待在南阳郡? 或许有人会说董虎的想法有些扯淡,但有件事情却不能不提,从豫州牧孔伷病逝后,袁术就推荐孙坚继任豫州牧,而不是推荐朱儁。 朱儁明明是剿灭黄巾军的四大中郎将之一,无论是在官场职位上,还是在军中威望、征战经验上,那都不是袁氏兄弟能够比拟的,而且孙坚在中平元年时还只是朱儁的别部司马,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加入讨董联盟,怎么着也当有个相当的地位吧? 就算不是盟主,也将车骑将军送给了袁绍,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之下的“前后左右”四将军总应该给一个吧?袁术一个纨绔子都能成为后将军,各路诸侯中最有作战经验的老将, 难道还不能做个“前后左右”级别的将军? 就算不给“前后左右”四将军名头, 孔伷病逝后, 豫州牧总是可以吧? 事实却是没有,直至酸枣联盟解散后,没有参加酸枣联盟的徐州牧陶谦这个时候才像是睡醒了似的,竟要支持朱儁为车骑将军,要让朱儁带头造反,而朱儁这个时候却一反常态,接受了李傕送来的诏书,又回到了朝堂上…… 听着好像难以理解,董虎却并不认为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情,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选择,要么接受诏书回到朝堂上,要么一撅腚回乡养老,再不过丁点天下事,否则他必死! 袁绍、袁术、袁遗三兄弟造反,组建了酸枣伐董联盟时,其实是没有公孙瓒、陶谦啥事儿的,更没有“十八路”诸侯的马腾, 可在酸枣联盟解散后,陶谦竟一反常态支持朱儁取代袁绍为车骑将军,而这就有意思了。 人家造反时, 你陶谦不造反;人家都各自回家各自奶娃了,你陶谦又要造反了!你陶谦啥意思?各路造反诸侯们会咋想? 陶谦成了各路造反诸侯中的异类,偏偏还提议朱儁取代袁绍的车骑将军,且不管陶谦是不是想借助朱儁的威望而抬升自己的想法,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朱儁事实是与袁家兄弟有利益冲突的,表面嘻嘻哈哈,相公恭维算不得什么,关键是真正的所作所为。 朱儁不被各路诸侯所容,他的威望远比他人高得多,冀州牧韩馥、兖州牧刘岱、豫州牧孔伷都是董卓上位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之前都是些小吏或是平民,他们有资格与朱儁比拼威望吗? 没有! 太傅袁隗有这个威望,袁绍、袁术有这个威望吗? 同样没有! 朱儁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直接影响一群想要自立为王的诸侯们的权威,自然不会真心接纳,万一兵卒都跟着他朱儁混事了,这些诸侯们还混个屁! 被人多方排挤后,朱儁就只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老老实实回乡养老,彻底退出政坛;其二是拼一把,夺取董卓死后遗留下来的权利,诸如进入长安后,先是担任太仆,之后是太尉,之后又是骠骑将军,镇抚关东诸侯…… 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镇抚关东诸侯,关东诸侯又都是哪些人?袁绍、袁术、曹操、孙坚、公孙瓒、陶谦、刘表……这些家伙听他朱儁的吗?自然是不听的,要是听话,朱儁也不会自己又跑到李傕郭汜狼窝里,所以朱儁就没有离开关中,没有跑去督镇关东各路诸侯,他就又转而担任大司农,再之后……朝廷局势彻底失去了控制,李傕与郭汜干架,李傕抢了皇帝,郭汜就扣住了朱儁、杨彪和一干大臣,朱儁就气的一病不起…… 董虎的出现确实影响了一些人的轨迹,但有些东西是没法子影响的,朱儁在官场、军中威望都碾压各路诸侯,能在军中与朱儁比拼的只有卢植、皇甫嵩、董卓三人,在这方面上,即便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杨家都无法与朱儁对抗。 当然了,“军中威望”是大汉朝军中体系中的威望,而不是当下各路诸侯的军中,各路造反诸侯的军队,从将领到兵卒都不在大汉朝将领体系中,都是趁乱骤然崛起的人,但不管怎么说,天下人还是知道四大中郎将都是谁的,而这也是威望的一部分。 朱儁的威望太大,直接威胁到各路诸侯的实际权利、威望,自然也会被所有人排挤,就如袁绍等人正在商议的厅堂上就没有朱儁本人的身影,虽然都是反董的一员,却又是极为特殊的一个人。 董卓迁都,显然是要钻入长安三辅不出来了,各路诸侯巴不得董卓在关中过自己小日子呢,如此他们也能安心的各自抢占地盘,可董虎的出现却成了最大的威胁,尤其是他抢夺陈留郡人丁带来的威胁。 董卓迁都,无数百姓被强制性的迁入关中,雒阳八关之内就算是彻底废了,即便想坚守也不可能,没有人丁为兵卒提供粮食辎重。可董虎现在却在抢夺陈留郡人丁充实雒阳,雒阳也就成了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时威胁,谁受得了? 董虎越是抢夺陈留郡人丁,袁绍心下越是不安,也越想弄死了董虎,可他们战场经验着实差了些,唯一有丰富经验的就是朱儁,可…… 袁绍左思右想,想了再想,最后还是苦笑摇头,连一个明面上的反对理由都没说,他人却像是知道原因,既不开口支持,也不明面反对。 “本将军思虑再三,觉得刘兄所言有理,那董虎最善奔袭他人脆弱后方,此战由本将军亲领十万大军剿贼,酸枣则由伯业(袁遗)、元伟(桥瑁)和大将文丑坚守,公伟(朱儁)驻兵浚仪,元伟(桥瑁)驻兵封丘,文举(孔融)驻兵小黄,如此贼人就休想断绝我军退路,军心亦能安定。” 说着,又看向张邈。 “孟高(张超)前往了阳翟,公绪(孔伷)肯定是要出兵相助的,如此之下,我军不仅十数倍于贼,更是两相夹击,贼人必然败退奔逃。孟卓(张邈)无需太过担忧。” 听到袁绍这番话语后,张邈才真正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袁绍不愿出兵相救。 与朱儁的情形差不多,张邈是清流党人中的大佬,是经历党锢时期的元老级大佬,不仅在清流士人中威望很高,与此同时,他的弟弟张超才是酸枣联盟的真正联络者,在酸枣联盟中的地位自然不同寻常,而这也直接威胁到了袁绍的“盟主”位子。 袁绍私下里与张邈的关系极为紧张,甚至多次生出弄死张家兄弟的念头,而曹操却极为反对,这也是张邈对曹操心生好感的重要一点。 只要牵扯到权利、地位,即便是亲哥俩的袁绍、袁术也一样成为死敌,更别说袁家兄弟和其他人的关系了,但事关生死时,再如何不喜张邈,袁绍也只能亲领大军救援,至于杀向荥阳,直接杀到董虎面前……袁绍还没有这么愚蠢。 袁绍、曹操都是亲眼见识过孙牛、胡三是如何全歼十万黄巾军的,当日定颖城下才有多少董部义从?今日又有多少? 不算抓获的两三万俘虏兵卒,破军营有一万五千轻重步卒,山字营有一万轻步卒,张辽、庞德共有七千骑,四人合兵共计三万两千精锐。 袁绍自北杀向陈留县,孔伷自南杀入,联军可以南北夹击张辽、庞德等人,可若袁绍向着董虎杀过去,那就是董虎与张辽、孙牛、胡三等人前后夹击他袁绍。 陈留是座重城,荥阳更是一座坚城,因看守雒阳粮食中转站敖仓的特殊地位,与其说荥阳是座县城,那还不如说是座军城呢,是比陈留城还要坚固、高大的存在,董虎若不逃跑,就是死守荥阳城,袁绍也休想轻易拿下荥阳,只需要坚守两个月,即便董卓不派兵救援,大丫、三丫、姚山、姚勇、华雄、董小乙也会从凉并抽调十万兵马救援。 而这些还只是从战术、兵力、兵卒动员能力来考量,而军队最核心的是兵卒自身战力,各路诸侯匆匆举兵,匆匆会盟,根本没有时间整训兵卒,别说让各军相互熟悉、适应了,各军将领们能否有效指挥得动兵卒都是个问题,如同散沙一样的兵卒,董虎又怎么可能会畏惧这样的兵马。 董虎根本不担心袁绍全力杀到荥阳城下,事实也证明了袁绍还没有这么愚蠢。 酸枣距离陈留县仅有百十里,骑卒急行军仅需要一日,步卒急行军需要两三日,可若十万人行军,那就要慢的多,需要准备的东西较多,而且袁绍一旦越过汴渠,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张辽、庞德等人的偷袭、围攻,很难说在“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情况下,击溃一部后会不会引发大溃败,所以就要更为小心准备,需要的时间就不好说了。 与之不同的是,张辽、庞德等人所领的都是一人双骑的骑卒,即便从最边缘的己吾县跑到开封,若舍下俘获的百姓,急行军也仅需要一日夜,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董虎根本不担心,但当无数陈留郡百姓进入开封县后,当探子送来酸枣县出兵的消息,他也带着刘辩和三千重甲骑赶往开封,不是他想要开战,而是为了安置百姓。 正文 第522章 全民教育和百姓向利 “娘!” 男娃慌乱将脑袋埋在娘亲怀里,数百百姓惊恐看向突兀出现的无数战士,尤其是长长丝带状旗帜出现时,百姓一阵惊恐骚动,但随着领头的老人跪伏在地后,数百男男女女也一一跪倒在地。 除了躁动牲口外,无一人开口, 随着大地震颤,潮水轰鸣涌来,即便是丁点大的娃娃也被爹娘按着,无数头颅抵在地上…… “吁……” 董虎勒住战马,随同的刘辩忙拽住缰绳,无数铁骑纷纷停住脚步。 “砰。” 董虎一个翻身跳下马来,站在为首的老人面前, 又扫视了一圈跪着的人群,竟没有发现有任何一个兵卒。 “都起来吧。” 董虎没有将老人搀扶拉起, 只是淡淡开了口。 “小民谢……谢过大王。” “大王?” 董虎没有太过在意老人的低姿态,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与尊严什么的无关,只是弱小者在混乱世界生存下去的手段,世间任何一人都是如此,都需要在残酷现实面前委曲求全,无非是低姿态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而已。 但是。 低姿态不代表彻底臣服。 自幼生长在混乱的凉州,他知道强肉弱食的生存法则,知道自己若是和颜悦色、闻言安慰什么的,肯定会得到一些额外好处,但他并不想这么做,与冷漠态度无关,与现实环境有关,知道这个时候凉州军需要的不是仁德名声,而是震慑!只有震慑住了所有人,他才能建立一个崭新的秩序。 没有好言好语宽慰百姓,可“大王”两字却让他脚步一顿, 很是诧异打量弓着身子的老人, 与无数农夫老汉并无不同,同样穿着补丁的粗衣,腰间同样拴着根麻绳,同样赤裸着两条干瘦小腿和一头乱糟糟花白头发…… “大王?” “虎娃大王?” “你认识咱?” 老人不敢抬头,低身道:“黄巾贼造反时,小民……小民见过大王。” 董虎这才默默点头。又转身走向破旧木车。 “我朝律令:非刘姓不可王。虽咱知道老丈并无恶念,但这样的话语……老丈日后就莫要再说了。” 马车简陋,上面摆放的东西却不少,不仅有些异味很重的被褥衣物,还有一个藤条编制的鸡笼,透过藤条缝隙可以看到里面还有三只母鸡。 马车上有一袋粮食,除了锅碗瓢勺外还有一口木箱,董虎也是闲的肉疼,竟伸手打开了木箱一探究竟,让人意外的是,木箱里竟然是一堆竹简,随手拿出两卷, 一卷塞到伸着脑袋的刘辩手里, 自己则翻看另一卷竹简…… “先生家住在哪里?” 听到“先生”后, 老人显然是愣了下, 忙又低身开口。 “回大……回将军,陈三是陈留县人。” “陈留县……” 董虎摇了摇头,连同刘辩拿着的竹简一同放回木箱。 “辩弟给他们写个安置手令,将他们安置在荥阳即可。” “诺。” 刘辩忙抱了一拳,在董虎摆手下,又慌忙跑到马骡旁,从悬挂着的挂袋里拿出狼毫毛笔,很快就在一个“折子”纸上写了封安置手令,拿到董虎面前后,纸张上多了个“雒阳留守将军”印记。 董虎将安置令交到老人手里,说道:“先生高寿,即便本将军不说,先生也能看到这世道会越来越不好,原本你们是要被送入雒阳屯田耕种的,但你们当中并无兵卒看押,想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留在荥阳耕种即可。” 看了眼木箱,董虎又说道:“若先生闲暇之时,不妨教些娃娃们读书识字,虽然不一定能培养出天下名士宿儒,多多少少也能让娃娃们知道些仁义廉耻,知道些圣人道理。” 说着,董虎又看向披甲大将董重。 “重,向凉州、并州、河内郡、汉中郡、雒阳发一道军令,凡愿意教授娃娃们读书识字者,一律加‘教授先生’之名。” “教授先生,传书授道,地位尊崇,可见官不拜。” “以教授娃娃人数而予以减免先生家中赋税,百姓十税一,教授娃娃十人且满三年以上者,二十税一;满三十人且三年以上者,三十税一;满五十人且三年以上者,五十税一;满百人且三年以上者,免税。” “免税田上限一顷田,免劳役、兵役、杂役,拥有‘见官不拜、刑不加身’特权。” 董虎又说道:“教导了几个娃娃,就有多少亩田地予以减免,各州、郡、县官吏每年要对娃娃所学进行考核,派人与叔父说,让朝廷博士、宿儒制定一个标准,蒙学教本要统一,所学考核要分等级,先生教授一年是什么程度,教授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各个层次是不同的,要有考核标准。” “朝廷愿意做就做,若是不愿意,咱们就自己做,只要在咱们的治下,先生教导了多少个合格的娃娃,咱就给先生减免多少田地税赋,男娃女娃都一样,只要是娃娃,先生教了多少,咱就减免多少田地赋税,上限定到一顷田。” 董重担忧道:“大兄,是不是稳妥些,若是……若是先生太多,教的娃娃太多,咱们可就征收不到赋税了啊!” 董虎默默点头,他知道里面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解决,但还是摆了摆手。 “无碍。” 见他如此坚持,董重也只能抱拳领命。 “诺。” …… 古代蒙学私塾较为粗放,开裆裤娃娃与白发皓首老书童在一起读书也极为正常,远不似后世有着明显的分级,而他现在却想直接进入标准分级阶段。 分级不困难,一年到头教一本书而已,按照书本上内容进行考试也就是了。 这些都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真正的问题是科举考试,是科举考试挑战了荐举制度,挑战了名门望族的话语权,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但董虎只是鼓励士子们教书,没有提出科举入仕,暂时他还没有这种心思。 翻身上马,董虎带着一干将领走在不知所措的百姓中,或许是担心董重没能重视教育的事情,还是与他开口解释道。 “别的咱就不说了,仅‘能写能算’一事,即便你们不是领兵将领,跑到任何大家族那里,你们都能混口饭吃。” “读书识字的好处很多,并不是一句话语能够说得清的,至于你的担心……咱觉得有些多虑了,普通百姓读书只是为了够用,不是个睁眼瞎即可,很少有几十岁还窝在学堂的,而且一名先生能在一个屋里教授多少学生?” “三十?五十?还是一百?” 董虎笑道:“即便全免税了,一名先生顶多也就免去百亩,凉州、并州、司隶校尉部一共也就四百来万人,娃娃又能有多少?五十万?” “呵呵……” “即便免去先生一百万亩赋税,咱也心甘情愿,而不是用一百万亩田税供养与咱捣蛋的各大家族。” 两兄弟并列走在最前,董虎说了这样的话语,董重就知道此事已经无可避免,他很清楚大兄在某些事情上极为坚持,就如今日之事。 凉并不仅人穷,董虎长这么大,他就没有见过哪个村有私塾先生的,基本上都是有钱人家的特权,即便是读书的寒门子弟,也多是没落了的家族子弟,不过是家境败落了,很少有真正寒门子弟拥有读书的机会。 董虎素来重视娃娃们的教育,包括他在内,凉并所有官吏都要担负教娃娃读书的任务,而这也是政绩考核的一部分。 董重、刘辩是不可能知道千年后事情的,更不可能知道科举制度才是真正瓦解名门望族的元凶,但不可否认,此时的天下是名门望族的天下,即便推出科举制度,几乎霸占了所有教育资源的名门望族也定然还是绝对掌控者,天下话语权依然掌握在他们手中,而这不是董虎愿意看到的局面。 许多事情都不是一拍脑袋的事情,需要更多酝酿时间,事前准备工作可以先做,先培养一定数量的寒门士子,至于现在……他是不会明着去捅“荐举制度”这个马蜂窝的,只有他觉得培养了十年、二十年的娃娃们有资格与各大家族同台竞技时,他才会考虑拿出科举考试,而在这之前,他情愿从军中抽调各级将领担任各州郡县官吏,情愿使用平庸的官吏,也不想与任何名门望族有什么瓜葛。 翻看一个普普通通老人的木箱,董虎没有想到老人最珍藏的东西竟然是一堆竹简,看到竹简的字迹的那一刻,他本能的就想让老人做个县令,或是县级官吏什么的。 老人一副典型的老农模样,也证明着老人是个寒门士子,只是老人年岁太大了,而且还是陈留县人。 年岁太大,基本上是不可能改变固有的观念,陈留县是陈留郡的政治中心,是各大家族的核心,年轻人热血些,成年的寒门士子有勇气与世家豪门针锋相对吗? 寒门士子天然势弱、不自信,在面临世家豪门时,会本能的低头臣服,这与一个亿万富翁站在一个穷光蛋面前一样,穷光蛋会本能的自卑、不自信,会本能的认为亿万富翁的话语都是对的,寒门士子同样极为容易被世家豪门影响到自己的思想。 《三国》充满了各种阴谋诡计,在用人方面就要特别谨慎,尤其是张辽、庞德等人正在四处抓捕陈留郡的百姓,而这种做法与董卓强行迁都造成的影响差不多,是用暴力手段强行将百姓与陈留郡各大家族剥离开来,陈留郡各大家族也必然极为仇恨凉州军集团,如此之下,即便内心里知道老人可以做个低级官吏,最后他还是放弃了。 看到老人用唯一的木箱珍藏自己的竹简,董虎就心血来潮想要做点什么,低级官吏做不了,那就做个教书先生好了,总比白白浪费一个寒门士子要好些。 “大兄?” 董虎皱眉想着如何全民教育的问题,刘辩的突然开口也惊醒了他。 “怎么了?” 刘辩犹豫道:“辩有些没明白,相国不仅焚烧了百姓的屋舍,还用着刀兵驱赶,这才能够让百姓前往长安三辅,可他们……没有兵卒看押,他们为什么不跑啊?” “呵呵……” 董虎不由笑了,转头看向董重。 “重,你觉得呢?” 董重看了眼刘辩,说道:“不吓唬是不可能的,没哪个人会愿意离开家乡的,可若不用兵卒看押,他们还能老老实实,肯定是因为大兄给他们的东西是值得的,至少他们自己是认为值得的。” “呵呵……” 董虎微笑点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叔父烧房子、用刀子驱赶,但却没有给予相应的补偿,雒阳百姓前往长安后,长安原有百姓耕种的田地是不可能送给雒阳百姓的,雒阳百姓跑到长安,他们需要自己开荒重新耕种,而咱们现在呢?” “百姓只需要跑到河南尹治下二十一城,他们就能白得了地里的麦子,白得了几十亩田地,换了辩弟是一无所有的人,辩弟会愿意试一试相信大兄吗?” “呵呵……” 正文 第523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在大汉朝,有自己田地的百姓还好一些,只需要供养朝廷、食邑诸侯,可若没有田地,在此基础上还要供养地主富户,而董虎给予他们的是什么? 十税一。 大汉朝的田赋发生过数次变更,但大差不差都是三十税一, 比董虎的十税一要少得多,可若算上其他的税赋、供养诸侯的食邑,以价值而论,与十税一也差不了多少,但百姓能够承受十税一的赋税,却难以承受三十税一,原因就在于大汉朝缺铜, 百姓能够承担实物十税一的赋税, 却没办法承担有铜钱参与的三十税一。 当董虎告诉陈留郡百姓“十税一”时, 就意味着他准备采用“三种”养兵制度,即在并州实行卫所制,在凉州实行府兵制,在雒阳实行募兵制。 府兵制、卫所制都是建立在兵卒的田地上,两者虽有一些差别,但内在的东西却是一样的,都必须保证供养兵卒的田地不流失,只有保证军府、卫所田地不流失,才能保证府兵、卫所兵卒的战力,可募兵不同,募兵是建立在赋税充足、军费充足情况下。 董虎的身体里有一个不一样的灵魂,他很清楚,无论采用哪一种模式,只要能够满足“强军”条件,都足以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之所以他会同时使用三种形式来养活兵马,主要还是人丁稀少、外部环境的现实原因。 并州、凉州、雒阳都是一样的人丁不足, 但三个地方的防务需求不同。 并州有个外在的鲜卑强敌,有个潜在的乌丸人敌人,除此外还要防御万里草原。凉州没了外敌,只需要稳住境内治安即可,而雒阳需要面临两三千万“敌人”的压力。 并州人丁不足,防御面又大,想要不死就需要所有人齐心合力,所以雁门关以北的百姓全部划入军户,有军屯田、自养田,田地虽然分了下去,但至今也没有真正分家,还是实行的战时经济,所有人一同耕种一同收割麦子,粮食、布匹收入府库后进行统一分配,与吃大锅饭差不多。 并州是没法子,人丁太少,防御面太大,需要常年戍边的兵卒较多,若不实行战时经济, 并州十万兵马立马就会崩塌。 凉州远比并州的情形好得多, 东南西北都已经没有外敌, 也就不需要维持较大的军队编制,可以完全让百姓自由耕种、经商、做工、放羊……一方面取消口赋、更赋,只以“三十税一”低赋养民,一方面用“五百亩”田来维持境内常备兵,最大限度减少百姓的负担,同时又维持一定数量的常备兵。 雒阳与并州的外部环境差不多,都要面对一个强大的外敌,相比鲜卑人、乌丸人,关中诸侯更为强大,偏偏他还没法子照搬雁门郡的做法,原因就在于他需要与名门望族争夺民心。 仅以百姓私人财产而论,雁门郡的百姓与无数家族下的佃户、奴仆没有太大的区别,雁门郡的百姓同样没有多少私人财产,所有的产出都被董虎拿去供养兵卒了,这与各大家族通过高佃租拿走佃户的所有产出没有什么区别。 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却一无所有,百姓凭什么要支持你? 民心即利心,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 老百姓又不是傻蛋,兜里有钱没钱能不知道吗?所以董虎就不能在雒阳做雁门郡那样的事情,他只有让冀州、兖州、豫州……等地的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中原百姓才会往他兜里跑,可现实就是,中原任何一个州都有几百万人丁,随意一个州都比董卓、董虎叔侄控制的人丁都多。 袁绍,曹操,刘备,孙权,他们哪一个没有动用过几十上百万军队干仗的?面对如此压力,雒阳至少要保持十万兵马的常备兵,只有如此之多兵马才能自保。 十万兵马,若依照三十税一,需要多少百姓才能养活? 董虎在荥阳时就一再考虑这个问题,最后还是觉得雒阳与凉州雁门郡、并州有着很大的区别,无论是暂时的“大锅饭”也好,还是较低的“三十税一”也罢,这些都不怎么合适,只有增加一些赋税,达到“十税一”程度才成,即便如此,军中将士也需要自己屯田耕种来弥补钱粮的不足。 雁门郡是无税区,凉州是低税区,而雒阳则是“十税一”高税区,有层次感,百姓若是觉得在雒阳的生存压力较大,就会如流水一般自高处向低处流动,不需要用武力驱赶,百姓就会在利益驱使下自己充实边境。 当然了,他相信,“十税一”就算是高赋税,在他取消了口赋、更赋这样的杂七杂八税赋外,“十税一”也绝对比中原各州郡的“三十税一”低了太多。 不管多么的低赋税,此时也需要强行抓些百姓,最起码要将雒阳田里的麦子收获了不是? 在张辽、庞德跑去陈留郡抓人时,他就特意嘱咐了“十税一、分田、借粮”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路上一再有百姓跪着高喊“大王”屁事。初时他没有在意老人嘴里的“大王”话语,只以为老人认识他,知道他是河湟羌王、虎娃大王,可当第二波、第三波……俘虏百姓跪在地上,高喊着“大王”时…… “哼!” “凉并羌蛮都是些没见识的混蛋,叫咱虎娃大王也就罢了,咱大汉朝又无异姓王,百姓张口闭口大王的,岂不是告诉他人咱就是个小反贼?见到文远那小子,咱一定狠狠敲他脑袋!” “太浑了!” 董虎气哼哼跑到开封,当着众将的面狠狠说了董卓常说话语,董重有些无语,心下却不怎么在意。 “大兄说的是,可大兄也知文远所领的右骑营都是哪些人,他们本来就是凉州羌人,开口大王也并无过错的。” “你还说?” 董虎瞪眼,董重、孙牛、胡三等人全一副无所谓模样。见他们一个个无所谓模样,他能不知道他们心下所想吗?可张辽、庞德已经将“大王”流传出去了,就算生气也是白生气。 “唉……” “一个个的,就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董虎狠狠指了董重一下,又拿起一封探报…… “袁绍那小子跑了过来……” “重,你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董重无所谓道:“哪个敢跑过来,咱们就打他,打的他不敢再招惹咱们为止!” “咱黑牛愿为先锋!” “胡三也愿意!” 胡三又落了孙牛一步,董虎却一脸无语看向董重带头的一干将领,又转而看向老实待在一旁的刘辩。 “辩弟以为当如何?” 刘辩有些紧张看向董重等人…… “往哪看呢?” “他们还能吃了你咋的?” 董虎瞪眼,刘辩忙抱拳。 “大兄怎么说就怎么做。” “……” 众人一阵无语,董虎反而微笑摆了摆手,刘辩忙又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重,立即传令文远、令明等人,让他们立即回返开封。” “啊?” “啊什么啊?” 董虎一瞪眼,董重忙抱拳。 “诺!” 董虎神色郑重了些,起身站起,一一看向诸多兄弟。 “有些战争,即便胜了也是败了。” “为什么?” “因为根基不稳,或者说咱们在中原就没有根基!” 董虎一脸的郑重。 “无论承认与否,今日已是天下人心丧乱之时,咱们有击败十余万贼人的精兵强将,但咱们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至少当下是如此,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咱们都是他人看不起的凉州乞儿,士人嘴里的临洮董家子!” “天下十三州,一百零三郡、除了咱们真正控制住的凉州、并州外,余者州郡不会有任何人听咱们的,即便干掉了正在造反的混蛋们,即便把韩馥、刘岱、孔伷、张邈、张超、袁绍、袁术、桥瑁、鲍信、袁遗、孔融、曹操、公孙瓒、孙坚、朱儁等人全都剥皮抽筋,即便把二十万贼军全部坑杀殆尽,余者各州郡也不会听咱们的,不会承认叔父相国身份,但他们会向朝廷低头!” “会与当年的韩遂老小子一样!” “会成为起起复复造反的凉州羌人!” “他们不会真正认可叔父,不会真正认可我凉州军,但却向朝廷低头,是真心的低头吗?” “不是!” “他们会与韩遂老小子一样,会等待,等待着下一次造反机会。” 看着一个个挺胸凸肚的兄弟……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真正低头,是天下百姓认可了咱们的时候。” “如何做才会让百姓认可咱们,认可由咱们来治理天下,而不是那些家伙们?” 董虎指向门外。 “无他。”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做到了这些,诸位就有资格治理天下,诸位就是百姓眼中的千古名臣!” 厅堂内瞬间充斥着粗重喘息…… “诸位都是我凉州大将,对我凉州的事情最是了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韩遂、边章、李文侯、王国、马腾等人造反,今日活命的还有几人?” “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是朝廷斩杀的吗?边章、王国是朝廷杀死的吗?” “不是!” “凉州贼子数月间聚起十万贼人,结果又如何?黑牛只是轻轻一碰,十万贼人瞬间崩塌,全他娘地成了咱们的俘虏。” 听到主公夸奖,孙牛陡然挺直身子,见他如此,董虎也不有笑了。 “呵呵……” 正文 第524章 “御驾亲征”怎么办? 说一千道一万,打铁还需要自身硬,自己在中原就没有根基,若不知道董卓会强行迁都,董虎或许连进入雒阳都不会,也只有雒阳成了一片空白,他才有建立自己根基的机会。 雒阳百姓不西迁, 无论是董卓,还是董虎,他们都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根基,只有空白了,再抓些百姓在雒阳各地耕种,才能逐渐培养出亲近自己的百姓,若不迁都,雒阳百姓就只会与叔侄两人对立,时时刻刻都要面临背后捅刀子、背叛危险, 至于让叔侄两人相信朝廷,相信大臣……那与伸着脖子让他们砍没有区别。 或许一干将领见他带着刘辩、三千重甲骑亲自前来了开封,一个个的就摩拳擦掌想要干一票大的,事实上他只是担心抓住的百姓逃了干净,普通百姓是分辨不出各方战力强弱的,当袁绍统领十万大军杀来时,自觉靠山来了时,原本还老老实实的俘虏就可能趁机暴动而逃了个干净,正因担心,董虎这才带着刘辩前来开封,而不是真的想要与袁绍、曹操干仗,除非各路诸侯想要战争。 简简单单表明了态度后,自带“安抚人心光环”的刘辩再次担当大任,成为安民使,不需要兵卒看押的百姓可以留在虎牢关以东十县,需要看押的俘虏则必须送往雒阳八关内看押,是一群需要狠狠调教的百姓, 至于更为骄傲的富户、家族,则送往凉并边地。 一万骑在陈留郡抓人,一通吓唬后,自己从草堆里钻出来的百姓,大多都是老实人。吓唬不出来的,即便有不少穷人因为害怕、恐惧而躲起来,心下也多多少少有些侥幸心理,这样的人即便是寒门子弟,董虎也不准备从他们当中培养官吏、将领。而送往边地戍边的富户、家族则是特殊户籍,无论有怎样的才能,五代之内都不允许经商入仕,最多做个教书先生、农夫、牧民…… 天下大乱后,稳定才是一切。 俘虏户籍分三等,不需要看押就老老实实的是第一等,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不受任何限制;第二等是被押送进入雒阳八关内的百姓,一代之内不得入仕为将;第三等就是充边的人,五代之内不得经商入仕。 刘辩想要劝解,脑袋被董虎拍了一下后,半大小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至于将领们……他们更愿意如此,这意味着八关之内的官吏, 包括里长、村长都是军中兄弟,军中伤残兄弟也能得了一个好的去处。 该干嘛干嘛,董虎根本不理会五十里外的十万大军,可这却让急切救援陈留县的各路诸侯们摸不着头脑了,一连商议了两日也没商议个所以然来。 探子再次飞奔进入太守府,再一次报告开封县的情形,所有人都有种怪异、不真实感…… 袁绍扫视了一圈,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曹操身上。 “那董虎带着……” “他怎么这么奸诈可恶!” 袁绍刚张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刘辩了。 天子? 天子都跑到了脸前,而且还不务正业的成了董虎的从事、安民总管。 解渎亭侯? 若刘辩成了解渎亭侯,可不就承认董卓废帝合法了?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实实在在的反贼? 袁绍开口却不知如何称呼刘辩,厅堂内坐了满满,全与他一般头疼无比。 见一屋子人不开口,许攸突然说道:“先帝被废,当今天子又年弱无法治理天下,许某以为……” “许攸!” 许攸话语尚未说完,刘胜猛然站起。 “许攸!你是不是又要改立合肥侯为天子?” 刘胜一脸恼怒,又猛然看向兖州牧刘岱。 “刘岱,你是不是也要废立天子?” 刘岱登时恼了,指着刘胜大怒。 “老夫何时说要废立天子——” “哼!” 刘胜冷哼一甩衣袖。 “诸位若要做王芬之事,那是你们的事情,刘某这就回清河!” 话语说罢,刘胜就要离去…… “刘兄且慢!” 曹操猛然上前拉着冷脸的刘胜。 “我等会盟是为了剿灭乱国董贼……” 刘胜一摆手打断曹操话语,又指向开封方向。 “会盟剿贼是不假,可陛下就在开封,若陛下当着十万将士的面,说我等是作乱贼子,又当如何?” 曹操顿感一阵头疼,他是经历过万年公主代天行走事情的,更是清楚董虎是如何剥夺了皇甫嵩、朱儁、董卓兵权的,可现在……怎么办? “哼!” 刘胜一屁股坐下,说道:“之前刘某不知道虎娃如何击败我军,但现在刘某知道了,若……若史侯出现在十余万将士面前,别说动手了,我等可否保住性命?” 张邈也不知如何称呼刘辩,只能比照刘胜话语,皱眉道:“史侯被董贼兵马裹挟,将士们又岂会相信贼人话语?” 刘胜气急道:“裹挟?张太守没有亲身经历过万年公主的事情,也当听说过颍川之事吧?” “公主做过总管、大长使,今日史侯同样是总管,是安民总管!可有什么区别?” “天下人皆知虎娃与公主、史侯亲近,就算如张太守所言,史侯实则被虎娃胁迫缘故,可若史侯当着十万将士的面,就是说咱们都是作乱反贼,将士们就一定相信是假的?” 说着,刘胜又转而看向曹操。 “刘某原本还奇怪呢,虎娃俘获的兵卒时间太短,怎么能这么短时间里就放了出来,难道虎娃就不怕上万俘虏全都反了?不怕俘虏全都逃入孟德手中?” “可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有史侯看押,十万俘虏又如何?又如何不能三五日让人臣服?” 曹操连连张嘴,最后又一脸苦涩,正如刘胜所说,就算董虎善于收服俘虏,羌人俘虏、黄巾军俘虏都是在很短时间内收服的,可那也是有原因的不是? 收服羌人俘虏时,是在脸上烙了字的,当日的大汉朝可不是现在的情形,一旦被烙了字,羌人就算想反都没了机会,一旦第二次被抓住,那就是掉脑袋的命,而烙字就是做了记号。 无论羌人俘虏,还是黄巾军俘虏,他们都没有任何退路,没有人再信任他们,只要让他们认识到这个事实后,想要收服并不困难,可当下的俘虏就不同了,开封距离陈留县这么近,一些俘虏还越过了边界,曹操自然知道俘虏脑门上有无烙印。 脑门上没有烙印,仅做一个月的俘虏,不仅没有反叛,甚至连逃跑都没有发生,这是让人很费解的事情,鲍信、卫兹的兵马且不论,难道曹操自己招募的家乡兵也不跑吗? 直至刘辩出现在开封,他人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董卓擅自废立,焚烧帝都,撅人坟茔,抢掠富户,残暴杀戮百姓……这些事情总是真的吧?” “此等恶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史侯不以宗庙社稷为重,反而认贼为父,与虎豹豺狼同行……又怎能承继宗庙大统?” 许攸再次开口,刘胜刚要再次不悦对怼,桥瑁突然站起。 “老夫赞同,史侯君仪失度,已经不在适合继承大统。” 刘岱、孔融与张邈、张超兄弟对视一眼,也起身站起。 “孔某赞同。” “老夫同意。” “刘某同意。” “同意。” …… 看着他人点头赞同,刘胜反而沉默了下来…… “刘晟,各路诸侯都同意了,难道你不赞同吗?” 袁绍阴冷着脸,刘胜心脏一阵狂跳,面上却竭力表现出镇定自若。 “董贼入京之时,便是以史侯‘年少无威’为由废帝,我等若以此等话语广传天下,他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混账!董卓贼子又岂能与我等相提并论?”刘岱大怒训斥。 一听到刘岱的话语,刘胜鼻孔就是一阵粗气直冒,猛然站起,指着刘岱大怒。 “姓刘的,东莱刘姓想怎么样,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清河刘姓无关——” 刘胜早就不愿意待在陈留郡,越待在这里,心下越是不安,趁着大怒起身就走…… 厅堂内气氛压抑,此时哪里还有人在乎刘胜的事情,甚至连商议攻打董虎也无足轻重了,仅一个刘辩就够人头疼得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孟德,今日又当如何?” 袁绍突然开口,曹操只是冷脸看了一眼。 “那董虎显然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我等会盟之由便是董贼废立,无论我等如何认为史侯难以继承大统,史侯若亲领大军前来,军中必难以适从,我等又如何可以取胜?” “操以为,当下当以稳住军心为重。” …… “啪!” “可恶!” 袁绍烦躁大怒,当日万年公主代天行走时,刘胜是董部义从监军长使,在董虎一举剥夺了三大中郎将的兵权后,他与曹操就亲自跑去了颍川,自是比其他人知道“刘辩”的威胁程度。 一群人头疼不已,他们不是没有听说何氏、刘辩母子离开永安宫的事情,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相信刘辩真的出现在两军阵前。 刚刚张邈也说了“裹挟”两字,两军阵前,若真是“裹挟”情形,他们反而可以应对了,无论刘辩如何开口都能用“裹挟”话语应对,可若不是裹挟呢?若是“御驾亲征”呢? 曹操扫视了一圈,苦笑道:“当今之世,若论奸诈,当以那虎娃为首。操别的不担心,就怕他真的让史侯亲领兵马,以史侯来攻打我等。” 袁绍张了张嘴,心下郁闷万分,就在这时,儿子袁谭急匆匆奔入。 “父亲,刘晟要带着兵马离开……” “什么——” 袁绍、曹操等人全都轰然站起。 “颜良!” “立即把那混蛋给老子抓起来——” 袁绍自己都没开口回返酸枣呢,刘胜就要带着人跑路,二话不说就要让颜良把他抓起来,曹操、张邈、刘岱等人全黑着脸,大敌当前,十余万兵马跑了过来,甚至连颍川郡都派了两万兵马,这还没开打呢,人就跑了,日后还如何打仗? 袁绍恼怒,他人也不开口求情什么的。 正文 第525章 亡国与亡天下者 “陛下……我陈家冤啊……老夫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拉下去!” 陈纪冷脸摆手,虽然狼狈不堪老人哭嚎、哀求,小长使大人还是毫不犹豫签下“发配五原郡”字样。 “下一个。” 陈纪冷脸开口,不一会就又有十余人被拖入厅堂。 “姓名,籍贯,祖上可有出仕任职?” 冷厉话语说出,厅堂上跪着的十余人却颤抖的无法说出话语。 “若不开口, 你们就会被发配边军为奴。” “董贼……” “发配燕然山为奴。” 陈纪头也不抬,只是摆了摆手,纸张上刷刷写下几个字,对于发配为奴的,也没有必要太过询问。 兵卒上前锁拿,十余人顿时哭声震天, 更是有数人挣扎大骂,陈纪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再次拿出一张空白文书。 “下一个。” …… 富户家族不反抗还好, 还能被划拉进送入雒阳八关之内,可一旦反抗了,尤其是武装对抗,基本上都要被发配凉并戍边。 戍边与戍边也不同,老老实实配合的,可以与边地百姓一样耕种放羊,可若咒骂董虎,就会被砍掉拇指,在脑门烙下“董”字,自此就是牧场中的奴隶。 或许是刘辩看着无数人哭嚎于心不忍,就带着跟班唐昭寻到了董虎,犹犹豫豫说着自己看到的凄惨情景,但董虎好像并不是太过在意。 “慈不掌兵,义不守财。” 董虎指了指一旁弓着身子的男人。 “他叫张义,原本是临洮曲侯,现在是老刘……刘胜的上将军。” 刘辩知道“曲侯”是什么职位,初时还没怎么在意, 一旁的唐昭却惊呼出口。 “刘晟?是清河郡王刘晟吗?” 唐昭惊呼, 刘辩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而董虎只是抬眼看了唐昭一眼。 “慈不掌兵,说的是将领往往直面生死,不仅要见惯生死别离,还要选择牺牲掉哪些兵卒,甚至……必要时,牺牲自己。” 董虎说道:“文远孤军进入陈留郡,本身就要面临诸多危险,抓捕百姓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充实河南尹二十一城人丁,是为了收割雒阳地里的麦子,是为了给将士们提供充足的粮食辎重。” “抓百姓看似残暴……确实,在抓捕过程中死了些人,可若稍微将目光放长远一些,就应该能看到,死了的人本就是注定要死了的人,抓捕他们,反而是在挽救他们的性命。” 说着, 董虎看向甚是恭敬的张义。 “张义, 你是我凉州人, 应该知道凉州十余万反贼的情况。” “昨日凉州十余万反贼,大小头领无数;今日作乱的各路诸侯又岂是心齐之人?” “昨日韩遂杀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杀边章、王国;今日各路作乱诸侯,十年后又有几人可活?” 张义身子更加卑恭,董虎转而看向刘辩。 “昨日凉州各路反贼,今日关东各路诸侯,本质上并无不同,以小见大,以史为鉴,你我无须亲眼所见,仅需看一看此时的凉州,就当知道日后的中原。” “棋局上有一句话语,叫……金角银边草肚皮。” “棋盘线条纵横若天下各州郡,中原实乃四战之地,无论哪一方开战,中原必先遭战火,所以呢,咱们今日看似用鞭子将百姓抓了,实则让他们远离了战火,是救了他们一命。” 董虎叹气一声,指了指身边椅凳,刘辩很老实的跑到边上坐下。 “文远孤军深入,本可以暴烈直接抓人,然却给了每个村寨两刻钟选择时间,两刻钟虽短暂,对于速度取胜的骑兵却极为危险。” “为什么文远要如此冒险拖延?” …… “先是喊话,自己老老实实走出来的,不仅自家的钱粮可以保存,咱还给他们分田,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的孩子们读书……” “当然了,你所说的那些凄惨的人,大多都是富户,有些还是朝廷功臣之后,他们家田地较多,自然是不会愿意离开,为了保住田产,甚至会拿刀子与咱们拼命。” “但大兄也是说了,此时的天下已与造反的凉州没有太大区别,中原混战无法避免,而一旦打仗,钱粮就是必须品,有资格躲入城内的都是些顶级家族,文远没有攻打城池,自然是抓不到陈留郡名望大族的,能抓住的都是稍小些的富户。” “天下一旦大乱,如大兄这般军阀,一旦军阀入主陈留郡,为了最短时间内站住脚,军阀就要获得陈留郡本土大族的支持,自然不会轻易对名望大族动手,可城外村寨的土财主呢?” “呵呵……” “一者军队需要钱粮辎重,二者城外的小家族影响力较小,不值得拉拢,所以他们是最先被军阀吞噬的人,会死的渣都不剩。” “大兄可以给他们一个选择,只要在两刻钟内老老实实走出来,他们就能够保住钱粮、家人,而袁绍、袁术、韩馥、王匡、曹操他们却不会,他们不会给城外富户选择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除了清河郡王刘胜外,那些诸侯们都不是本地人,你们现在看到的十万、二十万兵马,不是那些诸侯们自己掏出的钱粮,就算他们能够从家中拿出钱财,他们的家族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支持他们的各大家族也支撑不了太久,至于用正常的赋税养兵……那更是扯淡,朝廷十三州都养活不了十万兵马,他们一州之地能养活?” 董虎继续说道:“战争是个无底洞,要花费无数钱粮,仅凭一家一户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背后必须要有庞大数量的百姓支持,而那些诸侯们没有庞大的百姓直接供养,他们与大兄一样,看似有着诸多威望,实则没有丁点根基。” “辩弟若是不信,咱不需要与他们开战,咱就与他们这么耗着,一两年后,他们一准哭着喊着投降,十余万兵马硬耗也把他们耗死了!” 众人心下一惊,董虎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大兄能给陈留百姓选择的机会,那是因为大兄背后有凉并两百万百姓的支持,有并州数百万石粮食,有千万头牛羊,有河南尹治下二十一城百万人种下的麦子,有这些资本做底,大兄即便不要他人一文钱、一粒粮,数万兄弟也不会出现挨冻受饿情形。” “反观各路诸侯呢?除了老刘情况好一些,老刘是清河郡王,在清河国是有家业的,当年咱送给他五万黄巾军俘虏,而这就是五万户佃户,他自身情况要比其他人好的多,其他人却不行,各大家族不可能给予他们长时间的支持,他们只能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怎么解决?穷人手里没有钱粮,名望大家族不能轻易触动,剩下的也只有弄死了那些城外富户,抢他们的钱粮、田地、佃户,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养得活手中兵马。” “所以,送去凉并戍边的那些人,本就是该死之人,今日虽鞭打他们,将他们扔并州边地,那也是他们自己选的结果,再说了,凉并虽然寒冷一些,日子却不见的有多苦,塞上江南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看着坐立不安的刘辩,董虎只是笑了笑。 “并州以北有万里草原,凉州之西是万里西域。” “上至商周,下至秦汉,中原始终都有草原胡族侵扰之忧,故而方有燕赵、秦汉修建长城以挡,且不言前朝之事,仅以我朝为例,我朝与匈奴人的战争延续了三四百年之久,匈奴西迁后,鲜卑人又在草原崛起。” “亡国者,改姓易号。” “亡天下者,仁义充塞,率兽食人。” …… “秦亡六国,虽秦法严厉,然却车同轨书同文,却统一了度量衡。” “修河渠以富地方,修长城以挡外敌,虽律法严厉,并非无有礼教以治天下。” “秦亡汉代之,我朝亦是以儒孝治天下,大兄相信,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们,无论谁取汉而代之,依然以儒教礼法治理天下。” “何故?” 董虎伸手指向西方。 “因为秦始皇一统天下,因为秦始皇做到了车同轨书同文,因为秦始皇统一了度量衡,因为秦始皇教会了咱们什么是‘天下’两字!” “秦始皇乃古今第一帝,他让咱们知道什么是天下,让七国之人无分你我,共同生存在中原天空之下,虽然咱是凉州之人,虽然你是雒阳人,虽然他人是幽州人、交州人、岭南人……但咱们都是中原天下之人,读的书是一样的诸子百书,书写的是一样的文字,虽然样貌可能不大一样,自幼受到的教育却并无不同。” “所以,即便大汉王朝被人取而代之,也是亡国者,而非亡天下者。” 董虎拍了下刘辩肩膀,叹气道:“草原人与中原人不同,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传统、文化,仅以匈奴、鲜卑、乌丸人、高句丽、夫余人的习俗就知道,他们与咱们是不同的,一旦他们获得了天下,你我就只是他们的奴隶、牛羊。” “他们是亡天下者。” “中原的真正生死大敌不是正在造反的那些家伙们,而是北方胡蛮……” 董虎一阵沉默…… “谋士五境,谋己,谋人,谋兵,谋国,谋天下。” “谋天下,谋万世。” “秦始王一统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修长城,此为谋天下,因为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修建长城必然影响万世子孙后代,秦虽二世而亡,却恩泽万世子孙。” “草原胡蛮是中原之大敌,因何?因为他们是亡天下者!” “何为亡天下者?仁义充塞,率兽食人。” “如何彻底干掉亡天下者?” “边地汉民增多以防,行秦始皇之谋以教化。” “车同轨书同文,羌胡读写圣人之文,行仁义礼法之道,让万里草原、万里西域成为天下一部分。” 董虎笑道:“张辽跑去陈留郡抢人,并非没有给予他人选择的机会,他们非要与咱捣蛋,那也怪不得咱用鞭子抽打,让他们前往并州,一者增加些汉民百姓,二者也是救他们一命,省的几年后被一波波诸侯们杀了干净,三者他们大多都是富户,都是读过书的,可以教授羌胡娃娃圣人礼法,逐渐将羌胡变成天下的一部分,不再成为亡天下者。” “至于咱不允许他们五代之内经商入仕,那是因为他们与咱捣蛋,甭管是不是真的贤良什么的,他们既然敢与咱捣蛋、动手,咱就不能轻饶了他们!” “大兄我可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好言好劝不听,咱就敢用鞭子抽!” 说着,董虎又一手指向张义。 “张义,你这次跑过来,是不是也想寻咱的麻烦?” 正文 第526章 太有意思了 普通百姓手中是没有多少铜钱的,董虎在临洮偏远地方整了一间羊杂汤铺子,想要赚取百姓钱财是不可能的,能赚取的也只有兵卒们的钱财。 临洮羊杂汤铺子的生意全靠一些兵卒照顾,董虎与刘胜、张义自然熟络,在临洮时也每每以“张哥、老刘”相称,可现在不成了, 两人的身份发生了颠倒,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双方还站在了“对立”面上,刘胜、张义是跑过来要打自己的一方。 张义不敢轻视董虎,无论是在临洮时还是现在,他都不敢轻视敢揍董璜的虎娃, 更何况现在还是有求于人?听了董虎的威胁话语,身子忙弓低了些。 “小人怎敢寻将军的麻烦,实在是……是王爷和小人着实没有法子,若不前往酸枣,小人可就家破人亡了……” 董虎知道张义没有看着的这么不堪,作为大汉朝的正儿八经曲侯,统领两百人的曲侯虽看着不起眼,含金量却不比“河北四庭柱”差了,只是他人不怎么重视,缺少了个像样的平台而已。 起身来到张义面前,又顺势坐到一旁,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张义不敢拒绝,只敢坐了半个屁股。 “咱与老刘,与你张义都算是家乡人,按理说,你来了,咱肯定摆酒设宴的,肯定是要喊一句‘张哥’的, 亲不亲家乡人嘛!” “可你们跟着袁绍那帮家伙们要造反,那就不是咱能容忍得了……” “小人不敢……” “坐!” 董虎一瞪眼,又指向座椅,张义只得再次忐忑不安坐下。 “叔父去岁八月底进入的雒阳,九月初就成了太尉,之后又成了相国……那个时候咱还在冀县、美阳、长安。” “咱也不瞒你,原本咱是想与叔父说一说的,想让老刘做冀州牧的……” 张义猛然站起,一脸的震惊,但见他话语顿住,忙又老实坐下。不仅是张义,跑到另一边坐着的刘辩、唐昭也一样吃惊不已。 “冀州有不少刘姓宗室,都在冀州繁衍了三四百年,就算名声差一些,也还有些狗腿子、恶奴不是?老刘又是宗室皇亲,只要刘姓子孙支持,做个安稳一方的冀州牧还是没问题。” “只是很可惜,等咱来到雒阳后,叔父已被人蛊惑, 已让那韩馥做了州牧。” 董虎叹气道:“咱是临洮人,手下大将也多是临洮人, 老刘原本是临洮校尉, 你呢是临洮曲侯,咱们都算是乡里乡亲的,原本咱想着……叔父做了相国,好处给谁不是给?给一些外人,那还不如给你们呢,至少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临洮人,可咱万万没有想到啊——” “你们竟然还敢造反!” “小人……” “啪!” 董虎一巴掌拍在张义肩膀上。 “别狡辩!” “别的咱就不说了,你们带着的两万兵马是咱交给你们的黄巾军吧?” 董虎一瞪眼,他根本不用去看,也知道刘胜带领的两万兵马是哪些人。 “你们手中的兵卒本是豫州黄巾军,黑山军是不是黄巾军?韩馥那老小子若敢揍你们,你们就不能与黑山军联手?实在不行,让人去寻大山叔也成啊!” “与咱捣蛋……” “咱若想把你们全砍了,咱有的是法子,太行八陉,咱可以从轵关陉、太行陉、白陉、滏口陉、井径分别杀入冀州、河内,黑山军张燕若喜欢,冀州各郡太守任他选,咱带着二十万兵马自并州杀入,咱把你们全砍了!” “那刘岱敢与咱捣蛋……青、兖难道就没有了黄巾军?信不信咱把整个青、兖全都打烂?” “刘虞敢派公孙瓒与咱捣蛋……他是不是忘了当年大公子只身救得谁?是哪个乌丸部大人前往辽东管子城调解的?是不是忘了咱还是代郡乌丸部大人——” “哼!” 听了这样的话语,他人哪里还能坐的住? “说吧,老刘想如何?他袁绍又想如何?是不是想与咱摆开了架势干一场?” 张义身子颤抖,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雒阳,哪里会想并州的事情,听了充满杀意的话语,张义“扑通”跪在地上,正待哭诉不敢什么的,却被董虎毫不犹豫踹在身上,这才老老实实说了各路诸侯要废帝,要重新立一个皇帝…… “真不是王爷想要造反,是……是他们扣住了王爷,两万兄弟全被他们看押了起来,若……若王爷不赞同……” “真不是小人愿意啊……” …… “刘虞……”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董虎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刘辩,只是起身拍了下他肩膀,转身走向敞开的房门…… “在永安宫,在河东,咱就与你说了,他们心中哪里有大汉朝,又何曾在乎过天下黎民百姓?” “呵呵……” 董虎转头看向张义。 “回去告诉袁绍、曹操,他们杀不杀老刘,那是他们的事情,与咱没有关系,都他娘地的造反了,咱会被一个反贼要挟?” “笑话!” “回去告诉袁绍、曹操,就说咱现在很忙,没工夫搭理他们,过些日,咱请他们饮酒。” 张义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声叹息,只得低身抱拳。 “诺。” …… 董虎没有想到袁绍竟要杀刘胜,酸枣联盟仅建起数月,刘胜再如何不堪也是一方诸侯,一旦杀了他,其他人又当如何作想? 看着好像不可能,细想后又觉得理所当然,刘姓子孙繁衍了三四百年,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可《三国》刘姓诸侯也就这么几个人,还是刘宏、董卓在位时整出来的,诸如刘宏活着时候弄出的益州牧刘焉、幽州牧刘虞,诸如董卓成为相国时弄出的兖州牧刘岱、荆州牧刘表,除了这四人外,还有白手起家的刘备,但刘备的崛起是建立在刘表、刘焉的尸体上。 除了这五位刘姓诸侯,还有准诸侯扬州刺史刘繇,之后就没有谁了,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天下刘姓封国的不在少数,虽然因“推恩令”的缘故让刘姓子孙即便有封国,也因子孙成为封国内县侯、乡侯、亭侯而掌控力下降,但再如何,也还是同宗同姓,族谱上都是同一支的刘姓子孙不是?就算上面有等若于太守的国相压着,可封国刘姓子孙才是真正地头蛇不是?怎么就不能联合起来? 大汉朝的封国不少,要人有人,要财有财,实力不比任何一个世家大族差了半分,天下大乱后,怎么就不能崛起成为一地诸侯呢? 董虎思虑良久,唯一能说服他的理由就是……各方诸侯在崛起的第一时间里,率先成为鸡的那个就是刘姓子孙。 刘姓宗室与世家豪门是竞争关系,天下土地就这么多,世家豪门是凭借着能力一步步崛起的,刘姓封国诸侯是凭借着血缘关系,皇帝生一个男娃就算是一个封国,土地若是都被刘姓宗室瓜分干净了,世家豪门又从哪里扒拉土地呢?双方自然明争暗斗,袁绍、曹操这样的诸侯若对刘姓宗室动手,各大家族不仅不会阻止,估计还会落井下石。 当然了,有些人或许会拿几个刘姓诸侯做例子,可刘姓宗室子嗣有多少?三四百年的大汉朝,生养一二十万子嗣总是有吧?几个人与无以计数的封国刘姓子孙有可比性? 董卓不是雒阳人,他没有足够供养兵卒的百姓,没有供养兵卒的钱粮,怎么办?除了抢外,他可有其他法子? 韩馥不是冀州人,袁绍不是渤海人,曹操不是兖州人,王匡不是河内人……这些诸侯都不是本地大族,他们没有可以供养兵卒的百姓,同样得不到充足的钱粮供养兵卒,百姓都依附在无数大大小小家族身上,各路诸侯若想供养兵卒,也只有学董卓那样抢,想要凭借正常的税收供养数万兵卒,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初入当地,根基不稳时,即便抢也需要思量清楚,一上来就抢世家豪门的钱财,一旦激怒了各大家族,不死在当地就不错了,话又说回来,如何才不能激起世家豪门的怒火? 刘姓宗室,一些无关紧要小家族。 刘姓宗室封侯者无数,他们积攒了无数年的财富、田地,弄他们不仅不会激起世家豪门的怒火,而且还能得到大量财富、田地、百姓,可以迅速站住脚跟,极短时间内稳固根基。 究竟是不是这个理由,董虎不敢十分肯定,但当张义跑过来,说袁绍、张邈、曹操等人控制住了刘胜后,他就觉得,十之八九是各路诸侯崛起时,最先对刘姓子孙动了手。 对刘姓子孙动手没必要做的正大光明,以兵充匪、纵兵为匪、弄几个酷吏严刑拷打……法子多的是,曹操都弄了个摸金校尉扒人家坟茔,还有啥事儿不敢做的? 阴暗的事情不能放在太阳下暴晒,再加上《三国》战乱酷烈,五千万人口,残存的不足千万,是非曲直谁又能说得清? 当年董虎、刘胜带着过万兵马前往中原平定黄巾乱时,董虎内心里是想维护没落的大汉帝国,他对刘宏没有一丁点期望,能让他有所期望的是史子眇养大的刘辩。 大汉朝的政治规矩中就允许权臣的出现,刘辩没有能力治理天下,朝廷就需要有一个镇国权臣,关东诸侯造反算不得什么,谁造反打谁就是了。 正基于这种考量,他才给了刘胜五万黄巾军俘虏,提前给袁绍挖坑,只是后来情况发生了改变,即便有了些改变,他也期望刘胜能够阻止袁绍迅速壮大,只是他没想到刘胜成了个废子,屁用没顶上。 既然没用了,董虎也不会在他身上花费太大的力气,至于与张义当面说了那些话语,其实就是要警告袁绍,他董虎有打烂冀州、幽州、河内的实力。 正文 第527章 刘胜的煽情表演 董虎没有猖狂的说大话,若是冀州封死了并州通往河北的各处“陉道”路口,他或许一时间奈何不得韩馥、袁绍,毕竟山中道路难行,很容易发生相互拼人命的消耗战,冀州人丁十倍于并州,并州没法子进行这种消耗。 大股骑兵杀入冀州平原, 一名骑兵追着一个村子百姓乱跑也不稀奇,可若在狭窄路口,骑兵再如何精锐也没法子迂回奔袭,只能拿着刀子与人正面对戳,可一个人能与十个人对戳吗? 并州兵卒只要安全通过了狭窄谷道,大股骑军只要钻入了冀州, 自然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可若冀州堵住了各个山谷要道,董虎就没了法子,关键是并州与冀州之间的通道被十万黑山军占据着,董虎是掌握进攻冀州主动权的。 心里有底,自然不会担心酸枣联军的事情,至于刘胜…… 成了废子,也没了用处。 刘胜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董虎心里的废子、弃子,此时的他与囚徒没有什么区别,看着面无表情显得镇静,心下却恐慌无比,更是一再后悔前来酸枣…… “大公子。” “打开房门。” “诺。” …… 门外响起一阵声音,刘胜陡然睁开双眼又忙闭上,盘膝坐在草团上一动不动,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落锁声,房门吱呀声…… “张义回来了,带回董虎一句话语,说刘将军只是一反贼!” …… “呵呵……” 刘胜笑了,睁眼看着冷面披甲青年,知道他是袁绍的长子袁谭, 知道他被袁绍喜爱…… “袁公子是军中刚猛大将,不会也想在杀人之前,再肆意羞辱一番吧?” 袁谭皱了下眉头,一手按着刀剑,一手撩袍坐在刘胜面前,冷峻面孔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不是父亲愿意,而是将军的所作所为无法让各路诸侯信任。” “呵呵……” 刘胜笑了。 “刘某在临洮做了将近十年的校尉,每日每夜都想着离开那个偏僻的小地方,可真的离开了,咱突然发现……心下是如此的恐慌、不踏实。” “朝廷招降了那些造反的羌人,咱成了护羌校尉夏育名下一从事……咱知道!在朝廷招降韩遂、边章的时候,咱的命就算是完了,在临洮多年,自是清楚羌人的性子,知道韩遂一旦再次造反,咱一定会死在凉州。” “世事无常啊……” “咱没想过黄巾军会造反,没想过李胖子会把临洮百姓逼反,更没想过咱会与虎娃一同进入中原平乱……” 刘胜无声叹息。 “原以为, 咱成了清河郡王,心下总应该安定了吧?” “董卓闹腾!” “虎娃闹腾!” “咱想不明白, 他们姓董,咱是光武帝的子孙,可为什么他人总是将咱与他们放在一起?” “整日提心吊胆啊……” 刘胜抬头看向皱眉的袁谭,嘴里更加苦涩。 “呵呵……” “咱听闻袁盟主欲要铲除董贼、匡扶天下时,不瞒大公子,咱心下着实欢喜异常,再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可今日……袁盟主竟要杀咱。” 刘胜身体微微向前,盯着微皱眉头的袁谭。 “大公子一直在军中,敢问大公子,咱何时不以袁家马首是瞻了?” “清河国募兵两万,虽不能说冠绝各路诸侯,所募兵马也不算是最少的吧?” “袁盟主让咱居于末位,咱就居于末位,可曾有过不满话语?” “整日装傻充愣,不愿过多言语,他人说什么,咱老刘就点头赞同什么,只要各路诸侯都同意了,只要袁盟主同意了,咱跟着做就是了。” 刘胜盯着袁谭道:“大公子是跟着袁盟主议事的,是知道咱不愿意掺和虎娃事情的,可袁盟主每每逼迫相问,咱能怎么办?让袁盟主去攻打荥阳?” “史侯在虎娃身边,若我军十余万人杀到荥阳,骤然见到史侯领兵,你我反而成了作乱反贼,军心又如何不崩?” “前有虎娃三千重甲骑,后有开封数千骑,还有那孙牛、胡三所领两三万精锐步卒……当日曹孟德兵败,一再开口要打空虚的荥阳,谁敢说孙牛、胡三就一定没有藏在虎牢关?董卓能在成皋藏了数万兵马,虎娃又如何不能藏兵?” “咱几乎是看着虎娃长大的,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性子?若他没有把握击败咱们,肯定是他亲自带着兵马进入陈留郡,而不是那张辽、庞德、孙牛、胡三!” “咱不知道史侯就在他身边,但咱知道他肯定有些胜算,既然知道,袁盟主若询问,咱如何敢开口赞同?” …… “史侯认贼为父也好,与虎狼为伴也罢,刘某都不能……也不敢做废帝改立之事,咱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资格!” “有资格的是前宗正、今益州牧刘焉!” “是上公大司马、幽州牧刘虞!” “咱的阿翁就因废立之事而饮鸩自杀,咱又怎敢做这种事情?他许攸当众提及废立,咱若不恼怒,他人又如何看待咱?” 袁谭心下叹息连连,自父亲在渤海郡起兵开始,他就一直伴随在左右,自是知道刘胜的平日里的表现。 两人对坐十数息…… “刘将军你多虑了,父亲并无要杀将军的意思……” 话语刚落,不知因何,袁谭猛然将身体前倾,双目紧盯着刘胜。 “就算本公子不说,你心下也知各路诸侯的不满,若你无法打消他人的忧虑,本公子即便有心保你,也难以在父亲面前替你说话。” 袁谭如此开口,刘胜的心脏一阵剧烈跳动,想也未想便起身单膝跪地。 “主公在上!” “末将愿为公子牵马坠蹬!两万清河军愿奉公子为主!” 袁谭盯着低头的刘胜数息,突然大笑。 “哈哈……” “好!” 袁谭猛然站起,拉着刘胜起身。 “你若忠心耿耿,本公子亦不吝啬,昨日好不容易得了两个美女,都赏你!” “小将多谢公子厚爱!”刘胜大喜。 “哈哈……” 袁谭拍着低身的刘胜畅怀大笑,他今日前来,本身就不是为了杀刘胜,却没想到胆小怯懦的家伙竟然如此轻易臣服,也难怪他仰天得意。 刘胜性子胆小,这几乎是各路诸侯们共同认定的,只要他人冷脸训斥,他立马就痿了,没有一丁点诸侯的气势,但兖州牧刘岱是个例外,只要刘岱主动找他麻烦,两人一准脸红脖子粗对怼,好像有一种“外人可以欺负我,他刘岱不可以”的感觉。 各路诸侯即便手中兵马不如刘胜,对他的怯懦也极为不屑一顾,但他手中却有两万清河兵,尽管都是当年的黄巾军俘虏,可若真论起厮杀经验,清河兵不敢说前三,但绝对比大部分诸侯的兵马都要强些,唯一的不足就是刘胜招募不到悍勇大将。 袁谭不是蠢货,袁绍的几个儿子里,就属他最像一个统兵将领,自是能看到两万兵马意味着什么。 获得了袁谭的支持,刘胜也终于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虽然没能带着兵马跑回清河国,而且还差点因此事掉了脑袋,但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张义送来的董虎“反贼”话语……他才不在乎,更是暗自庆幸董虎说了狠话,若不是说了句狠话,他的小命可就真的没了。 与袁大公子一同走出“监牢”后,还没走出多远呢,就见张义急匆匆带着几员将领跑了过来,见到袁谭时,张义本能的冷着张老脸。 “王爷!” 张义冷脸抱拳,刘胜却吓了一跳,忙拉着他手臂,唯恐手下爱将得罪了袁谭。 “快快。” “快拜见主公。” 张义一愣,刘胜又拉扯了一下,这才低头抱拳。 “张义见过主公。” 在董卓、董虎面前时,张义不敢稍有不敬,但在各路诸侯手下大将面前,即便面上不表现出来什么,心下却极为不屑。 见刘胜手下大将低头,袁谭很是满意。 “自此之后,你我皆是一家人,张将军不用多礼。” “哈哈……” 袁谭大笑,他没想到一直不愿向父亲低头的家伙,竟然这么容易向自己低头了,心下自是畅快无比。 刘胜唯恐爱将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语,在旁很是小心奉承,袁谭却像是在彰显着什么,频频问起开封内的事情,张义也不做作,挑挑拣拣将董虎的话语又说了一遍…… “末将本以为虎娃善待史侯只是障眼法,是故意做给他人看的,到了开封时方知道是自己错了。” 听着张义增加了自己的见解,袁谭默默点头,又一脸的恼怒不悦。 “看样子史侯是真的忘记了祖宗社稷,改立天子也是顺应天意!” “大公子说的太对了……大公子您慢走啊……” 刘胜小心将袁谭送出门外,直至门前空荡荡,提起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唉……” 刘胜苦笑连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早知如此,他绝对会在许攸开口废帝时装聋作哑,说啥也不会明着开口反对,至于与袁谭说的那些话语,不过是煽情喊冤的手段而已。 趁着“改立天子”的愤怒,刘胜想借此逃回清河国……人没能逃走,自己的老命却差点丢了,心下后悔连连,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莽撞了啊……” “张义,虎娃那里又是如何说的?” 刘胜知道董虎是不可能为了他而让步的,但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可下一刻又后悔不迭…… 正文 第529章 十面埋伏 众人一阵劝解,袁绍心下即便不愿成为他人的配角,也只能与邺城韩馥、宛城袁术、鲁阳孙坚各自写了一封信件,与此同时,唯恐董虎现在就要开战,再次派出使者前往开封,你来我往相互骂架拖延, 而董虎好像也乐意袁绍、曹操与他骂架。 去岁八月二十八日,董卓护送刘辩、刘协回返雒阳,仅用了三日便成功的废掉了刘辩的天子位,十月成为了帝国上公相国,之后就开启了作死之路,在一干幕僚劝谏下, 韩馥、刘岱、孔伷先后继任冀、兖、豫州牧,张邈、鲍信、王匡……等人也成了太守, 之后……之后就是广陵郡太守张超前往陈留郡, 联络各路诸侯相继反叛,长沙郡太守孙坚一路北上,先后斩杀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董卓就又在朝臣荐举下任命刘表继任荆州刺史…… 董虎自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怎样的人,但他没有阻止,对于他来说,无论派谁都是一样的结果,没有太大的意义,董卓……或者说凉州一系将领都没有让天下士人认可的威望,无论派谁出去都是一样的自立为王,这种情形与唐末时各地节度使一样,无论在朝堂上表现的多么忠心赤胆,一旦继任了一地节度使,最后都是一地诸侯,与那些造反的节度使并无任何不同。 恩而无威则让人不惧,嘴上说的再好, 若没有抬手弄死他人的力量,想让他人老实低头……董虎也只会不屑撇撇嘴。 袁绍需要时间调兵遣将,董虎需要时间来筹调粮草,不仅需要救济迁入关中的雒阳百姓,同样需要时间安置陈留郡俘虏,双方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暂缓紧张局势。 只是董虎没有想到袁绍、曹操竟然定下了“十面埋伏”来围杀他。 自三月中双方对峙,袁绍遣三路信使奔向邺城、鲁阳、宛城。 陈留县与邺城、鲁阳的直线距离相当,都有四百里左右,最先收到信件的却是驻扎在鲁阳的孙坚。 翻看信使日夜奔行了五日的信件,孙坚皱眉了好一会,这才轻叹一声…… “曹孟德果然好手段……” 说着,孙坚将信件送到长子孙策手中,又示意指了指一干大将。 “那个临洮小儿倒是好手段,竟然将史侯带在身边,各路诸侯就算想一举将他杀死也不能,曹孟德就与那小儿来了个十面埋伏,诸位以为当如何?” 一干将领初时不明白“十面埋伏”是什么,齐齐围拢在孙策身前观看…… “父亲,此计定可一举将那董虎杀死!” 孙策想也未想便是开口, 程普与几位老兄弟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没有与董虎打过交道, 但却见识过当日徐荣统领的五千幼军骑,也从他人嘴里知道些“临洮虎娃”的悍勇、狡诈…… “主公,那曹操的十面埋伏确实不错,可为何我等不先攻打空虚的雒阳呢?” 程普开口,韩当亦上前抱拳。 “袁盟主手中有十余万兵马,而且信件上也是说了,冀州兵居于平皋,颍川郡居于尉氏,又有酸枣、陈留十余万兵马居于东,已然是十面埋伏,足以将那董虎困死在开封之内,我军又何须前往长社?不若直接攻打雒阳,一者可夺下函谷关,堵住董贼救援那董虎,二者可彻底断绝了那董虎的退路。” 两员大将开口,就是孙坚、孙策父子也不有点头赞同。 “权儿。” 孙坚转头看向幼子孙权,一个八九岁俊俏娃娃。 “权儿以为如何?” 孙权似模似样当众抱了一拳。 “启禀父亲,孩儿以为两位将军颇有道理,一旦冀州军、颍川军,合围了开封,正在雒阳内的徐荣会不会救援开封且不知,但那一万五千胡骑定然是要救援的,雒阳内也仅剩下了一万兵马,父亲只要说服了后将军,只要有两万兵马,我军定然能一举拿下空虚的雒阳。” 听到孙权的话语时,所有人的瞳孔骤然一缩,孙坚更是不悦一拍胡床扶手。 “哼!” “我等不远千里前来为国平贼,他袁术却一再拖延钱粮辎重,又怎么可能拿出一万兵马?” “哼!” 孙坚连连恼怒连哼,他人也是一副极为不屑阴沉。 众将恼怒,孙权却无一丝异样,又是抱拳一礼。 “还请父亲息怒,后将军知道父亲想攻打空虚的雒阳,若他愿意,在董贼驱赶百姓迁都之时,就应该尽起兵马,就应该让父亲与贼人厮杀了,由此可见,后将军是不愿意父亲建立功勋的,可若父亲领兵前往了长社了呢?父亲若是前往了陈留呢?后将军会不会与父亲一万兵马?袁盟主会不会与我军钱粮辎重?” “孩儿以为会给,若后将军不与父亲一万兵马,必然会得罪了袁盟主,父亲若领兵前往长社,袁盟主若不与父亲钱粮,各路诸侯必然心下不满,而且就算袁盟主不与父亲钱粮,颍川郡太守李昊也会与我军钱粮。” 孙权话语说出,厅堂内鸦雀无声…… “好!” “哈哈……” 孙坚猛然站起大笑,正如孙权所说,他若开口攻打雒阳,袁术就是不与他钱粮辎重,没有粮食又如何打仗? 各路诸侯在会盟造反时,为了激励士气,十几路诸侯共同盟誓,谁拿下了雒阳谁就是骠骑将军,是仅次于大将军的将职。 是不是因为袁术不愿意孙坚成为骠骑将军且不知,总之就是不给他粮食就是了,至于南阳郡没有粮食的鬼话……也就骗骗小儿罢了,南阳郡人丁两百五十万,是堪比整个司隶校尉部的存在,是大汉朝的重工业基地、产粮基地,这么富裕的地方会没有钱粮、刀兵箭矢? 谁都知道南阳郡是后世的北上广,可袁术就是不给孙坚钱粮,孙坚也是干生气,他能一刀砍了荆州刺史王睿、南阳太守张咨,却不敢向袁术举刀动手,至少现在是如此,不仅仅是因为袁术手中的兵马比他多,更多的是袁氏兄弟已经成了伐董各路诸侯中的大佬,成了天下士人的领袖。 杀王睿、张咨可以说他们是董卓的狗腿子、阉党余孽,可又有什么借口杀袁术呢?又如何有理由让天下人认可他杀袁术合法? 现在不是酸枣联盟解散的时候,不是各路诸侯混战时候,而是群狼斗恶虎,自然不能对自己盟友动手,更何况袁氏兄弟还是带头大哥。 可袁术就是不给他孙坚钱粮,奈何?而现在一个八九岁的娃娃给了个解决法子,不仅可以白得了一万兵马,而且还解决了钱粮辎重。 孙坚大喜过望,一面留下长子孙策在鲁阳整顿兵马,随时前往长社,一面带着幼子来到宛城,欲要说服袁术出兵长社,参与围剿董虎的“十面埋伏”计划。 当他们父子两人进入宛城时,袁术正与一干手下商议出兵的事情,商议来商议去,最后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主簿阎象见无人开口,上前道:“听闻那董虎是董卓老贼手下第一将,若能将此人斩杀,董贼必然惊惧,于主公大业亦多有益处……” 袁术重重一拍扶手。 “我又如何不知这些?只是……” “唉……” “刘景升仅一人前来荆州,即便做了荆州牧也不可怕,可那孙文台不同,他可是带着兵马前来的,而且王睿、张咨皆死在他的手上,本将军如何不怕?” 话语都说的如此明白了,他人又如何不知袁术的担忧?就在这时,大将纪灵上前。 “主公放心,那孙坚若敢背主,末将便砍下他的头颅!” 袁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苦笑叹息。 “你们不了解孙文台,他若真的……算了,杨长使你选一万兵马给他……随意给些老弱就行。” 长使杨弘上前。 “诺。” 袁术摆手,一群人默默躬身退下,只留下一脸苦逼的袁术。 南阳郡有丰富的铁矿,是汉朝重工业基地,同时又拥有众多肥沃土地,人富了就会有余钱读书识字,虽然不如颍川郡有着众多书院,却也是天下闻名的文治之乡,不仅如此,因临近荆蛮、益州板楯蛮缘故,南阳郡也盛产悍勇大将。 与各路诸侯一样,袁术跑到南阳郡后,也招募到了几员大将,其中就属纪灵、张勋、雷薄、陈兰最是勇猛,至于长沙太守孙坚……起初最多是合作关系,只是孙坚作死的从长沙跑了出来,丢了根基后的他,也不得不依附在袁术身上,成了袁术想用却不敢重用的特殊存在。 孙坚从长沙郡一路北上,作死似的斩杀了荆州刺史王睿,之后刘表就孤身来到了荆州,继任了荆州牧。 刘表的政治手腕极为高明,通过南郡中庐县蒯良、蒯越、襄阳蔡瑁的支持,他在襄阳迅速站住了脚,并将治所从汉寿城迁到了襄阳,一举截断了袁术自南阳郡向南侵入道路,也截断了孙坚返回长沙郡的道路。 对于董虎来说,自孙坚从长沙郡跑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别想再返回老窝了,他昨日能杀荆州刺史王睿,明日就能杀了荆州牧刘表,若刘表是个白痴蠢货还罢,或许还能作死似的放孙坚返回长沙郡。 放孙坚返回长沙郡,刘表的背后就始终面临一个随时不满砍人脑袋的威胁,前面还要抵挡袁术在南阳郡虎视眈眈,只有作死的蠢货才会愿意面临前后夹击的局面。 刘表将治所从寿光迁到襄阳的那一刻,态度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孙坚也别想活着回到长沙郡。 只是他没想到,曹操竟然为他谋划了一个“十面埋伏”杀局。 正文 第530章 军政、训政、宪政 孙牛、胡三越境杀入陈留郡境内,陈留郡危急,在曹操一通劝说下,张邈、张超兄弟分别前往酸枣县、颍川求援,只是让人掉了一地眼珠的是……孙牛、胡三并未强攻陈留县,甚至连尝试都无,而是怪异的一撅腚跑回了开封。 虽然孙牛、胡三已经退回了开封县, 盟主袁绍、颍川太守李旻还是各自领兵前来了陈留县,张辽、庞德也不得不退入开封。 陈留郡十八城,人丁九十万,几乎与河南尹二十一城百万人丁差不多,自太守张邈与各路诸侯一同造反的时候,稍微有些眼光的人都会躲入各县城内,尤其是董卓四处抓人迁都造成的周边各郡恐慌。 百姓拼命躲入城内, 近万骑抢了半个陈留郡也没抢了多少人,一共也就十来万人丁,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迁都造成恐慌逃离的河南尹百姓。 雒阳送来了消息,董卓已经剥夺了大丫、三丫的安置百姓的权利,但不管怎么说,因他的“夺权”行为也约束了一些人,至少在对待已经迁都的雒阳百姓不再那么暴烈了,至于董卓是否继续抢掠长安三辅富户钱粮,这就不是董虎需要担心得了。 董虎是凉州人,最是了解凉州人的性子,让他们将百姓当成爹娘供养是不可能的,性子一旦养成,想让狗不吃屎……那是别想! 当然了,董虎也愿意看到董家一系将领在祸祸了雒阳后,再继续祸祸一下长安三辅,暴力摧毁长安三辅的本土名门望族。 还是那句话,董虎更为在意“自由”百姓,而不是那些依附在世家豪门身上的百姓,更不是掌控无数百姓命运的名门望族, 摧毁一切, 重建一个崭新秩序才是他想要的目的。 董虎给大丫、三丫去了封信件,由大丫统领董罴、董放、董骨一万五千骑驻扎在雒阳,由他们招抚逃入山岭躲藏的百姓,而三丫则暂时留在长安三辅,主持关中各县钱庄、粮仓、店铺等产业铺设事宜,有董越领着的五千北地营,安全上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百姓肯定不愿意迁都,没人愿意流离失所,肯定是有不少人躲藏了起来的,也必须要有人出面安抚、安置,大丫有这方面的经验,比徐荣更为适合做这样的事情。 在迁都之后,后世一些史书说董卓五铢大钱改小钱后,原本三五百钱一石谷子飞涨到几十万钱地步,董虎是不相信增发货币会造成如此严重的通货膨胀,铜钱又不是纸钱,即便大钱改小钱,那也是硬通货的铜钱,还不能造成几百上千倍的贬值程度, 能达到如此恐怖的贬值,唯一的解释就是发生了大饥荒,为了避免饿死无数人,他就要提前做些准备,需要在关中三十八城建立一些粮仓、商铺,一者降低饥荒程度,二者是赚取海量铜钱。 雒阳是帝都,朝廷府库里空空,不代表雒阳就没有铜钱,贪婪的宦官基本上都聚集在雒阳,一夜杀戮,宦官们全都死了个七七八八,就算几十年贪的钱财被人抢了精光,无数铜钱也还是留在雒阳之内的,无非是散入了兵卒、官吏、将领们手里,还有迁都时死了的无数富户,这得多少铜钱啊? 董虎不知道雒阳藏有多少钱,却也能从“一石谷子五十万钱”中看出一座真正金山来。 世界乱了,兵卒抢掠富户成了常态,而他也要掠夺,用商业手段从兵卒、富户手里抢走无数铜钱。 什么赚钱整什么,酒色财气各类产业都要有。 一想到自己躺在金山银山中,整个小心肝都在乱颤,而一干将领看着他走神咧嘴憨笑,全都面面相觑…… “主公……主公……” “嗯?” 董虎看向张辽,见一干兄弟全一脸怪异,顿时醒悟过来,捂嘴“吭吭”几声后。 “你就是太浑了!” “怎么能当众与人说咱是‘大王’呢?难道你不知道‘异姓王诛’的事情?” 董虎一通训斥,张辽、庞德也只能低头老实了。 “你们都是咱的兄弟,是知道咱为何一定要成为羌王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咱们是朝廷的人,是要与袁绍那帮家伙干仗的人,羌王就不能再当众提及。” 董虎一拍椅子扶手,说道:“前些日咱与辩弟说了‘亡国与亡天下’的区别,想来你们也都听了些风声,所以!为了避免他人说咱们是“亡天下者”的羌胡,咱们就不能再用羌王的名义。” “当然了,咱还是要保着羌王身份的,原因不是为了咱自己,而是为了帝国的未来,是为了子孙后代,是因为高原的归属。” 一干将领身子挺直了些。 “诸位多是我凉州人,即便你们没有在高原待过,也当知晓些高原的事情,尽管在咱们看起来高原是鸡肋一样的存在,但那里却对后世子孙极为重要。” “想要与中原各县那般治理高原,那是想也别想的!所以,咱会在那里设立土司,而咱的羌王就是为那里设立土司准备的,那里将由咱的孩儿世代镇守。” “但是!” “在中原,在这里,诸位不能再开口闭口大王!凉并内的羌胡也要全部归流,全部归入汉民之中,要与汉民拥有一样的户籍。” “辩弟,军议后你写封奏表送去长安,让叔父从朝廷上抽调一些官吏去凉并做这些事情。” 听到董虎为此事最终确定了性质,众将也只能低头答应。 “诺!” …… 董虎站起身,用着小竹竿指着背后悬挂着的地图。 “以史为鉴,诸位若能翻看一些史籍就当知道,天下大乱后,唯一能够结束战乱的,只有统领兵马的武人,由武人掌控军政民律各种事务,而这是军政,是军阀政治。” “秦始皇病逝后,各路诸侯造反……包括太祖,以及此时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甚至包括凉并武人的咱们!这些都算是军阀,是武人门阀。” 董虎说道:“天下一旦大乱,能够结束战乱的,只有武人,天下也必然要经历“军人政治”这一阶段,诸如太祖一统天下,光武帝重拾山河,无不是依仗一群武人南征北战,无一不是依靠武人安定四方,所以呢,天下不乱则罢,一旦大乱,能够平定天下的也只能是武人,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一段时期。” “经历了武人政治阶段之后呢?” …… “是训政。” “是宪政。” 董虎手按着腰刀,一一看向所有人,包括呆愣的刘辩。 “什么是训政?” “天子年弱无法理政,太后垂帘,这就是训政。” “为什么要训政?” “目的就是为了让天下更为稳定。” 董虎说道:“以太祖之时为例,太祖出身低微,手下大将、臣子与我等相若。我等兄弟征战厮杀时还能吹牛打屁,相互搂脖子摔跤,指着鼻子大骂……可若一统天下了呢?有了君臣之别了呢?是不是就要有些规矩约束一下呢?” “改姓易号,由秦而汉,刑法、规矩是不是要改一改?是不是要让百姓遵守大汉朝的规矩?” “肯定是要改一改的!” “可一开始时,大将们并不懂这些规矩,百姓也不懂,所以要训政!训斥、引导将领、百姓们遵守新规矩。” “若引导、训斥、打骂……也难以让功臣大将遵守规矩,那就只剩下了一个字……” “杀!” “杀死一个个功勋大将!” 众人心脏陡然一紧,一脸骇然,董虎却若无所觉。 “什么是宪政?” “宪政就是什么事情都依照律法来办,文远抢了人家媳妇,军政之时,咱连骂一句都不会;训政时,咱会把他叫过来,敲打几下,骂上几句,让他将人家媳妇还回去、赔钱道歉了事;宪政时,他会被司隶校尉抓起来,会把他关起来,依照大汉律法,该打板子的打板子,该砍脑袋的砍脑袋。” “军政之时,咱为什么不理不问?因为咱需要让他为咱卖命打仗,一个女人与这些相比不值一提。” “训政之时,为了天下安定,为了不激起民变,咱就要把他叫过来骂上几句,骂他那是因为咱不想杀他,是因为他叫咱大兄,是几十年的老兄弟,骂几句,知错能改就行了。” “宪政之时律法为重,律法是帝国能够长久安定的根基,即便是一国皇帝,是一族之长,一家之长,律法、规矩都是长久存在下去的根本,所以即便咱想偷偷放了文远,也不能毁了稳定一切的规矩。” 董虎说道:“帝国乱事已起,由乱而治,天下无论走向如何,都会经历这三个阶段,咱与你们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是告诉你们规矩的重要性,这让你们在将来功名成就时,是头上挂满了各种荣耀躺进棺材里,还是如太祖杀了的那些兄弟一样,一失足成千古恨。” “军政时,只要没有太过明显的造反,大头领通常都不会杀大将,太祖不会,叔父不会,咱不会,袁绍不会,袁术不会,曹操、王匡、韩馥……他们都不会。” “但在训政、宪政时却会!” “不是说,身为大统领想杀死自己的兄弟,而是情况不一样了,已经不允许大头领感情用事,所以……为了你们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为了日后兄弟情谊、天下百姓,诸位都要谨记‘规矩’两字!” 一干大将齐齐单膝跪地,不是抱拳,而是右手捶胸。 “我等谨记主公训斥!” “嗯。都起来吧。” 看着一干兄弟站起,董虎这才再次开口。 “与你们说这些,是因为咱不希望你们在督镇一方时太过干涉地方政务,不希望诸位在获得权力的同时丧失了自我,不希望诸位变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天下乱象已生,诸侯争霸已起,咱们若是中原将领,或许可以三五年内安定天下,而事实却是咱们都是凉并将领,需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平定战乱,也就意味着天下会在十年、二十年内都处于‘军政’这一阶段。” “也就意味着诸位每一个人都将与关东诸侯一样,都会成为一地总管,是总管‘军政民律’所有事务的军阀,但你们心下要有底,权力虽大却不能肆意滥用,不能太过插手六部政务。” 董虎又指向背后地图。 “今日说这些,是因为咱要再设四个总管级别副将,因地形缘故,大谷关至鲁阳设一总管,虎牢关以东十一县设一总管,河内郡设一总管,南阳郡设一总管。” 正文 第531章 另一个“雒阳”困局 无论是当下,还是未来,亲信大将肯定是要镇守一方的,他不希望自己培养出一群割裂天下的将领,更不希望亲手砍杀自己的兄弟,所以有些警告必须提前搬出来的,明确了态度后, 他们若还敢触犯了规矩,或是自大的想要割裂一处称王称霸,那也别怪他砍人脑袋。 他没有当场确定四个总管人选,有些事情需要与董卓商议一下,省的董相国、董太师又要敲打自己脑袋。 董虎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安置百姓事情上,对各路诸侯并未太过在意,可他没想到, 半个多月的时间里, 斥候营送来一个又一个让他恼火的消息, 不仅曹操在陈留郡各县大肆招募兵卒,大将颜良、于禁、武安国竟然越过了浪荡渠,距离开封城仅有三十里。 开封、陈留县相邻,两县相距仅有五十里,之间隔着一条沟通黄河、淮河的人工浪荡渠,若双方隔河对峙,他还不怎么在乎,可当五万大军越过了浪荡渠,这就意味着挑衅。 他人挑衅,董虎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可正当他准备调整战略、战术时,孙坚又领兵进入颍川郡,甚至进一步向长社县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曹操在陈留郡各县大肆招募兵卒,大将曹仁越过浪荡渠与武安国所部合兵一起。 颍川郡太守李旻领兵两万进入陈留郡尉氏县,济北相鲍信领兵一万卒乘船进入酸枣,张邈手下大将高览、张郃领万卒出现在平皋县, 与黄河南岸的成皋县仅有二十里…… 看着简易地图上画出的一个个箭头所指方向,董虎本能的意识到危险,察觉到了关东诸侯想与他打一场决战,而这也让他极为意外。 《三国》电视剧里一开始就是各路诸侯齐聚陈留,而这无论是在史实记载上,还是现实情况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中原一马平川,如果所有兵马都聚集在东线陈留郡方向,无论董虎还是董卓,都能派出一支精锐骑兵杀入荆州南阳郡、豫州颍川郡,继而奔袭陈留郡的后方。 冀州牧韩馥、兖州牧刘岱、豫州牧孔伷都是董卓成为相国后提拔任命的,而现在也才三四月,这么短的时间是很难让各郡太守听话支持的,最多是骑墙观望。 兖州下辖陈留郡、东郡、东平国、任城国、泰山郡、济北国、山阳郡、济阴郡。 河内郡太守王匡是泰山人,虽然现任河内太守,然而却在泰山郡征募了万卒,算是泰山郡参战了,之后还有谁?陈留郡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山阳郡太守袁遗。 除了东平国、任城国、济阴郡三郡没有参战外,兖州八郡(国)有五郡参战了。 冀州除了州牧韩馥、渤海郡太守袁绍、清河郡王刘胜外,余者皆未参战。 豫州有州牧孔伷、颍川郡太守李旻,徐州有广陵郡太守张超,荆州有长沙太守公孙瓒。 《三国》有公孙瓒, 但据董虎所知的记忆史料中是没有他什么事情的,或许因他的意外出现影响了些历史轨迹,公孙瓒竟然跑来凑了热闹,但探子送来的消息里,公孙瓒已经回返了幽州。 兖州无可置疑是伐董最积极的地方,冀、豫看似州牧跟着造反,实则都是骑墙两不相帮,但若董卓、董虎令大将奔袭南阳郡、颍川郡,继而进入豫州境内,那些骑墙太守会如何做? 跟着造反? 还是为平乱汉兵提供粮食辎重? 换了正常人,既然骑墙观望,最差的情形就是缩在城内两不相帮,但朝廷毕竟是朝廷,也一定会有人老老实实打开城门为快速移动的汉军骑兵供应粮食,而这么一支兵马杀到汝南郡、沛国,屠光袁绍、曹操家乡呢? 血腥屠戮,杀鸡儆猴之后,联军的士气会如何?造反的诸侯还有无勇气面对百里死尸?支持他们的各方家族可有勇气继续造反?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如此之下,各路诸侯就要四面八方围住雒阳,就要将孟津、虎牢关、轘辕关、大谷关堵住,只有在各个险要关隘处围住董卓,给他人造成一种“只能自己打董卓,董卓不能打自己”的假象,他人才会信心十足造反,而且还能营造出一个强大无比气势,迫使着董卓迁都逃入关中。 只有四面八方困住雒阳,只有营造强大无敌气势,董卓才会畏惧而选择战略后撤,而后撤造成的后果就是董卓放弃了天下控制权,中原之地也成了“无主”状态,各方诸侯势必会趁机吞噬中原天下。 《三国》各路诸侯齐聚陈留郡情形根本不可能发生,只能是围堵在雒阳周边,制造出一种“双拳难敌四手”局面,以此声张虚势。 可现在…… 董虎看着地图上标注的箭头,各路诸侯显然是在向着陈留郡汇聚,竟然在开封形成了“雒阳”所面临的困局,酸枣县方向有数万大军自北威胁开封,东面陈留县聚起了超过十万兵马,南面孙坚、李旻有兵四万,西面后路亦有“四庭柱”的高览、张郃威胁虎牢关。 “大兄!” 董重阴沉着脸走入。 “新郑县刚刚送来消息,那孙坚果然进驻了长社县,他们显然是要四面八方围攻咱们!” 董虎接过探报,随意看了几眼,眉头皱了下后又无所谓扔在地上。 “看来咱们还是自大了,就是不知道此等手笔是哪一个人作为。” 董重恼火道:“咱们不招惹他们,他们还蹬鼻子上脸了,大兄,兄弟们都很恼火,是不是给那帮混蛋一些教训?” “哦?兄弟们想如何给他们一些教训?” 董虎一愣,看着董重气哼哼样子又有些想笑。 “兄弟们商议过了,他们既然蹬鼻子上脸,咱们就去捅他们的屁股,直接去捅那韩馥老小子的老巢!” 董虎笑道:“你们商议了后,觉得让谁去捅较为稳妥呢?” 董重抬手拿下头盔,挠头道:“若是稳妥些,咱们需要与黑山军说一声,让张燕他们在旁相助一二,只是这么一来,咱们需要些时间,最少需要一个月,可兄弟们担心袁绍那小子不给咱们机会。” 董虎默默点头,若仅仅只是袁绍,或许不会激进的想要立马开战,可现在,张邈更愿意赶走时时威胁陈留郡的董部义从,更何况还有主战派曹操、孙坚两人。而且各路大军一旦在开封县合围,无论是曹操、孙坚,还是其他任何人,只要有一路率先发动进攻,他人就会被动出兵,这已经不是孙坚与徐荣打的梁东之战,而是在陈留郡身侧发生的战争。 战场风云变幻,已经与董虎知道的历史轨迹不大一样了,孙坚跑到了长社,十有八九是没了梁东之战。 见他不开口,董重犹豫道:“兄弟们觉得,若是让人说服张燕出兵,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若要快打,那就只有让大丫领兵杀入河内。” 董虎倾斜着身子,重重拍了董重肩膀,笑道:“你们商议的不错,上计就是攻敌必救之处,只是此时河水上涨,正值水流湍急之时,而且王匡手里有两三万兵马,再加上跑到平皋的张郃、高览,他们一共有三四万兵马可用,兄弟们不会这么容易过河的。” “中计是出兵大谷关,或攻打南阳郡,或攻打颍川郡,或直接奔袭汝南郡。” “下计就是聚起所有兵马,与袁绍他们在此处决战,或战略后移,避免冀州将高览、张郃所领万卒断绝咱们的后路,与叔父退入关中等若,以雒阳八关与敌厮杀。” 董重点头道:“既然此时不易渡河,那咱们就选中计好了,让罴、放、骨他们去捅南阳、颍川、汝南,他们都是凉州大马,看那帮混蛋能怎么办!” 董虎想了下…… “咱想将中计、下计合并在一起,将孙牛、胡三所部也变成骑兵,咱们不与他们玩虚的,咱们所有人都钻入他们肚子里,咱就抢兖州、豫州,既然这么想要雒阳,咱们都给他们。” 董重一愣,下一刻又猛然一拍脑袋。 “对啊!咱怎么忘了,咱们的战马、驴骡可还有不少呢!咱这就去让人传令雒阳……” 董重大急,董虎却一手将他拉住。 “不急不急,十日八日内,袁绍是不可能发动全面进攻的,你先通知一下兄弟们军议,有些事情要安排清楚。” “那咱这就去通知各营。” 董重大喜,兄弟们早就想狠揍一顿那些家伙了,见大兄点头答应,急吼吼跑出了书房。 战场风云变幻,董虎知道对面袁绍在营建营垒,颜良、于禁、武安国渡过了浪荡渠,但他并不认为五六万兵马敢主动发动进攻,不算上抓获的两万俘虏兵卒,仅他手中精锐兵马就有三四万,五六万兵马还不足以让他后退。 董虎并未太过重视,将全部精力放在了一二十万俘虏安置上面,直至成皋县探子发现河对面出现了一万兵马后,他才意识到了不妥,之后酸枣县方向发现了鲍信的一万兵马,尉氏县方向发现李旻所领的两万颍川军,新社县方向也出现了孙坚所部。 仅半个来月的忽视,另一个“雒阳”困局就摆在了他面前。 即便如此,董虎也不畏惧,但他知道,一旦自己被动抵抗,兵败是早晚的,二三十万兵马堆也把他堆死了,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主动出击。 正文 第532章 曹操的强势 “报——” “报将军,贼人逃了!” 兵卒话语刚落,“轰”的一声,巨大厅堂上十余人全轰然站起,曹操更是急不可耐开口询问。 “可知贼兵去向哪里?” “回将军,贼人正在向荥阳方向奔逃。” 听到兵卒如此开口,十余诸侯全都大大松了口气, 张邈尤为高兴,看着曹操大笑。 “哈哈……” “贼人狼狈而逃,孟德当为首功!” “哈哈……” 张邈大笑,众人皆是点头称赞,袁绍却眉头微皱,有些不喜张邈的得意。 就在这时, 一员小将突然站起。 “袁盟主,贼人狼狈而逃, 我等是不是可以趁机追杀了?” 小将样貌颇为英武, 正是代父前来会盟的小霸王孙策。孙策开口,众人一阵相视,袁绍却看向人群里的曹操,一脸的笑意。 “孟德定下妙计,今日贼人果然畏惧奔逃,孟德,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曹操笑道:“什么妙计,不过是故技重施,将原本用在董卓老贼的计策用在了那董虎身上而已,董卓畏惧我等各路诸侯围攻而西逃,今日那董虎又如何不畏惧我等二十五万大军?” 众人相互低头交耳,正如曹操所言,原本董卓窝在雒阳八关内,北、东、南三个方向围攻雒阳。而今日,董虎跑到了虎牢关以东,同样是自三个方向围攻,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地域缩小了,各路诸侯更加容易配合围攻。 “凉州人善骑射, 若不能将之堵在虎牢关之内,所有人都将寝食难安!操以为——可以出兵追敌!但不能给了那董虎任何可乘之机!当步步为营,步步紧逼!” 曹操谨慎了许多,话语也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相互之间再次低声私语…… “孔某以为当稳妥些,那董虎仅有三四万兵马,而咱们加在一起却有二十五万,只要不分开,那小儿就是无可奈何。” “那个虎娃颇为狡诈,张某也认同稳妥些……” “临洮小儿着实可恶,若不能将他堵在虎牢关内,老夫就算睡觉也不安稳……” “谁说不是呢……” …… 十余人吵吵嚷嚷好一会,全都赞同了曹操的话语,就在众人准备商议各路兵马统领时候,曹操却一脸怪异看向袁谭背后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诸侯的刘胜。 “刘兄。” 众人目光诧异, 齐齐转头。 “刘兄与那董虎相熟,以刘兄来看, 我军哪一路可以先行追击?” 刘胜手里的兵马绝对不算是少了,但他却排在最末位,而现在……他连坐着的权利也没有了,成了袁谭背后一员将领,当然了,清河军的座次也不再是最末位,而是坐到了袁绍身边。 虽然被袁绍剥夺了一路诸侯的宝座,可此时的刘胜却颇为威武,与张义一样身披甲胄,一左一右按刀目不斜视…… “刘晟!” “孟德问你话语,因何不开口?” 刘胜瞥了一眼刘岱,对他的恼怒好像极为不屑似的。 袁谭侧头看了眼曹操、刘岱,头也不回。 “刘晟,哪一路可先行追击?” 刘胜忙狗腿似的低头,脸上也多了些谄媚。 “回大公子,末将以为哪一路距离虎娃较远,哪一路就可以先行追击,只是……虎娃最是狡猾,大公子若是领兵,最好能谨慎一些,不能太过逼迫……” “混账!” 刘岱怒道:“我军若不步步紧逼,那小儿又如何狼狈而逃?” 刘胜猛然直起身体。 “回大公子!刘岱所部兵马精锐且多,可为先锋追敌!” “你……” “哼!” 刘岱脸红脖子粗,刘胜却冷哼直视前方,看也不看恼怒了的兖州牧刘岱。 众人见到这一幕,别说他人了,就是袁绍、袁谭父子也是一阵头疼,会盟了三四个月,彼此的性情也都算是了解了,无人不知道刘胜性子怯懦,甭管在坐的是谁,只要冷脸训斥,他就立马低头不言,偏偏刘岱是个例外,即便是州牧也不能让他低头。 曹操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意外回答,最终也只得作罢,双方很快陷入了激烈争吵之中,但曹操好像极为重视刘胜的话语,觉得应该由孙坚、李旻率先追敌。 按照刘胜的话语,最远的就是屯兵长社的孙坚,其次是屯兵尉氏县的李旻,之后就是陈留县各路诸侯、酸枣县,距离最近的就是黄河北岸的张郃、高览所部,距离成皋县仅有二十里,可以直接威胁到董虎的后路虎牢关。 张郃、高览距离最近,只要杀过黄河,仅需两个时辰便能杀到成皋县虎牢关下,但却无法轻易过河,不是张郃、高览没有船只渡河,而是两人仅有万卒,一旦渡河到了南岸,一旦没能拿下成皋县城、虎牢关,冀州兵就会遭到董虎三四万精锐的围攻,若被截断了黄河退路,一万兵马死光了都不稀奇。 曹操自幼熟读兵法,能够从刘胜话语里听出些道理,袁绍领兵十万杀到了陈留城下,董虎也没有丝毫退却,他就知道董虎根本不畏惧城外十余万兵马。 不畏惧十余万兵马,难道会畏惧了酸枣县数万兵马,会畏惧孙坚、李旻所领的四万兵马? 任何一路都不足以让董虎退却,能让他退却的是张郃、高览威胁到了他的退路,是各路兵马有围歼他的危险。 最远的一方先行移动,各方兵马就会同时对后撤的董虎进一步挤压,同时收紧布袋口子,可若冀州军最先发动进攻,冀州军就会被董虎率先攻击,各路兵马却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救援。 所有人都同意了共同出兵,进一步逼迫董虎后撤,可在各路兵马统领人选上发生了较大的分歧,双方你来我往…… “诸位——” 曹操一声高喝,嗡鸣声瞬间一静,正在与张超争吵的袁谭也随之冷脸坐下,全将目光落在曹操身上。 “杀了那董虎,犹如斩断董贼一条臂膀,但要杀他却千难万难,所以,咱们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将他赶入虎牢关之内,之后方能一举杀之。” “故而,曹某建议,孙文台、李太守可以率先进兵,两人可在苑陵县合兵,之后再与我军在管城合兵一处。” 说着,曹操来到厅堂上悬挂着巨幅地图前,指着地图上的管城方向。 “管城在荥阳、成皋之南,酸枣、封丘、浚仪、小黄四县内有四万兵马,再加上鲍兄再次招募的一万兵马,东线一共有五万兵马,可让朱将军统领。” “一南一东,二十五万兵马向荥阳进逼,那董虎仅有三四万兵马,一旦他死守在荥阳城内,我军就可将他彻底封死在孤城之内,另遣一军与冀州兵共同攻打虎牢关,只要我军拿下了虎牢关,董贼就算想要救援那董虎都不能。” “那董虎没有这么愚蠢!” “绝对不会愚蠢的躲入孤城内!” “操以为!当我军一南一东二十五万大军继续进逼荥阳之时,他一定会再次后撤,一定会撤入虎牢关内!到了那时!我军依然是二十五万大军围困他三四万人,我军只需日夜攻城!绝不给他任何喘息之机,此战我军必胜!” 众人听罢…… “可!” 袁绍心下极为不愿朱儁成为酸枣东线统领,更愿意让堂兄袁遗做统领,可看到他人皆默默点头后,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 一封又一封紧急信件送往长社、尉氏、酸枣、平皋,袁绍在紧锣密鼓调派兵马,董虎同样一封封信件送往荥阳、成皋、雒阳、长安。 按照董虎对百姓的安排,老实听话的百姓会被安排在虎牢关以东各县,他是不会轻易放弃了河南尹所属虎牢关以东、大谷关以南以及河内郡地盘,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牢笼中的困兽。 国运之争、战略先后手……实则还是谁拥有更多主动进攻权的问题,兵法云:守不可久。 一旦躲入雒阳八关内,关东各路诸侯就会凭借着土地、人口、兵力优势与他在狭窄关隘前拼消耗,而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拼耗不起的,若他的兵马都是步卒,那是没有法子,只能退居其次,只能在关隘前与各路诸侯拼消耗,但他的主力却是精锐骑兵,骑兵若被拴住了蹄子,那就与自缚双手,伸头让人砍没有区别,他还没蠢到了自废武功的地步。 孟津关以北的河内郡,虎牢关、大谷关之外的河南尹各县,这些都是董虎向外的进攻桥头堡,桥头堡居于敌前,境内百姓若心向着关东诸侯,那就成了他在前头与人拼杀,后头屁股却冒烟了,这自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情景,而老实听话的百姓就成了虎牢关以东各县屯田百姓最佳人选,不安定的全扔到雒阳八关内,与长安三辅的情况差不多,四面八方堵了个死死,用时间慢慢将不听话的百姓改造成老实听话的,根基也就慢慢稳固了。 原本他是准备将老实的百姓分散在虎牢关以东各县,他极为自信,自信与张义说了那番话语后,只要袁绍知道他有勾结黄巾军残部的念想,一群造反的家伙立即就会紧张,自然也就不敢随意乱动,双方就有坐下来谈一谈的机会。 董虎想以势压人,想用政治手段拿到河内郡、南阳郡以及确保河南尹地盘的安全,至少在解决各州黄巾军隐忧之前,双方是不会真正开打的,有了这些时间作为缓冲,他也就能夯实了河内郡、河南尹、南阳郡的根基。 可他又哪里想得到,张义那混蛋竟然没有与他人说起黄巾军的事情。 正文 第533章 董卓的小妾 关东诸侯们不是蠢货,一旦董虎开口联合黑山军,一旦勾结青、兖、徐黄巾军残部后,他们无论愿意与否都要掂量前有狼后有虎的后果。 黄巾军不是无关紧要的小杂鱼,董卓在退入关中后,袁绍、曹操、陶谦都用了数年才干掉了黄巾军残部,这还是没有董卓捣蛋情况下, 而现在……董虎开口要联合黄巾军残部,正在造反的家伙们敢忽视后背威胁? 在董虎看来,董卓与何进没有什么不同,思维还停留在忠心大汉朝的基础上,黄巾军打出的旗号是“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口号,是改天换地,而且黄巾军是底层百姓造反, 对世家豪门的威胁最大,很可能正是这个原因,在各路诸侯攻打黄巾军时,董卓并未有任何牵制性举动。 董卓担心支持黄巾军会成为世家豪门的敌人,董虎又岂会在乎这些? 威胁发出去,各路诸侯无论愿不愿意,他们都必须考虑“先内后外”的问题,否则就会面临内外夹攻的危险。 他知道黑山军是个杀棋,但他并不想主动联手,更愿意袁绍不住攻打黑山军,迫使黑山军走投无路而彻底投降了他,彻底成为并州的一部分,而不是合作之后,让他们成为另一个难以控制的诸侯。 凉并军中有半数黄巾军出身兵卒,与黑山军打交道就要小心一些,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不会愿意双方成为“盟友”关系的,他情愿与袁绍、袁术、曹操他们合作,之后再翻脸干仗。 与各路诸侯翻脸不会对自身造成任何影响, 与黄巾军翻脸却会影响到十万董部义从汉兵的忠诚, 若非逼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与黄巾军合作。 不合作,不代表不能拿出来吓唬人,不代表不能用黄巾军来逼迫袁绍、曹操坐下来谈判。 一旦天下大乱,想要短时间内平定天下,那是痴人说梦! 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各路诸侯想抢地盘称王,那就让他们相互争抢好了,如战国七雄那样,先将大蛋糕切割一块再说,剩下的让他们争抢。 本意是用政治手段,先把并州、凉州、司隶校尉部、汉中郡、南阳郡、河内郡的蛋糕切割下来,签订书面协议也好,口头协议也罢,双方都需要时间稳固根基。 董虎需要时间在中原站住脚。 各路诸侯需要清理掉黄巾军隐忧。 双方都需要数年稳定根基的时间,有了数年时间缓冲,切割下来的蛋糕也被他吞了肚中,彻底成了他身体中的一部分…… 可他没想明白,难道那些家伙真的不怕他与黄巾军联手? 想不明白, 但现在的情形却迫使着他再一次后退,不得不将所有百姓送入雒阳八关之内安置,与此同时,凉州将李蒙带着五千兵马和数万头驴骡马匹进入虎牢关…… 自凉州前来中原时,他就有意识携带着大量驴骡马匹,之所以会携带如此之多牲口,本意不是因为长途奔袭,而是他很清楚董卓一定会迁都,无论是协助百姓迁都,还是输送粮食辎重,都需要大量拖拉马车的牲口。 中原百姓不缺马车,缺驴骡马匹。 董部义从常年驻守在凉并,即便步兵不会骑马作战,骑着驴骡马匹行走还是没有问题的,当探子将一封封信件送到面前后,看到关东诸侯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围拢过来,他就知道袁绍、曹操想要如何,也就考虑着如何破局的问题,正面对抗,无论与哪一路厮杀,他和兄弟们都不会有任何怯懦,即便面对二十五万人四面八方的围攻也不怕,关键是虎牢关以东各县地域狭小了些。 方圆一两百里的路程,步卒急行军仅需要两三日,骑军奔袭仅需一日夜,不够奔袭所需的时间差,所以他只能暂时护送百姓后撤,撤入八关之内,等待李蒙押解而来的可以让孙牛、胡三所部骑乘的驴骡马匹。 双方都在密锣紧鼓的准备,一封加急信件日夜不停送入长安,信使高呼着“八百里加急”径直冲入城内…… “八百里加急——” 一声声急切声音,正在相国府商议的董卓猛然坐直了身子,斜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差点被硕大的肚子弹到地上。 “报相国!” “董将军送来的紧急信件!” “快!快拿来!” 董卓急不可耐,信使忙将信件送上,厅堂内一干大将、谋士全都将目光落在了信件上…… “什么——” 董卓猛然站起,又成了往日的陀螺,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唉……” 一声沉重“吱呀”声后,董卓重重拍打着椅凳上扶手,看向拄着拐杖的董瑁。 “瑁儿。” 听到父亲点名,董瑁拄着拐杖上前…… “那帮混账……竟然聚起了二十五万兵马……” “什么——” 牛辅惊呼,董卓面色瞬间不悦,还没等他开口呢,吕布大步上前。 “孩儿愿领兵杀贼!” “末将愿往!” “末将……” …… 吕布率先站出来,如同一个信号,李傕、郭汜、张济、胡轸、樊稠……呼啦啦跑出一堆。 董卓眨巴了两下小眼,又毫不在意大手一摆。 “二十五万……即便是三十万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哼!” 董卓冷哼,他人皆是一脸苦笑,知道董卓说了这样的话语又意味着什么,就在这时,为他轻捏双肩的女人却有些担忧…… “前些日时……臣妾听了些那些反贼的事情,听说那袁绍、曹操智谋无双,那孙坚悍勇无敌……” “你一个妇人懂个甚?” 女人开口称赞让自己难受的三人,董卓顿时有些不悦,怪异的是,他竟然没有因女人的话语而勃然大怒,若是董虎看到这一幕,肯定能惊掉了下巴。 “智谋无双?” “悍勇无敌?” “哼!” “就那袁绍、曹操……” “哼!” “虎娃都跑到了开封半个多月,袁绍、刘岱、张邈那帮家伙有兵十五万,虎娃身边仅有三四万兵马,兵马数倍,距离虎娃仅有三五十里……可那又能怎么着?半个月来还不是老实趴着?还不是不敢与虎娃拼死一战?” “哼!” “手里有十五万兵马却不敢一战,还他娘地从南阳郡、颍川郡调动了四万,从冀州、济北国调动了两万,再加上酸枣的朱儁老儿,弄了如此之多的兵马才敢对虎娃动手,这也叫智谋无双?也叫悍勇无敌?” 董卓看向所有人,一脸的不屑。 “那群混蛋将对付咱的法子用在了虎娃身上,想四面合围杀了虎娃,可他们也不想想,虎娃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娃吗?佣兵营在建立之初就是一群随时跑路的小子,虎娃手中又不是没有跑路的驴骡牛马,他若想跑,谁能拦得住?” 董瑁看了眼父亲背后的女人,知道她叫任红昌,知道她是父亲从王允家中讨要的一个貌美歌姬,貌美算不得什么,哪个大家族里没有藏几个美貌女子?关键是这个女人身上有股特殊的奶香味,很容易让人着迷的味道。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董瑁不在意这些,只是他有些不喜欢这个女人,不是因为她对自己不够尊重,也不是因为她有魅惑父亲的本事,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感觉就是不喜欢。 再次看了眼艳若桃花的女人…… “正如父亲所说,虎娃最善奔袭,他若不理会那些贼人,数万大军随时可以杀入青兖豫徐荆,而此时正值四月,即便草木不够旺盛,也有尚未成熟的禾苗可以补充马匹草料,数万骑若四散奔袭各州郡,即便不去攻打城池,乡间村落也足以保证数万骑一个月的征战。” 听了董瑁的话语,一众将领就都明白了,想要开口领兵出战,却又没了法子,父子二人的话语不能再清楚了,若董虎领着数万兵马跑到“冀青兖豫徐荆”乱窜,别说二十五万兵马了,就是百万兵马又能如何?还不是各自急吼吼回家灭火? 他人苦笑,女人却一声惊呼。 “啊?” “毁坏了百姓禾苗,百姓……百姓又当如何?” “嗨——” 董卓一脸的着急。 “貂蝉你……你怎么还这么善良啊?” “那帮反贼都他娘地造反了,管他们死不死作甚?” 不仅董卓毫不在意,一群将领更是理所当然,都他娘地造反了,日后也肯定不会给他们一文钱一粒粮的赋税,按照董虎的说法,不给钱粮的百姓就都是“坏了”的食物。 董卓自是不会在意牲口吃不吃麦苗的问题,也不会在意董虎是否抢掠百姓,而是皱着眉头看向董瑁。 “虎娃想让解渎亭侯做南阳郡太守,此事……咱同意了!虎牢关以东,大谷关以南的总管也可以任由那小子自己决定,可河内郡总管……河内郡总管不能再给他了!” “天子与咱哭穷,朝臣们与咱哭穷,百姓与咱们哭穷,就是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整日问咱讨要钱粮?” “可咱也穷啊!” 董卓一瞪眼,说道:“你亲自去雒阳,就与浑小子说,就说河内郡咱要了……哦对了,再过一个月麦子就要熟了,虎娃也没有那么多人丁割麦子,叔颖、牛辅,你们与瑁儿一同前往雒阳,从各营抽调一半兵马,去雒阳给咱割麦子。” “咱都穷的使劲勒紧裤腰带,虎娃却肥的流油……” “绝不能太便宜了他!” 众将大喜,董旻、牛辅忙上前抱拳。 “诺!” 董瑁沉默了片刻,上前道:“虎娃在南阳郡并未抓到多少百姓,只要与他说了清楚,抽调兵卒抢割麦子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父亲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河内郡的事情?” 不等董卓不悦,董璜猛然上前。 “大兄!” “虎娃都抢了那么多地盘,你怎么还向着他?” 正文 第534章 儿子带来的压力 董璜对董瑁的胳膊肘向外拐极为不满,他的开口也让一干将领沉默不语,好像在表达着什么…… “父亲是知道虎娃想做什么的,若父亲想要后军总管,虎娃当不会拒绝……” “大兄……” “你闭嘴——” 董瑁尚未将话语说完,董璜就要再次不满,也引起了董瑁的暴怒, 从小到大没发过脾气,骤然大怒,董璜竟被吓退了一步…… “哼!” 见董璜不敢开口,董瑁一一看向所有人。 “且不言河内郡尚在贼人手中,虎娃为朝廷取回肯定是要花费一番手脚的,咱就问你们一句, 河内郡交给你们, 没有虎娃的帮助, 你们能否守住河内郡?” “冀州人丁六百万,可募兵五十万,河内郡人丁八十万,最多可募兵五万。” “没有虎娃的帮助,你们可否守得住河内郡?” “你们前往河内郡,是否就是另一个河内郡太守王匡?” 吕布突然冷脸上前。 “大兄这么说兄弟们,是不是有些过了?” 董瑁面无表情。 “过了?咱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是河内郡太守,你吕奉先就是第二个王匡!” “你……” “你不服吗?” 吕布颇为威武,头戴亮银束发冠,身披兽面吞金连环铠,身材高大却不显臃肿,面白无须却英武异常。 或许是与董虎相处的太久,也或许见惯了凉并无数披甲将士, 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压迫力十足, 却像是对董瑁没有一丝影响。 “你只是并州一无名小人, 诸位同样只是一介草莽武夫,没有虎娃的点头, 你们任何一人都镇压不住河内郡。” “别说你吕奉先了,即便是那丁原,若无先帝活着,若非他臣服了四世三公的袁家,你以为他能在河内郡招募到数千兵马?” “今日之战过后,虎娃肯定是要得到河内郡、南阳郡的,即便王匡、袁术占着那里,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吐出来。” “此战过后,无论名门望族愿不愿意承认,他们都需要正视虎娃!” 舍下冷脸怒视的吕布,董瑁转身看向皱眉的董卓,抱拳一礼。 “父亲征战了几十年,即便孩儿不说,父亲也当能看出,即便虎娃只是随意遣派一无名小卒,照样能做河内郡太守,河内郡各家族绝对不敢反抗,冀州牧韩馥同样不敢轻易举兵侵入。” “冀州牧韩馥若没有一定把握前, 绝对不敢轻易踏步河内郡一步, 可若父亲遣人前往,遣何人前往?朝中大臣?韩馥、刘岱、孔伷……皆成了反贼。信任大将?何人可往?孩儿认为只有徐荣、董越两位将军可以。” “河内郡不似关中之地,不似雒阳八关之内,河内郡是与六百万人丁的冀州相邻,一旦冀州来攻,河内郡总管将军就需要挡得住贼人,若挡不住就需要虎娃的协助,想让虎娃相助,就需要得到虎娃的认可。” 董瑁走到董旻身前,将信件送了过去。 “虎娃的话语不无道理,此时不是频频开打之时,而是争取更多时间来站稳脚跟,各路诸侯想做什么且不论,咱们自己需要站住脚。” “父亲若一定要讨要河内郡,孩儿以为只有徐荣将军一人符合要求,只是……虎娃想让徐荣将军担任雒阳兵部府衙长使,是督管雒阳数万兵马的将领任命职位,同时也是雒阳留守将军府阁老,有参与其他事情表决的重要职司……” 董卓猛然大手一摆。 “老子不管!” “虎娃说什么就是什么,咱还哪来的威严?叔颖老成持重,让叔颖去做那个什么兵部长使!” 董卓一声恼怒冷哼,一干将领不知道信件上内容,可听了董瑁话语后,所有人全都一惊,他们很清楚掌管数万董部义从将领的任命是如何大的权利。 董瑁张了张嘴,不由看向督管雒阳营的三叔,董旻也是嘴巴微张…… “父亲,三叔是骠骑将军,又督管着雒阳营,雒阳留守将军府与河南尹、司隶校尉差不多,更别说虎娃的兵部长使了,此事……是不是再思量思量……” “混账!” 董卓也不知哪来的脾气,猛然站起。 “咱还没死呢!咱若死了,那小子想咋整咋整,可咱活着一日,咱就能管得着他!” “哼!” “回去告诉他,河内郡可以给他,但他必须把那个什么六部衙门给咱搬到长安!” “哼!” “咱一日不看着他,他就给咱惹出大麻烦!” “父亲……” “就这样!!” 董卓不耐烦的猛然一摆手臂,态度很是坚决,董瑁无可奈何,只得低头抱拳,但却极为怪异的看了双十娇媚女子。 “诺!” 见儿子终于低头了,董卓心下也松了口气,从没想到残废儿子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压力,但还是冷脸看向所有人。 “哼!” “一个个的……就知道问咱讨要钱粮!虎娃就没问咱要过一文钱粮!他不也活的好好的?百姓都分给了你们,还问咱讨要钱粮……” “都给咱滚蛋!” 董卓拍桌子赶人,一个个的也只能抱拳退出厅堂。 …… “唉……” 董卓无力跌坐在硕大的太师椅里,原本还在背后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肥硕的大腿上,一边用着小手为他抚胸顺气,一边端着杯酒水…… “夫君手下悍将无数,吕将军就是其中翘首,难道真的非那虎娃不可吗?又何须每每气到了自己?” “你……” 董卓正待恼怒,见到美人含羞隐媚,身子瞬间就酥了,双手更加不老实。 “美人儿你不懂……虎娃是能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奉先虽勇却只是先锋之将,两者自然是不同的……” “夫君,这……这里是议事厅堂……不能乱来的……会被将士们……” “对对……” 董卓起身就要抱着美人去后宅,却被一双纤手推住粗壮手臂,美人含羞带怯,嘴角媚丝摄魂,董卓哪里受得了这个?二话不说,扛着美人就向后宅奔跑,好像年轻了三十岁似的,一路上还不时响起铜铃娇笑…… “哼!” 吕布猛然转身,每一脚步都如千斤之重。 刚从廊柱后走出,就见到一个身影急匆匆跑来,不是别人,正是狗头军师李儒,李儒显然也像是发现了他。 “奉先?” 李儒很意外吕布还在这里,眼角余光不由看向后宅方向,但在吕布抱拳时,忙又拱手还了一礼。 “先生如此脚步急匆,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吕布开口询问,李儒张了张嘴,又摇头苦笑。 “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上军营几个兵卒在倚月楼闹事,本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不知怎么的,一个伤兵回到营地后竟然死了,上兵营不满死了人,想要讨个公道,结果……北地营的人就与上军营打了起来……” “什么——” 吕布“砰”的重重一顿方天画戟,大怒。 “还真无法无天了——” 吕布暴喝,再去看时,人已经跑出数步。 “奉先……” “嗨!” 李儒一跺脚,又急吼吼向着后宅狂奔,他也怕真的闹出了大事情。 “主公……主公……” …… 董卓扛着美人奔入卧房,大叫着生儿子的他刚扯下外面的衣袍,就听到李儒的鬼哭狼嚎。 “越来越混账……越来越混账……” “哼!” 董卓跑到房门口,咧着胸口肥肉大怒。 “李儒——” 董卓暴怒,李儒脚步猛然一顿,鬼哭狼嚎瞬间没了踪影。 “你瞎嚎个甚?” “这里是相国府!” 李儒慌忙抱拳,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主公不好了……” “咱好的很!” 董卓恼怒一摆衣袖,李儒更加冷汗直流。 “哼!” “越来越混账!” 董卓冷哼回到房内,李儒这才慌忙擦拭额头冷汗,低着身子跟在后面,更不敢偷看竹帘后影影绰绰。 “究竟怎么回事?” 董卓饮下一口凉水,这才冷脸开口,李儒不敢犹豫,慌忙把上军营与北地营对峙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的董卓心下又是一阵恼怒不喜。 “虎娃越来越混账了,一个堂堂领兵将军,正事不干,尽干一些混账事情!” “去,让人把那个什么倚月楼给咱关了!” 李儒苦笑道:“主公万万不可啊,那倚月楼虽是个不值一提的妓楼,可……可却有一成收益送入虎娃府中,两成送入主公府库,另有两成是北地营的……” 董卓正值不爽时候,哪里听得进去李儒话语,很是不耐烦大手一摆。 “什么一成、两成的,赶紧给咱关了!把城内的妓楼全都给咱关了!” “一个个的……越来越混账!” 李儒心下后悔不迭,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他还不如直接找牛辅呢!咬了又咬牙…… “还请主公息怒,倚月楼万万关不得……那个……上个月底,倚月楼送入库中十四万钱……” “什么——” 听到“十四万”钱,董卓猛然站起,面上也郑重了起来。 “你是说……一个妓楼一年就给咱送上一百五十万钱?” “虎娃上个月给咱送入了多少钱?” 董卓没怎么过问钱袋子的事情,在家时都是董氏、儿子董瑁管着的,之后就是弟弟董旻、牛辅,之后就由李儒管着,而他只是知道库里具体有多少钱粮,具体从哪弄来的钱财并不是太过在意,可一家妓楼竟然给了他这么多钱财,心下还是有些震动。 李儒犹豫了下,说道:“两百……两百七十万钱。” 董卓猛然深吸一口气,临洮人就没人不知道虎娃会赚钱养家,可他还是没能想到,仅一个月就送来了将近三百万钱…… “除了虎娃给咱送了钱财,其他人可有送来?” 李儒额头冷汗直冒,身子却弓低了不少,见他一声不吭,董卓瞬间暴怒。 “混账!” “砰!” 一把掌扫落茶盏茶壶,都是董虎送给他的廉县上等白瓷。 正待董卓大怒,董璜急吼吼跑了过来。 “叔父……叔父……不好了……” “上军营、执金宫卫与北地营打起来了……” 正文 第535章 围杀吕布 “给老子杀——” 眼睁睁看着吕布连杀自己数名兄弟,董越眼珠都红了,猛然拔出马槊怒吼,随着愤怒暴吼,原本群殴的无数兵卒全都扔掉了手中棍子,全拔出了腰间弯刀。 “杀——” 无数人挥舞弯刀,看到这架势, 原本还群殴的上军营兵卒,二话不说拔腿就逃,北地营自去岁六七月时就来到了长安,已经与长安营一样成了地头蛇,而西园八营、雒阳十二城门兵卒、雒阳营都是外来者,双方时不时就因“酒色财气”而群殴, 不是因喝酒闹事, 就是因争抢女人, 或是在赌桌上,有时候双方在街上闲逛撞在了一起,也照样能引发一场群殴。 群殴是群殴,但双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拳头对拳头,棍子对棍子,或是各自寻帮手约架群殴,或是单挑拼个你死我活,但不管怎么说,双方营主、营将都是董卓一系将领,即便是北地营主董越,那也是董卓手下大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下面兄弟殴斗,上面的将领却不理不会。 可当董越看到吕布用方天画戟连杀数人, 那还讲什么规矩? 北地营总数五千人, 执金宫卫总数才四五百人,双方殴斗时并没有调动全部兵马,看着吕布还在屠戮手下兄弟, 董越大怒,举着马槊就杀了过去,百十骑亲随更是不要命的狂踢战马,传令兵“呜呜”号角不断…… “当——” 吕布初时还未在意,举起大戟就是一个格挡,双方初一交手,两人都是一惊。 “杀!” 吕布一撩大戟,瞬间将两柄同时刺过来的马槊挡下,正待顺势将人刺杀…… “死——” 董越猛然从马上站起,大戟瞬间砸下。 “当——” 刚挡下沉重一击,董越已经奔出数步,打出了火气的吕布正待追上将人刺死…… “杀——” 背后同时暴喝,吕布大惊,大戟向后猛然撩动,“当当”两声。 “嘟嘟……嘟嘟……” 一阵阵怪异哨音不断吹响,原本还刀剑狂舞的兵卒轰然四散开来,就在吕布心生不妙时, 数十骑向他狂奔而来。 “投矛——” 领头将领怒吼,数十骑向着围拢着的百十宫卫投射短矛。 吕布连连舞动大戟,数支投矛被他磕飞, 手下兵卒却惨叫声不断。 “野蛮冲撞——” 董越怒吼,一手水滴型骑盾一手六尺马槊,红着眼向吕布疯狂催动战马,身后紧随着十余骑,个个一手骑盾一手短矛。 “杀——” 吕布大怒,狂踢赤兔,数十骑的冲锋又岂能让他畏惧? 大戟猛然刺出,直刺董越手中骑盾,若是寻常人,如此冲撞是极为愚蠢的,巨大的力量很容易将人掀落战马,但吕布极为自信,自信掀落战马的一定是董越。 吕布战阵经验极其丰富,见到董越左手骑盾右手马槊,就知道,只要自己挥戟斩杀他的马腿,董越的马槊一定会瞬间刺入自己的胸腹,生死只在一瞬间。 一旦斩马腿,董越栽倒在地,在密集数十骑马蹄下生存的机会几乎为零,而自己也会遭受致命一击,完全拼命三郎的打法。 吕布刺出的刹那,董越侧身摆动,若是这一次是直刺,肯定会因为角度的问题而无法刺实在,力道会被偏移到一旁,双方交错的速度太快,董越也会因格挡承受的力道而错失刺出致命一击的机会,可…… “不好!” 董越左手盾没有感受到碰撞的力道,身体本能的大幅度后仰,手中马槊横档在胸前。 “当!” 方天画戟砸下,幸亏董越马槊抬起格挡了,否则他会被大戟上小枝生生钉死在战马上,即便如此,肩头盔甲也被撕裂开一道硕大口子,鲜血瞬间染满半边身体。 双方交手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分出胜负,一瞬间分出生死。 董越遭受重创,吕布心下反而生起一股浓重生死危机。 十余骑太紧密了,战马驮着遭受重创的董越刚刚交错而过,前、左、右同时出现三名持盾铁骑。 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赤兔马再如何神骏,遭遇极速正面冲撞也一定会遭受重创,想躲,根本没有地方躲避,正面冲撞的三匹战马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空挡。 “死——” “砰砰砰!” 吕布怒吼,一戟重重砸在骑盾上,人被砸出数步,但还是被左侧的骑盾重重撞在身上,吕布大惊,双脚用力扣住马镫,幸亏吕布配备了一副马镫,让他还能骑坐在战马上,但沉重撞击也让他重心不稳,即便如此,也强行挡住了刺出的致命一矛,可他心头的生死阴云更重了一分。 战马对撞战马,完全的不要命,就是马头对马头的硬撞,标准重甲骑猎杀悍勇大将的打法。 吕布见过三千重甲骑,但他没有经历过重甲骑的打法,想要正面躲避战马挨着战马的冲锋,几乎不可能。 或许赤兔马也意识到了生死危机在紧急关头突然仰蹄而起,马蹄重重砸在冲撞而来的战马头上,虽然重创了冲撞战马,让战马直接砸在地上,但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马身向前砸倒,持盾骑兵被甩飞出去,砸在地上的战马却重重撞在了赤兔马身上。 “轰!” 两匹战马几乎同时摔倒在地,吕布在最后时刻纵身跃起,正在准备冲撞的兵卒没有意想到吕布会突然跳起,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整个身体飞出丈余…… “嘀——” 一声尖叫笛音,正在冲阵兵卒猛然勒住战马,吕布却在疯狂踢动,向着冲阵前方狂奔,原本与冲阵兵卒混在一起的他瞬间极为显眼。 “射箭——” “扔石头——” “给老子弄死他——” 董越一手按着肩头,受伤的手臂却举着弯刀疯狂怒吼。 散落在街道两旁的步卒大怒,齐齐张弓照着狂奔的吕布乱射,亦有无数人用着投石带旋转抛射石头,最致命的是吕布前方出现大队持盾兵卒。 吕布身穿铁甲,箭矢很难伤到他,但飞石不同,投石带虽然投射的是鹅卵石,可若近距离被石头砸中,没有甲胄的人,轻则肋骨断裂,重则毙命当场,无论砸到哪里都是重创,即便身披甲胄也能砸吐血来。 大戟狂舞,身上挨了数下石头,背上插着数支箭矢,吕布竟然还一手控制着暴跳嘶鸣的战马,好像遭受了这么多攻击也没影响到他。 吕布的身体确实霸道无比,可胯下战马不行,任何动物遭受石头攻击都会暴跳想要闪躲,吕布一手死死拽着缰绳,一手狂舞大戟,双腿想要狂踢战马冲出包围圈,可狂奔乱跳的战马如同迷失了方向,或仰天嘶鸣,或暴跳打转,直至身上中了二三十箭矢轰然倒在地上…… “给老子宰了他——” 无数兵卒上前,乌泱泱汉子举着弯刀,下一刻就要一哄而上乱刀砍死吕布。 “住手——” “轰轰……” 大股骑兵轰隆隆冲入街道,为首的不是董卓又是谁? “都给老子住手——” “哪个再敢动手,老子砍死他!” 无数北地营兵卒依然举着弯刀,红着眼盯着浑身染血的吕布。 “小九——” 董卓大怒,指着手持弯刀的董越。 “当!” 董越重重将刀子砸在地上。 “收刀——” 董越不甘怒吼,不仅有十几个兄弟死在了吕布手里,自己差点也被他杀死,心下愤怒不甘。 “收刀——” 董越再次怒吼,无数北地营“当啷”声不断,与汉兵的直柄汉剑不同,凉并铁骑大多都使用弯刀,步兵标配是长短铁矛、短剑、弓箭、投石带,是没有弯刀的,就算配备大刀,也不会是骑兵使用的弯刀,只是北地营较为特殊。 北地营是北地郡人组建的兵马,因董虎担心他们的存在会影响到北地郡、河套三郡的安定,这才有了北地营。 董虎原本就没期望北地营能发挥多大作用,只是将他们当成辎重兵使用的,因大公子董瑁的一次任性,因小公主刘妍将他们带去了雒阳,这才一直没能返回北地郡,等到进入长安后,这些家伙发现当兵还是不错的,想让他们回乡放羊,他们反而不愿意了。 董虎没打算大用北地营,也就没有对他们进行标配,而他们原本就都是骑马的家伙,虽不能说所有人都使用弯刀,但大多数是如此。 佩刀方式各有不同,大多数都是带着刀鞘悬挂在腰间,董部义从军中有相当一部分骑兵是没有刀鞘的,腰间悬挂着的箭囊上有一个铁环,平时的时候,刀子就是悬挂在铁环上,但这只适合多旱少雨的凉并。这种挂刀方式不是因为人穷配不起刀鞘,而是为了能够快速拔刀。 配备刀鞘,刀鞘能够尽可能的避免生锈和损伤刀刃,但拔刀是有摩擦力的,因拔刀的角度问题,很可能出现猛然拔刀却拔不出情形,可若让一个铁环来代替刀鞘,那情况就不一样,无论你怎么拔都能轻松拔出,拔刀越快,越容易砍死敌人,激烈厮杀战场上,一分一秒都是生死。 还有一些人佩刀方式是横叉在腰后的,多是使用反手刀,用甩动的方式,手腕、手臂、腰腹力量齐上,比正手刀劈砍更有力量,只有精锐骑才使用,主要是因为这种用刀方式的身体扭动的幅度较大,在高速奔行时,若骑术不行,别说使用反手刀了,自己不掉落战马就不错了。 正文 第536章 一群贪婪鬼 吕布没有与重甲骑交过手,任你武艺高上几层楼,或许能拼死一些重甲骑,但最后结果都是死,除非转身就跑。 重甲骑与较为松散的轻骑不一样,主要是因为重甲骑使用的是重骑枪,没有什么花样, 直接一手骑盾一手重骑枪冲锋即可,单纯的将人刺死,而吕布这样的将领,因为使用的招数太多,需要施展的范围较大,即便组队冲锋,相互之间都会有相当的空隙, 不容易发生马头撞马头的情形, 但重骑兵会,人挨着人,如同密不透风的人墙,只要对冲,那就一定会碰撞在一起。 不是说重甲骑就一定是人挨着人冲锋可若遇到吕布这样的超高武艺将领那就得这么整,若这样还整不了,那就用铁索,两匹马之间的铁索,如同移动的绊马索,只要将吕布从战马上整下来,战斗基本上就结束了。 董越是悍将,是董卓极为信任的将领,若没有董虎的意外出现,此时的他应该是中郎将。 可当两个“中郎将”都受了伤后,董卓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一群混账……” “来人,把伤员送去治疗!” “哼!” 直至兵卒将吕布带下去后,董卓这才冷哼离去,没有处置, 没有惩罚, 就这么呼啦啦跑了个干净。 “呸!” “都给老子听着!” “但凡是宫内兵卒,哪个敢在咱们店铺捣蛋,一律往死里打!” “诺!” “把街道收拾干净了,咱们这是做生意,不是茅厕、垃圾堆!” “诺!” …… 整个街道轰然炸响,看戏的将领见到这一幕,全都露出苦笑。 董越肩头受伤,但在一群混蛋面前却极为带种,即便来到牛辅面前也没一点好脸色。 “老子差点死在吕布手里,这下你满意了吧?” “哼!” 牛辅向后招了招手,一名管事模样的家伙端着个盘子走上前,盘子里显然是几块金饼子。 “不是兄弟说你,你们也太不讲规矩了……” “咋得了?是咱的姑娘长得丑多要钱了?还是酒水掺水了?或是小曲唱的不好听了?” “嘚嘚,咱啥话也不说了,这些钱就算咱补偿你的损失。” 董越极为恼怒不满,李傕苦笑上前劝解。 “谁也没想到吕布会不讲规矩,不过你们确实做的过了, 大家伙都是一个马槽里的,你总得给兄弟们一条活路不是?” 听着李傕这么开口, 统领长安营的樊稠不乐意了。 “这话说的咱就不爱听, 整个长安三辅都知道西园八营发了老鼻子的财,可北地营、长安营却是屁个毛都没得到,兄弟们好不容易整了个生意,赚些辛苦钱养活家小,咋就成了不守规矩,不给活路的?” 郭汜推开李傕,瞪眼道:“辛苦钱?你这话臊不臊人?” 樊稠黑着脸道:“咋就不是辛苦钱了?愿赌服输,咱又没用刀子逼着你,更何况,你若赢了,咱就不给钱吗?” 郭汜还要恼怒,昨日他输了将近一百金,这可是一千万钱,够买一个太守得了,结果仅一日间便输了个精光,回家后,他的脸都差点被媳妇抓花了。听樊稠这么说,正待大怒,牛辅忙上前阻止了。 “樊稠你少说几句,那个赌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还是关了吧。” 牛辅开口,樊稠心下纵然不服,面上也不再多说什么,可若要他关了赌庄,那是说啥都不干的。 见樊稠不开口了,牛辅拉着董越来到一旁,低声道:“酒水的事情不提也罢,钱庄……” “打住!” 牛辅刚说了“钱庄”两字,董越面色瞬间变了。 “咱警告你,别把手伸进钱庄,除非你想死!” “虎娃他敢……敢造反?” “造反?牛辅你是不是忘了?忘了董帅最厌恶什么?” 董越道:“你想霸占着西园八营,想开酒庄、妓楼、赌庄、粮庄、布庄……那都随你,可若碰了不能碰的东西……你信不信,就算董帅剁了你的人头,老主公也不会多说什么。” 又笑道:“要命的东西别碰,赚些让人心安的钱财才是正途,否则……人死了,满屋子钱财全都便宜了他人,岂不是太亏了?” 牛辅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真当咱是为了自己?还不是……” “打住!” “少拿兵卒的事情说事,你们哪一个不是钱粮满仓?又有几个兵卒没有抢富户的?你们穷?骗鬼呢?” 董越一脸的不悦,北地营是董虎的兵马,但却是仆从兵性质的军队,董卓若想拉拢也很容易,可这都来了长安多久了? “牛辅。” “咱郑重警告你,兄弟们的粮饷比你们少了不少,二十万兄弟全靠着钱庄过活,别说是你了,就是老主公也不能碰触,这不是一家店铺的事情,而是二十万张肚皮的事情!” 董越一手撕下肩头破损甲胄。 “还有。” “你们在雒阳发了财,兄弟们不眼红,兄弟们合法经营,你牛辅也别眼红!” “该送给老主公的份子钱,兄弟们给了,至于没有给你……等你成了主公后,咱也照例给你。” 说罢,董越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兄弟…… “大哥,董越他怎么说?” 李傕不知何时来到近前,牛辅摇了摇头。 “钱庄动不得,那是二十万兄弟的肚子,你我若是动了他们的肚子,他们就敢向你我举刀子。” 李傕忙说道:“兄弟们没想动钱庄,只是想知道那纸钱是怎么做的,咱们兄弟也弄个钱庄。” 牛辅瞪了李傕一眼,在他前来了长安后,最先注意的就是钱庄,经过多方了解才知道了个大概,心下也极为心动,可他知道,仅仅只是印制纸钱是不够的。 “纸钱的事情你们就不要想了,即便咱们有铜钱也不行,若百姓不认,不收纸钱,纸钱就是一堆废纸,你我若与下面兄弟发放废纸,那不是找死吗?” 来到近前的一干将领听了这样的话语,全面面相觑…… 郭汜皱眉道:“话是这么说,可虎娃不也与北地营发放了纸钱,咱们也没见百姓不要纸钱啊?” 张济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钱翻看,心下也有些不解,说道:“虽然咱不知道原因,但兄弟们都知道纸钱是能够花掉的……与铜钱一样,一文钱兑换一文钱。” 牛辅苦笑道:“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除了咱们兄弟的店铺,余者十之八九都是虎娃的,至少与虎娃是有些关系的,他有粮食、布匹、牛羊、生铁打造的农具、盐巴、酒水……锅碗瓢盆他都有,只要带着‘董’字标记的店铺,都能用纸钱买东西,而且价格比咱们的还便宜。” “铜钱能买东西,纸钱也能买得到,而且纸钱又轻便,百姓又如何不愿意使用纸钱?” 李傕、郭汜、张济等人都知道这些,他们也不管里面的原因,只要纸钱能花掉,大家伙跟着印纸钱不就完了呗?可听着牛辅的意思,董越是不会允许他们碰触钱庄了,心下有些不悦,又有些无奈。 纸钱是一个新鲜事物,关中百姓初时是不认可的,但纸钱的传播速度很快,主要原因还是各县店铺铺设的较为迅速。 董虎几乎拥有一切有利的条件,廉县有铁矿、铜矿山、盐田、烧制白瓷作坊、顶级砚台制造,河东郡有盐巴、铜矿山,上党郡有盐巴,凉州收复的时间较短,还没有大规模种植棉花,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花椒香料,但并州有棉花、棉布纺织,在获得了汉中郡后,也可以通过结好板楯蛮,以此获取川蜀上等织锦。 诸如粮食、牛羊、皮草、布匹、盐、酒、铁器等大宗货物,董虎都能够供应,至少供应关中一地是没有丁点问题的,而且随着凉州的稳定、开发,随着雒阳人丁的再次兴旺后,情况只会越来越好。 他相信,只要能将所有危险挡在外围,只要关中不会发生较大的动荡,关中之地只会越来越繁荣,只是…… 人怕出名猪怕壮,巨量财富摆在一群贪婪家伙面前时,也一定会引起觊觎、贪婪,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藏身在黑暗中的幽灵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梆梆。” “进来。” 房门轻响,三丫头也没抬,直至董箭走到近前三步…… “大人。” 董箭默默将密报送到黑色书桌上,是执金宫卫和北地营打斗的详细经过。 三丫抬眼看了下退到一旁的董箭,这才翻看送来的密报…… “各营密探有无安排妥当?” “属下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各营有较大的动作,属下可以保证第一时间得知。” “嗯。” 三丫将密件放下,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愤怒。 “一群作死鬼……” “对于作死鬼们来说,无论你如何的劝解,无论如何警告,他们都会视而不见,都会往死路上走!” “在那个女人身边安插几个眼线,她想做什么都不要插手,咱们只要知道她做了什么即可,甚至……适当的时候帮她一把。” “至于牛辅他们……董越的警告只能是暂时的,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手觊觎钱庄的,虽然咱们不畏惧任何人,但要防止他们突然发难,你亲自回凉州一趟,给你三个月时间,从军中抽调五千卒。” “记着,不要做的这么明显,大兄暂时不想与相国起了冲突。” 董越上前接过调兵腰牌,有些担忧突然出现的女人,低头道:“属下有些担忧,那个女人是王允家中的歌姬,对大兄颇为敌视,若是不闻不问,会不会影响到了大兄?” 三丫突然将身子后仰,很是舒坦靠在椅背上,嘴角却泛起一道不屑弧度。 “董二老爷真的老了,那女人再有心计又如何?至于她自以为可以依靠的袁司徒、吕中郎……” “呵呵……” 三丫笑道:“你至今也没明白,夫君的权利从来就不是他人给的,而是夫君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二老爷再如何是相国、太师又如何?” “呵呵……” 正文 第538章 全歼孙坚、李旻所部 “天怎么这么热——” 孙坚不理会儿子的烦躁,伸手扯下一把麦穗,双手一阵揉搓后,看着掌心里的麦粒,脸上也不由露出笑容。 “呵呵……” “今年是个丰收年啊!” 就在这时,远处一队探子狂奔而来,原本正要开口说“无人收割”话语的孙策, 见到探子时也闭嘴不言。 探子的速度很快。 “报将军!” “李太守距离我军仅有二十里。” 听了探子话语,孙坚很满意笑了。 “李太守如此迅速,我江东子弟亦不能落于人后,传令下去,加速行军!” “诺!” 众将抱拳,孙坚刚刚翻身上马, 却不料战马突然仰踢嘶鸣,差点把孙坚摔落战马, 正待恼怒…… “父帅威武——” 孙策见到父亲如此精湛骑术,大喜狂吼,他人不明究竟,也跟着狂吼。 “威武……威武……威武……” 孙坚正要恼怒呢,可看着两三万儿郎一改因天热的萎靡不振,大喜。 “哈哈……” “加速前进,到了苑陵后再作休息!” 孙坚双腿用力,踢马向着前军狂奔,可下一刻,无数兵卒毫无征兆的骚动不安。 “敌袭——” 根本不用探子吼叫,远处树林中钻出一道浓重黑线,犹如涌动潮水。 孙坚大惊失色。 “结阵……结阵——” “快结阵——” 敌军出现的太过突兀,行军长蛇阵瞬间乱成一团。 “乱军者……军法——” 孙坚一刀砍死一名惊慌兵卒,带着数百骑狂奔,边奔走边抽打惊慌兵卒。 “结阵……结阵……” “鱼丽阵……快……” 孙策、程普、祖茂、韩当、黄盖等人全都拼命驱赶兵卒结成鱼丽阵,可他们选择的道路仅有数步宽,两侧是浇灌田地或避免积水的沟渠, 与后世农村田地间的道路一样,想要冲进麦田很困难,更何况兵卒突遭袭击惊慌情景。 如潮水一般的洪流冲杀而来,无数战士举着刀枪,“呜呵”声此起彼伏…… “江东儿郎随我来——” 程普怒吼,一人当先冲入麦田,百十骑亲随跟着怒吼,惊慌失措的人群齐齐转头,慌乱情绪略有舒缓,无数人从混乱人群中冲出。 “结阵——” …… “喝——” 一声震天怒吼,数千人竟然真的在麦田中结成了一个挤在一起的军阵。 “传令张辽、庞德攻敌后阵!” “诺!” 董虎见到一股敌军竟然在长蛇阵的腰腹前摆出了乱糟糟防御阵,道路上混乱的兵卒也纷纷用着弓箭、长矛对准他们,立即下令张辽、庞德攻击敌军脆弱的后阵辎重,而他则铁矛举起,然后倾斜向前,双腿很有节奏踢打胯下阿丑…… “重!” “切角战术——” 董虎踢打胯下阿丑,却与董重左右分开,三千重甲骑在麦田中形成数个冲击波次,原本还是一字线性军阵, 当双方来到敌前百步时, 随着董虎、董重兄弟的左右分开,三千钢铁洪流也分成了两波…… “射箭——” 看到人马俱甲的怪物,程普的心脏像是被无形巨手紧紧攥住了。 “射箭——” 无数箭矢飞舞,落在无数铁甲骑身上却被轻易弹飞。 “杀——” 董虎没有与他人一样手持长长的重骑枪,而是双手铁矛,密集碰撞声几乎是一瞬间,惨叫声此起彼伏,长沙兵卒的盾牌不是铁盾,而是藤木盾,能够很好的防御刀剑劈砍,却无法防御巨大冲击力的重骑枪穿刺。 董虎连杀两人,不做任何停留,划出一个弧度进行转向,或许是畏惧人马俱甲重骑,没人敢趁着转向时趁机杀上前。 一波又一波…… 仅一个回合,程普的中军虽然没有遭受到沉重打击,密集的两翼却被削去大半,再一次面临刀枪不入的重甲骑冲锋时…… “怪物——” 数百兵卒转身就逃。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张辽、庞德不断奔射、冲阵,仅仅只有十步的道路,这与毫无纵身的六列军阵没有区别,就算孙坚的兵马拥有足够的弓箭,就算步弓比骑弓射程远些,仅六列的箭阵又能有多大作用? 步兵箭阵必须要有相当数量的弓手,用箭雨覆盖射杀敌人,而这需要有纵深的步兵方阵,仅仅只是后阵拖拉辎重的兵卒,十步宽的道路顶多是两辆车并行,事实上却是一辆马车,如何能抵挡得住无数铁骑奔射? 孙坚奋力抵挡,可奔射的骑兵太多了,道路正面,左右两侧麦田,到处都是来回奔射兵卒,孙策紧紧护在父亲左右,年岁不大却极为悍勇。 一退再退,无数后军兵卒向前推着他人奔逃,一些兵卒想要奋力抵抗,可自己人一退再退,如同骨牌不断向前推着他人奔逃。 “父亲快走——” “程普将军顶不住了——” 孙坚一手持盾一手狂舞利剑,心下又愤怒又极尽憋屈。 “无胆小儿——” “与我一战——” 孙坚暴跳如雷,无数铁骑奔走乱射却不与正面交战。 “父亲快走——” 见到重骑冲出麦田,一举将疯狂扭动的长蛇截成两段,孙策怒吼,想也未想就要护着孙坚奔逃。 道路太过狭窄,麦田不利于步兵组成严整军阵,若无战车在外围阻拦骑兵不断奔射、冲阵,一旦遭遇狂风骤雨狂攻,很容易溃散奔逃。 就在后阵乱兵疯狂向前奔逃、推搡,就在孙坚要大骂儿子时,远处再次出现洪水一般的铁骑,看到这一幕,孙坚面色瞬间惨白,他知道,仅无数涌动的洪流就比自己的兵马还多。 “这……这怎么可能……” “那小儿哪来的这么多凉州骑——” 所有人都知道虎牢关以东只有万骑,可眼前至少也有两三万骑。 “主公快走——” “主公——” 身中数箭,浑身是血的程普大吼。 “走——” 孙坚心脏滴血,看着无数无头苍蝇乱跑的兵卒,看向远处再次出现的洪流铁骑,无数兵卒再也没了任何抵抗意志,向麦田里奔逃的,跪在地上大吼大叫的,更多的是沿着泥土道路疯狂向前奔逃…… “快走——” 孙坚再也没了任何想要挽救的心思,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眼紧跟着的儿子、兄弟…… “跪地不杀——” 董虎仰天怒吼,无数铁骑往来纵横,射杀、砍杀任何想要逃离的人,随着一波波怒吼声,无数兵卒跪在地上,但凡抵抗、奔逃的,很快就成了地上的尸体。 无数铁骑来回纵横,如同草原狩猎,又像是放羊牧人,不断圈住所有惊慌兵卒,直至一个个趴在地上恐惧大叫…… 因地形限制,无法有效在骤然袭击下展开军阵,而且孙坚的兵马可能连排列整齐都做不到,更别说排列正儿八经的军阵了,不是孙坚不懂军阵,而是南北兵种的不同。 北方中原兵卒善大军团作战,一个个方阵对阵厮杀,江南河流纵横,多是丘陵难行之地,想要军阵厮杀很困难,大多都是散兵线、小团队作战,南阳兵更不要说了,袁术招募的兵卒时间太短,而且董虎也不相信袁术会把精锐部队交给孙坚统领。 想与大队骑兵对抗,只能是严整军阵,散兵线……除非孙坚的兵力数倍于董虎,用散兵线、大纵深来阻截散开了的骑兵,即便如此,战损也不是孙坚能够承受住的,更何况,除了重甲骑冲阵打散敌军外,轻骑大多只是外围奔射。 战争激烈而又短暂,在孙牛、胡三领着两三万骑马步兵进入战场时,战争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 董虎翻身下马,三下两下解掉身上铁甲。 “李旻就在咱们二十里外,青壮战俘不要白不要……” “重,立即让重甲骑卸甲,干掉了孙坚,李旻老小子必然惊惧,已经不需要重甲骑冲阵了,尽可能的让兄弟们减少体力。” “诺!” “胡三,由你看押俘虏,收拢伤员。” “诺!” “庞德,立即领所部增援文远,不要停,给咱一直追杀孙坚,追杀到李旻老小子面前为止。” “诺!” “黑牛,你们还能不能再跑二十里?” 孙牛脸红脖子粗,胸口拍的咚咚响。 “破军营能再跑一日!” “好!” 董虎重重拍打了孙牛肩膀,转身再次翻身上马。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兄弟们——” “随咱继续捅贼人屁股——” “哈哈……” 董虎仰天大笑,纵马一手夺过令旗手中帅旗。 “兄弟们——” “随咱建功立业去喽——” “哈哈……” 董虎仰天大笑,无数铁骑再次向着东方挥刀狂奔。 大地震颤,无数铁骑嗷嗷叫挥舞着刀剑,成了俘虏的兵卒全面色苍白看着滚滚浓烟…… “命苦啊——” “又要垫后……” 胡三一声长叹,下一刻又一脸的郑重。 “传令全军将士,俘虏有任何逃跑、不遵号令举动,一律剁下大拇指。” “立即打扫战场,收治伤员!” …… 除了胡三所领的山字营外,所有兵马再次马不停蹄,向着孙坚奔逃的方向,也是李旻所部奔袭,一二十里的路程很近,在孙坚遭遇袭击时不久,李旻就得知了消息,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个选择,要么继续前进前往苑陵城,要么立即后退返回尉氏县,或是加速救援孙坚所部。 怎么办? 李旻钢牙紧咬。 “救人如救火!传令,加速增援孙太守!” “大人,万万不可啊……” “混账!你若再敢动摇我军士气,本官必斩你头颅!” “来人,立即传令加速向孙太守靠拢!” 军令下达,无论愿意与否,两万颍川军只得加速。 …… 孙坚的红头巾没了,披头散发纵马狂奔,身后仅剩下百十人,背后滚滚烟尘,无数铁骑挥刀狂吼…… “敌袭——” 李旻身体摇晃,差点一头跌落战马。 “结阵——” 正文 第539章 颍川郡沦陷 “杀贼……杀贼——” 李延举刀想要格挡…… “噗!” 刀光闪过,人头飞出,董罴双刀狂舞,无数铁骑来回肆虐,四散奔逃的颍川军又哪里逃得掉? 一万步卒突遭万骑的突袭,兵力相当,四散奔逃的两条腿如何逃得脱? 要么被杀, 要么跪地投降,没有第三个结果。 “将军,兄弟们抓了一条大鱼,说是州牧李旻的弟弟李安……” “杀了!” 董罴毫不犹豫摆手,董放忙起身叫住要杀人的兄弟。 “等等!” “这么将人杀了也太浪费了,我朝不是有以财赎罪的规矩吗?让他用等重金子赎罪。” 董罴一愣。 “老十, 这可是造反大罪,也能用钱赎罪?” 董放笑道:“造反不造反的且不管它,咱就知道那李安怎么着也当有三百斤吧?三百斤就是三百金,三千万钱……九哥说的是,是有些亏了,怎么着也要一万万钱才能免去造反大罪……” “刘六你去告诉那李安,他若老老实实拿出一万万钱买命,咱就放了他,否则……咱就活剥了他的皮!若咱拿下了阳翟城,咱就屠他一家老少!” “诺!”刘六大喜,这就要严刑拷打李安,一万万钱够五千兄弟两年的军饷了。 “等等,把俘虏的将领都给咱找出来,按照官职大小,伍长十万钱,什长二十万钱,队率一百万钱,屯长五百万钱,曲侯一千万钱, 再往上就是两千万钱。” “花钱买命、赎罪,不掏钱……把他们的名字、籍贯给咱记上,日后旦有机会,咱就屠他一家老少!” “造反……九族皆死!让他们花钱赎罪已经便宜了他们,若敢与咱耍花招,咱饶不了他们!” “去吧。” “诺!” 刘六喜滋滋跑了,这种发财的机会可不多见,而一旁的董罴连连张嘴,最后还是摇头苦笑。 “九哥你也别替他们省钱,颍川郡可不是咱们穷的掉渣的凉州,他们肥着呢!” 董罴苦笑道:“按照朝廷募兵规矩,队率、曲侯、都尉、长使都是大族子弟,他们应该能拿出钱赎罪,伍长、什长都是些普通人,估计他们是没有什么钱财的。” 董放搂着董罴粗大脖子,笑道:“替他们操心个甚?有钱最好,没钱也无所谓,左右吓唬一番再说。” “可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强攻一下阳翟城?” 董罴皱眉道:“颍川郡肯定是空了的,可阳翟是大城, 各大家族肯定能拿出些奴仆守城的,若是有攻城器械, 咱们或许能试一试,现在么……现在恐怕不成,大兄还等着咱们前去汇合呢!” 董放点头道:“那行,那咱们就先让兄弟们挨个吓唬吓唬,若老实打开城门的,咱们就只收缴了府衙内的钱粮,稍微向富户们讨要些钱财即可,算是对他们造反的惩罚。” “嗯,就这么办吧。” 董罴点头,这些都是早就商议好了的,普通百姓可以不闻不问,但富户们必须惩罚一二,罚款就是最重要的处罚手段。 没人能想到董罴、董放、董骨三员大将会突然杀出大谷关,更加没有想到他们不去攻打南阳郡,而是自新城杀到了阳城,驻防轘辕关的李延没有想到,更加没有想到阳城竟然轻易丢失了,得知后路断绝的他急忙来救,结果却在阳城外遭受万骑围攻。 颍川郡从事李延身死,主簿李安被俘,一万步卒全军覆没,随后董罴亲自押解五千颍川军来到轘辕关下,关城上五千兵卒只能器械投降。 没有办法,阳城一旦丢失,轘辕关的后路就彻底断绝了,这也是为何李延急吼吼救援反被围歼的原因。 阳城是颍川郡西面最重要的一座战略重城,不仅仅是轘辕关缘故,还是新城县直达阳城的通道,是嵩山与箕山之间的一处十余里宽的平坦通道。 这个通道不仅可以绕过道路难行的轘辕关进入雒阳,也能够通过这个通道进入南阳郡,而阳城就控制这条通道的重城,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或许因为豫州牧孔伷病重缘故,或许是太守李旻根本就没想到董罴、董放会穿过嵩山——箕山通道,要不然,李旻根本不敢领兵跑去陈留郡。 太守都没想到,他人估计也不会去想,这才被千骑轻而易举的拿下了阳城,城内的富户可是倒了血霉,颍川郡造反,兵卒肯定是各大家族支持招募的,所有富户也全都成了反贼一员。 无数兵卒冲入,老老实实的还罢,敢反抗的一律砍脑袋,富户钱粮全被抢掠一空。 搜刮一遍后,两兄弟驱赶着两万俘虏来到阳翟城下,董罴踢马上前,指着城头大怒。 “孔伷老儿来见——” 董罴怒吼,城头上一阵不安骚动,一人突然上前大骂。 “篡逆贼子休想诓骗我等——” “我颍川上下誓与尔等贼子血战到底——” 董罴一愣,自己才刚开口,还没说吓唬人的话语呢,怎么能说“诓骗”呢?就在疑惑时,随军长使董佑踢马上前。 “九哥你忘了吗?当年大兄是来过颍川郡的。” 说着,董佑将当年的事情说了一遍,突然间,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九哥,要不……咱们再做一次大兄当年做的事情吧?咱们就与那些家伙们说,咱们就在颍川郡不走了,就在颍川郡与他们耗,他们愿意躲在城内就让他们躲着,咱们把麦子全给他们割了,饿死他们!看他们出不出来!” 董罴大喜。 “嗯嗯,不错不错,这法子好,你来吓唬他们!” 董佑“吭吭”咳嗽两声,指着城头大骂。 “城上反贼听着——” “就凭你们也想血战到底?” “笑话——” 董佑指向田野里的麦苗。 “你们以为躲在城内,兄弟们就奈何不得你们吗——” “老子把麦子全割了,老子把麦子、田地全分给城外百姓,老子饿死你们这些反贼——” “不出来投降……老子还不想让你们投降呢,老子今日就把所有城门都给你们堵上,饿死你们这些反贼——” 董佑大手一挥。 “来人!把俘虏押上来,把城门都给咱堵上,咱饿死他们!” 说着,董佑又踢马上前,指着城头大喝。 “告诉你们,别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李旻老儿已经被大兄砍了脑袋,轘辕关、阳城已经被老子拿下,你们屁个救兵都无——” “老子不仅要把你们的粮食、田地分给百姓,等到老子破开城门,老子还会把你们的女人,把你们库里的钱粮分给百姓——” “不信咱们等着瞧——” 董佑转身,连连与董罴、董放使眼色,三兄弟二话不说,踢马就走,城头上老老少少可就傻眼了。 “这……这可怎么办啊?那该死的小儿可真敢分了咱们的田地啊——” 头发花白的老人拉住开口大骂青年。 “孔从事,可不能这样啊——” 老人大急,别人说这样的话语,他或许不信,可城下的那帮混账是真敢,而且五六年前就做过一回。 不仅老人急了,城头所有富户全都急了。 “老夫就说别去招惹那小儿,你们偏是不听,现在怎么办?那该死的小儿要割了咱们的麦子,分了咱们的田地,饿死咱们……怎么办?” “李太守他……他糊涂!当年皇甫嵩、朱儁都压不住那虎娃,他……他怎么还主动招惹啊……” “这可怎么办……” “快看——” 一人尖叫,里许外正有无数俘虏被押了上来,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绝望了,尤其看到俘虏们拿着的铁锨。 “这……这真是要饿死咱们啊……” 一人差点没仰天栽倒。 “快……快去寻刺史大人,万万不能让贼人堵住城门……” 话语说出,城头数十人才像是醒悟了过来,齐齐向着城下狂奔,且不管董佑是不是吓唬他们,反正他们是信了。 城头呼啦啦没了人影,城外正在观察的董罴、董放、董佑却是大喜。 “来人,立即派人前往各县,给咱喊话,一个时辰不开城门,咱就抢光他们的一切!” “诺!” 董罴、董放一直都在河湟谷地,前军骑营、后军骑营都是清一色的河湟羌骑,董部义从又有缴获战利品的习惯,听到抢钱都是两眼放光,下面的营将、大队长齐声应诺,纷纷让人前去叫城。 阳翟城乱了,是真的乱了,当年董虎领兵进入颍川郡时就是“三七”分成,三成粮食充入平乱军中,七成粮食归百姓,谁割就是谁的。 不仅粮食谁割就是谁的,而且还给征募的五万颍川军分了田地,虽说五万颍川军死了很多人,可那与董虎没有关系,华雄、孙牛、胡三等人一直都反对强攻定颖城,伤亡惨重也怪不到董虎头上。 这世道就是这样,真正有田地的人毕竟是少数,颍川军纵然是大汉朝的北上广,真正有钱的还是上面的各大家族,与底层百姓没有关系。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农耕社会,田地就是大杀器,在别的地方或许不好使,或许会怀疑城下贼人欺骗什么的,可颍川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五六年前的事情,深刻的记忆还在,而结果就是……整个阳翟城大乱。 百十个家族急吼吼奔入刺史府,可还没见到人呢,病床上的孔伷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天……天……” “天不佑大汉——” …… 刺史府哭声震天,仅半个时辰,阳翟城门洞开,无数兵卒蜂拥而入…… 正文 第540章 曹操赠兵 董虎认识李旻,中平元年时两人有过几日的接触,而现在他连开口的欲望都无,李旻剧烈挣扎大骂。 “狗贼……” “篡逆狗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董虎本不想搭理他,看着他狰狞面孔、仇恨双眼…… “不得好死?” “呵呵……” “咱是不是不得好死且不论,那是日后的事情,但现在……咱若愿意, 你现在就不得好死……” “哈哈……” 李旻仰天大笑。 “义者不以存亡易心!” “董贼!” “李某何惧一死——” 董虎面无表情点头,向亲随能臣氐招了招手。 “把他的牙全敲下来,不要他咬舌自尽,由你亲自将人送去长安,临死前他若哭喊讨饶,代咱问问他, 易心否?” “诺!” 能臣氐早就看李旻不顺眼了,二话不说, 提着面色大变的李旻就要离去, 一队信使急奔而来。 “报!” “报大帅,颍川郡各县全部开城投降,反贼孔伷已经授首。” 信使将一个木盒送上,董虎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指了指面色苍白的李旻。 “让李太守仔细辨认辨认,看看木盒里装的是不是孔伷的人头,若将一颗假人头送去长安……会闹笑话的。” “诺!” 信使大步走到李旻面前,毫不犹豫打开木盒,看到里面的消瘦人头时,李旻“啊”得一声后退数步,看到这一幕,董虎也不由乐了。 “呵呵……” “好一个‘义者不以存亡易心’啊——” “哈哈……” 董虎与李旻打过交道,查过阳翟城府库账册,知道贪官是不可能有大义赴死气概的,嘴里说几句狠话,也不过是为了掩饰心下恐惧罢了。 战败不可耻,可若尚未交战便溃逃的战败者, 又如何会让人尊重? 董虎根本不在意李旻死活, 却对董罴、董放如此短时间拿下颍川郡颇为好奇,刚看了一眼就不由笑了。 “呵呵……” “他们没能按照计划与咱们汇合,咱还以为他们遇到大麻烦了呢,你们猜怎么着?” “罴竟然也学会了智谋!” “哈哈……” 董虎畅快大笑,将信件送到摸不着头脑的董重手里,一干将领慌忙围拢着去看…… “大兄!咱觉得这法子好!哪个混账不开城投降,咱们就把田地全分给百姓!咱饿死他们!” 董重大喜,董虎却笑了。 “呵呵……” “他们可以在颍川郡这么做,那是因为颍川百姓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其他州郡却不成,百姓更担心咱们抓人。” 众将一愣,又齐齐点头,换了他们是普通百姓,恐怕也一样担心被董部义从抓住做奴隶。 董虎在前,众将在后,一干人来到无数看押着俘虏面前…… “大兄,咱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继续奔袭兖、豫各郡?” 见大兄许久不语,董重知道大兄心下犹豫了。 董虎仰天看向渐渐日斜的太阳…… “要割麦子了啊……” …… “抢掠富户不会饿死太多人, 一旦错过了收割季节……” “会饿死很多人的……” …… “传令罴、放,给他十日时间处理颍川事情, 十日后必须前来与我军汇合!” “咱要正面与二十万兵马掰掰腕子!” 董虎神色极为郑重,众将相视后,齐齐抱拳。 “诺!” …… 作为统兵将领,董虎心下清楚,他的选择是下下选,最稳妥的做法就是不断奔袭各地,如同遛狗一样,牵着各路诸侯的鼻子走,让他们将紧紧攥着的拳头张开,利用高机动性各个击破。 但这至少需要一两个月,可……一两个月后,麦子早已经成了地里的泥土。 战乱之下,人心惶惶,与黄巾军到处乱窜时节一样,所有人都躲在城内,谁去收割粮食呢? 没了粮食,会饿死多少人? 没人知道。 …… 颍川军是战五渣,还没开打呢,孙坚只是远远跑来大喊着“结阵”什么的,可当兵卒看到后面烟尘滚滚,就如同炸了群的羊,跑的到处都是,见到这一幕情景,孙坚也只能调头就跑,连与李旻招呼一声都无。 颍川军跑的到处都是,张辽见此情景也只能舍弃继续追杀孙坚,只能到处抓俘虏,这才让孙坚父子逃得一命。 苑陵县距离开封县百里,快马疾驰只需要一日,孙坚父子却足足用了两日时间,来到没了城门的开封前,本应该径直冲入城内,孙坚却猛然勒住马匹,看着毁坏的城门久久不语…… “父亲?” 孙策反应慢了些,直至冲出数步方才勒住战马,又拨转马头疑惑看着失落不已的父亲。 “唉……” 孙坚苦笑道:“初入新郑县时,为父还以为是董贼残暴,欲要连城池也要毁去呢,如今想来……更像是那董虎刻意为之。” 孙策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那小儿果然奸诈至极!” 孙坚眉头微皱,很意外的训斥道:“那董虎虽狡诈,你却不可轻视之!” 孙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头抱拳。 “诺!” 江东四虎臣程普、黄盖、韩当、祖茂相视默默不语,他们是跟随着前往过美阳大营的,知道那个董虎不容小觑。 气氛有些沉闷,差点被张辽刺杀了的祖茂上前。 “主公,咱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这样去见袁盟主吗?他能给咱们兵马再战吗?” 孙坚一阵沉默,他知道祖茂话语里的隐意,曹操与袁绍是发小,曹操兵败后,袁绍不也没有给他一个兵卒? 程普上前道:“不若咱们前去寻中郎将大人,主公当可受到重用。” 韩当肩头中了一箭,疼痛让他心烦气躁,不满道:“与其寄人篱下,那还不如回长沙呢!” 黄盖点头道:“末将也以为不若回长沙。” 孙坚皱眉片刻,冷脸道:“都不要说了,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回长沙,若不胜一场,我等如何有脸回去?” 就在这时,背后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百十人不由回头去看,正见远处出现一支兵马,看到高挑的“曹”字大旗,兵卒头上插着的飞羽装束,不由愕然。 “丹阳兵?” “曹孟德去丹阳征兵了?” 孙坚与一干大将相视,他们很清楚丹阳兵是怎样的存在,就在这时,背后又传来一阵马蹄,再次转身去看时,领头的不是曹操又是谁? “文台兄?” 曹操刚从门洞里奔出,见到孙坚时不由一愣,再见百十人的狼狈不堪,又是大惊,慌忙翻身下马。 “文台兄你这……” 曹操心下不安,孙坚苦笑叹息。 “孙某在行军途中遭遇董虎围攻,我军……我军战败,李太守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什么——” 曹操震惊大叫,忙又拉着孙坚走到一旁,一脸郑重。 “文台是在何处遭遇的敌军?贼军兵马多少?可是那董虎亲领兵马?” 孙坚苦笑道:“正是那董虎亲领数万骑,我军兵少,又于小道中突遭数万骑围攻……” 孙坚无奈将事情大致经过说了一遍,曹操神色极为郑重。 “文台兄,此时万万不可让人见到你这个样子,一旦兵卒知道了你们战败的消息,我军必然士气全无,二十万兵马旬日间就会土崩瓦解!” 孙坚皱眉道:“那董虎今时必在苑陵,距离开封仅有百里之地,孙某就算不与他人开口,一两日之内亦是满城皆知孙某兵败。” 曹操顿觉头疼了,正如孙坚所说,双方距离太近了,四万大军全军覆没,他又能隐瞒多久?抬眼看到曹洪、许褚等人正急吼吼拍马奔来…… “文台兄,依你来看,操新招的三千兵马如何?” 孙坚看向奔来的三千兵马,神色郑重。 “天下精兵,丹阳居首!” “给你了!” “啊?” 孙坚大惊,江东四虎臣全一脸惊骇看向曹操,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曹操会说了这样的话语。 曹仁大惊,正待开口劝解,曹操却一把拉住孙坚手臂。 “世人皆知凉州贼狡诈,其言语又怎能让人信之?若文台兄有如此精悍兵马,他人又怎能相信文台兵败?” 孙坚深吸一口气,重重抱拳道:“孟德高义,孙某来日必报今日之恩!” 见孙坚连推辞一下都无,曹仁如何忍得了?大怒。 “孙坚匹夫!” “大哥花费无数,兄弟们日夜前往扬州募兵,你一句话语就想夺了大哥的兵马吗——” “子孝闭嘴!” 曹操正待训斥,曹仁像是真的怒了,大手猛然一摆,指着冷脸的孙坚大怒。 “大哥见你大败无兵,好心借你三千兵马撑面皮,你倒好意思啊……开口就要霸占了大哥的心血——” “子孝闭嘴!” 曹操猛然拉了一把曹仁。曹仁大急,指着正狂奔而来的曹洪、夏侯惇、夏侯渊、许褚等人。 “大哥——” “兄弟们奔波数月,求爷爷告奶奶才征募了三千兵马,若是这么给他们了,兄弟们会怎么想?当日我等兵败之时,他孙坚何曾给了大哥三千兵马?” “我不服!” 曹仁冷脸别头,曹洪、许褚等人急吼吼飞奔到了近前,正待与曹仁来个熊抱呢,可看到曹仁别头生气的样子…… “主公!” 一干大将不明所以,但还是先与曹操见了礼,就在曹洪想问一问怎么回事时…… “是孙某失礼了,孙某必不忘孟德今日高义,三千兵马还是算了……” “文台兄!” 曹操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极为坚定,抱拳道:“是操思虑不周,但操当面答应了,也定然会与文台兄三千兵马!” “大哥……” “闭嘴!现在就去南营,选三千兵马给文台。” 曹仁一愣,忙抱拳。 “诺!” 正文 第541章 袁绍、曹操争夺兵权 沛国谯县与九江郡搭界,丹阳精兵是南蛮,九江蛮同样是南蛮,都是一样的山林南蛮,两者本质上没有区别,只是居住地不同而已。 曹仁自是清楚山林南蛮是怎样的存在,又如何愿意将三千精锐送给他人?可“南营”陈留兵就无所谓了, 反正有好几万呢,送出三千老弱也算不得什么。 张辽、庞德、孙牛、胡三的侵入让整个陈留郡惊恐,原本还很难招募的兵卒,在各大家族鼎力支持下,曹操很短时间内就招募了数万兵马,至于质量吗…… 曹操极为热情的将孙坚送走, 一众将领全耷拉着脸,直至孙坚父子离去后,性子耿直的许褚率先不满。 “主公!许褚不服!” “不服?因何不服?” “许褚就是不服!兄弟们好不容易招到了兵马, 凭啥要给那孙坚?” 曹操“呵呵”笑道:“我就知道你会不服,所以才要那般开口。” “啊?” 许褚顿时不明白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戏志才微笑点头。 “主公英明,一者可暂稳军中士气,二者可卖与那孙文台一个人情,或许……主公再添一员虎将亦不一定。” 曹操捋须一笑,下一刻又摇头轻叹。 “孙文台……那是一头桀骜不驯的江东猛虎,又岂会臣服于我?” 许褚不服道:“主公就会涨他人志气,那虎娃比他厉害多了,不也臣服了董卓?” 曹操瞪眼,许褚却像是不怕,别头暗自生气。见他如此,又好气又好笑。 “江东猛虎再如何凶悍,那也只是在江东之地!而那董虎是什么?那董虎是西凉冢虎!两者如何可比?” 见许褚依然别头不理自己,曹操拍了下他肩膀,叹气一声。 “虽是西凉冢虎,若他愿意臣服于我, 我必待之若手足, 可孙文台却不同,那是头桀骜不驯山林之虎,又岂能轻易臣服于人?” “江东猛虎善水,西凉冢虎善射,一南一北两头恶虎,而你虎痴……却居于中!” 曹操重重拍打许褚肩背,许褚却扭捏不好意思了,看的众人一阵好笑。 “啪!” 曹操又重重拍打许褚肩背。 “诸位兄弟相聚,待我去见一见袁本初,回来后你我不醉不归!” “随我入城!” 曹操大手一摆,众将轰然抱拳应诺,纷纷翻身上马,轰隆隆踏入城内。 面上无异样,曹操心下却担忧不断,只是简单的嘱咐了下一众兄弟,这才急吼吼去寻袁绍,来到帅台, 正见到一干诸侯觥筹交错哄堂大笑。 心下没由来的生出愤怒、失望, 面上却无任何异样,反而与他人一样,曹操举杯大笑,直至各路诸侯摇摇晃晃离去…… “什么——” 袁绍猛然清醒,一脸呆滞看着曹操。 “孙坚败了?”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董虎一共就三四万兵马,我军与苑陵仅有百里,他怎么敢主动出兵?” 面对袁绍的愤怒,曹操只是指向南营的方向。 “孙文台就在南营,你若想见一见他的狼狈,现在就可以前去。” 曹操顺势坐在一张椅凳上,也不去看袁绍的模样。 “孙文台战败,李太守生死不知,四万大军丧失一空,军中士气必然惊恐……这些都不是操最为担心的事情,操最担心的是……是他可以快马奔袭汝南,奔袭沛国,奔袭东郡、山阳……奔袭兖州各郡,到了那时,各路诸侯必将土崩瓦解!” “为今之计,只能先暂稳军心,绝不能让兵卒知道孙文台兵败的消息……” “苑陵距离我军仅有百里,又如何瞒得住他人?” 袁绍一声哀叹重重坐在帅椅上,怎么也没想到那该死的小儿竟然撕开了四面埋伏的防线。 “砰!” “来人!立即把那该死的刘胜抓来,若不是他说什么最远的一路先行进军,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袁绍大怒,曹操瞳孔猛然一缩,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计策的失误。参与步步逼近的一共有四路,最强的一路就是他们这一路,兵马足有十五万之多,而董虎攻打的却是孙坚、李旻两路兵马,以优势兵力分别奔袭两路大军。 曹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阻止袁绍抓人,他知道,各路诸侯中,只有刘胜最为熟悉那董虎,但现在的困局却是实实在在的…… “本初!” “此时正是各路诸侯生死之时,分则被那董虎各个击破,只有我等齐心协力,只有聚起所有骑卒,如此才能避免凉州骑分散袭扰各郡!” 袁绍一愣,又连连点头赞同。 “孟德此言不错,我有上将军颜良、文丑,定可让凉州贼子不敢妄动!” “来人,立即去唤颜良、文丑……” “慢着!” 曹操猛然开口,费劲吧啦说了这么多,又岂会愿意让袁绍霸占了数千骑兵马? “此时正值紧要危急之时,若骑都尉所选非人,又如何可抵挡凉并铁骑?” “操不才,愿亲领骑都尉一职!” 看着曹操抱拳,袁绍心下有些不悦,皱眉道:“孟德虽担任过骑都尉,可终究还是被那董卓、董虎夺去……此事太过重大,事关各路诸侯生死,当仔细斟酌才是。” 曹操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气愤,冷脸道:“本初说的没错,与那董卓、董虎相比,操确实不如凉州人善射,然颜良、文丑又是何人?半年前不过一介平民而已,又怎能骤然担任生死要职?” 袁绍皱眉道:“若颜良、文丑不足担当大任,我亦有右校尉淳于琼、原陇西南部校尉刘胜!” 曹操蹭得上前,怒道:“淳于琼自大狂妄,刘胜胆小怯懦,又怎能比得你我?” 曹操猛然一甩衣袖,怒道:“若本初自领骑都尉与贼一战,操自不会相争!” 就在这时,帅台外一阵骚动,数名兵卒将不住挣扎的刘胜拖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面色阴沉的袁谭,两人刚进来,袁绍就闻到一股浓烈酒气。大怒。 “混账!” “大敌当前竟敢肆意酗酒!” “来人!拉下去先打三十军棍!” 刘胜在外面挣扎大骂,在袁绍面前却老老实实,可听到“三十军棍”时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将军饶命啊,末将不敢了……” 刚刚大家伙还都在一起你好我好一起喝酒来着,这才多久?一刻钟都无就要“酗酒”打板子,这也太冤了,可他不敢哭嚎喊冤,一个劲的哀求饶命,看的曹操一阵无语,袁绍更加恼怒。 “来人,拉下去!” 曹操刚刚还说刘胜胆小怯懦呢,刘胜就这一副鸟样,又如何不让袁绍恼怒?就在兵卒要将刘胜拉下去打板子,袁谭不乐意了。 “还请父亲三思!” 袁谭上前道:“刘胜又无大错,若父亲以酗酒治罪,各路诸侯又当如何作想?还请父亲三思……” “闭嘴!” 袁绍心下窝火,却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冲动,刘胜再如何,前来陈留郡时也是两万兵马的一路诸侯,夺了人家的兵马也就罢了,若再以“酗酒”打板子,日后还有何人敢信他? “哼!” “你问问他,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若非是他,孙文台又怎能大败——” 袁绍大怒,袁谭、刘胜却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父亲,此事可真?探子不是说……” “孙文台就在南营!” 袁绍猛然看向刘胜,吓得他一个哆嗦。 “说!是不是你故意让我军损兵折将的?” 刘胜心下巴不得董虎干掉了袁氏父子,可他哪里敢表现出一丁点?再次哭嚎哀求。 “末将冤啊……末将绝不敢背叛啊——” 看着手下大将如此凄惨,袁谭强压下惊慌,说道:“就算那董虎击败了长沙军又如何?我军还有二十万兵马,又岂会畏惧了他人……” “糊涂!” 袁绍冷脸训斥道:“那董虎手中皆是快马骑卒,旬日间便能奔行千里,若攻打青兖豫徐各郡又当如何?” 袁谭心下一惊,终于明白了过来,心下也担忧不断,而曹操再次冷脸开口。 “今日是我等生死存亡之时,只有各路诸侯全部拿出自己的骑卒,只有如此才能让那董虎不敢奔袭各郡。” “只要他不敢乱动,我军兵多将广,董卓老贼又已将百姓迁入关中,雒阳之地已然空虚无人,无有钱粮辎重供养数万兵马,两军对峙之时,他又如何与我军长久对峙?最后获胜的也一定是我军!” 正待袁谭大喜,想要一举夺取数千骑精锐时…… “操领我军骑都尉,愿亲领数千骑与贼厮杀!” “万万不可!” 一人急急走入,正是从事逢纪,刚刚探子送来南线战败的消息,也急吼吼跑了过来。 “主公三思。” “孟德是我军一路诸侯,又刚刚招募了数万兵马,怎能屈居都尉小职?天下人若知道此事,必是以为主公折辱孟德。” 袁绍正色点头。 “元图所言有理!” 说着,袁绍又看向曹操。 “绍知道孟德之才,然却不可自贬身份,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曹操心下知道,想让袁绍将手中精锐骑拿出来极为困难,但还是说道:“袁盟主若是以为操不合适,操以为曹仁可任骑都尉……孙文台勇冠三军,亦可领五千精骑!” 袁绍不悦道:“孟德是一路诸侯,孙文台亦是一路,又怎么能自贬身份?至于那曹仁……曹仁再如何,也不如右校尉淳于琼更为合适。” 正文 第542章 曹操的计策 两人你来我往数次,最终也没有选出满意的骑都尉来,曹操恼怒离去,要与各路诸侯共同商议一个人选。 或许他人会疑惑不解,袁绍手下大将颜良文丑是“河北四庭柱”悍将,怎么就不能做一个小小的骑都尉? 还别说,若曹操不提汉军体系内的规矩, 自己的骑兵自己做主,想让谁做骑都尉就让谁做,可若在汉军体系内选将,曾任“陇西南部校尉”曲侯的张义可以担任骑都尉,“上将军”却没有资格。 “四庭柱”也好,其他上将军也罢, 他们在汉军中都属于“战时征募”的临时工, 是各地推荐上来的武勇豪强,本身并不属于汉朝军方体系中一员, 除非他们在战争中表现优异,战后或成为县尉,或被三公推荐成为宫卫郎,自此踏入军方体系,或是被三公征辟为从事,董卓初入军中时走的是这种路数,孙坚同样如此,只有大浪淘沙,优秀者被朝廷看中后,才能从“临时工”转正,别说此时的“四庭柱”没有资格做上将军,连“军司马”都没有资格,最多与孙坚当年一样做“别部司马”,是民兵性质的辅兵,严格意义上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汉兵将领。 军队不是儿戏,任何时代,一个普通百姓, 即便他人说的再好,那也不可能刚入军中就做师长的。 当然了,各路诸侯都造反了,袁绍都自己给自己整了个集团军司令(车骑将军),自然想怎么整都成,可当曹操开口质疑颜良文丑的军中资历时,事实就在用正儿八经的汉兵体系来选将。 按照汉兵体系排资论辈,朱儁、袁绍、曹操、淳于琼、刘胜……都有资格统领五千骑,可朱儁、袁绍能去做骑都尉吗?能带着五千骑与董虎野外干仗吗?肯定是不可能的,如此就只剩下了曹操、淳于琼、刘胜三人。 中原缺马,皇帝刘宏原本豢养的马匹都在董卓手里,是当年皇甫嵩前往美阳大营时带去的,张温六路大军五路惨败,独独董卓一路全须全影返回美阳,他也因此在美阳汉兵中拥有绝对权威,精锐汉兵骑自然而然的成了董卓的私有财产。 五千骑不仅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强大实力的象征,别说曹操、袁绍想要争夺,其他诸侯又岂会愿意放弃?谁愿意将手里几百骑白送他人? 孙坚、李旻惨败,各路诸侯得知了消息后,全吓得冷汗直冒, 原本醉酒的也不敢醉了,全跑到袁绍帅台争吵,个个认为手下大将能力出众,争吵了半日也没能争吵出来一个结果…… “诸位静一静……” 张邈双手下压,连连“静一静”后,争吵声音才逐渐平静。 “诸位,大敌当前,我等应该团结一心,共同剿灭了那个临洮小儿才是正理!” 东郡太守桥瑁皱眉道:“我等在此会盟,就是为国平贼,可那小儿已经击败了孙文台,手中更有数万精骑,旬日间可奔袭各郡,我等又如何围剿?” “此言在理!” 曹操猛然站起,伸出手掌来。 “正因那小儿有数万精骑,我等才要上下一心,共同将他剿灭!” 正待桥瑁再次皱眉开口,曹操当众伸出三根手指。 “所以操以为,我等只要做到三点,定可将其一举剿灭!” “其一,传讯各郡紧闭城池,严防那小儿趁我等不防之时劫掠百姓,不给他可乘之机!” “那董虎多骑卒,我等就算想与他拼死一战,他亦可奔行他处,不与我军一战。” “兵法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他想打便打,想走便走,我军若分兵围剿,他必与今日一般,集中所有主力攻打我军一部,所以,我军绝不可再上了他的奸计!” 听了这样话语,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十面埋伏不就是他想出来的吗?曹操见众人脸色,又岂能不知他人心下所想,咂巴了两下嘴角。 “文台兄、李太守之败,其罪在操!是操低估了那董虎的奸诈、狠辣,所以,今次绝对不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其二,我等集齐全部兵马,直捣黄龙!全力攻打雒阳!” 曹操郑重道:“操以为,董虎此次攻打文台兄、李太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等无法进入雒阳,他越是如此,越是证明雒阳才是他的脆弱之处!” 刘胜犹豫举手,看他这个样子,曹操不由舔舐了下干燥嘴角,神色却极为郑重,指向刘胜。 “刘兄!有话请直说!” 众人齐齐回头,就是坐着的袁谭也不由转头看向背后,这也给刘胜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但还是抱拳开了口。 “刘某赞同曹将军话语,咱们有二十万兵马,虎娃……那个小儿一共也仅四五万,若我军全力攻打虎牢关,旬日间可以破开险塞,可……我军有二十万兵马,人吃马嚼的,一个月就需要三十万石粮食,那小儿又最善于奔袭他人后方辎重,我军如何保证粮道安全?” 众人默默点头,但凡研究一下董虎的历次作战的,那就没人不知道他喜欢捅人屁股,断人家粮道的。 曹操正色点头道:“不错!正如刘兄所言,那董虎最善奔袭他人粮道,可诸位莫要忘了,只要拿下了荥阳、成皋,冀州粮食就能直接自黄河北岸送入军中,更何况,此时正值麦收时节,我等可在荥阳、成皋收割田里麦谷,正所谓就食于敌!” 刘胜正待开口…… 刘岱冷脸道:“刘晟,你与那小儿是一伙的不成?为何一再阻止我等出兵杀贼?” 刘胜是有心无胆的人,但他最善保命,知道自己若不开口稍微反对一下,若来日联军再次陷入困境,他人又会将怒火撒到自己身上。 与临洮时一样,此时的他已经没了话语权,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人的决定,但开口稍微反对一下,事后就算各路诸侯拿他撒气,力度也会少了不少,毕竟他是提前警告了的,可当刘岱开口戴帽子时,胸口就是一阵鼓荡。 “刘岱,你与咱记着今日所说话语,来日你可别后悔!” “哼!” 刘胜使劲按了按刀柄,一脸漠然直视,见他如此,他人皆生出股不妙感来,不等他人开口,桥瑁连忙起身。 “刘兄久在陇西,对那董虎多有了解,若如孟德所言,我等全力攻打雒阳,可否不妥?” 桥瑁开口,刘胜一阵沉默…… “不知道。” “就算我等不在乎驻防荥阳的史侯,就算如孟德所言,我军可自河水中运粮,亦可收割城外无主田地麦谷,与虎娃交战也极为危险,需要特别小心。” “你这不是废话吗?” 刘岱不满冷哼,恼怒己方明明有二三十万兵马,却被那小儿一再威逼的不敢乱动。 刘胜心下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多嘴,听了刘岱话语后,立马闭嘴不言,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见他如此,他人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心下却暗自担忧。 众人一阵沉默…… “刘兄所言有理,然操不认为我军会有多少危险,若真有什么不妥,我军亦可自河水进入北岸河内郡,自孟津渡直接攻打雒阳,凉并精骑善射,然却无法渡过河水……” 张邈大惊,猛然站起身。 “孟德,若是所有兵马进入河内郡,陈留郡又当如何?难道任由那小儿在境内劫掠百姓?更何况,此时正值麦收之时,若那小儿在陈留郡四处劫掠,百姓又如何收割麦子活命?” 不仅张邈急了,兖州境内的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全都震惊莫名,曹操的话语明显夹杂着舍弃了黄河以南的地方,这又如何能让他们满意? 曹操笑道:“张公和诸位莫急,攻其无备,出其不意,那董虎今日就在攻打我等必救之处,乃围魏救赵之计,若我等转身与他周旋,也正中了他的圈套。” “他能围魏救赵,我等亦能行之,我等若强攻雒阳,他必会前往救援,两军隔河相望,他又如何继续攻打兖州各郡?” 袁绍皱眉道:“孟德此计虽好,若那董虎就是不救援雒阳呢?” 此话一出,正要点头赞同曹操计策的人瞬间表情凝重…… “本初担忧亦在理,不若如此,让朱将军领兵五万攻打荥阳,让河内军、冀州军攻打虎牢关,而我军暂时停留在开封,若那董虎在意雒阳,肯定不敢四散攻打兖、豫各郡,若他不在乎雒阳得失而四处劫掠各郡,我等再另想他法……” “但不管如何,那董虎手中皆是善于奔行的凉并骑卒,我军若无骑卒与之应对终究是不妥的,所以,操以为,关闭各城保根本是其一,攻敌必救之处是其二,防贼做大是其三。” 曹操说的也算在理,无论如何,董虎已经破开了口袋防线,各郡县就要紧闭城门止损,可再如何止损,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城内吧?总不能不耕田种地吧?所以还要将董虎赶走,可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若董虎就是牵狗遛狗,累死他们也没法子抓住数万骑。 一群人相互低声商议了后,基本上也都赞同了曹操的计策,可“骑都尉”是绕不过去的坎,或许是曹操的慷慨,也或许是孙坚还他“三千卒”的人情债,在“骑都尉”上给予了曹操支持,除了孙坚外,陈留郡太守张邈,广陵郡太守张超兄弟也给予了全力支持,而这就占据了三个诸侯的支持。 曹操有三路诸侯支持,袁绍同样不差,即便不算冀州牧韩馥,仅儿子袁谭(刘胜)、堂兄山阳太守袁遗、弟弟袁术也有了三个诸侯支持,至于其他人……那就看谁的手段更高,价码更高。 显然,此时的曹操比不得四世三公的袁家,但让人意外的是,骑都尉竟然是胆小怯懦刘胜,左右司马分别被文丑和曹仁所夺。 正文 第543章 为生民立命谓之德 董虎是不知道刘胜会成了联军的骑都尉,若是知道,心下肯定感慨不断。 刘胜能力如何且不论,但他确实是个极为合格的傀儡,只要不是太过吓唬他,他是不会有敢动刀反抗心思,可若把人逼急了, 那又是另外一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人乎? 董虎此时没有太多精力关注袁绍、曹操,中原缺少马匹,一万骑或许不能阻止数万步卒前进或后退,但绝对可以迟缓步卒行军速度,本来可以两三日行军的百里,用上半个月也不稀奇。 张辽、庞德撒了出去, 不需要他们攻打十五万兵马的开封,只要监视其行动即可,而他的主要精力则放在了数万俘虏身上,就算做不了送死兵卒,做个耕种农夫也是好的。 董卓、董虎都曾在颍川郡强势架空过各县军政,遭遇到董虎无数铁骑时,一通“呜呵”吓唬,所有人就都老实投降了,孙坚所部成分较杂,核心是孙坚家乡子弟,其次是在长沙招募的敢战卒,最后才是南阳郡老弱,与辎重民壮没有太大区别。 颍川军战力较弱,与颍川郡特殊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周边的陈留郡、汝南郡、南阳郡都是文治昌盛的地方,若将三郡看成一个三角形,颍川郡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中点,而且还与东汉王朝的政治中心雒阳相邻, 正因这种特殊位置, 造就了颍川郡的文风昌盛、社会安定,盛产各方面的文臣谋士,却短于战阵厮杀将领,这与临近荆州蛮、板楯蛮的南阳郡有很大区别,成为战五渣也一点不奇怪。 乱世之下,兵卒是最没有归属感的一群人,况且董虎一直都认为中原兵是比凉并兵卒更优秀一些,不是因为个人战力更强,而是更容易遵守规矩、纪律,对待中原兵卒俘虏反而要柔和些,不似对待凉州俘虏那般严厉。 但不管怎么说,刚刚抓获的俘虏,一开始的严厉吓唬还是必要的。 从俘虏营转一圈,检查一下清理城内杂乱情况,不仅苑陵县城需要重新建造屋舍,其他的城池也需要,这些都是强行迁都造成的后遗症。 董罴、董放收缴颍川郡各县的府库钱粮, 对富户们罚款赎罪,这些事情都需要一些时间,只要袁绍、曹操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也乐于给自己更多的准备时间,可他没预想到,一日内,两个消息同时送到手中。 一个消息是大公子董瑁带领三四万兵马进入雒阳,准备抢收雒阳无主麦子,另一个是探子送来的荥阳方向消息,朱儁竟然聚集了五万大军,继续向荥阳方向逼近,而开封城下十五万袁绍、曹操联军却没有任何动静。 董卓迁都,数十万百姓在很短时间内被强行驱赶前往关中,河南尹治下二十一城的麦子几乎成了无主之物,而这却是百万人去岁秋种下的麦子,别说董卓让三四万兵卒抢收,就算再来几个三四万,他也不会在意,事实上,他更愿意多一些人收割,这意味着,迁都造成的饥荒会大大减轻。 只是他没想到,吕布竟领着五千卒自轘辕关进入颍川郡境内,不仅要抢他的战利品,还与董罴、董放发生了冲突。 信使跪在地上有了一会,帅堂内所有人都黑着脸,董虎却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一一翻看信件,桌面上也摆放了十余封信件…… “啪。” 最后一封信件扔下,正待董虎饮茶呢,孙牛黑着脸上前。 “主公,那该死的吕布丁点规矩不讲,末将请命前往阳翟!” “哦?” 董虎竟当众笑了,随意摆了摆手,信使起身退下。 “你若前往阳翟,会怎么做?” 孙牛抱拳道:“末将会让那该死的吕布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想占咱们的便宜……哼!” “呵呵……” “他若不走,你黑牛是不是就要动刀子拼杀一番?” 孙牛气愤道:“他若不识相,咱黑牛就要让他好看!” 董虎默默点头,他对自己的兄弟极为自信,一场战争不是个人武勇能够决定的,若真的凭借着个人武勇决定一场战争,那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若吕布手中有同等兵力的精锐骑,他或许会担心手下大将,可若没有,无论是骑战还是步战,他都相信,最后获胜的一定是多年的兄弟。 “若与吕布站在对立面,适当的强硬是应该的,但要注意‘度’的问题,不是咱们畏惧他,而是因为他是叔父的义子……” “切。” 看着孙牛别头不屑,见兄弟们全黑着脸,不由笑了。 “呵呵……” “你们别不服气,无论咱们承认与否,即便叔父心下不认可,可叔父明面上是说了句‘吾儿奉先’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们若是把那吕布揍了,叔父的面上肯定是挂不住的,即便今日叔父不寻咱们的麻烦,他日有机会敲打咱们时,肯定一并捎带上。” 胡三不满道:“那咱们就要忍下这口气吗?才刚说过罚钱赎罪,钱财交了上来,那混蛋又把人抓了起来,咱们还如何有个威望?胡三不服!” “呵呵……” “不服……” “还挺理直气壮。” 董虎起身站起,孙牛、胡三忙回到站位。 “黑牛你与胡三守在苑陵。” “诺!” 凉州一系将领就没人不知道吕布是如何认父的,对此也极为不屑。 认个爹算不了多大的事情,可却没有吕布这样的,上午还跟着义父丁原与董卓乒乓干仗呢,下午就把丁原的人头砍了,就又换了个爹,哪有这样的? 换了任何一人跑到颍川郡,董罴、董放或许不会与他发生冲突,可若变成一个素来看不起、厌恶的人,那就不一样了,而吕布就属于这种情形。 董虎自是心知肚明,他不想打压兄弟们的厌恶情绪,而是看向长使董铭。 “铭,你与大公子去封信件,颍川郡已经投降,除去将士们的赏赐外,半数归属于叔父。冀州刺史孔伷身死,颍川太守李旻被俘,叔父可另选他人担任冀州刺史、颍川太守。” “特别说明一点,任何人都可以,独独那吕布不行,他必须给咱滚回长安!” “另外给吕布写封信件,严厉警告他,给罴、放去信。” “规矩就是规矩,既然已经处罚过了,颍川郡的过错就算翻篇了,无罪就不能进行第二次处罚,至少在咱们的管辖之内是如此,哪怕管辖一日,他人就要守咱们的一日规矩,哪个敢坏了规矩,一律抓起来军法。” “诺!” 董铭重重抱拳,听了这话语,孙牛、胡三也不黑着脸了,董罴、董放有一万骑,都是地地道道的凉州羌骑,即便与匈奴、鲜卑、乌丸胡骑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又怎么可能打不过吕布带着的五千兵卒? 只要真的撕破脸,吕布再武勇天下也得转身逃跑,除非他想死! 走到董重面前,董虎捶了两下他的胸口。 “准备一下,与大兄一同前往开封,麦子就要熟了……咱们需要收割麦子了。” 董重点头,又有些疑惑道:“大兄,难道咱们就不抢那些家伙们的钱财了吗?” 董虎沉默少许,笑道:“抢钱的机会多的是,咱们没必要急于一时。抢富户们的钱财,即便将他们抢了个精光,他们也还有众多田地,很快就能谷物满仓,可错过了农时就不同了,会饿死很多人的。” 又极为郑重的将所有兄弟一一看过。 “为官也好,为将也罢,都要将‘仁义’放在首位,不能因私欲而害百姓。” “兵者,刃也。” “身为将领,杀人不是目的,救人才是!但战场上有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可当自己有能力决定做或不做时,心中就要将百姓放在首位。” 董虎指了指厅堂外面,说道:“眼看着麦子就要熟了,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跟着咱去过颍川郡的,知道当日咱与皇甫嵩说的那些无底线损计,诸如掘开河堤,诸如焚烧麦田,诸如投毒、投放瘟疫……” “从古至今,很多将领都知道一些阴损的计策,但却很少有人去做,因为这么做的后果很严重,不仅史书上会记录,不仅实施毒计的将领难以善终,更多的是仇恨,可能几代人都难以消除掉的仇恨。” 董虎看向董重。 “重,你我都是什么人?” 董重疑惑不解。 “大兄,咱们不是临洮人吗?” “呵呵……” “你说的没错,咱们是临洮人,准确的说,咱们所有人都是文人士子看不起的寒门破落户。” “满朝诸公,寒门子弟者,几人?” “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寒门子弟者,几人?” “天下十三州,一百零三郡国,太守、国相者,寒门子弟者,几人?” “天下声名赫赫之人,寒门子弟者,几人?” …… “呵呵……” “天下是士人的天下,亦是豪门望族的天下,为什么?” “因为他们读书,因为他们做官,因为他们有话语权。” 董虎苦笑轻叹。 “咱们本就是豪门望族所不屑的人,他们凭借着威望、名声本就可以开口闭口‘羊杂小儿’讥讽你我,你我本来就已经让百姓厌恶不喜……” “如同你们厌恶不喜那吕布。” “咱们本就被人不喜,若是因为咱们的饥饿天下,若因为咱们的妄为而饿死了无数贫苦百姓,百信就会更加厌恶你我。” “所以呢,在咱们能够决定做或不做的时候,就不能做这种让人厌恶、仇视的事情。” “诸君谨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何谓德?” “为生民立命谓之德。” …… 麦收来临,董虎想暂停下来,他不想因为战争而饿死无数人,可会议还没结束呢,荥阳、开封再次送来恼怒的消息…… “还在进一步逼迫啊……” 董虎眼中多了些难以压制的怒火。 “立即传令董罴、董放,十日内必须前来汇合!他们既然这么想打,咱们就陪他们打,打到他们不想打为止!” 众将大喜,齐齐抱拳。 “诺!” 见他们兴奋模样,董虎心下暗自苦笑,却对朱儁、袁绍愈加愤怒。 正文 第544章 典韦请战 大地在震颤,初时没人意识到什么,荥阳城是虎牢关以东各城最完好的一座坚固城池,大多数百姓都已经撤去了雒阳,城内只剩下腿脚难行的老人,战争遗留下来的伤员,一些无法远距离行走的大肚子女人。 没人会注意到大地轻微的震动, 直至一个大肚子女人做饭取水时,呆愣看着微微波动的水缸…… 骚动几乎是一瞬间,一瞬间整个城池大乱,街面上到处都是来回奔走的慌乱兵卒,直至一个披甲将军大怒,带着百余骑来回鞭打,骚动才渐渐平静,街道上也留下了一地杂乱。 街道上空荡荡, 城外战鼓阵阵, 城头上却安静的让人心慌…… “擂鼓!” 高顺冷漠看向远处,好像极为不满被吓住了的亲随。 “擂鼓!” 高顺再次冷漠开口,年岁不大的亲随才像是反应了过来。 “擂鼓——” 声音尖锐,颤抖,沉寂的战鼓轰然炸响,仅片刻,无数战鼓轰鸣,原本惊恐的脸上也多了些安定…… “吴侩。” 听到将军叫自己,吴侩额头“董”字上瞬间多了些雾水。 “末将……末将在……” “本将军不管你,你们此时想着什么,大敌当前,谁不奋勇杀贼,本将军就砍他脑袋!” “董将军的仁德只有一次,本将军同样不会给你们第二次仁德!” 吴侩额头冷汗直冒,由低身抱拳变成了单膝跪地。 “末将绝不敢背叛公子和将军,誓于贼人血战到底!” 高顺冷脸看着手下大将,数息后才看向低头的十余烙字将领。 “前来的人是朱儁, 本将军对他不甚了解,但本将军知道,知道他明明可以招降定颖城内黄巾而不愿,可以招降宛城黄巾贼却一意杀死所有人。” 高顺手按着腰间利剑,双眼一一扫视着城头所有人…… “你们是俘虏,是董将军在战场上击败的反贼,今日,董将军正带着无数兵马野外杀贼,你们却躲在高大城墙内。” “你们是反贼,是俘虏!” “无一兵卒看押你们!” 城头跪满了一地,无一人开口…… “仁德。” “信任。” “可以有无数次,也可能只有一次!” “董将军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看押你们,将公子和荥阳城交给你们,此城若失,你们今生都不会被第二个人信任!也绝对不会让你们有第二次守在城墙之内!” 高顺冷脸指向城外潮水一般的敌人,冷笑道:“区区五万人,连攻城器械都无,如何可攻打坚固城墙?伐树造云梯?十日内可否建造足够云梯?” “哼!” “本将军不需要你们坚守数月, 董将军十日之内便可击退贼人!” “五万大军?二三十万大军?若董将军十日内便将二三十万贼人击败,今日尔等若心怀二心, 今日可活命, 他日就是俘虏营中一死尸!” 吴侩冷汗直流,猛然起身拔剑,冲着无数兵卒怒吼。 “兄弟们,董将军仁义,咱们与那些贼人拼了——” “与贼人血战到底——” …… 城头震天怒吼,高顺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朱儁领五万大军,袁绍领十五万,两路合兵就有二十几万,如此之多兵马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沿着城墙行走了一圈,将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这才带着百十骑急匆匆来到县衙,不等坐立不安的刘辩起身,唐昭便是急吼吼开口。 “朱儁他……他真的杀过来了吗?” 高顺没有理会唐昭的废话,向着神情不安的刘辩躬身抱拳。 “董将军已经击败了南面孙坚、李旻的兵马,袁绍当不敢轻举妄动,如此就只剩下面前的五万兵马,我军足以将贼人挡住。” 高顺的话语如同一针强心剂,刘辩连连点头道:“高将军说的是,只要我军上下一心,贼人……贼人肯定败退……” 唐昭再次上前,苦苦哀求道:“公子,咱们还是撤回雒阳吧,昨日俘虏营便是人人惶恐,皆言朱儁战无不胜……” “闭嘴!” 高顺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手中利剑也拔出了一尺,吓得唐昭慌忙躲在刘辩身后。 “你若再敢动摇军心,高某必杀你!” 高顺指着唐昭大怒,刘辩的神情也紧张无比,“当啷”一声,利剑归鞘,高顺再次低身抱拳。 “那朱儁在军中颇有威望,兵卒恐慌也算正常,但末将认为,只要公子还在城内,俘虏营就不敢临阵投敌,还请公子莫要相信小人之言,万万不可出城涉险……” “都……都是你……若不是你一再阻拦,公子……公子早就回到了雒阳,又怎会被贼人困于孤城?” 唐昭指着怒视的高顺,见高顺又要抬脚上前,忙又躲在刘辩身后。 “哼!” “若非是你,军中又怎会恐慌、不安?” 高顺极为恼怒唐昭的所作所为,若非刘辩一直护着,早被他挥刀砍成八半了。 就在这时,一名兵卒急匆匆走入。 “报将军,城外有敌将在阵前辱骂。” 高顺想也未想,冷脸道:“传令各城门,无本将军亲至,任何人不得开城,违令者斩!” “诺!” 兵卒跑去传令,高顺抱拳道:“贼人明知公子在城内,那朱儁还是领兵前来,若公子不登城,贼人更加肆无忌惮,末将恳请公子登城以振军威!” “公子万万不可啊,贼人攻城,箭矢纷飞,万一伤了公子可怎么办啊?公子万万不可登城啊——” 唐昭“扑通”跪倒,哭嚎哀求,高顺额头青筋直鼓。 “闭嘴——” “贼人连云梯都无,如何攻城?贼人距城数百步外,又如何箭矢纷飞?你这谄媚小人再敢胡言乱语,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高顺是真的急眼了,指着唐昭便是大骂,行军打仗,哪一家不是到了地方才打造攻城器械的?朱儁刚刚跑到城外,又如何攻城?若不攻城,又凭什么要靠近城墙? “哼!” 见唐昭不开口了,高顺这才恼怒冷哼,撩袍单膝跪地。 “请公子登城以振军威!” 看着一脸冷漠的高顺,刘辩心下莫名的不安与恐慌,最后还是轻“嗯”答应。 无论是对于城外的朱儁,还是俘虏营兵卒,有无刘辩都是不同的。 当刘辩、高顺、唐昭等人登上城头,城头瞬间爆发震天欢呼,也正如那小卒所说,正见到城门前有一将大骂叫阵。 “俞涉在此——” “临洮小儿出城受死——” …… “威……武……喝喝……” …… 俞涉指着城头叫阵大骂,背后数万大军此起彼伏“威武”助威,看到城外无数兵马时,刘辩、唐昭便是心惊肉跳。 “高将军,此时……此时该当如何?” 刘辩惊慌,高顺心下叹息,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若万年公主在城头又会如何? 不知道。 高顺也不知道公主刘妍会不会表现的更好些,但还是低身抱拳。 “公子不用担心,此时正值贼人兵多气盛,我军只需紧闭城门……” “区区一人又有何惧?” 众人一惊,转身去看时,正见一员大汉出现在城头,旁边还跟着个小宦官,不是古来恶典韦又是谁? 高顺知道典韦是谁,却有些诧异他出现在城头,但还是抱了下拳。 “典将军伤势可好了些?” “皮外伤,不值一提。” 典韦淡淡回了句,这才看向城外,俞涉像是察觉到了城头出现了大人物,猛然一提缰绳,战马竟然原地踏空,马槊指向城头。 “城头可是解渎亭侯刘辩——” 战马原地转了一圈,俞涉指向城头刘辩。 “董贼祸国殃民,淫秽宫闱,残暴杀戮良善……刘辩——你本是大汉天子,不思振兴大汉社稷,却奴颜舔股认贼作父,与虎狼为伍……” “该杀——” 听了这话后,城头一干人气的肚子疼,偏偏高顺、典韦都不是善于口舌的人,而面色苍白的刘辩更是不知该如何辩驳…… “住口——” 刘辩、高顺、唐昭还没恼怒呢,典韦却是火冒三丈。 “开城!” “典某只一人出城。” 典韦提着两杆铁戟,也不去管他人答不答应,大踏步就向城下走去,高顺犹豫了下…… “公子稍候,末将与典将军去去就来。” 高顺听过董虎对用戟将领的点评,虽然不知道典韦具体的本事,但他知道董虎的话语是有些道理的,是不能轻视任何善于用戟将领的。 城外大骂刘辩的数典忘祖,偏偏还没有口舌利索的与之对骂,气势上明显低了一头,见到典韦愿意出战,刘辩、唐昭本能的就想答应,但还是担心典韦的伤势。 “典将军被箭矢所伤……此时出城,是不是太危险了?” 高顺犹豫了下,说道:“典将军既然敢出战,想来是无碍的。” “那……那好吧。” 刘辩最终还是答应了,高顺抱了拳后,大踏步走下城头,而下面正有千余“配字军”俘虏等待随时出战。 吊桥放下,城门吱吱呀呀打开,看到这一幕,俞涉心下大喜,叫骂了半个时辰,终于有人出来应战了,可他又哪里知道典韦个人武力值的厉害。 城门刚一打开,就见典韦提着双戟大踏步走出,看到这一幕,城外全都响起震天大笑。 “哈哈……” “原来只是个步将啊——” “哈哈……” 正文 第545章 撬曹老板的墙角 养马是昂贵且奢侈的,典韦一个猎户出身,又怎么可能刚出世没几个月就成了悍勇骑将? 见他大踏步走出城门,俞涉不由得意大笑,对于他来说,步将都是泥腿子,就算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一声怒喝, 提马便向典韦极速冲杀,仅凭这气势,稍微胆小的就能吓得三魂出窍,就如城头观战的刘辩、小六子宦官,两人全都小脸苍白、双手紧握,可下一刻…… “当!” “轰——” 典韦一个错步,铁戟挡下致命一击,另一铁戟瞬间斩断了疾驰马腿, 俞涉没能预想到这一幕, 双脚尚插在马镫里,连人带马重重砸在地上,正待口吐鲜血的他想要挣扎躲避战马的踩踏,一道乌光闪过…… “砰!” 人头飞出丈余,场中只剩下不断哀鸣、挣扎的战马…… “贼子休得猖狂,潘凤杀你——” 朱儁身后一将骤然奔出,举着大斧就要砍杀了典韦,但在典韦轻松斩杀了俞涉后,他也不敢正面直冲,而是看出了典韦的弱点,与他稍微错开了些,只能他的大斧砍典韦,典韦的短戟却够不到他,可他哪里知道典韦是山林中极为善走的猎户。 “当当”两个回合,潘凤的力气很大,又是长兵器, 而且还一副猫逗老鼠的架势, 交战的典韦还没恼怒呢,城头的小六子却气的脸红脖子粗。 “卑鄙!” “无耻!” 见到典韦轻松斩杀了敌将俞涉后,刘辩心下恐慌也安定了些,听了小宦官的气愤,也不由点头认同。 “典韦将军若是骑马就好了。” “嗯嗯,公子说的是,若典将军有好马,早将那贼将杀死了!” 小六子很气愤,城下打斗突然发生了变故,正待潘凤狂踢战马进行第三回合时,典韦却正面疾冲,如同猎豹猎杀正面顶撞的羚羊。 “死!” 典韦一个闪步,潘凤欲要自右边劈砍沉重一击,哪里料到典韦竟与他正面对冲,而且还闪躲到了左侧,正待大惊回刀格挡,腰腹骤然剧烈刺痛。 “啊——” 一声惨叫,典韦竟然生生将人正面“撞”出一丈,一声轰鸣砸在地上, 尸体翻滚数周, 震天战鼓声瞬间消失。 戟有小枝, 刺穿敌人身体后就会遭遇小枝的巨大阻力,奔驰对冲的两人在巨大惯性下,双方承受的力量难以相信,本应该将人刺穿,尸体停留在铁戟上的,而此时却如发生了车祸,潘凤先被刺穿腰腹,又被“撞”出一丈,而战马却无知无觉向前奔驰,直至茫然停在战场上…… “还有何人——” 典韦暴怒大吼,这段时间里,胸口一直有股难以发泄的怒火,想发泄却不知找谁撒火。 找董虎打架? 虽说那可恶小子太过气人,而且自己也差点被他射死,想要找他打架,却突然发现没有了打架的理由。 说董卓废帝吧?被废了的小皇帝就站在脸前,若刘辩想跑,难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机会?直接开城跑到朱儁身边,重新做皇帝不香吗?城内除了降兵外,屁个董部义从兵马都无,这又算是哪门子被迫退位? 不是被迫退位,那就是自愿的,面前的数万大军又算什么呢? 清君侧? 造反? 典韦自己也弄不明白了,更何况董虎也没苛待他,不仅给他治疗伤势,还安排了个小宦官贴身照顾,虽然小宦官挺烦人的,想喝酒都不让。 典韦心下有火,却不知该向谁撒气,估摸着是几日来被小六子叨叨咕咕烦了,这才跑到城头,才冷着脸出城干仗。 连杀两员大将,朱儁背后一干将领也都老实了,不再急吼吼跑了出来。 “哼!” 见无人再战,典韦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城,朱儁踢马上前。 “你是何人?” “史侯何在?” 典韦回头一看,正是随曹操见过一面的朱儁,双拳抱了抱。 “一村夫野民尔,不值得中郎将询问,至于公子……将军若真的忠心大汉,城中无一凉并之人,何不孤身入城当面询问废立之事?” 朱儁冷脸道:“董卓老贼奸诈,临洮小儿狡猾,史侯又包庇祸国阉党之流,同流合污亦不怪异,然史侯终究是皇室子孙,岂能坐视江山沦陷,社稷倾覆?” 典韦眉头微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要打就打,与典某说这些废话作甚?要说自己与公子去说!” 典韦不想搭理这种事情,也不愿去想这些头疼的事情,尤其是董虎放了曹洪时,曹操连询问一下他的情况都无,这让他伤透了心。 此时的典韦跟随曹老板的时间太短,彼此还没建立起浓厚的阶级友情,更何况,当日典韦的伤势确实严重,看着就像是活不了的样子,可他偏偏活了下来,而且伤势恢复的很快,仅一两个月就伤口愈合了,或许这就是常年待在山里的好处吧。 出征时,董虎没带着典韦,甚至连与他说一声都无,完全一副想走就走,不想走就留着,即使当大爷养着也无所谓,这种态度让典韦又气又无奈。 看着高顺、典韦收兵,朱儁皱眉良久,最后也只能转身返回军阵。 正如高顺所说,朱儁手里没有云梯攀爬城墙,没有攻城锤、楼车、霹雳车什么的,没有攻城器械就没办法攻城,想要攻打城门就只有就地建造。 梯子什么容易建造,攻城锤也容易,这两样常见攻城器械并不难造,无非是多砍些树木,需要些时间打造,楼车、霹雳车就要复杂了些。 仅从名字就知道楼车大致的样子,如同整了个木楼,直接通过木楼爬到城墙上,防御力比云梯强了不少,而霹雳车就是投石机。 霹雳车是投石机,在春秋战国时就曾出现过,与董虎建造的配重投石机不一样,配重投石机与跷跷板相似,一头很重就会甩动翘起,与军中投石杆差不多,直接将石头甩出去,而霹雳车是用扭力的方式,或是与弓弦弹射石头,每一次发射石头,投射石头的木杆都会重重撞击在木架上的横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声如霹雳,所以才叫霹雳车,与配重投石机的原理不一样。 投石机在春秋战国时就已经出现,但那都较为原始,大汉朝又是极为强势的王朝,羌胡蛮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城池,就算凉州羌人、匈奴人、鲜卑人攻下了汉朝境内的城池,他们也无法长时间占有,这与他们放羊为生有很大的关系,牛羊没办法长时间待在城池内,所以大汉朝很少有攻城的事情,以至于没有多少人会造投石机,甚至大儒名士都不一定听说过。 没听说过,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会建造的人,事实上曹操与袁绍干仗时,就打造过霹雳车。 不管怎么,建造攻城器械是需要时间的,而现在,典韦出城连杀两员大将,朱儁也没法子继续叫阵骂架,只能一边建造攻城器械,一边另想他法。 敌军退去,朱儁为了安全起见,并未大咧咧的在荥阳城边上扎营,而是选择驻扎在广武城、敖仓、陇城、虢亭四地,东南西北死死围着荥阳城。 四城距离荥阳城很近,最远的也仅有十里地左右,按理说董虎、高顺是应该派兵驻扎的,如同卫星城。卫星城不丢,朱儁就休想兵围荥阳,但这么一来,兵力就会被分散出去,俘虏的降兵都是鲍信、曹操、卫兹所部,时间太短,谁也不敢说一旦分离出去后会不会立即投降,投降了后又一再催促救援,对高顺来一个引蛇出洞、太公钓鱼什么的,所以董虎根本就没考虑分兵的事情。 挨打就打,不打就滚蛋。 董虎又硬又臭,就让刘辩、高顺躲在城内,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保证俘虏营会不会呼啦啦投降了朱儁。 他不知道典韦与他人斗将,若是知道了,估计会又喜又忧,欢喜的是,典韦出城一战,就意味着他又从曹老板手里抢了一员大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抢到几员大将,心下是极为欢喜的,可他担忧典韦触发了军中“斗将”习性。 斗将的风险性太大,普通的小卒死了也就死了,可若因为意气用事而折损统兵大将,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他暂时不知道的事情,也同样不知道吕布在收到他的强硬信件后,大怒的想要将抓住的官吏、富户全砍了脑袋,也幸好手下一群将领齐齐劝解,这才黑着脸将人放了。 吕布黑着脸,看着同样黑着脸离去的董罴、董放…… 见他人不开口,侯成犹豫道:“咱们现在怎么办?真的要退回雒阳吗?” “哼!” 吕布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气愤。 “不走!” “我倒要看看那个虎娃能把咱们怎么样?” 就在众将默默点头时,一长袍文士突然上前。 “不可!将军此时绝不可与那董虎相争!” “凭什么?” 吕布猛然转头,与他人一样,有些恼怒开口的文士,而这人是董虎没有见过的人,可若听到“陈宫陈公台”五字,想来他是不会陌生的。 看着吕布恼怒,陈宫皱了眉。 “将军可知当年匈奴右贤王在雁门郡之事?” 众人一愣。 “当年那董虎与右贤王言,朝廷屁股在他一边,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对的,这才逼得匈奴单于不得不舍弃河套三郡,以至于让他一步步做大难制,而今日,相国的屁股依然坐在他身边,即便将军与他发生了冲突,最后吃亏的也依然是将军!” 吕布算是听明白了,默默点头。 “还请先生教我。” 正文 第546章 大战阴云阵阵 董虎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影响到了曹操的一些人生轨迹,不知道他间接影响到了曹操与陈宫擦肩而过,不知道中牟县令陈宫成了迁都中的一员,更未注意长安三辅根本没有河南尹二十一城官吏的职位…… 若他知道陈宫提前成了吕布的谋士,心下还不知泛酸多少呢,可此时的他是没有心思嫉妒羡慕恨。 得了董虎军令后,董罴、董放强征了各县马车、驴骡过万, 军令就是军令,在吕布率领五千卒退回雒阳后,连同俘虏在内超过三万人离开了颍川郡,虽然无数大小富户损失惨重,吊起的心却放了下来。 汇合董罴、董放所部后,除了在外游走的董骨五千骑外,董虎手中几乎集齐了亲军营所有精锐,拥有步骑四万精锐, 俘虏辎重辅兵五万,将近十万人和过万辆粮食辎重车向开封逼近,得知了消息的各路诸侯瞬间傻眼了。 “十……十万……这怎么可能?” 袁绍胸口起伏不定,嘴里喃喃着无法置信的话语,人群中的孙坚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部两万卒,颍川卒共有五万,仅此就有七万卒,若是算上孟德所部的三万卒……” “短短一两个月,我军……已经折损了十万卒。” 孙坚满嘴苦涩,话语说出,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那该死的小儿杀了过来,孟……孟德,现在怎么办?” 张邈怕了,十万兵马杀过来,开封城外也仅有十五万人,这要是败了…… “张公无需担心,虽然此次前来的十万……十万人, 然大半是刚刚俘获兵卒,他手中可用兵马也仅那四五万精锐。” “我军还有二十万兵马!” 曹操像是为自己坚定信心一般, 可所有人都不开口应和了。 桥瑁猛然站起,极为意外的向袁谭背后的刘胜抱了一拳。 “刘兄,你与那虎娃熟悉些,可有他法解了今日困局?” 众人齐齐转头,刘胜正待开口“无法”时,见到这么多人全都看来…… “朱将军五万大军尚在两百里外荥阳,且不言他若前来,虎娃肯定会领四万精锐奔行朱将军,就算不前来,也不敢保证虎娃不会突然奔袭。” “此事就算刘某不说,诸位心下也当知晓。” 刘胜一脸的苦涩看向曹操。 “敢问曹将军,若虎娃领四万精锐奔袭朱将军,四万对战五万,朱将军可否获胜?” 曹操张了张嘴,很想说朱儁是战阵宿将,很想说能,可他很清楚这是自欺欺人, 各州郡虽然因为黄巾军残部缘故而招募了些兵卒,但大多数都是新近招募的敢战卒, 并未进行过什么军阵训练,如此兵马又如何与凉并精锐厮杀? 兵力不占据明显优势,战力不如对方,而董虎却用了一场场战争,证明了自己是一名合格的汉军将领。 能获胜吗? 见无人开口,刘胜叹气道:“虎娃若领精锐兵马攻打朱将军,我军根本没有办法救援,一个不好,他就可能回头袭击咱们,如袭击孙将军那般,在半路上袭击咱们。” “这些且不提,就算朱将军与我军合兵,我军二十万,虎娃十万兵马……曹将军,我军可否获胜?” 刘胜再次询问,曹操张了张嘴,就在这时,刘岱猛然站起,一脸怒容看着刘胜。 “二打一怎么就不能胜?” 刘岱恼怒刘胜再次替董虎说话,刘胜同样恼怒他们将自己“绑”来酸枣、陈留、开封,一脸冷漠看着厅堂前空地。 “刘刺史所言有理,二打一,稳赢!” 见他如此态度,刘岱胸中火气更盛,正待指着刘胜大骂,不远处的桥瑁却恼了。 “刘刺史!” “十万贼军近在咫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而是你我如何活命,如何确保百姓免遭贼人劫掠!” “哼!” 桥瑁是真生气了,刘胜虽然怯懦怕死,可却数次所言皆中,反倒是他人一再进攻损兵折将,现在好了,原本董虎还只是一万骑,现在整成了十万兵马,再这么打下去,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 不仅桥瑁恼怒了,孔融也有些不满刘岱的态度,起身向刘胜抱了一拳。 “往日孔某多有得罪,还望刘兄勿怪,今日却是我等生死之时,若刘兄有解决之法,还请不吝赐教!” 孔融再次询问,而且还有道歉的意味,正待装作不闻不问呢,袁绍皱眉不悦。 “这都什么时候了,若有良计就说!” 老大开口不悦,刘胜很想让他们与董虎硬碰硬,但他知道,这些家伙都是人精,是不可能看不到他说的那些话语的。 “比照当年北宫伯玉、韩遂所做之事,立即退回浪荡渠东岸……” “不行!” 孙坚猛然站起,一脸恼怒看向刘胜。 “我军二十万大军进入河南尹,尚未败敌便退,他人又如何看待我等?” 正待刘胜张嘴时…… “围魏救赵!” “为今之计,只有让冀州军、河内军过河围攻雒阳!” 厅堂陡然一静,曹操却一脸坚定看向所有人。 “刘兄所言不错,为今之计,要么立即退回浪荡渠,隔河与凉并精锐对峙,要么河内军、冀州军全力攻打雒阳!” “除此外,朱将军当舍弃荥阳,全力攻打虎牢关!” 曹操郑重道:“荥阳内仅有万余俘虏,领兵之人是一无名小将高顺,若他守在城内不出,尚可坚守月余,可若出城救援虎牢关,朱将军一定能将其击败。” “虎牢关内仅有五千兵马,朱将军有十倍之卒,当可在半月内拿下虎牢关,十万兵马攻打雒阳一地,当可拿下,一旦拿下了雒阳,那董虎必退!” “至于咱们……十五万兵马只守不攻,只要坚守两个月,只要朱将军、张郃、高览与王太守一同拿下了雒阳,我军便是胜了!” 曹操看向刘胜,说道:“刘兄话语不错,朱将军绝对不能前来与我军合兵,那董虎绝对会半道奔袭,可若前往了虎牢关,距离黄河仅有数里,只要多遣派些探子,只要能提前察觉到董虎所在,朱将军就不会被那董虎袭击。” “而且!” “虎牢关距离黄河仅有数里,朱将军若担心那董虎背后袭击,可乘舟过河,与河内军、冀州军合兵一处,自孟津渡绕过虎牢关,直接攻打雒阳。” …… 袁绍、桥瑁、孔融等人全都皱眉不已,他们担心进一步实施曹操计划会更加失控,孙坚重重一拍小几,所有人齐齐回头去看…… “孟德兄果然深得兵法精髓!” “孙某以为可行!” 见他人还是犹豫不决,戏志才突然从曹操背后走出。 “诸位皆知凉并之人不善水,退回浪荡渠东岸,隔河与贼人对峙确实足够稳妥,可诸位也知那北宫伯玉、韩遂最后结局。” “一旦我军后退,日后想要继续威逼雒阳就难了,诸位都是当世大才,当知道我军一旦退回浪荡渠东岸,日渐衰败是必然,各郡可以支持诸位一年两年,可否支持诸位长久与贼对峙厮杀?” “而且,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最后是被韩遂杀死,韩遂用两人的头颅……换得朝廷的招抚,可现在……我等谁是那北宫伯玉、烧当老王?” “是袁盟主,还是各位?” “以戏某看来,是诸位每一人!董卓绝对不会放过在坐的每一人!” 众人陡然一惊,袁绍更是站起,斩钉截铁看向所有人。 “打!” “刘胜,你若再敢动摇军心,袁某必斩你头颅!” 刘胜张了张嘴,又一脸肃然。 “诺!” 袁绍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北宫伯玉第二,心下就危机重重…… “我等举盟就是为国铲除奸恶,今日若不全力铲除董贼叔侄,他日我等必死于他人之手!” “孟德,由你来督管各营军法,任何人未战先逃者,一律军法!” 曹操郑重抱拳。 “诺!” “贼人旬日间便来到面前,文台兄,由你督管各营,务必加紧修建营寨。” 孙坚愣了下,还是抱拳答应。 “诺!” …… “诸位,今次是生死之战,事关天下安危一战,绍与诸君共生死!” “饮胜——” “饮胜——” …… 在得知了孙坚战败消息后,各路诸侯就开始在开封城外修建一个个军寨,原本毁掉了城门、吊桥也已修复,就是护城河也挖开了,就差点把开封变成了一座要塞。 既然要坚守开封,后路粮道就要保证,在浪荡渠东西两岸各设立了一座万人的军寨。 大战一战即发,苑陵与开封相距仅有百里,在各路诸侯最后确定了坚守后的第二日,开封城外出现了凉并铁骑身影,各路诸侯的精神瞬间绷紧。 第五日时…… 两三万铁骑奔驰到开封城外数里停住,再往前面就是一座庞大的营地。 董虎翻身下马,沉重落地声扬起一尺烟尘,随着他的下马,披甲将领们也纷纷跳下马来,就在这时,对面营寨突然号角齐鸣,一队人马冲出,看着有两三万人的样子,为首之人头裹红头巾。看到来将是谁,张辽心下便是一阵恼怒。 “大兄,那人就是孙坚,若非他换了头巾,咱已经将他擒住!” “哦?” 董虎没有想到,第一个前来照面的人会是孙坚,更想不到梁东之战时孙坚“换头巾”逃得一命,今日变成苑陵之战后,“换头巾”还是没能避免。 正当他感慨命运车轮的强大呢,孙策猛然从孙坚背后冲出,指着董虎便是大骂。 “卑鄙无耻的西凉小贼,可敢与爷爷一战——” 正文 第547章 约战孙坚 “卑鄙无耻?” 董虎踢马上前,他是不认识孙策的,虽然看着也是个威武小将,可那又如何?他连江东猛虎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江东小霸王的叫嚣。 “无名之人,给爷滚一边去!” 孙策大怒,自幼长这么大, 那就没有被谁如此轻视的,提刀就要与董虎拼个三百回合,但却被孙坚猛然拉住。 “退下。” “父亲……” “退下!” 孙坚面色严厉,孙策鼻孔一阵冒气,但还是退到一边。 “那董虎虽比你大不了几岁,然他却从伍十年,比为父还要早些,不可轻视!” 江东四虎臣相视, 尽管他们不想承认也无可奈何, 董虎在光和四年(181年)时征募了两千佣兵,之后就成了金城郡西部都尉,比孙坚在中平元年(184年)时的别部司马高贵多了。 金城郡西部都尉是汉兵体系正儿八经的将领,与州郡校尉等若,战时拥有“无限”募兵权,而别部司马是民兵性质的,只因孙坚在家乡自募兵卒,这才给了这样的一个官职,之后在张温继任车骑将军时,被人推荐给了张温,担任参军事,看着是将领,实际上他只能算是张温的幕僚,而那个时候,董虎却是护匈奴中郎将,已经是营将级别。 若论兵马, 董虎手握凉并二十万精锐,是凉并实际的王,孙坚只是长沙太守,北上参加酸枣联盟时也仅数千兵马。 论军中资历,董虎至今已有十年军龄,在军中地位一直压孙坚一头。 论战功,他若向刘宏低头,早就论功封侯了。 别说天下诸侯争霸才刚刚开始,所有人才刚刚开启创业模式了,就算他们真的称霸一方,董虎也不会畏惧半分,他早就迈过了后世人对这个时代战神们的敬畏门槛。 两员虎将都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双方谁也没见过谁的样貌,就算在不久前的“苑陵一战”中,双方也没能在混乱中看清对方。 董虎身量魁梧,若他不坚持锻炼,日后肯定会是另外一个董胖子,孙坚的身材与吕布差不多,看着不是很壮硕,古铜色的肌肉却扎实有力。 两人相隔百步冷冷对视…… “孙坚,你若想正面一战,爷们给你一个机会, 三日后,你无论拿出多少兵力,爷们都用半数与你对战。” “不是咱看不起你,就怕你玩不起!” 孙坚额头骤然鼓起粗大血管,冷哼指向董虎。 “你西凉冢虎有兴趣,孙某若不应战,岂不是弱了我江东子弟的威名?” “西凉冢虎……你才是冢虎呢!你全家都是冢虎!” 听到“冢虎”两字,董虎先是一愣,继而暴跳如雷,指着孙坚便是大骂。 “江东小儿,老子敬重你还算是条汉子,败了就是败了,还他娘地骂人,你他娘地输不起咋滴?” “若输不起就他娘地滚回江东,老老实实在娘们胯下趴着,别他娘地在这丢人——” “哼!” 董虎气的转身就走,在一群人呆愣下气哼哼跳上战马,大手一挥,两三万骑纷纷拨转战马,轰隆隆在漫天烟尘中远去。 孙坚呆愣愣,他不知道“冢虎”怎么就骂人了? “冢”就是乱坟岗,这样的地方自然是没人去的,意味着荒凉,冢虎也就是荒凉之虎。 冢虎还有“狡猾、聪慧”的意思,民间有很多精怪传说故事,哪里容易出现鬼神精怪?肯定是乱坟岗,别的老虎都趴在山林中称王称霸,他这头老虎却喜欢趴在乱坟岗,可不就想成精了吗?能成精的老虎,那能不聪明、狡猾吗? “冢虎”本意并无贬义,可司马懿的绰号就是冢虎!而司马家族又是董虎极为厌恶的家族,又如何愿意戴“冢虎”的帽子? “哼!” “蔡老头就会多事!” 董虎还以为是蔡邕胡言乱语,让人知道了些当日“廉县取字”事情,这才让孙坚张口闭口“冢虎”的,若是知道是曹操的大嘴巴,肯定后悔当日没有杀过汴渠活捉了他。 “哼!” 董虎又不忿冷哼一声。 “铭,你带着人修建营地,袁绍那混蛋在开封城下建起了坚固营寨,显然是不想滚蛋了,若不干上几场,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哦对了,皇甫嵩被黄巾军困在长社时,就想借着麦子成熟时放火,你在修建营地时要注意一下,还有水源的问题也要注意。” 提起“水源”时,董虎一拍脑袋,竟然忘了压水井的事情,有了那玩意,只要不是太过干旱地方,只要不是作死的跑到山岭打井,压水井基本上都能打出水来。 也不怪他一时没有想起来,临洮算是山区,有些田地看似在谷底平原,可下面全是石头,想打压水井也没法子,除非与宋朝在四川打盐井那样,用上一年甚至数年打出几百米,而且即便如此,在临洮也不一定能打出水来,跑到并州时,他手里的人丁较少,只需要在河流旁营建万人营寨即可,根本不需要打井。 用不到,他也就没细想这些事情,直至今日才突然想起压水井的事情,但现在他是没了法子,没准备材料如何打井? 《三国》里有些人喜欢玩水攻、火攻什么的,在敌前安营扎寨,有些事情自然要特别提醒一下,不仅要提醒长使董铭,还特意当着众将的面拿出记事本,将这些事情和压水井记录下来,还特意画了个五角星备注。 一干兄弟知道他的习惯,不需要去看他小本本上面记录的什么,只要看着比划的样子就知道是特别重视的五角星。 “战略上藐视一切敌人,战术上要给予十倍的重视,兔子虽然弱小……也照样蹬鹰、咬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不用,不代表他人不会使用各种阴损招术。” “每个人都要特别重视!” 一边将小本本放在胸口内衬口袋里,一边郑重看着所有人。 “以往咱们都在凉并作战,凉并人的性子虽然蛮横狠辣,却只是拔刀子砍人,可中原人不同,中原人讲究谋略、计策,花花肠子一大堆,所用的法子就不仅仅只是刀子。” “所以你们要特别注意!” “佑。” 董罴的长使董佑忙大步走出。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来做咱的右长使,通告全军,所有人的酒壶全部没收,一日只允许饮一两酒水……此时又不是寒冬之时,少喝一点死不了人,可若因“饮酒”被人偷了营,那是会死人的!” “军纪要严格一些,辎重营尤其要重视,虽不一定要他们上战场杀敌,至少不能惹出太大乱子,尤其是将士们的口粮,看守粮食的兵卒一定要安全可靠。” 董虎又看向胡三。 “胡三,你抽调一个营专职看守粮食,若你把粮食弄丢了,别怪咱砍你脑袋!” 胡三神色郑重。 “诺!” 董虎正色道:“一日披甲就要一日谨慎,就要守军中一日规矩,你们不是农夫,不是匠人,不是书生,而是会死人的兵将,尤其是你们,你们每个人都担负着数千过万人的生死,兵卒可以稀里糊涂,可以偷奸耍滑,你们不能!” “兵卒一人偷奸耍滑,死的可能只是他们自己,可你们若是偷奸耍滑,就会让成千上万兄弟无辜死去!” “你们都是多年的将领了,一些事情咱就不再多言,该怎么做自己清楚,但咱希望你们不要放松警惕!老兵百战不死,老将百战不败,究其根本还是时时警惕,十年如一日。”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董虎结束了军议,将领们齐齐行了个军礼后,各自带着人去忙各自的,而他却不知开封县城内又吵成了一锅粥,甚至还出现打架的迹象,原因就是董虎提出的三日后邀战的事情。 孙坚应战算不得什么,关键是孙坚的兵马在苑陵一战全军覆没。 《三国》里,孙坚在梁东战败后,就在战场外围收拢了些溃兵,又打了一场阳人之战,可现在,董虎根本就没给他收拢残兵的机会,除了曹操送给他的三千陈留兵外,他是屁个兵卒都无。 可现在孙坚应战了。 应战了,三千人拿的出手吗? 三千兵马拿不出手,多少兵马才算稳妥?又从谁那里得到额外兵马? 当下各路诸侯中,袁绍、曹操的兵马最多,其次是兖州牧刘岱、清河郡王刘胜,而刘胜已经成了袁谭的手下将领,也算是袁绍的兵马了。 众人争吵良久,或许是刘岱急眼了,指着刘胜大怒。 “刘晟,你每每不愿与那小儿交战,究竟是何意?” “姓刘的,你若有胆,你自己上,偏偏扯老子作甚?大公子觉得我军可以出战,咱就领兵出战,大公子若觉得谨慎,咱就老实听着!” 众人一阵无语,又有些不解,刘胜难道与那刘辩一个性子?就不知道稍微反抗一下袁家父子? 刘岱鼻孔粗气直冒,又猛然看向皱眉不语的袁绍。 “刘某愿出一万,袁盟主兵马最多,总不能还让那小儿猖狂叫嚣吧?” 袁绍皱眉片刻,看向同样神情的曹操。 “孟德以为如何?” 正文 第548章 不利于己的营地和两日才送来的战书 按照罗马帝国将军的话语,两军交战,统兵将领要先于敌人进入战场,这有两点好处。 其一是占据有利于己方的地势,这种地势不仅仅是地形优势,诸如选择有些坡度的地形,居高临下, 不仅冲锋起来更加迅速,弓兵也易于平射敌人,是平射而不是抛射,与之相反,仰攻的敌人就要付出更多代价。除了地形选择外,还要注意天气情况,若是万里晴空、艳阳高照, 就要选择避免太阳照射眼睛的一面。 其二是士气的原因,率先进入战场,表明己方更有求战欲,勇气更大,而且排兵布阵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真正精锐可以随时随地组合成一个军阵,在行走时就能组成一个严整方阵,可即便如此,到达战场后也需要整队,若是选择了一个糟糕的位置,坑坑洼洼的地方,整队可能需要更多时间,可能还要推翻掉预想的组合军阵。 当稍晚一些的军队进入战场时,见到对面整齐、密集军阵,气势上本能的就弱了一分,而且在整队时,还要担心对方会不会趁机杀过来,如同“半渡而击”的效果。 己方在决定交战时,要预先探查一遍战场环境, 心下要有谱,先敌军一步进入预设战场是不假,但不能太早,这会让士兵感到疲惫不堪,而且还要避免临近午时开战,一场正儿八经的军阵厮杀,往往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分出胜负的,往往需要数个小时,甚至一整日也不一定能够分出胜负,所以应该避免兵卒空腹战斗,若无法避免临近午时,就要提前准备食物。 董虎在开封西北二三十里处扎营,双方都是十万级别大军,仅营地就足有十数里,彼此前沿营地仅相距十里。 所选的营地夹在荥阳与开封之间,对于他来说是不怎么有利的,一旦进入战场,因为方向缘故,炽烈阳光易于照射兵卒眼睛, 处于东南风下风口, 易于被人实施火攻、烟攻,除此不利因素外,也易于被开封袁绍、荥阳的朱儁夹攻。 按理说,在易于遭受夹击的地方安营扎寨是极为愚蠢的,但在开封西北方向扎营,却也将袁绍、朱儁隔开了,双方想要有效联络就要极为困难。 朱儁的兵力是五万,荥阳、开封相距两百里,即便步兵急行军也需要四至五日,这个时代的兵卒不是后世只扛着一杆枪,仅兵卒身上甲胄就是一个很大负担,除此之外还要携带各种物件,后世扛枪时代的物品质量较好且轻便,冷兵器时代,一个木桶就有二十来斤,汉朝的烧饭锅还不是铁锅,是铜鼎,陶瓷罐子易于在行军时损坏,大多都是较为沉重结实的物件,而且埋锅造饭、野外扎营都需要诸多时间,行军时还不能太过疲惫兵卒,若是太过疲惫,突遭攻击时还如何打仗? 冷兵器时代与热兵器时代不同,热兵器时,穿着草鞋一日夜能跑出百十里外,冷兵器最多能急行五十里就不错了,而且五十里一日还是舍弃了许多东西,大多也就一日行军三十里左右,特殊情况下不作数,兵卒仅拿着一个刀子、一杆长矛疯跑,照样能一日跑个百十里。 步兵从荥阳至开封,至少需要四五日以上,而一人双骑、三骑的骑兵只需要一日就能杀到荥阳,断绝了荥阳与开封之间的联系,董虎若要袭击朱儁所部,只需要做出一个假象,只要拖住袁绍几日时间,四五万精锐就能袭击朱儁五万大军。 四五万精锐步骑,两万五千精锐攻坚步卒,一万五千轻骑、三千重骑,足以面对同等兵力的任何敌军,他有这个自信。 只是此时的朱儁还没有夹击他的心思,而是将兵力驻扎在广武、敖仓、陇城、虢亭,没有攻城器械帮助,想要短时间内连破四城,这几乎是痴人说梦,只有朱儁从城中跑出来,只有前来救援开封联军,或者与袁绍一同夹击他时,他才能奔袭朱儁所部。 营地所在的位置较为危险,即便他断绝了开封与荥阳的直接联系,袁绍也可以从陈留北上酸枣,自酸枣向西进入原武城、坦雍城,继而进入荥阳朱儁大营,虽然绕的路途较远,只要袁绍、朱儁两人约定好时间,袁绍就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仔细观察董虎大营的动静,一旦察觉到董虎的精锐主力不在,就能一举拿下以战五渣颍川军为主五万辎重营。 十万大营驻扎在开封西北,虽然断绝了朱儁、袁绍的直来直往联系,却不可能彻底断绝两者的联系,但这需要时间,本来是两百里的往返路程,就会增加到三百、四百路程,两人一来一回传递消息就需要十日以上,而这就是机会,诸如向朱儁释放开封危急,让朱儁错误的认为必须要出兵救援开封。 董虎的营地位置对袁绍有利,却也有利于董虎干掉朱儁五万兵马。 修建营地的事情不需要过问,自有军中将士去做,董虎只需要考虑营地的战略位置,只需要随意派一万辎重营兵卒在管城、中牟驻扎即可,不需要他们奋勇杀敌,只要堵着城门即可。 原以为第二日,孙坚就会送来战书,直至第三日的傍晚才送到他手中,他连看都未看战书上内容,当众就是一阵失望摇头,看的他人一阵疑惑不解,连看都未看,怎么就失望了呢? “主公您……您对那孙坚不怎么满意?” 他人不开口,孙牛开了口,而且还极为小心用了“您”字眼。 “黑牛。” “咱问你,若你与孙坚邀战,你若出兵十万,他就用五万兵马,你会不会立即下战书?” 孙牛瞬间挺直了身子,胸口拍的“咚咚”响。 “他若敢这么与咱黑牛说,咱根本不需要三日后再战,咱立马就与他开打!” “呵呵……这不就是了?半数兵力本就占了老大便宜,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董虎拿着竹简看向所有人,说道:“开封城下有十五万兵力,咱们有九万,兵力对比达不到二比一,若去除掉五万颍川军,那就是三比一。” “兵力对比无论是二比一,还是三比一,换了咱,咱都会毫不犹豫答应。” “为什么?” “若总兵力对比二比一,而此次约战的兵力同样是二比一,孙坚若败,那就意味着十五万人无法与九万人正面一战,意味着兵卒战力不行,将领指挥能力不足。” “正面一战不是偷袭,是无法取巧的,完全依靠将领、兵卒的综合作战能力。” “今次既是约战,也是首战,为了全军士气着想,袁绍肯定会拿出些精锐的,如果这种情况下还不能在二比一时战胜……” “若是咱,咱就会有三种考量,其一是缩在城内,无论你们如何挑衅,咱就是不出来干仗,就这么耗着,等待朱儁、韩馥、王匡在西线有所突破,诸如西线拿下荥阳、成皋、虎牢关……或是直接拿下雒阳,以此逼迫你们退兵。” 董虎笑道:“其二就是继续增加兵力,用人海战术,用夹击你们的法子,诸如再次向各郡募兵增援,诸如让朱儁……甚至包括驻扎在平皋的张郃、高览所领一万冀州军,让他们从咱们的背后杀出,二十万、三十万……甚至更多兵马来夹击你们九万人。” “其三是撤回浪荡渠东岸,依托浪荡渠与你们继续对峙,重新调整战略战术,正儿八经的训练兵卒,准备物资,进行下一次的全力进攻。” 董虎说道:“我军一直在凉并边地厮杀,干掉孙坚、李旻所部时是突然袭杀,各路诸侯应该知道咱们的战力强些,可究竟强在哪里?” “没有一个直观的展现,所以呢,若咱是袁绍,咱一定会第一时间答应此事,绝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哪怕败的很惨,咱也不会有任何犹豫,这会让咱知道哪里不足,只有知道哪里不足,日后才能卧薪尝胆,只有踏踏实实的弥补短板,日后才能在战场上击败你们,重新夺回尊严、荣耀。” …… “战败不可怕,可怕、可悲的是什么?是连为什么战败都不知道!” “什么凉并精锐,什么凉并铁骑不可敌……精锐在哪里?为什么会不可敌,具体呢?一问三不知。又如何弥补短板?” …… “没有直观的认知,就不会意识到两者的差距,就会一败再败,所以若是咱,咱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根本不会犹豫了两日才送来战书。” “可他们又为何犹豫不决呢?” “无他,他们与当日的羌人造反没有太大区别,首领太多,相互牵扯的利益较多,无法短时间内做到上下一心,全力一战。” “上下一心,钢珠虽小却不易被敲碎;内外不一,气泡虽大却可一戳就破。” 看着兄弟们默默点头,董虎神色郑重。 “看到他人的不足,同时也要看到他人的长处,看到自己的不足,不能因为各路诸侯的不足而轻视,能够短时间内聚起二三十万兵马,就足以证明了他们的力量,诸位不可因为他们的些许不足而轻视。” 众将轰然唱喏,董虎这才打开袁绍送来的战书,毫无意外的开头就是奸佞小人什么的,叨叨骂了半卷竹简,这才转入正题,若仅仅只是“三万”兵马也就罢了,偏偏还将一干大将的名字写了上去,好像是吃定了他一般,看的他又是一阵好笑摇头,将竹简扔向董重。 “呵呵……” “曹孟德依然狡猾无比啊!” 正文 第549章 战争的拐点 “报——” 兵卒拿着战书一路狂奔进入帅台,袁绍、曹操等人全都轰然站起。 “报将军,贼军送来战书!” 不等袁绍开口,曹操上前抢过战书,他人也轰然围拢在旁,相比他们,董虎的战书就简单了许多, 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简单的说了双方的兵力对比,不是十五万对比九万,而是十五万对比董虎本部五万凉并精锐,是三比一…… “太过狂妄!” “咱们出兵三万,那猖狂小儿竟然只出兵一万……” “太猖狂了……仅凭孟德三千丹阳精兵、咱们的所有精骑也有近万人,那小儿怎的如此猖狂……” “是啊……太猖狂了……” …… 纷纷说着厌恶不满话语,曹操的神色却极为郑重。 “本初,你以为如何?” 袁绍刚要开口, 孙坚冷脸上前。 “凉并兵卒虽然精锐,然却仅有万人与我军对战,正如刘刺史所言,丹阳精兵、五千精骑丝毫不比那小儿兵马弱了半分,再加上各家精锐兵马足有两万敢战强卒,更何况我军足有三万之数!” “袁盟主,此战事关我军生死存亡,万万不可继续犹豫啊!” 孙坚一脸坚定,袁绍心下知道他说的都对,凭借着十几路诸侯的名望,此次联军中有着大量冀、兖、豫家族子弟,大大小小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些护院家丁家将,与战场上精锐兵卒也差不了多少,知道是一回事,心下却没由来的担忧…… 见袁绍皱眉,程普突然说道:“听闻那破军营实则是以黄巾贼组建的, 黄巾贼不堪一击,想来那破军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这般话语,刘胜眼中露出不屑,人却不住点头,与张邈、张超、桥瑁等人一样,好像很是赞同黄巾军不堪一击似的,可偏偏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 “不堪一击?我还觉得长沙军不堪一击呢。” 孙坚、孙策、江东四虎臣齐齐愤怒回头,怒视不和谐的淳于琼。淳于琼却不怕这些败兵之将。 “正如你所说……破军营、山字营确实是黄巾贼俘虏组成的。” 淳于琼指着程普,脸上满是不屑讥讽。 “你或许觉得黄巾贼很差,可你莫要忘了,公主嫁给於夫罗时激怒了山字营,山字营一万卒对战整个西园八营,结果又如何?” “西园八营大败!” “中平元年时,那董虎名下有十副将,五骑将五步将,而那孙牛却是步将第一人,当日就是他在定颖城下一举围歼的豫州黄巾贼,一万围歼十万。” 袁绍、曹操当日不在雒阳,但两人知道山字营与西园八营交战的经过, 更何况他们是亲眼目睹过定颖一战的。 众人不开口,曹操叹息一声。 “那董虎练兵之法出自极西大秦国,文台兄万万不可轻视之。” 在坐的所有人, 即便没有亲眼目睹过,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董虎以及手下大将们的战绩的,只是他们的高傲不允许时时想起这些,总是刻意去遗忘。 听了淳于琼话语后,厅堂内的气氛就变得异常压抑。 “孔某觉得,就算那孙牛一万兵马很强,我军也是三倍之数,若是聚起所有精锐,足以与他厮杀,就算不胜……也当打个平手。” 孔融的开口打破了沉闷,曹操却苦笑叹息。 “正如孔兄所说,我军精锐尽出,就算不胜也当与贼杀了个难解难分,可操心下担忧,担忧那董虎的目的正是我军精锐。” “我军精锐若失,又如何与他争斗厮杀?” 孙坚皱眉道:“我军兵马尽出,就算担忧也当是那董虎吧?他难道还敢倾巢尽出与十五万大军拼杀?” 袁绍、曹操顿时头疼起来,彼此之间又回到了两日来的争执上面,各路大军需要一次振奋军心的胜利,既想全力一战,又担心董虎耍诈用优势兵力围歼他们的主力,诸如三千丹阳兵、五千骑以及各家族的敢战家丁家将,除了这些外,还有统兵将领的问题,袁绍、曹操不可能把所有家底交给孙坚的。 又回到争吵的原点,可战书都已经送过去了,想要不打也不成,商议了半日,最后还是回到半日前,除了一些兵马看守大营外,十万兵马全部出动,为孙坚、颜良、文丑、于禁、曹仁、夏侯惇、夏侯渊……一大波将领压阵。 为了针对凉并铁骑,袁绍、曹操也是够拼了,不仅出动了十万大军,更是调集能够调动的一切车辆,用以抵挡骑兵的冲锋。 袁绍、曹操确实下了血本,可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又哪里是这么容易的?营寨需要留有兵马小心防备,避免前面正在厮杀,后面屁股却被董虎捅了。 双方的营地相距很近,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回援,可董虎拥有更多骑兵,机动能力更强,更易来回奔袭各处,彻底打乱各路诸侯之间的配合,趁着混乱之时逐个击破。 这些都是必须考虑的事情,除了五万大军坚守各个营寨,还有十万大军“前后左右”排兵布阵的问题…… 各路诸侯需要解决一些技术问题,董虎和兄弟们同样要制定一些作战计划,唯一不同的是,董部义从是一言堂,统兵将领有战时所有权利,董虎对各军营主拥有绝对的指挥权,营主对手下各营将同样拥有绝对指挥权,在战争期间,上一级都拥有对下一级绝对的指挥权,可以有不同意见,但必须遵从上一级将领的指挥,否则就会被踢出局。 董虎对各军的安排主要是各军之间的配合问题,是各军应对敌军异动作出的计划,主要是大方面的作战计划,而各军营主则需要具体实施,尤其是孙牛的破军营,不仅要安排步兵的正面中军、左翼、右翼主将,还要安排骚扰性质的游骑轻骑、重甲骑、弓弩兵主将,相互之间的配合战术,在什么情况下实施中军突破锥形战术,什么情形下实施斜线以及衍生出来的砧锤战术…… 战场上情况百出,万人厮杀的正面横切面能排出两三里,宽阔的横切面,混乱的战场,不仅不易判断出对方的真实意图,更为麻烦的是己方将领的相互配合,是号令的有效传达,这些问题都要在战前仔细敲定清楚。 董虎给予了袁绍、曹操、孙坚足够的尊重,不仅对各军大方面进行布置,还亲自参与了孙牛的破军营具体战术实施的军议,但他没有干涉孙牛的各项事情具体安排,真正在战场上厮杀的是孙牛,只有自己制定的计划才能行云流水的指挥,他人插手反而会造成混乱。 一级一级的安排战术,从营主、各营将、各大队长、中队长,再到最底层的什长、伍长的动员、鼓劲…… 双方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但董虎还是认为各路诸侯的准备并不充分,看起来双方最为重要的一次大战只是“三万与一万”的对决,事实上却是双方十数万的对决,牵一发而动全身,双方都要考虑彼此偷袭的情况,都要应对全面决战的意外。 董虎的核心兵马只有四五万精锐,而且骑兵占据半数,机动性更强,即便战场出现了意外,他可以选择立即退出战场保存实力,但袁绍、曹操不能,十万大军一旦出现了动摇、崩溃,步兵想要安安全全逃离战场是极为困难的,两人在制定计划、实施计划的复杂程度是不同的。 后世任何一场十万人的大战,无不是商议了又商议,无不是用上一两个月甚至更久时间来准备各项工作,可现在才多久?仅三两日就能够制定好了所有计划? 至于是不是董虎故意如此,故意制造了当前的局面,那就只有老天爷才能知道了。 无论有无董虎的意外出现影响了这个时代,还是《三国》的荥阳之战、梁东之战、阳人之战,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大战,即便徐荣将曹操、孙坚抓住大卸八块,对于当前的酸枣联盟来说,都不是决定性的战役,或者说都不是这场伐董战争的转折点。 数十万人的战争是不可能一上来就进行一场决战的,双方决战前都需要有些开胃菜,梁东之战,徐荣全歼了鲍信、曹操、卫兹所部,但东线还有酸枣县内十余万兵马,东线的威胁并未因为曹操战败而解除。 梁东之战,徐荣全歼了孙坚、李旻所部,南阳袁术依然手握数万大军,敌人据守在坚固城墙内,徐荣短时间内无法占领任何地方,而且在董卓迁都后,后方没有钱粮辎重支持,徐荣就算击败了孙坚,也只能退回雒阳,南线的威胁同样未解除。 即使击败了曹操、孙坚,东线、南线的威胁依然存在,在大局上,各路诸侯依然四面八方威逼雒阳。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是董虎与东线主力军团正面对决,一旦孙牛一万兵马正面击溃孙坚所领三万兵马,三比一的精锐兵力对决下,各路诸侯一旦战败,从最顶层的各路诸侯,再到底层兵卒都会产生浓重的失败情绪,就算十余万兵马不会彻底崩溃掉,也绝对不敢再次轻易冒进。 东线各路诸侯不敢冒进,南线的袁术、北线的王匡也就不敢向前一步,看似依然围困着雒阳,雒阳危机却在几何倍的降低。 一场战争的转折点出现了,但袁绍、曹操、孙坚好像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只是本能的认为只要精锐兵力超过孙牛,好像胜负就已经板上钉钉子了,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正文 第550章 骑兵的攻击手段 十万人一队队走出营地,漫山遍野,无数旌旗延绵一二十里…… “报!” “报将军,贼人万骑出现在我军十里外。” 袁绍深吸一口气,遥望无数兵卒,心中难免生出无尽豪迈壮志。 “那董虎还真是急着送死……贼人其余骑军可有离营?” “回将军,除了那万骑外, 贼人并未有人理应,兄弟们传来消息,他们此时正在埋锅造饭。” “正在埋锅造饭?”曹操突然疑惑开口。 探子忙抱拳道:“回将军话,贼人确实正在埋锅造饭,贼人十座大营皆是烟气,兄弟们特意绕到下风口查探。” 曹操默默点头, 凉并骑兵无数,探子绝对不敢太过靠近董部义从大营, 跑到下风口还能闻到饭食香气…… “本初, 咱们需要加快行军速度,趁着那董虎尚未进入战场,我军可以有更多时间在排兵布阵,若是十万贼军率先进入战场,操担心兵卒恐慌。” “孟德所言甚是!” 袁绍神色郑重,转头看向传令兵。 “传令各军立即加速行军,务必要在贼人之前进入战场!” “传令文丑、曹仁领骑军散开居于前,万万不可让贼人惊扰我军!” “诺!” 背插小旗传令兵狂奔离去,袁绍、曹操猛然加速向前,战场上已经出现了敌人的身影,他们若不居于最前,又如何能掌控最新消息? 无数马车被兵卒推拉着向前,各路诸侯唯恐无法抵挡凉并精骑奔袭,只要能移动的马车全都拖拉了出来,只是他们缺少足够的牲口拖拉, 只能用兵卒拖拉的方式。 或许受到了孙坚的战败教训, 各路诸侯并不敢让自己行走在狭窄的泥土小道, 兵卒全都费力拖拉着大车行走在渐渐干枯的麦田中,延延绵绵十里宽阔面,纵深亦有数里,无数人向前,好好的麦田如同被推土机横推一遍。 不仅袁绍、曹操得知了战场上出现了万骑,孙坚和各路诸侯们同样得了消息,行军的速度也再次加快,无数将领纵马往来呵斥兵卒推拉着马车向前。 这个时代的大车不是电视剧里的轻便马车,也不是后世的毛驴车,而是极为沉重耐用的辎重粮车,所用木料都是密度较大的硬木料,两轮的还好一些,一人还能在硬实泥土路上拉着走,可若是行走在麦田里,累死你也拉不走,若是四轮的大车,别说一个人了,四五个人也别想拉走。 坚实耐用是不错,可却要了人命,在麦田里行走极为费劲, 前面不仅要有数人奋力拖拉, 后面还有十几人推着,奋力在麦田中跋涉,不时还有骑马将领奔驰而过,哪个若不卖力拖拉就会挨上一鞭子。 董虎才不管袁绍、曹操如何费劲吧啦拖拉大车呢,但听着探子传回的消息时,也不由笑了。 “看来袁绍是想与咱们打阵地战了,孙牛,你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孙牛忙将嘴里的肉食咽进肚子里,拍着胸口道:“主公您就看好吧……嘿嘿……咱一定把他们从龟壳里烧出来,就是……就是兄弟可能一个月半个月里没法子解馋了。” “哈哈……” 众人大笑。 “哈哈……” “等回到雒阳,咱请兄弟们宿醉十日!” “哈哈……” …… “来人。” “吩咐下去,慢慢吃,这顿饭给咱吃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再休息半个时辰,之后才是咱们上阵杀敌的时候。” “咱们不急!”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参与过与阎行一战,知道一个疲惫敌人和精力旺盛的敌人的区别。 一方饮酒吃肉,一方吃力推着无数车子在麦田中行走十余里,直至眼睛看到了万骑后,十万大军这才停了下来,只是袁绍、曹操、孙坚等人没有立即让兵卒休息,而是立即组队结阵,一个放大版的鱼丽阵,不是步车协同作战的进攻型鱼丽阵,而是防御状态的鱼丽阵,是将无数车子摆在军阵的前后左右,避免大股骑军冲阵。 无数兵卒在万骑面前乱糟糟组阵,袁绍、曹操、孙坚等人极为紧张,唯恐万骑趁着他们混乱时候骚扰攻打,可董罴、董放却无任何反应,不仅不理会,反而全都翻身下马,各自拿出肉干、麦芽糖补充体力。 远远看到这一幕,袁绍、曹操不由松了口气。 曹操笑道:“那董虎确实太过自大,若是操,肯定会在这个时候奔走骚扰,绝不会放弃如此天赐良机。” 袁绍点头赞同,笑道:“正如孟德所言,凉并蛮子确实太过自大,但却对我军颇为有利。” “来人!传令各军加快整顿兵马,至少要将木车摆放在外围,省的那些蛮子骚扰咱们!” “诺!” 探子打马离去,袁绍的双眼却盯在里许外的万骑身上,看着他们对自己的无视,眼中闪烁着一丝愤怒。 “孟德,那些贼子毫无防备,是不是可以让文丑、曹仁厮杀一场?” 曹操大惊,忙说道:“此时万万不可,我军的军阵还未彻底摆出,我军骑军较少,绝不能此时主动出击。” 又犹豫道:“我军排列整齐了后,若本初愿意,未尝不可一试。 “就依孟德所言!” 袁绍抬头看向天空炽烈阳光,拨转马头返回阵中,天太热了,还是钻入马车内凉快些。 十万大军行军迟缓,将近日中才进入战场,在无数大小将领的皮鞭呵斥下,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队伍弄了齐整,也有了正儿八经的汉兵军阵威势。 见到数里的巨大军阵成形,在树下睡了一个时辰的董罴才被人叫醒…… “兄弟们,吃饱睡足了,该干活了——” “上长弓、大黄弩——” 董罴怒吼,无数人纷纷爬上战马,一个个全拔出向步卒兄弟借的直拉长弓、十石大黄弩,虽说他们还不习惯这种威力巨大的长弓、大黄弩,太费事了,在奔驰的战马上使用长弓会消耗更多臂膀力量,使用大黄弩更麻烦,需要跳到地上,双脚踩着弩臂上弦,之后在爬上战马奔跑乱射。 无论是直拉长弓,还是十石大黄弩都太费事了,而且还无法与骑弓比射速,但却是他们唯一能够远距离杀死步卒的兵器。 无数铁骑奔动,嗷嗷叫冲来,袁绍大惊,继而又一阵不屑。 “本将军有大车、塔盾为墙,就凭他们也能冲阵?” “哼!” “愚蠢的家伙,若半个时辰前,本将军还能忌惮一二,此时……本将军又岂会畏惧?” “传令各军,那些贼人若敢靠近,用弓箭使劲射,他们的短小骑弓根本奈何不得咱们!” “诺!” 旗手慌忙传令,众将纷纷点头,暗自赞同袁绍的话语。 “盟主说的是,那些贼人太过愚蠢,该来时不来,不该前来时来了,除了丢了性命外又有何用?” 张超抚须轻笑,他人微笑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可下一刻…… “啪。” 一支箭矢差点射中袁绍,六尺箭矢落在身前,箭尾还在剧烈颤抖…… “吓!” 袁绍后知后觉,先是一阵呆愣,猛然向后跳起。 “盟主……” “将军……” 数人拔刀上前,一脸紧张看向一两百步外怪叫的铁骑,刘胜极为悍不畏死,拔刀挡在袁绍身前。 “将军快退——” 一边喊着,一边紧张向后挤着袁绍退却,耳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惨叫。 “这怎么可能?” “骑弓怎么可能射这么远?” 袁绍猛然推开刘胜,睁大眼睛看向一两百步外疾驰而过的无数铁骑,这才发现那些该死的混蛋使用的长弓、大黄弩…… “将军快退——” 一团乌黑飞来,刘胜大骇,想躲却没能躲开。 “啪!” “哎呦!” “死了……咱死了——” 鲜血涂满脸颊,刘胜心下惊恐,尖叫“死了死了”哭嚎,吓得一干举盾兵卒护着袁绍、曹操、张超向后奔逃。 尖叫了数声,刘胜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死,也发现了是什么伤到了自己,正是鸡蛋大小的鹅卵石。 “将军快走!那些骑军又要射箭了——” “啊?” 刘胜一愣,下一刻,刀剑也不要了,拔腿就跑,两名亲随边跟着边持刀小心护卫,直至跑出三四百步外,这才心有余悸擦拭额头鲜血…… “刘晟你……你没死?射中了额头也没死?难道是贼人的箭矢力道不够?” 张超一声疑惑,刘胜心下一阵气恼。 “张太守这是何话?咱老刘死在了石头下,你就高兴了?” “石头?” 袁绍一脸疑惑。 “那些贼人能把石头打出一百五十步吗?” 刘胜指了指自己额头,苦笑道:“羌人从小就会放羊,他们会扔石头驱赶牛羊,一般人直接用手扔,若是偷懒的就会用马尾、麻绳编制一个投石带,裹着石头扔出去,若是在山上,他们能扔出几百步远,若是平原,差不多能扔出百步,可若是用根棍子绑着投石带扔石头,可以扔出一两百步。” 刘胜又说道:“临洮人穷,弓箭造价又贵,虎娃还是个盐驼子时,他带着的娃娃驼队就是人人佩戴着投石带和石头,后来是佣兵营、董部义从,他们大差不差都带着根带子,没了弓箭时,他们就会扔石头……” “将军可莫要小视石头,数十步内,只要不是身披甲胄,无论砸到哪里都是非死即伤,若是善于扔石头的羌人,一旦被他们盯上,想逃都逃不掉,他们会用飞石索,就是一根绳子上拴两个石头,一下子就把人两条腿捆着了,逃都逃不掉。” 张超不满道:“说的羌人好像很厉害似的,他们真若这么厉害,也不会被大汉朝每每击败了!” 刘胜不悦道:“凉州人性野好斗,他们人心不齐且不说,衣甲刀兵乱七八糟的,又不是汉兵身披甲胄、手持精良弓弩,石头再如何厉害,用盾牌挡着就是了,而且百步外的石头顶多能把人砸的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可弓箭却能在百步外把人射死,两者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着,刘胜又指向军阵外嗷嗷叫的无数羌骑。 “现在虎娃把羌人收服了,不仅给他们配备了甲胄,连长弓、大黄弩都有,就在外面,张太守若是觉得他们不厉害,那你出去与他们打吧。” 正文 第551章 长弓、大黄弩的威力【谢谢朋友们的一路支持和陪伴】 “你……” “行了!” 张超还要与刘胜恼怒,袁绍顿时冷哼打断,他听说过山字营扔石头,却从未在意过这件事情,就如刘胜所说,再会扔石头又如何?难道还能有弓弩厉害?可若是能扔一百五十步外,他就不得不认真了。 一万羌骑散开, 围着庞大军阵乱射乱扔,不是箭矢就是石头,也不管准头如何,反正就是乱射乱扔,军阵正面宽五里,纵深三里, 纵然骑兵射箭、扔石头再牛,那也威胁不到两百米外的人, 刘胜对此极为自信,可这些嗷嗷叫的家伙在外围这么转悠,军阵里的兵卒就始终绷着精神,靠近马车、塔盾内的兵卒也要举盾躲避箭矢、石头。 看着自己的军阵变得乱糟糟的,袁绍、曹操也不理会什么石头不石头了。 “传令各军,给本将军放箭,射死他们!” 袁绍特别恼火,不仅是他恼火,曹操、孙坚等人更加恼火,箭矢更是不要钱的乱射,只是他们的弓弩差了些,比不过长弓、十石大黄弩的射程。 董罴、董放又没打算拼命,只是为了骚扰十万大军,或三五轻骑聚在一起,或三五百一伙,不时还有人跳下战马,为大黄弩更换箭矢,忽近忽远, 射了箭,扔了石头就跑,十万大军虽多,箭矢射程又不足,想要有效射伤乱窜轻骑很是困难。 就算偶尔有人弓箭很好,避开就是了,长五里、宽三里的军阵哪里不能奔射一下? 太散了,一万骑这里三五百跑来射一下,那里又跑来十骑八骑的,忽近忽远,刚刚进入百十步范围,下一刻就又转身跑出两百步外,如同让人烦躁的蚊子,想要拍死却总是不能。 或许是袁绍急眼了。 “传令文丑、曹仁,传令武安国,把他们赶走!” “赶走——” 袁绍恼怒,大阵打开,五千骑奔出,数百辆战车冲出, 见到这一幕…… “嘀嘀……嘀嘀……” 一阵尖锐哨音响起, 原本还如蚊虫乱飞的无数轻骑一哄而散,全向外奔逃,看到这一幕,袁绍终于松了口气,可还没过片刻呢,神经瞬间紧张,无数“蚊虫”纷纷聚在一起。 “哈哈……” 董罴仰天大笑。 “兄弟们,硬菜上桌喽——” “开抢——” “哈哈……” 无数汉子大笑,纷纷端着大黄弩狂踢战马,手拿着长弓的则更换成射速更快、更为精准的骑弓。 “吃大席喽——” 董罴照着一辆战车上兵卒就是一箭,随着他的吼叫,无数箭矢射出,仅片刻,袁绍、曹操大惊失色。 “快!” “快鸣锣——” 曹操一把提起传令兵怒吼,仅片刻,无论车兵还是骑兵,惨叫栽落战马者无数,大将文丑、曹仁怒吼连连,狂踢战马冲杀,可他们的马匹比不过凉州大马,追杀了将近一里地,等到自己发现危险时却是晚了。 无数羌骑伴随在左右两翼,一支支致命箭矢射出,骑兵惨叫跌落战马,战车失控轰然砸在地上,惨叫声此起彼伏…… “懦夫——” “无胆懦夫——” 文丑、曹仁暴吼连连,无数左右两翼羌骑就是不与他们刀剑厮杀,在两侧不断射出一支支致命箭矢,不是射人就是射马匹,连“骑战左翼准则”也不顾了,战车失控重重砸在地上,一辆接着一辆马车翻滚,一人又一人惨叫跌落战马,无数人看到惨烈一幕,全面色苍白…… “当当——” “当当——” 撤退铜锣声一波又一波,身中数箭的文丑、曹仁拼命狂踢战马,时不时就挥舞几下短剑拨打箭矢,至于马槊……早扔了,拨打箭矢还不如短剑轻便呢。 “呜呜……” 一阵号角,无数弓弩手突然冲出军阵,不要命的拉弓射箭,阻止羌骑继续欺负人。 “嘀嘀……嘀嘀……” 尖锐哨音再次响起,无数铁骑再次一哄而散。 “混蛋——” “给老子杀上去——” 文丑猛然勒住战马,他也不管是谁指挥数千弓弩手,见那群欺负人的混蛋畏惧步兵箭矢,转身就要带着无数弓弩兵追杀。 “将军不可啊……” “滚蛋——” 文丑是什么性子?一脚将披甲将领踹了个跟头。 “与老子杀上去——” “杀——” 那边鸣锣撤退,这边文丑暴怒要为兄弟们报仇,或许是打出火了,一两千骑调转马头就要与两百步外的混蛋们拼命。 “给老子杀上去——” 文丑暴吼,就要驱赶着无数弓弩兵射死那群懦夫,太憋屈了,那群混蛋根本不正面刀剑拼杀,只是不断射冷箭。 袁绍手里的五千骑不是汉军骑,他们都是各大家族贡献出来的骑兵,大汉朝原有的精锐骑都在董卓手里,是当年皇甫嵩带入的美阳大营,自中平元年冬凉州造反后,雒阳的精锐兵马就一直没有回返雒阳,而各路诸侯凑起来的骑兵都是没有经过系统骑战训练的,所使用的战术、打法很简单直接,就是一股脑冲上去,用马槊将敌人戳死,用刀剑把人砍死,至于骑射……能在马背上激烈挥舞刀剑就不错了,哪里能高速奔射? 大汉朝能奔射的骑军要么在隶属于边军的护羌校尉、护乌桓校尉、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手里,要么在北军五营手里,是原西汉时的屯骑营、越骑营、长水营、胡骑营,至于各路诸侯组建的杂兵……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与羌骑在骑射上一较高下,至少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各路诸侯造反的时间太过仓促,可以招募到了二三十万兵马,但兵卒却与当年的黄巾军没有太大差别,若一定说有些差别,那也是统兵将领多多少少是懂兵法的,不似黄巾军将领都是些泥腿子,可他们的兵马都是一样的没有经过系统训练。 骑兵素质不行,战马比不过,即便算上数百辆战车,骑战兵力也不占优,再加上战术太过生硬,只知道冲上去砍杀,遇到老油条的羌骑,可不就吃了大亏吗? 仅仅只是一刻钟,五千骑折损了一千多,数百辆战车,一辆都没能逃回来,十石大黄弩射死拖拉战车的战马还不是跟玩似的? 袁绍本想着骑马兵卒不善射,用战车拖拉弩兵,射死那帮混蛋总可以了吧?可他也不想想,奔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上,如此颠簸的道路,战车上兵卒如何能有效射杀他人? 羌骑弓射远比战车的弓弩手更为精准,战马奔动也颠簸,但战马奔动的频率是稳定的,骑兵只要做到了人马合一,与平地上箭射也差不了多少,可马车能一样吗? 战车的功能从来都不是奔驰射箭,而是利用强大的冲击力破阵,是进攻时的威慑力,是防御时能够提供一个防御堡垒…… 这下好了,讨厌的蚊子没赶走,自己却折损了一千多骑兵,几百辆战车一辆都没跑回来,气的文丑要用无数弓弩手与那些混蛋对射,可下一刻…… “下马——” 董放怒吼,后骑营数千骑纷纷跳下战马,再次更换长弓、大黄弩,另有不少人提着投石杆。 仅二三十息就组成了一个同样的密集弓弩手、投石手军阵,竟与步兵军阵那样,在一声又一声节奏哨音下缓缓前进…… “射箭——” 一声令下,无数人猛然拉开长弓,一声撕裂空气嗡鸣炸裂,数千重箭如同乌云。 “噗噗噗……” …… “预备——” …… “射箭——” …… 撕心裂肺绝望惨叫同时炸响,崩溃几乎就在一瞬间,仅两轮覆盖射击,杀伤力、射程更大些的长弓、大黄弩让文丑转身就逃。 …… 硝烟散尽,除了些受伤战马哀鸣,临死战士的绝望,振奋士气的战鼓声,一一阵阵催战号角声,尖锐刺耳哨音,撤退铜锣声……全都一瞬间消失不见…… “收治伤兵。” 董罴很平静说了声,数千骑兵卒纷纷上前,当着无数敌军的面开始检查还活着的伤兵,被箭矢射中胸腹,伤势太大的,毫不留情一刀刺入胸口,替他们解决了痛苦,只是伤及了四肢的伤兵,折断剑杆,拔掉箭矢,用着布巾扎住伤口拖到一边。 “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将伤兵扔出战场,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他们自己的命够不够硬,箭矢伤害远比刀剑伤害更为严重,死亡率高达七成以上。 十万人看着羌骑收拢伤兵,没有人开口,也没人上前阻止…… “刘晟!” “那些大弓能射多远?” 袁绍猛然回头,眼神严厉的让刘胜忍不住后退,曹操也一脸郑重,他没想到那种看着与一根棍子差不多的大弓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比他们所用的弓箭射程还要远些。 刘胜摇头道:“末将也不知道长弓能射多远,只因临洮人穷,无法得到上好的材料,虎娃才弄了些跟个棍子似的长弓,但他军中并无多少,说是这种长弓容易伤到人的腰骨,年老后容易腰疼。” 袁绍、曹操眉头紧皱,腰疼?兵卒腰疼与他们这些大人物又有何关系? 看到长弓的射程后,不仅各路诸侯皱眉,一群大将同样忧虑不已,在那些混蛋骑马用长弓箭射时还不显眼,可当他们一个个跳下战马拉满弓后,射程比十石大黄弩的射程还要恐怖,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长弓的最大射程在两百到三百米,而十石大黄弩可以射两百米。 弓与弩是不同的,能拉开一石弓的人可以拉开九石弩,主要原因是弩弓可以使用双脚踩着弓臂,用双手、腰腹、腿部力量拉开弓弦。 两者的射程也有一些差别,弓箭射出后,箭杆是呈现蛇形向前,箭矢与弓臂几乎很少有摩擦力,但弩箭不同,弩箭有卡槽,虽然可以更易于标准射击,但射出时箭杆与卡槽有摩擦力,就会影响到相应的射程,同等级别的弓比弩的威力更强,只是人的双臂无法承受更大拉力的弓箭。 弩箭从一石到四十石不等,超过十石就可以称作弩炮了,最大的射程可以达到四百步,而超过十石大黄弩是大汉朝严禁管控的武器,只有北军五营的射声营才能使用,余者是不准使用的,或许袁绍、曹操会在日后自己打造这样的利器,但现在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拥有超过七石的弩弓,这样的强弩只能存放在雒阳武库内。 除了这些外,甚至连后世人津津乐道的“诸葛连弩”也有,“诸葛连弩”在春秋战国时候就存在,只不过是当玩具玩的,威力太小。 正文 第552章 车轮战、群殴董虎 弓箭的有效射杀范围是五十步以内,是指五十步内能够把人射中,并穿透皮甲将人射死,而弓弩的有效射杀范围大些,但这不代表弓箭就不能在两百步外将人射死,只是抛射没有准头,依靠的是覆盖射杀, 当然了,若穿着甲胄,两百步外也绝对不能将人射死, 汉军披甲率很高,使用弓弩的情况也多,但这只是西汉王朝时期, 也只是针对于汉军来说,各路诸侯造反, 征募的兵卒是正儿八经的汉兵吗? 不是。 造反的各路诸侯招募或征募的兵卒顶多算是临时兵,或者算是郡国兵,可在光武帝刘秀时就已经“罢郡兵”了,各郡除了县尉所属兵卒外,基本上也就已经没有了汉兵。 各路诸侯招募了二三十万兵马,若依照大汉朝的做法,肯定是要配备兵甲武器的,若当年刘秀没有“罢郡兵”时,各郡国还能保存大量的兵甲,但在“罢郡兵”后,各郡国是否还能保存如此之多兵甲? 不可能。 刘秀罢郡兵的目的是为了节省财政支出和加强对各郡国的控制力,各郡国没有数量众多的郡兵后,雒阳朝廷相应的控制力就会大大加强了。 东汉初立,朝廷财政困顿, 西汉时期的北军八营被合并成了五营, 南军更是直接取消, 雒阳内正规军也仅有数千北军五营,算上十二城门、宫内卫兵也仅有万余兵马,若不“罢郡兵”的话,依然让各郡国保留西汉时期的数十万兵马,郡国万一造反了呢? 西汉时的“中yang”军从十万削减到一万,刘秀又不憨不傻的,怎么可能不削掉郡国的兵马?又怎么可能允许郡国武库保留难以计量的武器储备? “罢郡国兵”不是尽数罢去,一些临近“羌胡蛮”的州郡也必须保留一些武备,以此应对“羌胡蛮”突然爆发的战争,诸如陇西郡南部校尉、益州北部都尉、金城郡西部都尉等等,诸如常山郡境内的三百坞堡、渭道、扶风境内的坞堡,这些半军事性质的地方也需要保留一些武备。 各路诸侯招募的兵卒不能算是“汉兵”一员,就算朝廷需要征募,这些二三十万兵马也需要到武库配备汉兵标准装备,若是由各郡国配备,那质量就不敢说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拥有大量的强弩、甲胄的,私造这些违禁的东西是要砍脑袋的,非汉兵也不允许配备。 至于日后…… 都成了一地诸侯,只要有钱粮、工匠,他们想怎么造都成,可现在,短时间内, 他们根本不可能从各郡库藏内配备二三十万兵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直至亲眼看到一群羌骑提着长弓、大黄弩,袁绍、曹操、孙坚等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该死的临洮小儿竟然拥有整个武库支持。 “本初,要不……先回开封吧?” 刘岱怕了,亲眼看到骑兵对战,弓弩兵对战后,他真的怕了。 张邈后悔了,正待开口时,一声长长号角声突然传入战场,众人心下一惊,齐齐看向远处,只见无数烟尘出现,一杆长长“董”字长条旗出现。 无数马蹄轰鸣,数千人马俱甲骑出现在土坡上,无数铁骑潮水涌出,向两翼展开……比十万人的军阵还要庞大,犹如无形巨人伸着的双臂…… “擂鼓——” 突然怒吼吓了所有人一跳,全呆滞看向暴怒的曹操。 “擂鼓——” 曹操再次怒吼,猛然大踏步上前,一脚将赤裸上身大汉踹到一边。 “轰!” “轰轰!” “轰轰轰……” 震天战鼓冲天炸响,无数战鼓轰鸣,原本骚动的军阵逐渐安静。 “轰轰轰……” 也不知是哪一个开始的,手中长矛重重砸在地上,无数兵卒“轰轰”砸击地面,无数刀盾手敲击盾牌,冲天气势一时无两。 董虎在阵前两百步外猛然勒住战马,尽管他不想承认,心下也佩服起袁绍、曹操等人来,竟然真的将一群杂兵整出了汉兵的威势。 “黑牛,好好准备,莫要丢了咱凉州人的脸面。” “诺!” 孙牛转身去整理他的兵马,是骑着驴骡进入战场的步兵。 董虎在高坡上时就已经扫视了一遍敌人军阵,确实是正儿八经的龟壳阵,但他却不怎么在意,独身一人来到阵前百步。 “孟德兄——” “咱虎娃前来应战,是不是出来一叙啊——” 董虎怒吼,不等曹操踢马上前呢,一人却暴怒踢马冲出。 “无胆懦夫——” “文丑来杀你——” 马儿飞快,文丑提着大刀向着人马俱甲的董虎狂奔,看到这一幕,董重、董罴等人暴怒,正待踢马上前助战,却看到董虎只是向后摆了摆手,又一巴掌拍在大马阿丑的脖颈上,并未与他人一般踢马迎战,甚至连拔出悬挂着的两杆铁矛都无,如同被吓傻了的人,呆愣伸着脖子让人砍。 看到这一幕,文丑更加暴怒,极速奔走间,大刀来回在腰间旋转增加威势、力道…… “死——” 一声怒吼,阿丑瞬间奔动,由静而动,只一瞬间就将马速加持到最大,正面迎上当头劈下的大刀。 “砰!” 所有人猛然伸长脖子,刘胜手心全是汗水,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血光闪现,没有刀刃劈砍在重甲上发出的巨大声响。 谁也没有想到,董虎竟然空手抓住了劈砍到半截的大刀上。 “喝——” 战马带动下,生生将文丑拽下战马。 “砰!” 烟尘弥漫,无数人骚动,正当董虎提着大刀欲要跳下战马呢,身后又是一声愤怒暴吼。 “狗贼休要猖狂——” 颜良提着大刀疯狂冲出军阵,向着董虎疯狂怒吼。 “颜良来杀你——” “死——” 颜良暴怒,唯恐董虎挥刀砍死了文丑,狂踢战马举刀便是雷霆一斩。 “当——” 两人沉重拼了一招,就待董虎拨转马头再战时,谁料颜良竟然划了一个弧度,低身将文丑捞起。 “走!” 正待董虎大怒,这是明显看不起自己啊,正待举刀追赶…… “贼子休走——” “武安国来战——” 举着大锤的武安国狂踢战马奔出,同时又有两将。 “董虎休得猖狂,曹仁来战——” “于禁来也——” 看到这一幕,董重那还哪里忍得住? “杀——” 董重怒吼,三千重甲骑狂踢战马,全都举着重骑枪、厚重骑盾,看到这一幕,袁绍、曹操全吓了一跳。 “鸣锣……快鸣锣——” “杀——” 董虎也打出了火气,随手扔掉大刀,瞬间拔出两杆铁矛,照着迎面冲来的武安国点去。 “当当。” 连续两击,铁锤力道偏转,一矛顺势刺向武安国胸口,武安国大骇,本能的想要去抓当胸刺来的铁矛。 “噗。” 一声惨叫从背后传来,董虎连看也未看,正待迎战一左一右杀来的曹仁、于禁,不料曹仁拨转马头就逃。 董虎没预料到,于禁同样没想到,正准备全力一战时,曹仁却突然逃了,于禁瞬间不知道是该战还是该逃…… “噗!” 董虎哪里会有任何犹豫,趁着于禁愣神时,一矛将人刺了个透心凉,没有丝毫犹豫,拨转马头向着外围奔动,随着他的举矛,原本已经奔动起来的无数重甲骑也不由放缓了速度,尾随在后面划了个弧度奔动,并未直接冲阵。 重甲骑的作用就是冲阵,可也要看情况,沉重的马车挡住了道路就不提了,仅一个个一人多高的塔盾就不是重甲骑能够生硬撞开的,用自己的精锐去撞击毫无意义的塔盾,董虎还没有疯掉。 轰隆隆铁骑划了个弧度,又重新回到两军阵前…… “大兄,那群混蛋不讲规矩,咱们还与他们说个屁?直接开打就是了!” 董重极为气愤,大兄好言好语上前,竟然还他娘的不要脸的车轮战、群殴。 众将全都阴沉着脸,董虎心下也有些恼了,他在电视里看到的,不都是双方先阵前对骂一阵,然后双方才乒乓斗将吗? 怎么轮到自己,话语还没说呢,一上来就要围攻自己,心下就没由来的气恼。再次踢马上前,十余披甲大将齐齐跟随在后,唯恐大兄再次遭到意外。 “曹阿瞒——” “你他娘地不讲规矩,那也别想让老子讲规矩,咱看谁倒霉——” 董虎气的大骂几句后,转身就走。 “用车子……用塔盾……” “咱就看他们的车子、塔盾能不能挡住咱的火攻!” 董虎恼火冷哼。 “给咱准备放火!” “咱烧死他们!” …… 若是韩遂、马腾,或是匈奴人、鲜卑人,或许还对付不了袁绍、曹操如此紧密的军阵,原因很简单,密集军阵拥有更多箭矢,可以覆盖射杀任何靠近的人,可重甲骑、重步兵不一样,人马全覆盖着铁甲,箭矢落在上面与挠痒痒没有区别。 曹操眼看着一群大将转身返回,提起的心刚放下…… “坏事了啊……彻底激怒了虎娃可不是件好事……” “混蛋!你再敢动摇军心,某必斩你!” 颜良猛然拔刀,刘胜吓了一跳,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 一阵号角突然刺破天空,所有人不由看向对面,只见无数人举着大盾出现在视线内…… “缩头孙坚……缩头孙坚……” “来战……来战……” “轰轰轰……” 无数人怒吼,无数人迈着沉重脚步缓缓逼近…… 正文 第553章 袁绍、曹操的主角光环 “杀——” 面对挑衅,孙坚大怒,无数兵卒推着车子、举着塔盾上前,从龟壳里缓缓走出,而迎面走来的破军营脚步一顿,好像在等待孙坚排好阵势,看到这一幕…… “弓弩手准备——” 无数弓弩手纷纷拉开弓箭、端着弩弓。 “射——” “嗡——” 巨大的颤音嗡鸣, 但双方距离还是有些远了些,孙牛只是冷漠看向眼前密集箭矢,他知道,这是警告,也是为了确定杀伤范围。 “轰轰轰……” 振奋士气战鼓轰鸣,袁绍、曹操来到阵前, 一脸肃然看向缓缓战场中的双方…… “轰——” 两军来到阵前百步外, 各自脱离本阵百步, 如同正面对决的西部牛仔,当彼此来到两百步时,同时顿住脚步。 孙坚踢马走出,遥遥指向骑坐在战马上的孙牛,仰天怒吼。 “乱国贼子,来战——” 看到孙坚怒吼邀战,袁绍、曹操不由微笑点头,两者各自离开本阵百步,相距两百步,按照公平原则,双方应该迎面同时移动,而不是现在孙坚停在本部百步处,随时可以得到本部军阵的策应。 孙牛自是能看出孙坚的心思,一摆手,一名将领上前。 “让重甲骑兄弟将那些车子与咱烧了,看着碍眼!” “诺!” “传令全军向前!” “诺!” 军令下达,仅片刻, 居于背后的千骑重甲骑缓缓上前,每个人胸前都挂了好几个陶瓷罐子,除了一手骑盾外,并无重甲骑的标配重骑枪。 “兄弟们,吃烤肉的时间到了——” “哈哈……” 重甲骑营将马封仰天大笑,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扣上面甲,随着马封举起手锤,一千重甲骑开始缓缓踢动战马,后面乌泱泱举盾兵卒开始缓缓向前压进,看到这一幕时,躲在本阵的曹操没由来的一阵心惊。 “不好!” “那些人马俱甲骑的长枪呢?” 曹操惊呼,袁绍心下同样生起一股不妙,忙看向紧跟着的刘胜。 “刘晟,为何那些铁甲骑没有拿长枪?” 刘胜哪里知道,也一脸疑惑不解,孙坚三万卒是躲在马车、塔盾之内的,就算铁甲骑再如何厉害,也绝对不可能冲的开…… “火!” “是火攻!” 戏志才同样一脸不解, 但下一刻又面色大变,慌忙抓住同样神色的曹操。 “主公,那……那董虎要是放火……我军四周……四周……” 袁绍、曹操不由看向周围的麦田…… “快——” “快鸣锣——” 袁绍惊骇欲绝,失声尖叫,脚下麦田需要再等上十日八日才能完全干枯,他们在开封城时考虑过董虎放火的问题,可尚未完全干枯的麦子并不容易燃烧起来,但这不代表无数大车燃烧起来后,经过烘烤干枯了的麦子还不能燃烧起来,一旦燃烧后,在高温烘烤下会让麦子愈发燃烧。 曹操、袁绍慌了,想要让孙坚立即后退,可此时根本容不得他们鸣锣。 “砰砰……” 无数箭矢落在身上被弹飞,马封猛然扔出一个陶罐,无数酒精、油脂瞬间在一辆辆大车内泼洒的到处都是,浓重酒香弥漫开来,孙坚大惊失色。 “快……传令骑军出战——” “快……快杀出去——” 孙坚终于发觉了那帮人究竟想做什么,可所有人都被困在马车、塔盾内,若不是之前打了一场骑战,或许在人马俱甲骑出现时,他还能让骑兵上去纠缠,或是让战车出战,可…… 又一队重甲骑狂奔而出,一手骑盾一手火把,看到这一幕,原本还缩在马车、塔盾后的三万卒瞬间崩溃,没人是傻子,一见到那群混蛋要放火烧死自己,哪里还能坐得住? “他们要烧死咱们——” “逃啊——” 随着一声凄厉,几乎是一瞬间,还未等到重甲骑放火,无数人丢掉兵器推搡着向后疯狂奔逃。 “杀——” “放箭——” 董虎猛然踢动战马,两三万骑如洪水涌向大乱了的三万人,孙牛所部更是舍弃大盾,提着弓箭一波波箭雨抛射。 一波波箭雨,无论是步卒还是骑兵,全都向混乱奔逃的无数兵卒抛射箭雨,三千重甲骑承受着无数箭雨叮叮当当,一头撞入三万卒背后百步逃亡通道内,铁链拖拉,手锤起起落落,打杀任何见到的人…… “主公快走——” “爹快走——” “走——” 看到数名拖着的铁链重骑冲杀过来,祖茂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主公快走——” “杀——” 祖茂转身杀向领头的铁甲大汉,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每个人都蒙着铁面。 “杀——” 绝望怒吼,迎面而来的汉子一锤重重砸来,祖茂本能的想躲,肩头的伤势跟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可他却不能去躲,也根本躲不掉,拖拉着的铁链会把他生生拖死,被沉重战马生生踩死…… “当——” “噗。” 大刀蹦飞数尺,拳头大的手锤重重砸在祖茂头颅上,不等他跌倒,沉重的铁链将他生生拖倒…… “祖茂——” 孙坚目眦欲裂怒吼,董重猛然转头,手锤抬起指向一干将领护卫着的孙坚。 “杀——” 面带罩面,董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暴怒,粗重的喊杀声也难以让他人转向,只能继续向前打杀任何看到的人。 一波波箭雨,重甲骑来回碾压…… “完……完了……” 眼睁睁看着无数兵卒身死在阵前,看着无数兵卒成了皮鞭下的俘虏,袁绍想立即返回开封,想立即返回浪荡渠东岸,想返回河北之地…… “诸位……” “谁有退敌之策?” …… “刘晟!” “你说!” 袁绍指着刘胜大怒,孙坚大败后,刘胜反而不怕袁绍的威胁了。 “咱也没有好法子,虎娃能用火烧孙坚,就能用火烧咱们,咱又能有什么法子?除非老天爷下场雨……” “嗯?” 刘胜刚抬头,看到天色情况,心脏陡然一紧,他人也像是发觉了异样,纷纷抬头…… “哈哈……”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哈哈……” 曹操大笑,原本还万里无云,燥热无比,此时却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雷阵雨一般。 不仅曹操等人注意到了天色阴沉,董虎也在仰望天空…… “主角光环啊……” 董虎皱眉低语了句,过了好一会方才看向郁闷不已的众将。 “传令胡三,让他立即领颍川军前来,所有俘虏全都交给颍川军看押。” “袁绍、曹操想走……没那么容易!” 众将大喜。 “诺!” 众将再次翻身上马,孙牛所领万五步卒全都提盾的提盾,持弓的持弓,再次轰隆隆压上…… 如同群狼围拢着雄壮的野牛群,天色愈发阴暗,想要放火吓唬,用火惊吓“野牛群”是不大可能了,但“野牛群”们遭受了一轮打击后,已经开始惊慌不安。 一声雷鸣炸响,战马有些惊慌不安,战士们竭力安抚,无数“野牛群”见到“群狼们”依然徘徊不愿离去,时不时就会露出凶狠牙齿上前撕咬,也愈发惊恐不安…… 倾盆大雨,大滴大滴的雨水滴下,道路开始变得泥泞难行,不仅让无数战马无法快速奔行,沉重的大车更是陷入泥水中难以移动。 “将军,兄弟们……兄弟们实在难以推动大车……” “混账!没有大车,凉州贼子会把咱们所有人全都砍死——” 袁绍暴怒。 “所有人……全都给本将军推拉——” “咔嚓”一声雷鸣,天空如同黑夜,曹操一身泥水奔来。 “本初,道路太过泥泞,咱们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为今之计只能坚守,只有天黑后咱们才能返回开封。” 曹操一把抹掉脸上的雨水,湿透的衣物紧紧裹在身上,这让他极为难受,可现在想离开都没有法子,就在这时…… “贼人又杀了过来,快……快射箭……” “兄弟们快……快堵住口子……” “杀——” …… 袁绍、曹操大吃一惊,连连抹掉脸上雨水,奋力看向东面突然爆发的震天喊杀声。 “本初,立即让人安抚军心,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兵卒溃败奔逃,一旦离开大车……咱们都得死!” 曹操怒吼过后,二话不说,带着许褚就向震天喊杀声的地方冲去,袁绍一跺脚。 “来人!” “立即传令所有人,任何人不得乱跑乱叫,给本将军死守——” “诺!” …… 战马不喜欢雨水,畏惧一阵阵响雷,甚至不少战马受惊将人从马上掀落下来,以至于董虎不得不下令所有人下马,减少战马身上负重,尽可能的缓解战马的惊恐情绪。 骑卒便成了步卒,双方几乎成了一模一样的狼狈不堪,漫天箭矢慢慢消失无踪,只剩下双方在一处处狭窄的破损处拼杀。 大雨,泥水,更加聚集缩在一起的无数敌人,群狼虽勇猛却无处下嘴…… 董重趟着泥水,脚下的泥土沾住了半尺,连连甩动下也难以甩掉,奋力来到董虎面前。 “大兄,道路太泥泞了,弓弩也被雨水打湿的难以开弓,这么下去,兄弟们的伤亡会很大,是不是暂缓一二?” 董虎面无表情,心下却松了口气。 “鸣锣,暂停进攻。” 董虎又一把拉住董重的衣领,生生将他拉到近前。 “去寻黑牛、胡三,让他们先撤……但不是真的撤离,让他们在五里外设伏,别太靠近袁绍、曹操后撤的道路。” “传令各骑营……” 正文 第554章 夜战连连…… 大雨不仅严重的影响到了战士的进攻速度,让伤亡极速上升,各营本是骁勇骑兵被迫成了步卒,攀爬大车会被无数手持长长的步槊勾住腿脚,会被无数长兵器刺死当场。 伤亡较大,前后左右四骑营最先忍受不了这种憋屈的天气,纷纷前来要求暂缓攻击, 董虎一开始并未同意,直至董重跑来求情,这才点头答应。 董部义从自创建开始就没有吃过亏,性子较为高傲,若不吃些亏,若刚看到暴雨即将到来时就结束战斗,所有人都不会甘心, 只有亲身感受到了艰难, 他们才会服气。 湿滑的地面,人人脚上都沾满半尺厚的泥土,一步一滑,这让人极为难受,随着撤退铜锣响起,所有人开始缓缓后退,但却没有就此离去的打算,如同狼群围拢在无数野牛面前不甘心徘徊…… 所有人缓缓后退,不时会有人远去,又不时有人举盾缓缓靠近,每一次靠近都让无数手持长矛、步槊“野牛们”紧张,就会再次缩在一起,亮出锋利牛角,随时让扑上前的饿狼们遭受惨重损失。 天色渐渐暗淡,暴雨逐渐成了淅淅沥沥,周围无数影影绰绰恐怖黑影渐渐消失…… “来人,立即查探贼人逃了没?” 曹操大声传令,许久也没人回应, 全都惊恐注视着四周,直至大怒的曹操狠狠踹在一人身上。 “立即查探!” 不仅只有曹操怒喝,袁绍、袁谭、张超、孙坚……大大小小将领全都怒喝兵卒,甚至拔刀砍杀了数人,这才有不少人惊恐走出破损了的保护圈…… “逃了……敌人逃了——” “俺要回家……俺要回家——” 一人哭嚎着要回家,黑夜中只剩下淅淅沥沥雨声…… “回家——” “俺要回家——” 一人疯狂怒吼,手中木盾重重扔在地上,冲着残破的缺口一步一滑奔跑,曹操大惊。 “不要乱——” “敢乱军者斩——” 曹操怒吼,刚要大步上前砍死那人…… “回家——” “回家——” …… 无数人扔下刀兵,从破损缺口,从马车上翻越,无数盾牌,无数兵刃被无情抛弃,潮水向着开封奔逃,曹操想要阻止,人却被撞倒在地,受了伤的许褚、曹仁、夏侯渊、夏侯惇等人大惊失色, 连杀数人拥挤奔逃的人,这才避免曹操被人踩死的命运。 “主公, 咱们快走吧, 兵卒根本止不住脚步,再不走……万一那董虎再杀来,咱们可就真的完了!” 夏侯渊手臂挨了一刀,疼痛却没有让他失去理智,曹操心下怕的就是董虎回马一枪,一把抓住夏侯渊手臂。 “快走,向东走!绝不能直接逃向开封!” 众人一愣,下一刻又明白了过来,连忙抱拳。 “诺!” 极限挤压之后,兵卒一旦溃败,想要立即止住逃亡脚步基本不可能,见到无数人奔逃,袁绍、孙坚等人也不敢稍有停顿,纷纷跳上战马,向着南面开封方向奔逃,刘胜也慌了,也慌忙跳上战马,被人群冲散的他,连连大呼。 “张义……张义……” 可混乱的人群,又哪里寻得到人? “王爷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快走……” 也不知是谁大吼,刘胜胆子本就小些,如此恐慌混乱的时候也没多想,慌里慌张跟着无数人群就跑。 恐慌会传染的,一旦恐慌形成难以抵挡的巨大山崩,想要阻拦就是奢望,无数人向着开封方向狂奔…… “报!” “报将军,贼人溃逃了!” 孙牛、胡三猛然站起,很是用力抹了把雨水。 “传令,此战过后,咱就是磕破了脑袋,也让兄弟们喝酒喝个饱!” “诺!” 传令兵大喜,雨水将人淋了个透心凉,初时激烈厮杀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着实冷啊。 军令下达,无数兵卒举刀杀向正冲撞而来的猎物…… “来了……” “杀——” 听到无数杂乱吼叫声,无数兵卒形成一道数里宽的防线,天太黑,直至无数惊慌猎物冲到眼前,这才发现又掉入了另一个陷阱中。 “杀——” 这一刻,手举斩马剑的重甲步卒才显现出恐怖杀伤力,如麦场上的农夫,一起一落之下,无数绝望惨叫瞬间响彻数里。 “推阵——” 孙牛怒吼,五千重甲齐齐怒吼,挥剑重重砍下,后排大踏步越过前排,再次重重砍下,无论砍没砍中敌人,每一击都全力挥出重剑,无数手持长矛兵卒早已舍弃了重盾,同样在漫长的数里宽度上横推一切,一次次刺出致命一击…… “主公快逃——” …… “父亲快走——” 黑暗中,无人能辨别出突然出现的敌人有多少,袁绍、孙坚等人猛然勒住战马,终于与曹操一样,向着东面疯狂踢动战马狼狈奔逃…… “跪地不杀——” “跪地不杀——” …… “跪地不杀——” …… 一遍遍震天怒吼,奔逃无望的人跪地大嚎,崩溃的兵卒哭嚎着回家、阿娘…… 震天喊杀声,临死前凄厉哀嚎渐渐消失,无数火把开始驱赶俘虏,向着开封方向,而那里同样恐慌乱作一团。 “杀——” 董虎暴吼连连,混乱之下,无论己方还是敌方,全都被淋了个里外通透,个个成了狼狈不堪的泥猴子,甚至不需要哭喊假装,一群如虎似狼的兵卒就轻松骗开了营寨大门,无数兵卒汹涌杀入…… “将军不好了,清河军造反了,快走吧,再不走……再不走就完了……” “什么……” “杀……杀……” 城内爆发震天喊杀声,淳于琼、逢纪大惊失色,等到两人带着人奔出帅台,正见无数人举着火把杀来。 “完了……” “孙文台你该死……” 逢纪差点仰头栽倒,悲愤欲绝大吼一声。 “走——” …… 开封城内喊杀声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本还在抵抗的营寨,看到开封城内火光冲天,喊杀声此起彼伏,拼死抵抗的大寨瞬间崩溃,无数兵卒抛下沉重的木盾,碍事的槊戟,全向着东面陈留城方向疯狂奔逃,那里还有两座万人营寨。 到处都是震天喊杀声,到处都是“跪地不杀”怒吼…… “报——” “报大帅,开封城破!” 董虎重重抹了把脸上血水,沉重脚步落在地上。 “传令各军收拢俘虏,只要不抵抗,不得滥杀俘虏,不得肆意毁坏自己的财产。” “诺!” 传令兵刚大步离去传达军令,一身血污的张辽、庞德急吼吼跑了过来。 “大兄,咱们是不是再拿下东面二十里的大寨?” 董虎大大饮了口酒水缓解了下身上冷意,又扔到两人怀里。 “在这种天气里作战了一日,兄弟们的体力达到了极限,先将吃进肚里的东西消化了再说……” “哦对了,传令各军,距离咱们大寨的兄弟返回大寨,距离开封城较近的前来开封城,有条件的,立即让兄弟们轮流休息,尽量不要让兄弟们被雨水淋病了,要让俘虏烧水洗澡、做饭……” 董虎对传令兵一阵下令,又将张辽、庞德两人赶走,战场较为混乱,身为统兵大将就要始终与军队在一起,若有什么请示,让传令兵前来,而不是统兵大将亲自跑来。 谁也没想到,一场约战竟然引发了双方最终大战,但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当袁绍带着无数大车出现在董虎面前时,就意味着双方在气势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守不可久,守久必失。 一旦采用了龟壳防御,只要破开了龟壳,大胜好像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但董虎知道,大雨的意外出现让自己承受了不小的损失。 本心不愿意立即开战,本意是想着双方坐下来谈一谈,至少在麦收之前先将战争停下来,麦收后,双方再争斗个你死我活也不迟,可…… 董虎带着人来到袁绍的帅台,是自己上一次离开时的议事厅堂,只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感觉有些怪怪的,转了一圈才发现,不是厅堂内进行了扩建什么的,而是里面的装饰有些不同了,比他这个乡巴佬确实讲究,至于如何的讲究……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威严、庄重、华丽就是了。 身上湿透的感觉特让人难受,重新回到自己的临时老窝,或许是他的提前传令,也或许县衙内的人知道规矩,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热水,正当他脱了光光钻入大木桶,准备好好平息大战后的躁动,好好松弛一下紧绷着的神经…… “梆梆!” 两声房门轻响。 “大兄。” 门外响起董重低沉声音。 “进来。” “你我兄弟还讲究这个作甚……” 背后传来开门声音,一阵“叮当”甲胄碰撞声传入耳中,他也没作多想,玩笑似的开口。 “一身湿淋淋的,自己不洗洗换身干净衣物,怎么跑来咱这里作甚?你就算想与咱一起洗也不成,这木桶装不下两人啊……” 董虎一脸好笑,他在家中建了个老大的池子,与后世洗澡堂差不多,一干兄弟也是时不时在一起泡澡,嘻嘻哈哈,可当他好笑回头时却吓了一跳,背后竟然还站着个女人。 “重,你这是……” “嘿嘿……” 董重一脸猥琐指着高盘发髻女人。 “大兄你是不知,那袁绍、曹操虽逃了没影,可兄弟们却在曹操营中抓了些女人,兄弟们知道大兄疲惫了,就选了个好看的……” 董虎一阵无语,又神色郑重起来。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羞辱良家妇人,违令者斩!” 又不悦道:“重,咱咋说你好呢?你家中妻儿也不少了,二丫不仅忙着政务,还要帮你照顾着孩儿,照顾一家老小,你对得起二丫吗?” 董重急眼道:“重没这么想……” “你想啥?你啥也别想!” 董虎一瞪眼,董重顿时老实了,低头退到一边。 “把她送走,你与咱搓背。” 正文 第555章 一个汉朝低级将领,一个临时工上将军 董虎不禁止军中兄弟敲寡妇的房门,无论是事后扔下些钱财,还是娶回家养着,他都不禁止这种事情,战乱之下,男人可以为了一口饭打仗,可以成为他人佃户, 妇人力弱,在乱世想要挣扎求活,除了出卖身体养活孩儿外,别无他法。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禁止就能禁止的,这个时代的军队还没达到那种“不拿群众一针线”的觉悟。 大战后,生死之间走了一圈,躁动的心需要平静,若不稍加控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来,野外大营内没有女人还好一些,开封城内却有,不是开封城内原有的百姓,原有的百姓都已经后撤了,这些女人大多都是各路诸侯随军带着的军妇、歌姬,仅从《三国》张绣臣服后,曹操醉酒开口就问有无女人,便知军中是有女人的。 董虎心下知道这样的事情,也没法子改变,但他还是很意外,董重送来的女人竟然是卞氏! 这事儿整的…… 心下既好气曹操的好色,又无奈的让人在第二日将人送走,不仅有卞氏,连同各家妻妾全都送走,与各路诸侯没有关系的军妇则扔到一干将领面前,或许他们都知道了董重的挨训,竟然没有一个愿意接手的, 最后也只能成为辎重营一员。 女人的事情不是太大, 军中的折损才是真正让人心疼的事情,黑夜作战极为危险,双方谁也看不清谁,不仅无法看清突然刺来的刀剑,更危险的是自己人会拼杀在一起。 一个个汇报伤亡情况,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整个厅堂都显得压抑、难受…… “此战损失颇大,伤亡近万兄弟……其罪在我,若不是咱强令兵马强攻,我军不会折损如此之大……” “末将不赞同!” 张辽大步上前,抱拳道:“天欲降雨之时,若主公停下战斗,虽我军可以避免折损,然各路反贼依然在开封聚众十余万,依然威胁着我军的生死!若要怪,也只能怪老天降雨,这才让我军折损较多!” 董罴上前道:“文远所说不错, 大兄并无过失, 此战我军大胜!” 众将纷纷点头, 董虎心下反而松了口气,默默点头。 “本来咱不想打这场战争,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咱们需要放下刀兵抢收粮食,可袁绍、朱儁却在进一步逼迫,咱们若不打上一场,他们还当咱们怕了,会让他们愈发肆无忌惮!” “今日虽然击败了各路诸侯,但咱们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荥阳那里还有五万贼军,只有干掉他们,或将他们赶走,咱们才能安安稳稳的耕田种地。” 董虎看向董重。 “重,由你统领所有骑卒前往荥阳,不需要你们与贼人拼命,只需要困住,拖住他们即可。” “诺。” 董重退下,董虎又看向所有人。 “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必须尽快转入收割、耕种,事关无数兄弟的肚子,所有人都不能忽视大意!” “受伤的兄弟和俘虏全部留在开封城内,破军营、山字营各抽调一个营将守在开封,余者全都跟着咱围剿朱儁,咱倒要看看……他凭啥对付咱的十五万兵马!” 众将轰然站起。 “诺!” 董虎没有说错,此时他确实有十五万兵马,仅俘获的颍川军就有五万,袁绍在开封城内外有十五万兵马,原本他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在张辽、庞德等人钻入颍川郡一通祸祸后,曹操竟然很短时间内征募了五万陈留军……无论是不是能打的兵卒,反正就是这么多兵马,逃走的且不论,仅俘获的就又七万余众,董虎手中可不就有十五万兵马了么?若再加上荥阳城内一两万人,差不多有十七万兵马。 十七万是不假,能不能打,那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董虎也不管俘虏冤不冤屈,除了俘获的两万清河军所部外,只要手下觉得哪个强壮一些,一律在脑门上来一下,省的他们再造反什么的。 俘虏营内绝望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又一个健壮俘虏被颍川军拖拉出来,一个又一个人哭喊、挣扎,最后脑门上还是多了一个“董”字。 看着残忍,董虎却知道,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若不烙下印记,或许只有将他们全部砍死了事。 此次各路诸侯联合造反,与之后诸侯争霸时不一样,此时的造反不是大汉朝那样的征兵,而是“募”兵,无论是不是被文人士子蛊惑起来的,都是因为厌恶董卓,或是被国家大义蛊惑起来的兵卒,若不心狠一些,谁也无法确定俘虏们临阵叛逃、造反的事情。 董卓杀俘,袁绍杀俘,孙坚父子也杀,曹操更是杀了十几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兵卒一再反叛? 瘦了吧唧的兵卒,十之八九都是老实易于被欺负的人,可若是身体强壮的,估计与豪门大族脱不了关系,脑门上来一下后,他们自此就会被严厉约束,想做将领?没门,董虎绝对不会让他们为官为将。 脑门上来一下,当着无数俘虏的面,一个个的来,而且还是让颍川军操刀动手,没有烙字的人也就都老实了,至少短时间内是老实了。 走一圈俘虏营,董虎身后多了两人,一人是四十岁左右的老将,不是别人,正是原临洮曲侯张义,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手掌被刺穿却侥幸活下来的武安国,至于另一个挑战他的于禁……于禁没有这么幸运,当场死在了战场上,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不知是如何的感受,既可惜,又觉得这样或许才是于禁最完美的结局,省的日后被曹丕生生羞辱而死。 此时的“虎娃”已经不是十年前每每挠头的小子,张义跟在后面极为恭谨,唯恐因为不敬而激怒了他,而武安国却黑着一张脸,一副恨不得要捶人模样…… “老张……你自己说,咱是放了你,还是与老武一样,也在你脑门上也来一下?” “哼!” 武安国重重冷哼,张义转头看向他额头的烙印。 “张义心下是挺希望有个印记的……” “哼!” 武安国又恼怒冷哼,但这一次没有一人去看他的黑脸。 “说实话,咱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你,放了你吧……你自己就没想着逃,清河军也都临阵投降了咱,可留着你吧……咱又不知该如何安置。” “当然了,咱知道你有些本事,或许打斗比不过老武,但在领兵本事上,十个老武绑在一起也比不得你……” 说着,董虎回头看了眼黑着脸的武安国。 “你别不服气,若朝廷没有乱,你连军中队率的资格都无,老张虽然是临洮曲侯,却是正儿八经的帝国将领,战时是可以统领数千兵马的,而现在的你……一旦孔融调任或罢职,你就得滚蛋回家,原本该扒土种地,依然扒土种地,老张就不同了,任谁做太守、刺史,他都是曲侯,都有战时统领数千……甚至数万兵马的资格,而这就是正规汉军与杂牌的区别。” “老张是正规军将领,而老武你只是个杂牌,不要以为有把子力气,骤然成了孔融老儿的左膀右臂,就可以瞧不起正儿八经的汉兵将领,哪怕老张只是个曲侯。” 董虎不是太过在意《三国》里的大将,至少此时的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相反的,正儿八经的汉兵将领却不容小觑,哪怕只是一个低级将领,那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很大的原因就是汉朝的“汉兵将领”很少,这与汉兵的正规军编制较少有很大关系,而且汉兵将领的级别都很低,最高的实权将领只是个校尉,统领的兵马仅有两千,次一级的是州郡校尉或都尉,掌管的兵马仅有四五百,再次级就是领兵两百的曲侯。 最高一级才领兵两千,与当下关东诸侯手下大将动辄领兵数万相比,统兵两千的校尉不值一提,校尉都如此,更别提次一级的都尉、曲侯了,自然是应该鄙视、无视的一群人。 可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个事实,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汉兵将领有“无限”统兵权力,在战时,校尉很可能直接统领数万精锐,曲侯也能统领数千悍卒,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延伸度,就是因为汉兵的正规军很少,战时需要临时扩兵,在正规军的基础上扩兵,若这些低级汉兵将领没有统领千军万马四处征战的能力,大汉朝四百年来又如何想踢谁就踢谁? 大汉朝的强悍,不是建立在世家大族身上,或许世家豪族可以出任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但直接作战的一定是下面的直接统兵将领,是那些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正儿八经的汉军将领。 董卓就是最现实的例子,董卓在校尉、都尉一职停留了二十年,手下凉州将领无不是他人不屑一顾的低级将领,董卓若没有成为相国,他的手下无人知晓,与默默无闻多年的黄忠、魏延一样,恐怕只有合适的机会才能被人看中,正如董卓成为相国后,手下大将个个统领千军万马,直至董卓身死也没有真正大败过,若非吕布那个反骨仔一再释放假消息,胡轸也不一定会在阳人战败,反观袁绍、曹操、刘备他们,手下个个大将无数,哪一个又不是一败再败的? 当然了,一败再败后,战场上大浪淘沙,历练了多年后,自然而然的也成了正儿八经的汉兵将领。 一个骤然拔高却一败再败,需要用无数人命喂出的合格将领,一个是在底层打磨多年的成熟大汉朝将领,两个摆在董虎面前…… 选哪个? 正文 第556章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报——” 一探子急匆匆奔入,整个厅堂上的人全都轰然站起,袁绍急忙开口。 “贼人有无杀来?” 探子忙抱拳道:“回将军,贼人……贼人已经退了,开封城内仅有数千贼人和一些伤兵……” “向哪个方向退却的?”曹操急忙开口询问。 不等探子开口,袁绍一屁股跌坐在椅凳上,苦笑道:“这还用说, 那董虎必然是向着荥阳方向,希望……希望朱将军莫要再上了那贼子的当……” 众人一阵沉默,此时的他们也没有太多办法,根本来不及通知朱儁。 “砰!” “把那刘晟贼子绑来!若不是他的兵马趁机反叛,那可恶小贼又怎能轻易夺去了开封?” “十五万兵马……十五万兵马就这么没了……” “本将军必活剐了他——” 袁绍气的肚子疼,十五万兵马,残存的不足五万人,对造反的清河军最是愤恨, 就在这时,曹操郑重开了口。 “此时不是恼怒的时候,清河军虽然投了贼人,刘将军却不顾生死逃了回来,若是太过严厉……恐非善事啊!” 张邈也起身开口道:“当日大败,兵卒恐慌也算正常,此事着实怪不得刘将军……” “张太守所言甚是,我等都沦落到了如此地步,若再处置大将……终是不妥……” “刘将军对那小儿性情较为了解,或许能解了我等危局亦不一定……” …… 曹操主动求情,张邈、张超、桥瑁……就是一直与刘胜不对付的刘岱也一一上前劝解,不劝也不行,几十万大军,短短时间内,竟然被那可恶的小儿左一拳右一拳的,打的还剩下这么点人,这仗还怎么打? “砰!” 袁绍重重一拍桌案。 “今次就饶了他,若有下次……” “哼!” 袁绍心下后悔万分, 若知道会是这种局面, 说什么也不会给孙坚一个兵卒,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再说什么都是无可奈何。 “唉……” 袁绍深深叹息一声。 “诸位,此时又当如何?朱将军若能立即渡河与冀州军合兵一处还罢,可若稍有迟疑,若也败了……” “又当如何?” …… “立即渡河与冀州兵马合兵一处,我军还有十万兵马,可自孟津渡威逼雒阳……” “孟德你疯了?” 不等曹操话语说完,张邈猛然站起,一脸涨红看着曹操,不仅是他,刘岱、张超、桥瑁全一脸愤怒,一旦所有兵马过河,整个兖州、豫州都将处于董虎的刀锋之下。 曹操心下一叹,苦笑道:“河南之地一马平川,那董虎手中有数万骑精锐,我等虽可紧闭城门, 又如何能持久?除非……除非诸位可以再次招募十万兵马。” 张邈心脏一阵鼓跳…… “陈留郡前前后后征募了十万兵马, 十万……十万人全都丢了一空,如何还再征募?” 曹操郑重道:“张公所言不错,我等着实艰难,可……可诸位也知,也只有如此才能挡得住那董虎刀锋,若不如此,一旦凉并铁骑踏入境内,我等就算想抵挡都难……” “不行!” 桥瑁坚决摇头拒绝。 “咱们刚刚大败,百姓正值恐慌之时,各家是不可能再征募数万兵马的,况且此时正值麦收耕种时节,百姓怎么可能会舍弃田地?” 众人一阵点头,纷纷不赞同曹操话语,就在这时,人群中的戏志才突然开了口。 “诸位若是想争取时间,不若行刘将军之策,行凉州羌人之法。” 众人一愣,又相视苦笑,当日刘胜就说依照韩遂的做法,打不过就上表臣服,可当日韩遂是先后砍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王国脑袋的,今日又拿谁的脑袋臣服? 就在所有人不开口时,袁绍身后的许攸上前轻笑。 “呵呵……” “志才兄妙计,想来天下仁人志士是不愿意董贼继续做大的,若是主公书信各方州牧、刺史、太守、国相,想来会有人愿意上表弹劾董虎的残暴不仁,董卓老贼又岂会愿意董虎霸占雒阳之地?” 袁绍、曹操等人相视…… “可!” …… 众人议定,各路诸侯三三两两离去,曹操又与袁绍说了些杂事方才告辞,当他刚从府衙帅台走出,就见孙坚正在门外,眉头不由微皱了下,面上却依然一副热忱。 “文台兄既然来了,怎么不入厅一叙?” 孙坚黑着脸抱了抱拳,说道:“袁盟主不喜我等,入了厅堂又能如何?孙某今日前来是特意向孟德请辞的。” “啊?” 曹操心下一惊,尽管恼怒孙坚弄丢了大半丹阳精兵,可他也知道这怪不了人,谁也没意想到那该死的混蛋会用火攻,四周用着马车围着,又有塔盾阻拦,一旦火起,兵卒想不乱都不成。 或许有人说这太儿戏了,事实还就是如此,无论是与匈奴人厮杀,还是与羌人决战,汉兵都是先将自己守了严实,使用弓弩、长矛与敌对攻,直至骑马的羌胡气势衰弱后,再利用强大的战车冲击力一击破敌,直至到了汉武帝整出了强大的披甲铁骑,汉军骑才逐渐显现出强大的战力,只是到了后来,大汉朝的财力不足,难以供养无数战马,骑兵反而成了步兵的辅兵,不再是主力战兵。 胡骑没有马镫加持,无论是冲击力,还是灵活性都大大降低,还有就是羌胡的武器不行,着甲率较低,没有甲胄的羌胡骑兵很容易被汉兵的弓弩射杀,尤其是能射两百米的大黄弩。 后世有人测试过大黄弩的威力,在五十米的距离可以射穿没有硬化的皮甲,能将锋利箭矢射入胸腹内,而羌胡的箭矢需要在二三十米才能射穿皮甲。 五十米只是皮甲,羌胡往往是没有甲胄的,除了一身羊皮袄外,什么都没有,如此情况下,若被大黄弩射到,百米外照样将人射死。 没有远距离攻击手段,就没有办法破开汉兵军阵,汉兵军阵就始终压着羌胡狠揍,等待羌胡骑兵忍受不住伤亡,准备后退时,也就成了汉兵战车冲锋大获全胜的时候。 但董部义从不同,与其说董虎带领的是羌胡兵马,那还不如说是正儿八经的汉兵更为合适,若是五年前,兵卒没有足够甲胄防护情况下,他也不敢轻易攻击排列整齐的汉兵军阵,可现在他有整个大汉朝最精良的武器,有整个武库的支持,想用对付羌胡的战法与董部义从进行阵地战? 袁绍、曹操、孙坚等人有些想当然了,董部义从根本不畏惧阵地战,即便不放火,凭借着武库精良弓弩的支持,孙牛也照样压着孙坚打,只是这样的战斗会进行很长时间,只有突破了外围的战车防御,毁掉一面面塔盾,双方才能正面厮杀在一起。 两军相争,勇者胜。 从一开始时,当无数大车排布在四周时,当塔盾竖起时,两者在“勇气”上就已经分出了胜负,只是曹操没想到联军会崩溃的如此迅速。 曹操心下暗自叹息,败都败了,再说埋怨的话语也没了丁点作用,与其说些让人厌恶话语,那还不如让孙坚欠自己一个大大人情呢,但他也知道此战败的太惨了,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孙坚,想要说些挽留的话语也没了意义。 整理了下心情,曹操神色郑重道:“那董虎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想要更进一步已经不可能,空荡荡的雒阳支撑不了他的频繁战争,更何况他的背后还有一个董卓,所以即便今日我军战败,依然拥有碾压他的实力,他虽胜却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上。” “其兴也勃,其败也速。” “文台兄返回南阳郡也算不错,此时那里正有一股贼军肆虐乡野,文台驱逐了那伙贼军后,咱们依然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将雒阳困了个死死。” 孙坚默默点头,想要开口直接返回长沙郡,终了还是没能开口说出,只是抱了抱拳。 “孟德高义,孙某来日必还今日之恩!” “你我……就此别过!” 曹操默默点头,抱拳还了一礼。 “山高路远,文台兄多多保重。” “保重!” 孙坚、孙策等人齐齐翻身上马,不一会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主公,你与他说这么多作甚?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沦落至此!” 许褚冷哼不满,数万兵马,三千丹阳精兵,如今就剩下千余兵马,数千陈留兵全被各家族讨要了回去,不想给也不成,大败之后,兵卒齐齐闹腾不满。 曹仁黑着脸道:“就不该将三千丹阳兵交给他,现在好了,丹阳兵也开始闹腾不满了,怎么办?” 曹操心下轻叹,面上却无任何异样,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场小败而已,诸位又何须长吁短叹?” 听他这么说,许褚的情绪有些低落…… “当日咱只以为那黑厮胡言乱语,可……那虎娃……” “唉……” 曹操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许褚所说的“黑厮”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年要挖墙脚的孙牛。 “匆匆起兵,匆匆会盟……” 曹操重重拍打了许褚厚实肩膀。 “不是我等不如他,而是我等没有精兵强将,兵卒遇敌即逃,又如何能与凉并精锐生死厮杀?” “所以呢……咱们需要好好练兵,你们也要多多学习战阵厮杀,不能让那董虎轻视了你我。” 曹操脸上露出些叹息,他自幼熟读兵书,自是能看到孙牛用了多少时间排兵布阵,再想着自己用了多久才将兵卒排列整齐,他就知道两者究竟有着多大的差距,心下愈发渴望也有一支真正精锐军队。 众人情绪低沉,过了好一会…… “开封城内仅有数千兵马,那董虎显然是前往了荥阳,若是朱将军兵败……咱们怎么办?还留在陈留吗?” 夏侯渊犹豫开口,曹操看向家乡方向,眼中满是无法看清的深邃。 “回乡。” 众人心下一惊,曹操嘴角微翘。 “那董虎确实厉害,他今日若愿意,十之八九能把咱们全都杀死,一旦将咱们杀死后,各州郡当不会反叛,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如此,只要朝廷选派一些朝中老臣就任冀、青、兖、豫、徐各州刺史大吏,天下还可安定。” 正文 第557章 曹操的以退为进 众将心惊,曹操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看向荥阳方向…… “那刘胜的话语是对的,确实不应该太过招惹那董虎,他在一开始时就有杀死咱们所有人的实力,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我也是从清河军身上察觉到了危险。” “清河军?”许褚一脸的疑惑。 曹操说道:“准确的说是黄巾军, 是藏身在冀州的十余万黑山军,是青兖豫徐境内的黄巾贼!” 众人大骇,他们终于意识到了浓重的危急感。 “只要与黑山军、黄巾贼联手,他在前面与我等交战不断,黑山军、黄巾贼在冀州、青州、兖州四处攻打各郡县,咱们又岂有不败之理?” “他在弹汗山、雁门郡、太原郡、上党郡尚有数万精锐,若与黑山军联手,冀州危矣,幽州刘虞若要南下援助冀州, 代郡、上谷郡的乌丸人就会南下杀入幽州……如此之下,整个河北之地人人皆危。” “这些还只是我军尚未兵败之时,而今日我军惨败之下,此时正值麦子成熟,这个时候……他若亲领数万精锐骑杀入兖州,不足五万的我军又如何阻拦?一旦他招抚了青兖州境内黄巾贼,我等皆死,整个兖州必被他所夺。” 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在了雒阳、长安上面,都盯着董卓、董虎叔侄近身之敌,却未注意到背后危急,未注意到董虎与黄巾军的特殊关系,直至清河军在开封城内、各军寨反叛,曹操这才突然意识到了刘胜因何一再反对向西攻打。 若单单只是董卓,董卓是没法子招降黑山军张燕的,可董虎有这个能力,而《三国》公孙瓒在攻打青州黄巾军时,就是因为青州黄巾军想要穿过整个冀州,想要与太行山的黑山军合兵一处, 虽然董虎不知道黑山军与青、兖、豫、徐黄巾军残部有无联系,但青州军既然不顾自身凶险,欲要自东向西横穿整个冀州与张燕合兵一处,两者内在肯定是有些联系的,也就是说,只要张燕愿意与董虎合作,青、兖、豫、徐黄巾军就没有理由拒绝合作。 前有狼,后有虎,内外夹击下,董部义从、黄巾军残部联手之下,总兵力比各路诸侯招募的兵马还多,即便黄巾军的战力差了些,只要董虎能牵制住各路诸侯的主力兵马,韩馥、袁绍、曹操、张邈、张超、袁遗、刘岱、桥瑁、王匡等人必死! 曹操自幼熟读兵法,只要察觉到了黄巾军的威胁后,他就能看到最终结果。 众将心脏狂跳不止,同时又疑惑不解,曹洪皱眉道:“若真如大兄所说, 那董虎因何不与黑山军、黄巾贼联手?” 曹操神色郑重道:“这就是那董虎的可怕之处,若他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对付咱们, 他肯定会联络张燕的,可若他自认为可以击败咱们,招抚黄巾贼就没了太大的意义,反而会出现干掉了咱们后,就又冒出了个尾大不掉的黄巾贼情景。” “呵呵……” 曹操一阵苦笑。 “那董虎自一开始时,他就不畏惧咱们二三十万人,无论是咱们‘北东南’围困雒阳,还是数路兵马围攻开封,他都没有畏惧,之所以没有勾连黄巾贼,还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自信可以一己之力击退咱们。” 若己方没有兵败,曹操还能用“自大、猖狂”不屑几句,可二十万兵马都被打的不足五万人,就算想贬低、不屑也不能…… “干掉了北宫伯玉、烧当老王、边章、王国后,凉州还有韩遂、马腾称霸一方,若杀掉咱们后,冀青兖豫徐就会落入了黄巾贼手中,他又何必这么费劲呢?” 戏志才郑重抱拳道:“主公所言不错,当年那董虎就是因为知道韩遂会造反,这才从凉州跑去了并州,目的就是要让朝廷与凉州十余万贼人彼此厮杀,直至去岁时,他才领兵全力攻打士气衰弱的韩遂、马腾,一战而夺回整个凉州。” “主公,那董虎智谋深远,万万不可轻视之!” 看着戏志才的郑重,曹操苦笑不已,在各路诸侯面前损一下那小子也就罢了,又岂能真的轻视? “当日能开口‘上中下’亡国三策的浑小子,我又怎敢轻视之?可我还是没有想到……没想到那小子将我等当成了凉州贼……” “呵呵……” “还真是!当日他自临洮领兵五千前往狄道时,先是击败了贼将阎行,俘虏了半数羌人兵马,短短十数日,他便领着过万兵马跑到榆中、勇士、金城与十万贼人对峙,偏偏十万贼人却不敢与他全力一战……” “为何?” “还不是各路头领人心不齐,各怀鬼胎之故?而现在呢?各路诸侯又岂是心齐之人?” 曹操苦笑叹息,他的计策失败了,孙坚战败了,而且败的很惨,只要董虎就此止步,只要重做一次凉州的事情,只要老老实实趴着,各路诸侯肯定相互殴打在一起,可不就是另一个彼此混战的凉州吗? 众人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许褚瞪大了眼睛,又很是气愤。 “那个虎娃怎的如此狡猾?绝对不能让他奸计得逞,主公当尽快告知袁绍!” 曹操苦笑道:“告与不告都无所谓了,只要朱将军战败,袁绍他们巴不得那董虎停下脚步,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会同意停下,之后就会清理掉各自境内的黄巾贼,各自混战争夺地盘。” 戏志才赞同道:“主公所言不错,一旦各路诸侯察觉到了背后隐忧,肯定会第一时间内解决掉黄巾贼的,之后才是再次联手攻打雒阳。” 曹操面色郑重,点头道:“董卓步入朝堂时间太短,又几乎将雒阳百姓全都迁入了关中,那董虎非寻常人可比,必会与前往雁门郡时一般无二,必会设法稳住阵脚,所以,此战之后,他十有八九会停下脚步,先是让各路诸侯与黄巾贼厮杀,继而再坐视各路诸侯彼此混战……但也正如志才所言,一旦那董虎想要越线杀入兖州、冀州、豫州,必然会迫使各路诸侯再次联手。” “所以……” “咱们只能返回家乡,老老实实训练一些兵马,等待各路诸侯混战之时,一旦他人势弱……诸如张公遇到危险时,咱们就能乘势而起,可若留在陈留城内……也只会让他人以为我等想鸠占鹊巢。” 曹操是谁?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只要让他察觉到了丁点痕迹,大差不差也能猜测出一二,既然各路诸侯必然会彼此混战,也定然会有战败、势弱的人,一旦战败,也定然需要外在的帮手相助,而他就可以趁机入场。 众将相视后,全都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曹操的话语。 曹仁皱眉道:“我们现在就回家乡吗?” 曹操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不急不急,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乡也不迟,但你们不能招惹是非,应该与各路诸侯名下将领交好,只需交好,不要让各路诸侯心生猜忌。” 曹仁忙点头道:“大哥放心,兄弟们知道怎么做。” “嗯。” 曹操微笑点头,又看向西方荥阳城方向…… “那董虎手中有数万凉并精兵,行军必速,朱将军若小心谨慎还罢,旦有迟疑……” “必败!” “朱将军若败,虽各路兵马依然自北、东、南三方合围,然诸军心生惊恐,必不敢再进一步,那董虎自此可居于雒阳休养生息,但诸位也当知,董卓老贼又岂能甘心坐困于关中一地?” “居于雁门郡之时,天高皇帝远,朝廷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今日却是两头恶虎相邻而居,又岂能彼此相善?” “呵呵……”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 曹操看向荥阳方向低声轻笑,眼中却满是担忧,期望朱儁能够小心谨慎,能够果断的带领五万兵马撤离,无论是渡过黄河与张郃、高览会合,还是退回酸枣县内,结果都不算太差,可若再次战败…… 心下担忧,却已是无能为力,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他们都没有办法绕过董虎设立的防线,从开封至荥阳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封锁,只能走陈留——酸枣——原武——荥阳这条迂回道路,而这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开封至荥阳的直线距离。 曹操心下担忧,只能期望朱儁能够小心谨慎,可他不知道,朱儁的探子根本无法越过开封与荥阳之间的管城,无法探查到开封大战的具体情形。 管城……也就是后世的郑州,这里是虎牢关以东十一县的中心,是荥阳至开封的中点,按照各路诸侯的计划,管城是袁绍、孙坚、李旻三方会师的地方。 按照联军的计划,孙坚自长社县越境杀入新郑县,李旻自尉氏县越境杀入,双方会在苑陵县会师,之后会北上管城,再次与袁绍联军在管城会师,再次对后撤荥阳的董虎形成南线二十万兵马威胁。 张郃、高览在黄河北岸平皋,随时领一万兵马渡过黄河攻打虎牢关(成皋),随时断绝荥阳的后路,对荥阳形成北线威胁,严重威胁到了董虎的后路。 朱儁、袁遗所领五万大军自酸枣方向越境杀入,自正东威胁荥阳生死;在加上袁绍与孙坚、李旻会师后,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自南威胁荥阳。 共计二十六万兵马自北、东、南方向威逼荥阳,董虎要么再次自荥阳后撤,向西撤入虎牢关,或是一直撤到巩县,要么打乱关东诸侯的步步紧逼计划。 过河攻打张郃、高览所部是不现实的,董虎没有办法短时间内渡过黄河;攻打朱儁所统领的五万兵马也不是上上之选,其一是朱儁的统兵经验,其二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真正对董虎具有威胁的是袁绍、孙坚、李旻二十万大军,董虎手里的精锐与朱儁所部相当,即便朱儁战阵经验丰富,他也不会畏惧半分,可不断逼近的二十万大军却能够威胁到他的生死,只有拖住联军南线兵马,才能解除荥阳的生死危机。 正文 第558章 朱儁要逃了 真正改变战争走向的是关东诸侯所领的二十万兵马,能让袁绍、曹操停下脚步的,只有趁他们尚未在“管城”会师之前,率先干掉孙坚、李旻所部,也正如董虎所期盼的那样,在他干掉了孙坚、李旻所部后,袁绍、曹操侧翼、后路受到严重威胁, 刚走出开封又立即缩了回去,管城、中牟也因此没有被任何人占据。 管城夹在荥阳、开封之间,董虎的营地在开封城西北二三十里,就是在管城的方向,目的就是为了断绝朱儁与袁绍的直接联系,又怎么可能让朱儁的探子越过管城? 数百“溃兵”向荥阳方向奔逃,刚逃过管城方向, 还没跑到陇城呢, 半路上就成了袁遗的俘虏,别部司马吕尚更是被捆了个死死,被人拖着进入陇城时还破口大骂,可当他见到袁遗后…… “啪!” 袁遗重重一拍桌案,极为厌恶看向吕尚胯下的湿润。 “说!” “你是如何投降的贼人——“ 吕尚“砰砰”连连磕头哀求。 “将军冤枉啊,小人……” “闭嘴!临死前还敢欺瞒……管城内有数千贼人,你怎么可能逃到此处——” “小人冤枉啊,是贼人攻打了开封……” 吕尚大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开封大战的惨烈说了一遍,这里一句那里一句,话语显得极为混乱,证明着当日是如何的混乱情形…… “完了……全都完了……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董贼所有兵马都在围攻开封,小人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带着数千兄弟来投将军,可……可那些贼人又从管城杀出……” “没了……全没了……数千兄弟仅剩下四百多人……” “小人没说谎……真的没有……” “闭嘴!” 谋士荀谌突然上前喝止,但他并未继续训斥, 而是转身走到袁遗身前。 “将军,若真如他所说,咱们恐怕是真的危险了,当立即退回酸枣,那董虎击败了袁盟主后,肯定会回头围攻咱们的。” “开封兵败,军中恐慌,一旦被贼人困于城中……” 荀谌神色极为郑重。 “董贼残暴不仁,我等死则死矣,可……可若袁盟主兵败,将军又再次兵败,兵马皆失一空,董贼改姓易号几若翻掌之间,还请将军以天下为重,当速速退回酸枣。” 荀谌话语说出,厅堂上一干将领全都急眼了,一旦袁绍十几万兵马大败,一旦他们被困住,谁来救援? “将军, 万万不可犹豫啊, 万一那该死的董虎杀了过来……” “这才几日?十五万兵马都败了,我军才有五万, 这还如何能打?” “将军万万不可再犹豫……” “袁盟主糊涂,十五万人若死守营寨,不给那董虎一丁点机会,又怎么能败的这么惨……” “都怪那孙坚,自己败的一塌糊涂,怎么还……” …… 袁遗怕了,十五万人败了,他们已经成了孤军…… “来人!” “立即通知朱儁、刘繇两位将军,立即准备退回酸枣!” 袁遗真的慌神了,开封距离荥阳仅有数日路程,若是骑兵奔袭,顶多只需要一日夜,而五万兵马又分别驻扎在广武、敖仓、陇城、虢亭四处,广武、敖仓距离黄河较近,一旦发现不妥,黄河北岸的张郃、高览还能渡河救援,还能把人救走,可陇城、虢亭三万兵马一旦被凉并四五万精锐困住,如何撤退?又有何人前来营救? 情况紧急,信使快马加鞭将开封战败的消息送往其余三城,仅半日,三城主将就得知了开封城大败的消息,全都大惊失色。 四城相距很近,距离荥阳最远的广武城也仅二十里,最近的虢亭仅有数里,是朱儁亲领两万兵马就近围困着荥阳。 按照计划,各路大军自三个方向围攻荥阳,只是董虎没有坐困荥阳,也没有从荥阳后撤到虎牢关,而是奔袭孙坚、李旻所部。 即便孙坚、李旻全军覆没,朱儁也不认为己方兵败,只要袁绍在开封死死拖住董虎,只要他能用五万兵马拿下荥阳,只要攻下了成皋县,拿下虎牢关,己方就算是胜了,唯一需要小心的是董虎手里有可以快速奔袭的四五万精锐步骑。 虎牢关以东的河南尹地域狭小,骑兵快速奔袭仅需要一日夜,朱儁知道董虎善奔袭,知道五万兵马居于野外会有怎样的凶险,这才将兵马分散在荥阳周边四座卫星城内,一边加强防御,一边打造攻城器械,他十分确信,只要打造好了攻城器械,定然可以一鼓作气攻下荥阳。 只要拿下了荥阳,那头桀骜不驯的西凉虓虎就必须做出选择,就必须回头与他对峙,或是直接撤入虎牢关,无论与他在坚固城墙上对峙,还是撤入虎牢关内,袁绍、曹操就能率领十五万兵马与他合兵一处,这场战争就是他赢了。 可朱儁万万没有想到,计划好好的,袁绍怎么就能出城与那小儿决战了呢?怎么也想不到,十五万兵马会败的这么惨…… “砰!” “哗啦……” 朱儁大怒,一脚踹翻桌案,笔墨竹简散落一地,呼吸急促的让人心惊…… “区区激将之计……” “区区激将之计——” 朱儁暴怒,众将全都低头不语,没人能想到十五万兵马会败的如此凄惨。 “哼!” “来人!告诉袁太守,就说……我军绝对不能撤往酸枣,自荥阳撤往酸枣至少需要四五日,如此长的时间,那该死的小儿早已杀到了眼前!而且我军一旦后撤,荥阳内的贼军必然知道了我军兵败,必然在背后攻打我军,当此之时,只有立即前往成皋县,只有自成皋渡河与冀州军汇合,我军才有活路。” “立即!” 朱儁大怒,信使忙抱拳。 “诺!” 信使慌忙前去传信,朱儁却冷冷看向所有人。 “正值诸位生死之时,万万不可让兵卒得知袁本初战败消息,军心不乱,我军尚还有一战之力,尚可活得一命,否则……我等皆死!” “还有,传令刘繇将军无需与我军会合,沿着黄河向成皋方向,若我军遭到董虎的围攻,他们可以直接渡河与冀州军合兵一处。” 众将相视,齐齐上前抱拳。 “诺!” …… 情况紧急,敌人随时都能杀了过来,心下既然已有决定,朱儁也不做任何犹豫,立即令兵卒舍弃一切沉重辎重,荥阳距离成皋县仅有五十里,步卒急行军仅需要一日时间,三万大军聚在一起,荥阳内的高顺绝对不敢出城阻拦,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虎牢关内的精锐汉兵。 袁遗更愿意立即返回酸枣,袁绍已经战败,兵力不足的他们很难阻止董虎进一步杀入兖州,而他是山阳郡太守,若是没有兵马阻拦,万一董虎肆虐了山阳郡又待如何? 但朱儁的话语又让他担忧不已,只得舍弃能够舍弃的一切向虢亭聚集,与此同时,广武城、敖仓两万兵马也沿着黄河向成皋方向移动…… 虢亭距离荥阳城太近了,无数兵马聚在一起,刘辩、高顺、典韦很快得知了消息,齐齐站在了城头观望。 无数兵马聚在一起,什么都不懂的刘辩再次紧张不安。 “高将军,他们……他们是不是要强攻城池啊?” 敌军出现在两里外,不断有兵卒从身边经过,高顺观察的很仔细,皱着的眉头逐渐松弛。 “呵呵……” “公子莫要担忧,想来是董将军击败了袁绍,贼人非是攻城,而是要逃了……” 唐昭慌忙反对道:“高将军,贼人要逃也当是逃回酸枣,怎么可能跑到了这里?” “哼!” 高顺极为不喜欢唐昭,听他开口便是冷哼不满。 “除了会谄媚外,你还能懂个什么?” 唐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后不敢多言,而高顺则指向远处一队兵马。 “公子请看!” “那些贼人脚步急匆且少有车辆、大盾等沉重之物,若是前来攻城,他们绝对不会如此,至于为何不向酸枣奔逃……那是因为荥阳距离酸枣县足有两三百里,距离成皋却仅有五十里……”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董帅有很多马匹,他们根本逃不回酸枣县!”小六子大喜。 若是唐昭开口打断,高顺肯定恼怒不已,反倒对小六子的兴奋没有什么感觉,默默点头赞同。 “正是如此。董将军离去的时候,即便是步卒也是骑着驴骡马匹的,若是击败了袁绍后,回头再袭击城外贼人,贼人绝无可能安全撤回酸枣,四万凉并精锐足以困住城外五万贼军。” “当然了,此事也不一定,那朱儁不是袁绍、孙坚,而是经验丰富的战阵老将,他曾在宛城之时用了‘围三阙一’之计,等到黄巾贼逃出了宛城后才发动的全力一击。” “所以……末将以为当稳妥些,只要守住荥阳城不失即可……” 唐昭再次急忙开口。 “对对,还是稳妥些,稳妥些最好……” 见所有人看来,唐昭忙又闭上了嘴巴。典韦是猎户,自是不了解“宛城之战”的经过,小六子年岁还小,刘辩却知之甚详,连连点头答应。 “嗯嗯,就依高将军!” 正文 第559章 另一场“阳人之战” “报……” 探子飞奔而来,朱儁、袁遗心下一惊。 “报将军,虎牢关有万卒杀出,距离我军十里!” “虎牢关?你确认虎牢关有万卒杀出?可有探出领兵之人是谁?” “小人不知领兵之人是谁,只见旗帜上是‘吕’字。” “吕字旗?” 袁遗一阵疑惑,朱儁面无表情看向虎牢关方向,轻吐了个名字。 “吕布。” “吕布?可是杀了丁建阳的那个吕布?” “哼!除了那无君无父之人还能是谁?” 朱儁眼中闪过不屑、愤怒, 尤为愤怒吕布杀丁原,若当日丁原不死,或许事情还不至于如此。 “哼!” “竖子猖狂,区区万人也敢前来送死?传令全军就地休息两刻钟。” 袁遗大惊,忙说道:“贼人近在咫尺,将军让军卒就地休息,朱将军,此事是否不妥?” 朱儁笑道:“袁太守不用担心,贼人与我军相距十里, 若是察觉到我军正散漫休息,肯定会加速前来,而我军正可以逸待劳。” “虎牢关前来一万兵马,刘繇将军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我军停留在此处,那吕布就要远离虎牢关十里,刘繇将军或可趁机攻打空虚的虎牢关,或可前来与我军夹击那吕布,无论刘繇将军如何选择都不失明智之举。” 听了朱儁这么说,袁遗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 “朱将军果然英明!” 袁遗原本还暗自不满朱儁让广武城、敖仓兵马自顾自沿河前往成皋,毕竟这意味着他们少了两万可用兵马,直到现在才明白刘繇领两万兵马的用意。 朱儁突然停住脚步休整,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吕布、李蒙耳中…… “正在树林中休息?你确定?” “小的十分确定!贼人正在数里外林中休息!” 吕布不屑看向数里外, 冷哼道:“看来那朱儁也是浪得虚名, 传令全军立即加快速度……” “等等!” 李蒙皱眉道:“那朱儁是军中宿将, 我军万人来袭,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此中定然有诈, 吕将军是不是让兄弟们暂时歇息一二?” 吕布顿时冷脸不悦,冷哼道:“李都尉若是畏惧一群乌合之众,可以现在就回虎牢关,本将军一人足以斩下那朱儁老儿头颅!” 李蒙顿时恼了,冷哼道:“吕将军既然一人可以斩下朱儁头颅,李某这就带着五千兄弟回返……” “你敢——” 吕布眼睛微眯,李蒙大手不由摸向腰间…… “哼!” 吕布冷脸看向传令兵。 “聋了吗?立即加速行军,违令者斩!” “诺!” 见李蒙不再开口,传令兵忙翻身上马传达军令,而吕布则踢马奔向前阵,只是胯下战马却不是赤兔,当日与北地营董越发生冲突时,他逃得一命,赤兔马却成了俘虏,或许是董越极为愤怒,就是扣着战马不还,董卓让李儒私下里讨要时,董越睁眼说瞎话,说赤兔马已死, 转手就送给了三丫当坐骑。 李儒没能将赤兔马讨要回来,报告给董卓时,董卓暗自生气却无可奈何,只得又重新送了吕布一匹“兔”马,是一匹大通河马。 董越若将赤兔马送给了任何一员将领,董卓都能黑着脸讨要回来,可落到了三丫手里后,他就只能作罢,总不能他一个长辈还欺负晚辈的家眷吧?况且还是吕布自己先用兵器伤了人命。 董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事却成了吕布的人生耻辱。 整个河南尹地盘都成了董虎的地盘,估计董卓不乐意无数麦子全便宜了浑小子,就让董瑁抽调三四万兵马进入雒阳收割麦子。 割麦子又不是烧杀抢掠,是苦役般的脏活,各军自是不会让身强力壮的兵卒去割麦子、打场的,身强力壮的兵卒也不乐意做这样的苦活、累活,按理说,吕布也不应该出现在辎重兵当中,可他偏偏还就跟着跑了过来。 跟着前来雒阳就前来好了,他倒是老老实实磨镰刀准备割麦子啊?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的董瑁,先是跑到颍川郡,想要趁机大捞一把,结果却与董罴、董放起了冲突,双方差点动了刀子。 退出了颍川郡后,董虎就送给了董瑁一封信件,若仅仅只是恼怒不满吕布的所作所为还罢,可董虎偏偏还让朝廷另行任命豫州刺史、颍川郡太守。 董虎在吕布事情上极为强势,董瑁知道父亲听了后肯定会不满的,就八百里加急向长安送了封信件,之后就是董旻、董璜、樊稠、胡轸等人全跑来了雒阳,之后就有了吕布跑去了虎牢关。 按照董虎之前与董卓去了封信件的意思,雒阳会有四个总管,即“南阳郡、河内郡、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大谷关以东两县”四个总管,而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颍川郡太守,吕布在颍川郡闹一闹,董虎就拿出了一个颍川郡太守、豫州刺史,那是不是说……吕布再闹一闹,那个浑小子还会吐出一两个总管来? 董璜出面支持,董旻、樊稠、胡轸等人全当视而不见,但当董瑁、徐荣不悦时,几人又不着痕迹打压几下,于是就有了吕布趁着押解粮食辎重时,一举按住了李蒙。 吕布的强势让李蒙心下恼火,又不得不带着兵马杀向正在休息的朱儁三万兵马,可他却不知道,背后正有一支两万兵马在悄悄靠近…… 一万兵马急吼吼跑到朱儁面前,看到数百米外的严整军阵,吕布心下顿感不妙,可看到冷脸的李蒙后,又是一声冷哼。 “哼!” 吕布高举方天画戟,正待缓缓上前,李蒙猛然踢马阻止。 “吕将军,我军已经急行了半日,正值兵卒疲惫之时,若贼军涣散无心一战,我军尚可一鼓而下,可此时贼人军阵严谨,若此时发动进攻,岂不是故意让兵卒送死?” 吕布不悦道:“贼人军阵看似严谨,然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你若怯懦不敢战就滚一边去!” 李蒙鼻息一阵粗重,强压下怒火道:“将军还请慎重,此战将军若败,董帅肯定会恼怒不满的……” “闭嘴!” 吕布猛然大怒,瞬间将大戟架在李蒙脖颈上。 “一再惑乱军心,你真当本将军不敢杀你——” 众将心下一惊,随军而来的陈宫忙上前劝解。 “将军还请息怒,正值贼人当前,未战先杀大将,不祥!” “哼!” 吕布收回大戟,冷脸看向数百米外的严整军阵 “李蒙听令!” “本将军令你为前军,只需前进不许后退,旦有后退者,斩!” 宋宪、魏续、郝萌等人全面面相觑,曹性见李蒙眼珠子都红了,正待开口劝解,成廉却拉了他一把。 “李蒙,你敢不领军令?” “真当某不敢杀你——” 李蒙呼吸沉重…… “李蒙领命,领的是大公子之命!是徐将军之命!” “哼!” 李蒙转身就走。 “吕布小儿,今日无论胜负,你这辈自都甭想走出长安三辅一步。” 李蒙翻身上马,又冷冷看向吕布、陈宫、宋宪、魏续等人,重重吐了口唾沫,这才猛然踢动战马,而他的鄙视让吕布双眼通红,举着大戟就要刺死了眼前的混蛋,陈宫却猛然将他拉住。 “将军今日做的确实过火了,这么做会彻底激怒了所有军中将领,恐非善事啊……” 陈宫神色郑重,李蒙不是普通将领,而是董卓最为亲信重将徐荣的手下,而今日……吕布显然是刻意要让李蒙送死,一旦此事被他人得知,日后必不被凉州将领所容。 吕布鼻息一阵粗重,冷脸看向远去的李蒙…… “哼!” “他们恼怒不悦又如何?还不是义父手中一条狗?一条狗不听话,随手宰了就是了,先生又有何可担心的?” 说罢,吕布又看向一干手下大将,冷声道:“今日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就如先生所言,军中再无我等容身之处!” 众将相视后,齐齐抱拳。 “诺!” …… 战鼓阵阵,号角齐鸣,李蒙所领的兵马是雒阳营五千精锐,是正儿八经的汉兵精锐,兵卒得知自己打头阵,心下极为不满,但在李蒙强压下,还是率先摆出军阵。 “杀——” 一声号令,五千卒缓缓逼近朱儁三万大军,见到是正规汉兵军阵,朱儁神色顿时郑重。 “弓弩手准备——” “射——” 双方几乎同时怒吼,无数箭矢飞出,“噗噗”入肉声,凄厉惨叫声,然而却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依然无数弓弩瞬间张开。 “射——” 又是一片乌云,催战号角一声急似一声,无数举盾兵卒大踏步逼近,就在双方接近百步时,李蒙大手一摆,百十辆战车从左右两翼奔出,向着并无多少盾牌的敌军冲去,在战车冲出的那一刻,无数山呼海啸炸响。 “杀——” 李蒙猛然踢动战马,数百骑举着长槊紧紧跟随,见到这一幕,朱儁也毫不吝啬拿出所有战车。 “死守军阵,任何人胆敢动摇军心,一律军法!” “传令左右两翼向前!” “传令……” …… 朱儁下达了一系列军令,身为汉兵将领,他极为熟稔汉兵的打法,只要挡住了敌军的强攻,数倍兵力的他必然获胜。 战场的惨烈几乎是一瞬间,战车的正面碰撞,兵卒的刀剑劈砍,生命的脆弱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实。 精锐就是精锐,杀人的技巧远不是一群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双方初一碰撞,庞大的中军骤然向后收缩,如同被人咬掉了的一块饼子。 “杀——” 李蒙一刀砍死一名惊慌失措的兵卒,大刀连连挥舞,百十骑拼命护在左右,或许五万联军需要快速逃离荥阳,一些重装备能舍弃的全都舍弃了,没了沉重大盾后,面对雒阳营的疯狂进攻,即便朱儁坚信自己会获得最后胜利,还是被迫一退再退,原本的线形阵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拉伸成了雁形阵…… “传令左右两翼,立即对贼人发起强攻——” 朱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半个时辰前,他就看到了吕布的旗帜,但他不在乎,不在乎战场外还有吕布的五千兵马虎视眈眈,他要合围全歼了李蒙五千雒阳营…… “将军,贼人已经全部出动,若再不趁机攻打,雒阳营可就完了啊!” 宋宪心下极为担忧,一旦让雒阳营死了个精光,而自己又打输了,不仅雒阳营上下恼怒,长安营、五千骑营都会恼怒,一旦美阳系将领大怒不满,即便是董卓恐怕也护不住他们。 “将军……” “再等等!雒阳营没那么容易被一群乌合之众吞掉!” 吕布冷脸看着战场上的腥风血雨,说出的话语却让一干将领心惊胆战,他们很清楚五千雒阳营全军覆没会有怎样的后果。 “将军……” “闭嘴!” 就在宋宪还要劝解,吕布一脸恼怒训斥,就在这时,一名探子疯狂踢马奔来…… “报……报——” “报将军,北……北面出现大股贼军……” “什么——” 众将大惊失色,宋宪面色瞬间惨白。 “快!快鸣金——” “快鸣金——” 正文 第560章 董重要逮捕吕布 “杀——” 正在奋力厮杀的李蒙拼命挥舞大刀,可此时的他像是陷入了泥潭中,左冲右突就是难以突破敌人的军阵,身边的兄弟一个又一个惨叫倒下,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密集铜锣声。 “当当”铜锣声响起,李蒙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就在这时,一杆步槊猛然刺来,“当”的一声,尽管竭尽全力劈砍,可还是没能躲开,肋下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 “啊——” 李蒙栽落战马, 一将闪出, 扬刀怒吼。 “狗贼,樊能杀你——” 李蒙身受重伤,刚要勉力转身…… “噗。” 刀光闪过,李蒙身体摇晃数下,不等摔倒,尸身已被樊能踢出数步。 “将军——” 残存的亲随怒吼,齐齐舍下身边敌人,齐齐怒吼挥舞刀剑杀向樊能,樊能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缩入军阵。 “杀!” “杀光他们——” 随着怒吼声,无数兵卒再次刀刀见血拼杀在一起,铜锣声声不断,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北面杀出无数人,为首大将一马当先,身后兵卒潮水般涌来。 “太史慈在此,贼人休走——” “杀——” “杀啊——” …… 震天喊杀声,五千雒阳营被朱儁三万兵马困住,吕布所领五千杂兵突遭背后两万大军杀来,士气大乱, 吕布此时也慌了,他没有想到背后还有两万兵马。 “贼子吃我一刀——” 太史慈连杀数人,正见吕布几若无人可阻,大怒,举刀便向吕布砍来。 “当——” 一声巨响,太史慈连人带马震退数步,大骇。吕布大怒,转身挥舞大戟便是一刺。 “贼子,死——” “当——” 太史慈奋力又是一击,两人连连拼了数个回合,太史慈不敌。 “一起杀了他——” 太史慈怒吼,无数兵卒蜂拥而上,无数兵卒举着长戟、步槊乱戳,吕布怒吼连连每次挥舞大戟,可敌人太多了,宋宪、魏续等人见到吕布危险,不顾一切的带着人冲杀到近前。 “将军快走——” “快走——” 陈宫头发散乱,哪里还有丁点儒雅文人模样, 吕布怒吼连杀数人, 放目去看, 自己兵卒逃的逃,散的散,围拢在周边的仅有百十人…… “宋宪、魏续,随我杀出去——” “杀——” 吕布悍勇无双,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几若一柄切开油脂的利刃,无人能挡锋锐,暴吼连连之下,竟有近千人尾随在后,生生冲破了敌人的军阵。 “走——” 吕布怒吼,此时的他哪里还管其他,向着虎牢关便是狂奔…… 战场喊杀声震天,无数人在绝境中拼死挣扎,但他们却只是蛛网中的蚊虫,无论如何挣扎,最后还是成了战争巨兽口中的猎物。 命运好像早已注定,可就在朱儁准备亲领一支兵马强攻空虚了的虎牢关时,大地开始震动,激烈厮杀的战场无人注意到了脚下的震动,直至一道黑线出现在南面时,袁遗这才惊恐尖叫。 “凉州羌骑——” 无数人停下杀戮,下一刻又山呼海啸四散奔逃。 “混蛋——” 朱儁赤红着双眼怒吼,狰狞的面孔让袁遗有些敬畏。 “将……将军快走,凉州羌骑一旦将我等困住,想走就走不掉了……” “大人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将拉着袁遗,不是别人,正是从管城逃过来的吕尚。 “大人快走——” “走——” 吕尚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袁遗战马就是一鞭。 “保护大人,快走——” 吕尚怒吼,百十骑护着袁遗向北狂奔,朱儁看到这一幕,愤恨指着南面。 “临洮狗贼——” 朱儁不甘怒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偏偏这个时候那该死的小儿杀了过来,看着惊恐奔逃的兵卒,想要奋力阻止却无能为力。 “走——” 朱儁心脏滴血却不得不狂踢战马,与他这般的还有不少人,都是一些将领。吕尚从管城逃入陇城,带来的消息太过骇人,开封十五万兵马战败,董虎给他们留下的时间太短,没有给袁遗、朱儁、刘繇有任何准备的时间,如此仓促的撤军,军中将领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三人只得将开封战败的消息实话实说,而这也无可避免的被兵卒中的一些人得知,继而就不再是任何秘密。 十五万人都败了,向成皋撤退的五万兵马从内心里就已经怕了,见到延绵数里的无数铁骑出现,哪里还有丁点抵抗意志? 一人尖叫奔逃,无数人四散狂奔…… “呜呵……呜呵……” 无数人扬起马刀,亦有无数人挥舞着弓箭,凉州大马的速度太快,飓风一般横扫整个战场,稍有抵抗的,不是被高速疾驰而过的弯刀砍成两段,就是被一支支利箭射杀当场…… “自己人,我们是雒阳营的……自己人……” 战场太过混乱,残存的雒阳营兵卒大骇,手中的刀剑早就被扔了远远,跪在地上,张着双手,不断大吼着“自己人”,但高速奔驰而过的铁骑根本不理会他们,直至奔行速度最慢的重甲骑出现…… “砰。” 一声沉闷落地声,原本还大吼大叫的十余人全都闭上了嘴巴。董重掀开面甲,指了指一名染血的汉子。 “你。” “小人李三……是……是李蒙都尉名下曲侯。” “李蒙?李蒙不是守在虎牢关吗?谁让你们跑到这里的?” 董重若不问出这样的话语,李三或许会畏惧人马俱甲重骑将,可现在,一想到兄弟们一个个惨死,再也无法抑制住悲愤,用着染血的手臂擦拭泪水…… “是狗贼吕布!” “那狗贼拿着大公子、徐将军的手令,非要逼着我等出关,逼着我五千雒阳营送死……” 李三悲愤难忍,断断续续说着吕布是如何逼迫将士们出城厮杀,逼迫疲惫不堪的兄弟与敌厮杀…… “董帅离开荥阳之前曾与将军说过,只要我军守住虎牢关便是大功,可那狗贼吕布非要逼着将军出城攻打贼人,不出兵就要用军法斩了将军……等到兄弟们急行赶到贼人面前时……兄弟们已经累的无法作战,可那狗贼还是强迫着兄弟们率先冲阵,当……当兄弟们陷入重围,一再求援时,他……他却不来相救……将军他……将军他也被贼人杀死……” 李三狠狠擦拭下眼睛,猛然跪在地上。 “将军!兄弟们死的冤啊……呜呜……无数兄弟都死了……兄弟们死的冤啊……呜呜……” 董重深吸一口气,欲要将李三拉扯起来,连续用力数次也未能将人拉起…… “那吕布现在何处——” 董重本就厌恶吕布的人品,听到吕布逼迫李蒙送死,大怒!跪着的一小卒猛然站起,指向虎牢关的方向。 “小的看见那狗贼逃向虎牢关了!” 雒阳营兵卒渐渐聚拢,每一个身上都染满了鲜血,看着这一幕,董重气息愈发粗重,猛然回头看向营将马封…… “马封。” 马封大步上前。 “末将在!” “吕布有故意坑害将士之嫌,有勾结贼人,故意丢失虎牢关之嫌,立即将其抓捕,任何人胆敢阻止,一律军法!” “诺!” 马封郑重抱拳,下一刻又凑上前低声劝解。 “那吕布是二老爷的养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对大帅不利?” 吕布的事情让董重心下烦躁、恼怒,听到马封如此开口,顿时不悦瞪眼。 “不悦?不悦的应该是数万在外浴血厮杀的将士!大兄那里不用你多问,出了事自有咱扛着!” “哼!” “将枉死兄弟的骨灰和那吕布一起送到大公子面前!就与大公子说,相国让他带着三四万人前来雒阳,是让他收割麦子的,不是让那吕布捣蛋的,更不是让他坑害无数将士,拱手将虎牢关送与贼人的!” “三四万……” “他们来了多少就给老子滚回去多少——” 董重暴怒,之前是颍川郡的事情,现在又是虎牢关…… “记着!” “自你进入雒阳的当日开始,三日内不离开雒阳,无论是长安营,还是雒阳营、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卒……不管是谁,一律剁去手指为奴!” “还有那个无能的徐荣!” “大兄让他回雒阳留守,让他看守雒阳八关,他是怎么看守的虎牢关?是不是还要让王匡杀入雒阳?让他给老子滚出雒阳!” 营主大怒,马封不敢劝解。 “诺——” 马封想要劝解,抓住吕布……哪怕立即砍死那吕布,二老爷也不能怎么样了大帅,可若将收割麦子的三四万人全部赶走,把徐荣赶走,这几乎就表明了与董卓一系将领开战,可……正值营主暴怒的时候,他又哪里敢劝解?只能暗自担忧。 “哼!” 董重对马封的劝解很是不满,别人怕那吕布,怕得罪了董卓、董瑁父子,怕董家一系将领,他可不怕。 “李三。” 李三忙上前抱拳。 “小……小人……” 看着一地横七竖八尸体,董重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愤怒、伤感…… “寻到李蒙兄弟的遗体,他徐荣不给你们一个公道,雒阳将军府给你们,没人敢在大兄的地盘上故意坑害将士们的性命。” “无论是谁!” “将军……兄弟们……呜呜……” 董重心下叹息,重重拍着泪流满面的汉子…… “男儿有泪不轻流……仔细将李蒙兄弟的遗体收拢一下,兄弟们的遗孤送入雒阳,我董部义从有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们。” 话语说罢,董重翻身上马,战争还未平息,还有无数贼人,躁动的战马嘶鸣,董重打转了一圈,再次扫视残存的兵卒…… “从现在起,李三暂代虎牢关都尉!” “李三,仔细收拢兄弟们的遗体,天气炎热易腐烂沾染疫病,火化后的骨灰必须送还雒阳,勿让兄弟们成了孤魂野鬼。” “记着,从现在起,虎牢关只听命于雒阳留守将军府,无将军府军令,任何人都无权命令你们!” “记着!” “是任何人!” 正文 第561章 打草惊蛇和吃定了朱儁 近千人一路奔逃,吕布刚登上虎牢关城头就见到无数人向北疯狂奔逃,更远处烟尘滚滚,众人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 “是……是凉并军!” 宋宪失声惊呼,吕布面色剧变。 “来人——” “立即聚起所有兵马,立即给本将军杀出城!” 眼看着属于自己的功劳被人抢走,吕布心下恼火, 重重一拳砸在城墙上,转身就要再次杀出城门…… “慢着!” 衣衫不整的陈宫猛然抓住吕布的手臂,一脸的郑重。 “此时太过危险,将军当立即回返雒阳!绝对不能稍有迟疑!” “你说什么?” 吕布猛然转头,犹如暴怒的嗜血猛虎,陈宫双手拢在袖中, 瞳孔中没有一丝感情,只是默默盯着暴怒的双眼…… “若那董虎要杀将军, 将军可有自信活命?” “在董卓心中, 谁的分量更重?” “是那董虎!” “他比你重要十倍、百倍!他要杀你,除了董卓,除了董瑁外,没人能救你——” 陈宫突然暴怒,毫无任何迹象,即便是吕布也忍不住想要退避,但他的骄傲又不允许后退,两人争锋相对,怒目圆睁…… “哼!” “若本将军有悍勇兵卒,又岂会畏惧了他?” 听了这样话语,陈宫终于将心放了下来,脸上的怒容也变成了郑重。 “那朱儁一直在荥阳城下打造攻城器械,可他却突然向虎牢关奔来,而且还舍弃了诸多辎重,如此就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为了诱使高顺出城一战,其二是袁绍在开封战败,朱儁不得不逃亡河内。” “若是诱使高顺出城, 将军正可与高顺前后夹击那朱儁,一举击败了朱儁。” “若是袁绍战败,朱儁奔逃,其军心必然恐慌涣散,我军亦可趁机一举败之……” 陈宫转身看向城外无数奔逃的敌军,苦笑叹息…… “时也命也……” “将军若能及时救援李蒙,就算出城一战,那董虎就算恼怒也寻不到理由,可……可现在,将军已有坑害将勇之嫌,若不立即离开,将军恐有不测……” 一干将领顿时恐慌,齐齐看向犹豫不决的吕布。 “将军……” 宋宪张嘴欲要劝解,吕布猛然摆手,一脸冷漠看向城外。 “走!” “立即走!” 话语一处,守城的胡典大惊。 “正值贼人肆虐城外之时,将军若是走了……若董帅前来询问……” 吕布猛然转头, 胡典不由后退一步…… “哼!” “本将军前来只是为尔等押运粮食, 守城之事与本将军何干?” 吕布猛然一甩衣袖,大踏步向着城下走去…… “将军你……你不能如此,董帅会……会砍了末将的……” “滚开!” 吕布大怒,一脚将胡典踢了个跟头,正待胡典大嚎哀求,宋宪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你们自己非要出城送死,与俺们何干?” “滚!” 一群大将冷脸扫视,城头数百人竟无一人敢阻拦,直至城头没了吕布等人身影…… “将军这……这可怎么办?董帅……董帅会把咱们全杀了的……” “混蛋!” “胡典你他娘地害死了兄弟们——” 长使胡侯大怒,一把将浑身颤抖的胡典提到半空怒吼,又将人重重摔在地上。 “老子就说了,别他娘地相信那吕布!别信董璜!你偏信!你偏信——” 胡侯狰狞大怒,提着侯典衣领怒吼。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五千兄弟全没了——” 胡侯心下恐惧,那些该死的家伙明显是要将所有过错栽在他们头上,这可是坑害数千兄弟的死罪,任谁也没法子承担五千雒阳营精锐全军覆没的罪责。 “砰!” 气急之下,胡侯一脚将胡典踹了个跟头。 “来人,把这混账东西绑起来!” “五哥……五哥真不是我……” “闭嘴——” 胡侯一脚踩在侯典胸口,一脸的阴狠、愤怒。 “胡典你给老子听好了,那该死的吕布若是胜了,无论惹出多大的事情都能解决,可现在他败了!不仅败了!还把五千雒阳营精锐丢了个干净,你他娘地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意味着没有人敢护着你!哪怕是大兄,大兄也必须给美阳一系兵马一个交代,否则大兄也得死!你知道吗——” “五哥……” “来人!” “立即把他给老子绑了,是生是死……全凭董帅处置!” “立即——” 胡侯愤怒,又一脚重重踢在吓得屎尿横流的胡典身上,城头数百人惊恐,一哄而上扑在侯典身上。 “五哥……五哥饶命……真不是我……五哥……” …… 无论胡典如何哭喊哀求,城头无一人怜悯,在一兵卒恼怒他的挣扎、哀求时,竟用一根绳子将他的嘴巴绑了起来,如同老牛嘴里的嚼子,又一重拳打在胸腹上,城头终于安静了…… 另一边,吕布等人不敢稍有迟疑,近千十二城门卒也不要了,出城便向着雒阳狂奔,唯恐董虎将他们全都杀了。 虎牢关重要吗? 重要,也不重要。 若是要以“雒阳”为重,虎牢关极为重要,一旦虎牢关丢失,就意味着董虎只能缩在雒阳八关之内,如同被人关入了牢笼中的猛虎,只能艰难的扭动身躯来应对四面八方的树枝乱戳。 虎牢关若是丢失,在董罴、董放迫使颍川郡投降后,董虎可以从轘辕关、大谷关杀出重围,可侧翼就是侧翼,永远比不上正面的虎牢关更加具有战略价值,也更为致命。 若以“雒阳”为重,主要战场在“雒阳”的话,虎牢关的重要性毋容置疑,是绝对不能轻易丢失的,可若董虎战略后移,以并州为进攻前沿,虎牢关的战略价值就毫无意义,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是如此。 经济规模,政治影响力,人口数量,战争潜力……这些都不如关东诸侯时,让董虎在前线生硬的顶牛、拼命,他是绝对不愿意的,一旦各路诸侯在雒阳八关门前屯重兵,双方一旦形成“人命”拉锯战,他会毫不犹豫舍去整个河南尹各县,会大踏步的退入并州。 雒阳重不重要,取决于虎牢关以东、大谷关以南的各县在不在手中。 董虎可以舍去河内郡,可以不要颍川郡,但虎牢关以东、大谷关以南各县必须掌控在手中,若掌握不了,雒阳就只是一道不断流血的伤口,他最后会因为失血而轰然倒下。 袁绍逃入陈留县,开封城内除了留下四五千兵卒和两三万伤兵外,董重统领所有骑兵,包括孙牛、胡三步卒所属骑卒在内,所有骑兵全部北上荥阳,董虎不需要两万精骑强攻朱儁、袁遗、刘繇所部,只要两万精骑将五万贼军困住,无论是野外困住敌人,还是将他们堵在城内,只要将人困住即可,而他则亲自带着破军营、山字营、颍川军、数万俘虏在后,只要十几万“步卒”出现在朱儁、袁遗、刘繇三人面前,这场战争就算结束了,他对此有足够的自信。 董虎的要求很低,只要两万精骑将朱儁困住,却没有想到董重竟然使用了“打草惊蛇”计策,让一些俘虏将开封的消息送到了袁遗耳中。 “打草惊蛇”是明谋,只要朱儁、袁遗、刘繇确定了袁绍战败,他们就必须立即撤退,躲在城内只有死路一条,不用攻打,只需要将城门全都给他们堵上,城内就不会得到任何物资补给,也不会有任何援兵救援,困守孤城的五万兵卒要么出城投降,要么被饿死在城内。 而他们一旦出来,士气崩溃的五万兵马想要逃离两万精骑的围杀,基本上没有可能。 对于董虎来说,无论是躲在城内不出来,还是跑到野外与四条腿的骑兵赛跑,结果都没有太大的不同,可他还是很意外,意外到了这种窘境时候,朱儁、袁遗、刘繇等人还要算计一把虎牢关,更加意外吕布竟然出现在虎牢关内,而且还强迫着李蒙出城一战。 在临洮时候,董虎与华雄、董小乙、孙牛等人军议时,就说过“溃军在己方境内和敌方境内”是有很大区别的,溃军或败军在逃跑时,若是在敌方境内,逃跑的路线无论如何绕来绕去,目的性都很强,那就是往己方境内奔逃,逃亡的溃兵往往呈现出较为凝聚的“箭矢线形”队形,因为不凝聚就会成为俘虏,就会被人杀掉。 对于这样的溃军,虽看似溃败却极为危险,除非自信到了可以正面碾碎他们,否则就不能作死的挡在正前方,而是在两翼、尾部追杀,如削苹果一样层层削,而不是正面阻截,这会让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百分之一百五十……甚至两倍战力,就会变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干掉了敌人,自己的血也见底了,兴许没干掉敌人,反被干掉了也不一定。 可若在敌人境内击败了敌人,溃败就不是“箭矢线形”逃亡,而是如“鸟散”一样,会跑的到处都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统帅就要考虑合围剿灭。 之所以溃兵在“己方和敌方”境内有不同的表现,主要原因是溃兵心理的原因,当敌人侵入时,敌人是掌握着主动进攻权的,拥有较强的心理优势,即便击败了,也会认为背后有强大的依靠,就会千方百计的逃回,反过来,当战场设在敌人自己“国家”内,敌人的心理就处于弱势,一旦将敌方击败,敌人的抵抗心理就会崩溃,就变成了各顾各的四散奔逃情形,抵抗意志较弱。 “箭矢线形”逃亡的目的性很强,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会不顾一切的往自己“国家”逃亡,有很强的穿透力;“鸟散”逃亡,抵抗意志被完全摧毁,单个毫无目的逃亡的人又如何打得过十个人的围攻? 所以在应对溃军的时候,有些溃军要百分之百的小心谨慎,需要在左右两翼,在后面不断的“削”。有些却是秋风扫落叶,一口将敌人吞下。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朱儁、袁遗、刘繇所领五万兵马是在董部义从的控制力范围内,是在“敌”方境内,有了逃跑心理准备后,要么一条直线向酸枣县奔逃,要么直线向成皋、平皋之间的渡口奔逃,高顺可以领兵在后面摇旗呐喊追杀,吕布、李蒙可以趁着溃兵渡河时突然出兵攻打,达到“半渡而击”效果,却不能贪心的想要一口吞下,不能跑到前头堵住朱儁、袁遗、刘繇逃亡道路。 朱儁、袁遗、刘繇所部的逃亡,与董虎击败孙坚、李旻,击败袁绍、曹操时的逃跑是不一样的,敌人突遭大败时,兵卒是慌乱的,没有逃跑的心理准备,混乱的战场也不容他们多想,犹如乱撞的无头苍蝇,可若一日两日之后,无论是单独的溃兵,还是大股溃军,一定会千方百计往回逃,即便是孤狼也会想着“杀一个够本”的事情,而朱儁、袁遗、刘繇所部的逃亡就是这种情形,是有了逃亡心理准备的。 不管有无心理准备,董虎都有足够的自信,自信两万装备精良的羌骑足以困住五万步卒,一面在前方不断骚扰、拖延逃跑速度,一面在左右两翼、后阵不断削,如此之下,朱儁要么不停断尾疯狂逃亡,要么立即停下结成圆阵与两万骑对阵,而这与困守孤城没有区别,只需要董虎领十余万步卒杀到近前,用步卒对攻步卒的法子即可。 无论董重如何使用战术,董虎都吃定了朱儁,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吕布、李蒙会堵在正前方。 正文 第562章 欲要牧马南山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是生搬硬套的一定要在后面堵截,就比如高顺手里的一两万俘虏营,一两万被人堵在城内不敢出来,在敌我双方的心理上肯定是有差别的,朱儁、袁遗、刘繇所部五万兵马可以害怕干掉了十五万兵马的董部义从,但却不会害怕高顺, 若高顺急吼吼跑出去,很容易被奔逃的五万人回头咬上一口,需要做的就是拉虎皮做大旗,需要做的是声张虚势,整一些长布条旗子,把一两万人装成十几万人的模样,只有吓住了敌人, 高顺才能在后面捞些汤喝喝。 高顺没有实力在后面追杀, 可以拉虎皮做大旗, 可以声张虚势吓唬人,吕布、李蒙却不可以,他们一旦在前面堵截,就必须要有钻瓷器的金刚钻实力,即便他们一万人整出十万人的架势,绝境中的困兽也会拼命冲击栅栏。 追杀、堵截不能完全说“能或不能”去做,需要看具体情形,董虎尚未来到荥阳城下,董重的急信就送了过来,战场上的胜败算不得什么,即便李蒙战死,他都不会太过在意,自披上甲胄的那一刻, 所有人就要有死在战场上的觉悟,可他却极为恼怒吕布的所做所为。 一干将领站在厅堂上, 董虎不开口,气氛也越来越压抑的让人心慌…… “哼!” 董虎冷哼,面色阴沉的让刘辩有些害怕, 唯恐大兄对自己不满似的。 “高顺。” 董虎将信件甩在高顺怀里,一脸的阴沉。 “雒阳营五千兵马,都尉李蒙战死,大小将官战死百人,残存兵卒仅剩下千余人,你来告诉咱,咱该怎么做?” 高顺好像不怕他的恼怒,冷脸从地上拾起信件,刚看了几眼,脸色瞬间大变……见他许久不开口,瞬间引爆了董虎的怒火,脑中满是高顺最后陪着吕布身死的情景…… “高顺……” 董虎站在高顺身前,用着手指点着他胸口。 “老子可以承受战败的结果,无论是怎样的惨败,老子都能够接受,但绝对不接受这种耻辱惨败——” …… “你什么都不要做了,给老子滚回长安!老子耻与刻意坑害兵将的人为伍……” “高顺没有坑害过军中将士!” 就在董虎转身时, 高顺像是遭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手按刀大踏步上前,左右亲随大怒, “当啷”拔刀声不绝于耳,刘辩大骇,正待开口求情,唐昭慌忙将他拉住…… “吕布是吕布,高顺是高顺!将军要杀便杀,休想羞辱老子——” “呼呼……呼呼……” 两人如同愤怒的公牛彼此怒视,就在这时…… “哼!” 董虎转身走向主座,紧张气氛骤然一松,所有人都长吸了口气。 “佑。” 长使董佑大步上前。 “末将在!” 董虎冷脸说道:“传令庞德、张辽,立即前往虎牢关、雒阳,立即抓捕相关之人,所有事涉虎牢关数千兵卒身死之人全部抓起来,全都押送长安,任何人胆敢违抗将军府军令,一律就地正法!” “传令并州、凉州、河东郡、汉中郡、雒阳各将军府,任何事涉虎牢关之人皆不许踏入境内一步!” “老子不管关中的事情,他们想怎么整怎么整,但他们谁敢在老子的地盘犯规矩,直接给咱宰了!” 董佑重重抱拳。 “诺!” 董虎鼻孔一阵粗气直冒,他不明白董瑁这是怎么了,先是让吕布领五千兵马跑去颍川郡,又让吕布跑去了虎牢关,心下有些生气,内心里却不相信董瑁会刻意使坏。 “哼!” 董虎收拢了些怒火,看着所有人说道:“咱们与各路诸侯连连开战,一场接着一场厮杀,将士们本应该在这个时候进行大休整,但是,咱们暂时还不能休息。” “连连大战,伤亡过万,为了什么?为了咱们能够在雒阳之地站稳脚,而这一切都建立在粮食充足上面,此时正是粮食收获季节,正是豆子耕种时节!” 董虎说道:“雒阳二十一县百万人丁,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大谷关以南两县,八关之内九县,百万人丁平均二十一县,每县五万人。” “因迁都之事,因咱们与各路诸侯大战之事,虎牢关以东原有百姓大差不差都已迁入八关之内,而现在虎牢关以东有多少人?包括俘虏在内一共有十七万,若算上正在追杀朱儁所部俘虏,算上一些藏起来的百姓,差不多有二十万人。” “此二十万人基本上都是青壮男丁,若是娶了女人生了娃,也就有了五十万人,此人丁数与十一城五十五万人丁数相当,再扣除掉连连大战人踩马踏毁坏的麦田,咱们现有兵卒差不多能将十一县的麦子收割干净。” “所以……佑,待兄弟们杀敌回返后,每个县摊分两万卒,十一城由各营主、营将商议镇守后,名单送上来。” 董佑刚要收了铅笔站起…… “不用起身,知道就行了。” “诺!” 董虎点头后,说道:“雒阳原有的宦官们的佃户、隶属武库工匠营、大肚子女人及其家属,以及咱们在陈留郡抓捕的百姓和藏起来的百姓,大概有四十万,这个数量与原有的雒阳八关九县、大谷关两县的五十万人丁相当,收割麦子难度应该不大。” “除了河南尹二十一县外,弘农郡九城二十万人丁……弘农肯定是有不少人迁入了关中之地的,但弘农郡多山岭,百姓易于奔逃藏起来,虽然咱们还没有统计人丁,想来是有十万人藏起来的,百姓还没傻到不知道躲藏的地步……” “呵呵……” 听了这话语后,众人也不由笑了,这是明显的事情,没有哪个傻蛋愿意抛家弃业的,一旦雒阳发生了迁都动荡,弘农郡的百姓肯定往山里躲藏。 众人轻笑,直至厅堂再次安静下来,董虎方才再次开口。 “总体上来说,咱们连骗带抓的,差不多能将田里的麦子收割干净,但要防止他人趁机霸占无主田地。” “咱不信别人!” “佑,麦子收割了后,由你们长使府、北镇抚司共同给咱捋一遍,雒阳身居前线,是战区,所有无主田地都是将军府名下田地,哪个敢霸占咱们的田地,给咱使劲整!” “诺!” 董佑忙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特意在上面画了个五角星标注…… “粮食事关将士们的肚子问题,所有人都要特别重视!咱们大战连连,伤亡过万兄弟就是为了此事,哪个敢与咱打马虎眼,咱就剥了他所有职司!” 说到此处,董虎有些犹豫,但还是看向董佑。 “佑,军议后,八百里加急送信大公子,不管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务必在十日内前来荥阳,就说咱要与各路诸侯谈一谈南阳郡、颍川郡、陈留郡、河内郡的归属。” 刘辩、唐昭、高顺、张义、孙牛全都一惊,董虎却转头看来…… “黑牛,你把该交代的事情交给左右长使和各营将,等大公子前来后,你与咱一同前往陈留,老张和辩弟也一同。” 孙牛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 “诺!” 董虎站起,一众人全都起身。 “事情就这些,眼瞅着就要割麦子了,镰刀、马车、布袋、粮仓、农具都要准备妥当,各县收割麦子的人手都要敲定清楚,要立即尽快奔赴各地抢收麦子。” “有的地方麦子多些,有些少一些,先行收割完的要主动协助他人,都是尿一个壶里的,哪个敢与咱分个彼此,就别怪咱翻脸!” “诺!” “行了,该干嘛干嘛。” 董虎结束了军议,连续作战,别说他人了,就是他自己都感觉疲惫不堪,急需休整几日,可事情太多了,仅一个收割麦子的问题就够他头疼了,除此外还要核查人口、丈量田地、修复毁坏的各县屋舍……这些还都是民事上的事情,军事上呢?先不提军屯田、编练兵卒、战区的划分、将领的安排……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仅仅只是与各路诸侯掰腕子,用政治手段确定南阳郡、颍川郡、陈留郡、河内郡的归属权问题,就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甚至还可能引发第二次中原战争。 在他原有的计划中,河内郡、南阳郡是必须拿到的,他必须为雒阳营造一个核心安全环境,计划中是没有颍川郡、陈留郡的,只是他没有想到颍川郡会如此轻易的低头臣服了,之后吕布又领五千兵马跑了过去,且不管吕布的心思是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董卓一系想要得到颍川郡。 董虎没想到颍川郡会如此轻易低头,低头了后,他就犹豫着舍不舍弃颍川郡的问题,犹豫的关键点是颍川郡的书院较多,文人士子较多,若颍川郡的士子愿意臣服,可以极大的普及文化教育,有助于日后科举制度的实施,推动寒门士子走上政治舞台。 想要颍川郡,是因为颍川郡有着众多书院,是文人士子的圣地。不想要也是因为这点,因为颍川郡的文人士子实际上是无数世家豪门子弟,若这些家伙们成了董虎的顶梁柱、中坚力量,那与当下的世道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还是世家豪门政治? 但当吕布带着兵马跑到颍川郡后,吕布就帮他做了决定,董卓一系的混蛋们想要颍川郡,给他们就是了,爱怎么祸祸怎么祸祸,他们想与谁干架与谁干架,只要不对他呲牙,他才不管他们呢! 至于陈留郡……与颍川郡差不多,他没想要陈留郡,只要守着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即可,但他整日趴在人家门口虎视眈眈,袁绍、曹操一帮家伙肯定整日神经紧张,可若在十一县前面有个缓冲带呢?那帮家伙是不是就不神经兮兮了? 若是抓住了清河郡王刘胜,他会推动刘胜做陈留郡太守,关键是没能抓住了老刘,而是抓住了他的大将张义。 董虎正准备牧马南山,却不知随着他的强势,长安、雒阳又会发生怎样的动荡…… 正文 第563章 总管府门前对峙 “你们想造反吗——” 侯成大怒,马封一想到两日来的憋屈,登时勃然大怒。 “造反……” “给老子杀——” 千骑重甲骑纷纷举起重骑枪,眼看着就要在狭窄街道发起冲锋,总管府门前数千兵卒一阵骚动…… “住手——” 一声厉喝,马封根本不理会急匆匆走出的王方,正待强行冲阵时, 总管府再次冲出一人。 “住手!你们想造反吗——” 董璜一脸愤怒冲出,十数人出现在门前,不仅有拄着拐杖的董瑁、手持方天画戟的吕布,还有冷脸按刀的董旻、徐荣、胡轸、樊稠、董承、胡封、王方…… 这么多凉州军重将出现,马封顿时有些犹豫了,就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无数雷鸣马蹄, 众人慌忙去看, 街道尽头出现两员大将和无数“长裤腿”铁骑,正是得了军令日夜前来的张辽、庞德,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下一惊。 徐荣按刀走到董旻面前,说道:“李蒙战死,五千雒阳营仅残存千余,此事若不给军中兄弟一个交代,恐怕不妥!” 徐荣一脸冷漠开口,脸却看向依然硝烟未烬的无数铁骑,听他这么说,董旻嘴里满是苦涩,他当然知道李蒙的死意味着什么,一个处理不好,整个美阳汉兵一系都会暴怒大乱。心下恼怒吕布竟丢失了这么多精锐,又对董虎的强势不喜,可看着眼前情景…… “来人!” “把吕布绑了!” 马封只是一个营将,董旻还能自信强压下去,可当董虎派了两个副将和万骑前来, 就算想压又岂能压得住? 吕布等人更是面色大变,董璜却急了…… “叔父,虎娃他……” “闭嘴!” 就在董旻恼怒训斥侄子时,街道另一头出现一群人,正是数百女骑护卫着的大丫、老将姚山、杨义、董三、董四等人。看到这一幕,董旻的神经不由一紧,人群中的樊稠更是不满嘟囔。 “咱就说了,李蒙惨死,数千兄弟殒命,就算虎娃不恼怒,咱们自己也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也要把人先绑了再说……” “你少说一句。” 胡轸拉了樊稠一下,也引起了樊稠的皱眉不满。 “胡轸你这什么意思?五千骑营也是雒阳营一员,李蒙死了,数千兄弟死的不明不白,难道不理不会?不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胡轸皱眉道:“谁说不理不会了?咱们不是正商议吗?” 樊稠也不去看冷脸的吕布,冷哼道:“你的意思是保下吕布,用胡侯、胡典的脑袋了事?” “你……” “闭嘴!” 不等胡轸与樊稠恼怒,董旻冷哼开口。 “都这个时候还在闹?” 胡轸心下气愤, 更恼火侄子胡侯、胡典跟着吕布瞎折腾, 向着董旻抱了一拳。 “李蒙身死, 数千兄弟殒命……末将以为,发生了如此大事,无论他人有无过失,都应该把人绑了交给相国发落!” 初入雒阳时,胡轸、樊稠两人统领五千骑营,之后牛辅、樊稠、张济等人返回长安,接手了长安营,樊稠、张济也因此成为长安营的实际统领。 雒阳营也好,五千骑营、长安营也罢,他们都是美阳汉兵一系,只不过在皇甫嵩还在美阳时候,董卓将五千骑营率先带离了美阳大营,而之后董虎又将美阳汉兵拆分成了长安营、雒阳营,三者看似不同,实际上却是一体的。 《三国》时,吕布坑了胡轸,致使胡轸在阳人大败,连大将华雄都死在了战场上,吕布自此再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直至董卓身死,而且在董卓死后,凉州一系将领也全部杀光了军中并州兵卒。 董虎的出现可以改变一些人的人生轨迹,但却没有办法改变一个成年人的品性,他不知道吕布因何要在胡轸军中一再释放假消息,不知道他因何刻意动乱军中士气,胡轸战败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胡轸是主将,是董卓信任的大将,胡轸战败、华雄身死,凉州军一系能不找他吕布的麻烦?董卓就算再如何宠信他,那也不可能自毁根基而无视凉州将领的不满。 董卓没这么傻,任何一个诸侯都没这么傻,至于为何一开始不重用吕布……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两年内重用一个降将,而且还是毫不犹豫砍了义父的降将。 《三国》中,董卓成为相国后,先是徐荣与鲍信、曹操、卫兹打了一场荥阳之战,之后徐荣又在梁东之战全歼孙坚、李旻联军,再之后是董卓在孟津之战大败王匡,再再之后便是胡轸、吕布在阳人之战大败,华雄战死,再再再之后,董卓全面退入关中,而这个时候酸枣联盟解散,朱儁却领兵跑到残垣断壁的雒阳,见到雒阳空无百姓,不得不退入虎牢关以东的中牟县驻扎,牛辅、李傕等人在中牟县又大败朱儁兵马。 董卓没死之前,凉州一系一共打了五场,荥阳之战、梁东之战、孟津之战、阳人之战、中牟之战,除了因吕布一再释放假军情、刻意散播谣言动摇军心的阳人之战外,余者皆大胜。 意外的扑棱蛾子出现后,改变了一些人的轨迹,除了徐荣打了一场荥阳之战,梁东、阳人、中牟三场战场至少是没法子打了,孙坚、朱儁所部基本上被两万羌骑围歼了个干净,想跑都没法子跑。 当然了,他人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董虎在干掉孙坚所部时,心下还想着自己知道的事情,心想着吕布就算再想祸祸凉州军也没了机会,可他又哪里能想到,吕布没有弄死了华雄,却把李蒙给害死了。 李蒙身死,数千雒阳营精锐殒命,无论如何都会被凉州一系将领恼怒不喜,可他却是董卓的义子。 现在怎么办? 本来是由朝廷或是相国府治罪的,美阳汉兵一系将领还未恼怒治罪呢,一个外人,董虎竟然要恼怒绑了吕布…… “唉……” 董旻心下哀叹,知道此事若处理不好,不仅会让数万美阳汉兵离心离德,更会让董卓、董虎一系发生直接冲突。 见到两日未出现的大丫,看着一干“白马义从”老将出现,董旻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他还不能在众人面前弱了气势,只能冷着脸站在台阶上。 随着大丫带着一群老将来到近前,兵卒全都散开,空出老大的一片空地,张辽、徐晃也带着数员大将和无数举矛、拔刀羌骑来到近前…… 张辽、庞德跳下战马,向着大丫低身抱拳。 “张辽(庞德)见过夫人!” 大丫看着两人衣甲上还沾染着黑褐色血迹,心下叹息,面上却无异样。 “两位将军征战劳苦,无需多礼。” 说着又看向老将董四。 “此处都是凉州自己人,敌未除而祸起萧墙终是不智,四叔你来节制右骑营、幼军营、重骑营,莫要发生了太大乱子。” 董四冷脸看了眼董旻,心下极为恼火董旻的所作所为,但还是低身抱拳。 “诺!” 大丫没有在意董四的恼怒,走上台阶向董旻抱了一拳。 “眼见着就要收割麦子了,大丫的事情多了些,没能第一时间来见三叔,还望三叔莫怪大丫的无礼。” 随意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语,大丫也不怎么在意男女大防什么的,与董虎时候一样,走到董瑁身边搀扶着他往门内走去…… “大丫听说了李蒙和数千将士罹难的事情,战败算不得什么,夫君也常常开口‘将士阵上亡’话语,所以……大丫并不认为战败是什么大事,由三叔和大公子处置此事就够了。” 董瑁微笑点头,心下却知道大丫在等,在等董虎的态度。 马封只是董重手下营将,虽然可以隐晦表达董虎的不满,但马封只是重骑营将,可张辽、庞德的到来就不一样了。 就在董瑁准备开口时,董璜恼怒上前。 “大丫!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可面前无数兵卒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虎娃真的要反叛叔父……” “闭嘴!” 董旻、董瑁和一干将领面色大变,他们很清楚董虎的禁忌。 “你再敢胡言乱语,三叔现在就打杀了你!” 董旻指着董璜大骂,又像是担心真的激怒了大丫,但大丫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像是没有听到董璜的指责,旁若无人搀着董瑁走在阁廊下。 “熹平六年时,朝廷恼怒鲜卑人每每侵入境内,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护乌丸校尉夏育各领万卒出塞,此战我朝大败,先帝大怒,田晏、臧旻、夏育三将下狱论罪。” “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北中郎将卢植作战不利,罢其职……同年冬,凉州羌人作乱,次年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兵抵挡,作战不利罢其职、降其爵、减其食邑……张温六路大军五路惨败,兵卒死伤大半,先帝罢职下狱,朱儁继任车骑将军……依然罢职论罪。” 大丫搀扶着董瑁,一群披甲大将尾随在后,听着这些话语时,别人如何作想且不可知,董瑁心下却苦笑连连。 若是按照汉兵规矩,无论是何原因战败的,都要先把人绑去雒阳狱,之后才是朝廷按照战场的经过而讨论是非,这种规矩不会因为统兵将领多么位高权重,也不会因为之前的功勋就可以免了的,别说吕布一个骤然爬起来的中郎将了,即便是当年的战神段颎,即便是卢植、皇甫嵩、董卓也一样。 大丫的话语再清楚不过了,按照汉兵的规矩,李蒙已经战死,死了的将领有功无过,至于吕布等人……先抓起来再说,功过什么的是廷议的结果,是董相国之后的决定。 正文 第564章 美阳一系将领们的危机 大丫的态度很明确,虎牢关战败,都尉李蒙战死,五千雒阳营兵马仅剩下千余,若仅仅只是战败也就罢了,可虎牢关的战略重要性太大,一旦丢失, 不仅会让空虚的雒阳直接暴露在朱儁五万兵马之下,同时也威胁到了正在前线厮杀的数万将士的生死。 吕布违抗了雒阳留守将军的军令而出城与敌交战,是一万对战五万,在雒阳营身陷重围时也没有出兵相救,若不是两万羌骑此时杀到,陷入重围的雒阳营五千兵卒全部战死且不论,虎牢关还能不能守得住?虎牢关若丢了,怎么办? 如此惨败,让雒阳和数万大军陷入困境的冒进,不应该立即把与之相关的人绑起来? 大丫搬出了朝廷的惯例,别说董瑁了,即便是董旻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按理说,吕中郎前往虎牢关只是为将士们押运粮食辎重,李蒙战败也与他无关,可军中将士皆言吕将军一再强压逼迫,李蒙这才无奈出城。听将士们说……吕中郎还是拿着二叔、三叔、大公子、徐将军……甚至连胡轸、樊稠、二公子都参与了逼迫行为……” “胡说!” 董璜大急,他再如何愚蠢也知道此事绝对不能牵扯到董家,尤其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不仅他急了,董旻、徐荣、胡轸、樊稠等人全急了,这要是让雒阳营、长安营、五千骑营得知了去, 他们还如何统领兵马? 董旻慌忙道:“大丫,此事可不能胡言乱语,瑁……瑁儿只是让吕布为虎牢关运送粮草, 只是相助李蒙坚守虎牢关, 没让他与李蒙出城。” 樊稠也不管他人如何,急眼道:“咱带着的兵马可全都在雒阳, 正准备收割麦子呢,怎么可能坑害李蒙?大丫,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大丫转头看向董旻,又看了眼阴沉着脸的徐荣和急眼的樊稠、胡轸,她知道,因李蒙的战死,因吕布的事情,至少徐荣已经隐隐控制不住了雒阳营。 “呵呵……” “大丫也是道听途说,只是……虎牢关将士们都这么说,也说明了军中的不满,即便做些样子,也当给将士们一个交代,三叔您说呢?” 董旻张了张嘴,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吕布这边带着百十骑跑了回来,马封那边就带着千余重甲骑前来抓人,不仅要抓了吕布等人, 更是要将所有收割麦子的兵卒全部赶走,如此一来, 董家又如何还有威严? 许久不开口的董瑁叹气一声。 “此事……是大兄考虑不周。大丫,可否与大兄一个颜面?” 董瑁开口“大兄”后,众人脚步一顿,大丫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伸手将鬓角发丝别到耳后。 “大公子多虑了。夫君让文远、令明前来雒阳,而不是重、罴、放三位弟弟,就说明了夫君没想把事情闹大。” 说着,大丫从衣袖里拿出一封董虎的亲笔信,众人看到信件时,神经不由一紧。 “夫君相信大公子,相信大公子同意吕布前往虎牢关,只是为了加强虎牢关的防御,或是想要增援夫君,只是……雒阳营残存的将士皆言他人故意让李蒙送死,刻意让虎牢关兵力空虚,便于贼人破开事关雒阳和数万将士们的退路……” “砰!” 人群中的吕布大怒,猛然将大戟重重顿在地上。 “你这是诬陷!” 众人大惊,正待大丫阴沉着脸…… “来人——” 董旻大怒,指着吕布、陈宫等人。 “立即把他们拿下!” 吕布胸中怒气骤然拔高三尺,正待大怒不顾一切,陈宫忙一把将他拉住,极为郑重看向冷脸的大丫。 “夫人好手段,不仅开口诬陷忠勇大将,更是要一举夺了相国手中兵马。陈宫佩服!” 大丫知道陈宫是吕布新近收入的谋士幕僚,但她只是不屑笑了笑。 “呵呵……” “是不是诬陷,不是本夫人可以决定的,二叔说是,不是也是!二叔说不是,是也不是!” 吕布虽然身量高大颇具压迫力,尤其是冷脸暴怒时,可在大丫眼里也就是那回事,自己男人,军中悍勇大将多了去,又岂会畏惧吕布的怒火?更不会在意陈宫的挑拨离间,可其他人却面色大变,陈宫的话语也是他们最为担心的事情。 气氛诡异,董瑁却像是无知无觉,只是翻看着信件…… “二叔,你带着二弟,带着徐荣、胡轸、奉先返回长安吧,连同他们带来的人一同回长安。是非功过……还是由父亲断定好了。” 董瑁面上没有太大异样,将看罢的信件送到面色大变的董旻手中,也不与他人多说什么,继续与大丫一同走在阁廊下,而其他人全盯着阴晴不定的董旻,盯着他手中的信件上…… “三叔,那……虎娃说……说了什么……” 见他人不敢开口,董璜刚一开口,迎来的却是董旻愤怒目光。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五千骑营、西园八营、长安营、十二城门兵卒必须离开雒阳!” 见董旻真的怒了,董璜不敢开口,徐荣呼吸急促,恨恨怒视吕布数息,什么也不多说,向董旻抱了一拳后大踏步离去,可胡轸是真的急眼了。 “将军,末将真的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你闭嘴!把那胡侯、胡典带走!” 董旻怒斥,胡轸连连张嘴,又一脸苦涩…… “诺!” 牛辅、徐荣、李傕、郭汜、樊稠、胡轸、董越、张济……一干人最少也是三十余岁将领,身边多多少少都有些兄弟子侄,在美阳汉兵一系兵马中担任中级将领尤为正常,董虎也是如此,几百个兄弟姐妹都担任着这样或那样的“军政民律”官吏。 董旻开口“胡侯、胡典”后,胡轸就算想要辩解也没了法子,与徐荣一样,在转身看向冷脸吕布时,呼吸一阵急促。 “哼!” 胡轸恼怒离去,陈宫拉了下吕布衣襟,吕布这才上前。 “侄儿领命!” 董旻心下一阵恼火,信件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了很清楚,即便不说,他也知道李蒙身死会对董家造成多大的影响。 “哼!” “你急于求功也好,背后出现两万贼人,无法救援李蒙也罢,咱不想再听这些,从今往后,你就留在长安好了!” 吕布胸口猛然一鼓,下一刻又重重抱拳。 “诺!” 看着吕布退到一旁,董旻又冷脸看向董璜。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叔父,虎娃他……” “闭嘴!” “啪!” 一耳光重重打在董璜脸上,董旻气的手指乱抖,他可以对董璜、吕布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现在的情形。 “滚!” “立即——” 董旻大手指向远处院门方向,董璜呆愣片刻,终于意识到三叔是真的怒了,想也未想便“扑通”跪在地上。 “三叔,是……是璜儿错了……” 董旻一把提起董璜衣领,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暴怒,脸上却阴沉的可怕。 “你给咱记着了,任谁面前都不能承认自己害了李蒙!但你也与咱记着了,若再有第二次,咱亲手剁下你头颅!” “滚!” 董旻重重将董璜推翻在地,又冷脸看了眼吕布,这才冷哼大步离去,相比他们,他更加在乎大丫背后的董虎。 看着一幕幕,樊稠心下不断叫着“幸亏”什么的,他不知道董璜是何时与吕布亲近的,当吕布领着十二城门兵马跑去了虎牢关后,他就不愿意与这件事情有任何牵连。 若说十年前,樊稠、胡轸还能无视董虎的威胁,可现在,他们已经没了威胁的资格,尤其是得知董虎又俘虏了多少兵马之后。 董旻、樊稠、胡轸内心里是希望吕布抢了董虎的功劳的,对董璜将五千兵马交到吕布手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绝对不愿意数万美阳汉兵与他们离心离德。 长安营、雒阳营、五千骑营都是美阳一系汉兵,是董卓手中嫡系兵马,今日他们能故意坑死李蒙和数千精锐,明日同样也可以坑死其他人,下面的数百中低级将领、数万兵卒又不是傻蛋。 数万美阳汉兵听命于董卓,甚至不顾朝廷的旨意、军令,那是因为董卓善待他们,可若有一日变了,董卓故意让他们送死,一旦兵卒离心离德,十岁的刘协要杀他们也只需要一句话语而已。 董旻、樊稠、胡轸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董瑁、徐荣更加没想到,尤其是徐荣,若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他绝对不会让吕布踏入虎牢关一步的,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下面的雒阳营兵卒全都冷着脸,即便将各级将领叫来军议,一个个也全都冷脸不言。 一干将领走出院门,看到无数羌骑尚未散去,好像担忧大丫的安危似的,看到这一幕,胡轸、樊稠、徐荣等人全一嘴的苦涩。 “唉……” 胡轸苦笑叹息。 “早知如此,马封那混蛋跑来时,就该让他将吕布绑了!” “娘的……本来没咱啥事儿,就因两个混账跟着吕布,三千兄弟不仅一粒粮食没能捞到,咱还花费了万石粮食、千万钱……回去咋与兄弟们交代啊……” 听着他的哀叹,樊稠看向冷脸徐荣,白了一眼。 “你亏?” “你再亏能有徐荣亏?” “李蒙死了,五千精锐卒没了,原本他是可以做河内太守或那个雒阳兵部长使的……现在全没了。” 正文 第565章 董虎要割裂天下 雒阳发生了大地震,董璜、胡轸、徐荣、吕布等人无奈离开雒阳,为了安抚兵卒,他们不知散出了多少钱粮,但这些都与董瑁没有太大关系。 在看了信件后,董瑁没有太多拖延,第二日便带着一千重甲骑前往荥阳, 随同的还有何氏、刘妍母女和老将杨义,而张辽、庞德则留在了雒阳,一方面让张辽与刘月夫妻团圆,一者为大丫镇场子,弥补徐荣、胡轸、董璜等人离开造成的雒阳空虚。 在他们离开后,大丫也终于收到了董骨回返的消息。 董骨给袁术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在他跑到南阳郡四处劫掠时, 上将军纪灵杀出宛城, 一路追杀四处乱窜的五千羌骑,一追一逃乱窜了数日,眼看着就要把五千羌骑赶去了汝南郡时,多日避战的董骨突然袭击了一万南阳军,纪灵大败。 纪灵大败,得知孙坚、李旻、袁绍、曹操、朱儁、袁遗、刘繇先后惨败消息后,袁术愈发不敢出城一战,只能眼看着董骨押解着万人俘虏和过千辆大车撤入梁县…… 二三十万兵马,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内风吹云散,中原一时间风声鹤唳,冀州韩馥、河内王匡大惊失色,河北在极短时间内强行扩兵十五万,甭管是不是老弱病残,先把人抓住充入军营,先整出庞大数量吓唬人再说。 朱儁所领五万大军战败,除了少数人被张郃、高览用船救走外, 陷入绝境的兵卒也都成了俘虏,如此惨败还不至于让袁绍、张邈、刘岱等人再次抓丁扩兵,可当董罴、董放、胡三、孙牛四员大将分别统领两万兵马前往原武、阳武、中牟、开封四县后, 当八万大军威逼兖州边境,袁绍、刘岱、桥瑁、鲍信等人也不待在陈留城了,又都带着人跑到临近黄河的酸枣县内,而且不顾一切的抓壮丁为卒,很短时间内又整出了十万大军来。 冀、兖人丁众多,战争潜力深厚,很短时间内,关东诸侯又征募了二十五万兵马,至于能不能打……反正董虎是不屑的。 之前是“招募”敢战兵卒,而现在是抓壮丁“强征”的二十五万兵马,且不提几十万兵卒招募、征募的时间太短,没有进行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事情,仅两者在“作战欲望”上就存在着巨大差距,他又怎么可能畏惧一群民壮? 爱咋整咋整,董虎才不理会袁绍、曹操等人紧不紧张呢,割麦子时间到了,他这个大帅也要挥舞镰刀抢割麦子, 荥阳城外被人马踩踏的较为严重, 本来一亩田能收三石粮,一旦被人踩踏后,估计连一石粮都难收到,而且收割倒伏的麦子还特累人,可这也没有法子,再如何减产也不能浪费,也要撅腚抢收,当董瑁日夜赶来荥阳时,正见他带着刘辩、唐昭收割麦子,至于高顺……高顺被他打发去了大谷关以东的梁东县。 董瑁很远距离时就看到了董虎,身量高大的他特别显眼,看到这一幕时,嘴里也不由发出一声感慨、叹息…… “若是让父亲看到你又不务正业,肯定又要生气了。” “没法子,兄弟们都是惯于拿刀的混账,若咱不带头抢割麦子,他们就会偷懒,耍滑头。” 随意笑了下,董虎这才提起心下的疑惑。 “按理说,兄长让吕布前往颍川郡时,咱恼怒将他赶回雒阳,兄长怎么又让他跑去了虎牢关?” “兄长可别说瞎话骗咱!吕布跑去颍川郡时,咱会认为兄长是为了前线战事,毕竟咱还没与袁绍、曹操十五万兵马交战呢,手中也仅有四万可战精锐,让吕布替咱守后路也算正常。” “只是那吕布太过混账,颍川郡已经低头臣服,咱已经让人处罚过了,那就不能再做第二次处罚,所以咱对那吕布极为不满,将之赶走。” “兄长是了解咱脾性的,不可能再让吕布第二次跑到虎牢关,若要前往虎牢关,也一定是兄长自己,或是徐荣。” 两兄弟说话,老将杨义便将所有人都赶的远远…… “唉……” 董瑁苦笑一声。 “父亲收到你的信件后,三叔、二弟他们都来了雒阳。” 董虎一愣,他一直在前线,朱儁五万大军断绝了虎牢关、开封之间的联系,即便大丫想给他送信件也难,但也不是不能通过轘辕关传递消息,但他至今也没有收到董旻、董璜等人进入雒阳信件,稍微思索了下,他就知道大丫因何如此,也算是明白了吕布因何能跑到虎牢关,心下又气又无奈。 “算了,做都做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董虎摇头轻叹,董瑁无所谓笑了笑。 “你所说的事情太大,是不是缓一缓,省的朝廷和父亲不满你的擅自决定,对你日后也不好。” “这话说的……兄长你不就是朝廷吗?用得着这么麻烦?” “呵呵……你小子也太看得起咱了,不过……咱是认真的!你所说的……几乎与割裂天下没有区别,若不让朝廷主持此事,对你日后不好!” 董瑁极为认真,董虎一阵挠头…… “虎娃懂兄长的意思,可现实情形就是……无论朝廷承认与否,那些人都已经成了一地诸侯,想要让他们就此放下一切是不可能的,与其打肿脸充胖子,那还不如承认现在的割裂状态,分清楚敌我呢……” “兄长别这么看着咱……咱心下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想乱,想割裂天下,那咱就让他们乱,一旦朝廷承认了现实的割裂状态,朝廷将自己定位成了东周朝廷,天下一旦陷入春秋战国之时,各路诸侯就会彼此混战不休,他们就会将刀子砍向彼此,而不是砍向咱们,咱们只需要将自己当成一方诸侯,趁机获得喘息时间,老老实实夯实根基,来日再战亦无不可。” 董虎笑道:“咱就是这么想的,人心思乱,不让他们乱一乱是不可能的,即便弄死了袁绍、曹操等人,天下依然是混乱的,咱们都不可能掌控天下。” “派朝廷官吏做刺史、太守,他们转身就举兵反叛,就要一刀砍死叔父。” “派咱们自己人到各州郡做大吏,派谁去?他们就真的可靠?离开了叔父后的牛辅、徐荣、胡轸、吕布等人,谁敢说他们就不会成为袁绍第二?” “我朝十三刺史部、一百零三郡国,若独身跑去做太守,估计人没跑到地方就被宰了,为了能够实际掌控各郡,至少也需要三千兵马,如此就需要三十万兵马,咱们有这么多听话兵卒吗?” 董虎的蒲扇与大锅盖似的,一人扇动,两人都很凉快,听了他的话语,董瑁心下轻叹,知道他是对的,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朝廷上的大臣们绝对不会同意“割裂天下”的…… “咱还是觉得你应该缓一缓,至少你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会对你不利的。” 董瑁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董虎突然笑了。 “呵呵……” “既然兄长坚持,那就按照兄长说的去做,但咱可是说好了,解渎亭侯必须是南阳郡太守,张义必须是陈留郡太守,河内郡总管也必须是黑牛!咱也必须是雒阳留守将军!” 董瑁有些愕然,他有些意外董虎会如此轻易后退,下一刻又不由笑了。 “你小子不会又憋着坏水吧?” “呵呵……” 董虎咧嘴轻笑,也不去看黑着脸的杨义,将水壶塞到董瑁手里。 “让朝廷与那群家伙谈也好,让叔父去谈也罢,咱都不会认为朝廷或叔父能够得到实际好处,若说一定有些好处,那也是朝中威望大臣在谈判过程中夹带私利,趁机在‘冀青兖豫徐荆扬’得了些太守、国相。” “除了咱让出来的颍川郡外,袁绍等人是不可能让叔父得到任何好处的,兴许双方你来我往谈个一年半载,他们又趁机整出三十、五十……百万大军也不一定。” 说到此处,董虎神色郑重起来。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的本质是利益,是通过利益交换达到自己的目的。” “叔父在去岁八月二十八日进入雒阳城,仅三日便废了辩弟天子位,十月成为上公相国,尚无数月时间,韩馥、刘岱、孔伷、袁绍、袁术、鲍信、桥瑁、袁遗、张邈、张超、曹操、孙坚等人便聚起二三十万兵马。” “时间太过仓促,二三十万兵马的装备、训练都多有不足,这个时候击败他们是最佳时期,可若给了他们一年半载训练兵卒,二三十万兵马就会有质的飞跃,平乱的钱粮花费、兵卒的战损就会成倍的增长。” 董虎郑重道:“此时各路诸侯战败,他们又再次聚起二三十万兵马,看着与之前兵力相当,实则差了太多,这个时候就要一鼓作气,逼迫他们放弃河内郡、陈留郡、南阳郡的控制权,可若由朝廷来谈判……你来我往谈上个一年半载,此三郡想要轻易拿下……几乎是痴人说梦。” “毕竟,一年半载足以让二三十万兵马脱胎换骨。” 听到董虎的担忧,杨义断然开口打乱两兄弟话语。 “少主,虎娃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给那帮家伙们喘息机会!朝廷要谈,那也要先得到南阳、陈留、河内三郡!三郡到手后,朝廷愿意怎么谈都行,只有如此才能让雒阳彻底安稳下来!” 正文 第566章 隔河谈判 态度明确,董虎就是要拿下雒阳的三个缓冲带,即便杨义不开口,董瑁也知道此事无可改变,知道此时正是最佳获得三郡时机,拖延的时间越久,越难以通过威逼手段取得。 两兄弟一番交谈后, 也不做任何犹豫,仅领着三千重甲骑越过原武县,随行的还有刘辩一大家子和大将董重、孙牛、张义、亲军护卫典韦、武安国。 原武县、酸枣县相距仅有四十里,两县隔着条浪荡渠,当董虎、董瑁领着三千重甲骑出现在河岸时,袁绍、曹操立即紧张起来, 带着数万大军跑到浪荡渠东岸, 双方隔河对峙…… 将董瑁搀扶下了马骡,董虎隔着河就看到了袁绍身后的刘胜,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刘还真他娘地忠义,竟还跟在袁绍屁股后面。” 张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一阵苦笑,他也没想到刘胜会在当日跟着乱军逃了。 董瑁笑道:“你我又不是不知道老刘的性子,没人给他撑腰,他哪里敢与四世三公的袁家对抗?” 董虎苦笑摇头:“老刘是烂泥扶不上墙,明明手里有不少筹码,偏偏却打了一副臭牌……罢了,随他去好了。” 说着,董虎按刀上前,指着袁绍、曹操大吼。 “袁本初、曹孟德!你们可是服气——” “若是不服,你我摆下道道,再打一场——” 听了这话,袁绍大怒,踢马上前,指着董虎便是大骂。 “奸诈小儿休得猖狂,天下忠勇义士无数, 岂会畏惧尔等篡逆小人——” “哈哈……” 董虎叉腰大笑,指着对岸袁绍仰天大笑。 “袁本初啊袁本初……你也不看看咱身后站着的是谁——” “篡逆?你们才是贼喊捉贼的谋反篡逆者吧——” “哈哈……” 众将轰然大笑,可是把对岸的袁绍气了个肚子鼓鼓。 “住口——” “任你狡诈诡辩,也难以遮挡天下悠悠众口——” 袁绍暴怒,董虎的神色却郑重了些。 “袁绍!你说的没错,三人成虎,老子就算有一百张嘴也比不过你们的嘴大!” “但是!” “老子手里有刀子!” “老子说不过你们,但老子能把你们的脑袋砍下,让你们永远张不了口——” 不等袁绍大怒,刘岱上前便是大骂。 “猖狂小儿住口,天下义士若过江之鲫,岂是你能杀尽的——” “有本事,先过了河再说——” 董虎、董瑁,即便是后面站着的何氏、刘妍母女也颇为无语看向数十步外的刘岱,更别提其他人了。 “哈哈……” “区区数十步的小河,又岂能挡得住老子——” 董虎指向刘岱、袁绍、曹操等人。 “咱是不能杀尽天下大嘴之人,但老子要杀你们,若屠鸡宰狗——” “你们若想死, 咱立即就让十万将士杀入冀州, 咱就让黑山军张燕做冀州牧, 咱让黑山军大小头领做冀州各郡国太守、刺史, 咱让青兖豫徐黄巾军头领做太守,咱看谁倒霉——” “哼!” “与咱捣蛋——” “咱年年趁着你们收割麦子时抢你们的粮食,反正我西凉大马跑得快,反正收麦子时不缺粮食,咱就年年抢你们的粮食,咱饿死你们这些反贼——” “百姓没了粮食,老子就看无数饥民会不会屠光所有富户,老子就看支持你们造反的大族死不死——” 董虎怒吼,袁绍、曹操、刘岱、桥瑁、鲍信、张邈全都面色狂变。 “乱国贼子住口——” 刘岱手指乱颤,董虎却愤怒暴吼。 “逼急了老子,老子把你们所有家族连根拔起——” “刘岱老儿,你若敢与老子再叽歪一句,哪怕一句,老子现在就联系黑山军张燕,老子现在就杀过河,把你们的庄稼全抢了——” “不信你就试试,看老子敢不敢——” 刘岱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正待大骂,曹操慌忙将他拉住。 “此时万万不可激怒了那小儿,他……他确实有说动黑山军和各州郡占山为匪的黄巾余孽,我军正在与他对峙,各州郡空虚无兵,一旦……一旦黄巾余孽此时四处抢掠……” “对对,孟德说的对,刘兄,此时万万不能再激怒了那奸诈小儿!” 张邈慌忙劝解,其他人也纷纷拉住刘岱,刘岱心下同样惊慌,一把拉住曹操手臂。 “孟德,现在怎么办?那该死的小儿一旦……一旦与黄巾贼勾结,天下……天下可就真的毁了啊!” 曹操正待张口,对面一阵暴吼…… “你们谈是不谈——” “若是不谈,老子这就调集二十万大军,这就杀过河,不死不休——” “若是想谈,尔等反贼就给老子放尊重些,再敢开口闭口小儿,咱就把你们全都挫骨扬灰——” 董虎指着对面大怒,虽然他的“称呼”很多,也不在乎他人“虎娃虎娃”的,可“小儿”却不是一般人能够说得。 浑小子气哼哼搀扶着董瑁上了河堤,一干人全跟随在后,甩下一干诸侯们不理不会,仅片刻,河堤上哪里还有一个身影? …… “先回去吧。” 看着一道烟尘远去,曹操苦笑叹息,正如他猜测的那样,那个猖狂小子果然有必杀技,想要与他口舌之争也不可能。 各州郡境内的黄巾军是颗谁也不知道何时爆炸的雷,后世人或许会不屑一顾,事实上黄巾军的实力不容小觑,袁绍入主冀州后,与公孙瓒争霸时,黑山军就曾杀入冀州治所邺城,而兖州牧刘岱就死在黄巾军手里,因为刘岱身死,兖州无人干得过黄巾军,张邈等人才推举曹操上位。 一旦各路诸侯的主力被董虎牵制住,一旦董虎说服了黄巾军各部头领,后果根本不是刘岱、袁绍、曹操等人能够承受的。 董虎亮出最大的杀手锏,即便袁绍也没了脾气,各路诸侯再如何愚蠢,也知道自身危险了,不仅仅是内外夹击的危险,而是冀青兖豫徐各大家族的态度问题,一旦逼迫董虎勾结黄巾军,各大家族绝对会毫不犹豫舍弃了他们。 各路诸侯再如何争霸,那也是豪门望族之间的争斗,可黄巾军不同,黄巾军是底层百姓的造反,会将屠刀砍在所有富户家族身上。 一干人回到酸枣县内,帅台上坐了十几人,全都一副愁眉苦脸…… “本初,此时又当如何?那小……那董虎一旦与黄巾贼联手,天下可就真的完了!” 桥瑁叹息开口,袁绍看向一干愁眉苦脸的众人,皱眉道:“凉并兵卒中有半数是黄巾贼,他确实有能力说服各州郡黄巾贼,但诸位也是见了,那小……那董虎暂时还没有这种心思。” 众人听到桥瑁、袁绍欲要开口“小儿”时,又全都变成了“董虎”两字,全都露出无奈苦笑。 “他想谈,那就与他谈!” 曹操一脸郑重看向所有人。 “此时已经不单单是董贼篡逆之事,而是……事关整个天下,事关我等生死,只有尽快剿灭了各州郡黄巾贼,我等才能继续为国剿灭篡逆之贼!” 张邈皱眉道:“孟德所言颇为稳妥,可……可那冢虎又岂能让我等顺利剿灭黄巾贼?” 众人又是一阵头疼,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让他们如此轻易剿灭了境内的贼人。 曹操皱眉道:“张公所言甚是,那董虎是不会轻易让咱们剿灭黄巾贼的,但他既然当众说了那样的话语,就表明他并不想与咱们立即开战。” 众人默默点头。 “那董虎远比董卓更加狡诈、奸滑,若当日他在河南县,绝对不会轻易逼迫解渎亭侯退位,或许他还会一力保下十常侍等人……” “以操来看,十之八九是因为董卓、董虎常年居于凉并边地,在朝堂上,在中原没有丁点根基,与其董卓废立天子,那还不如借助天子、何太后、十常侍的手在朝堂上立足,趁机在中原立足。” “可董卓不似那董虎奸诈狡猾,废帝,迁都,抢掠富户……一桩桩一件件恶事让世人更为厌恶凉州之人,在如此情形下,一旦与黄巾贼勾结,他日后必然背负千古恶名,必被天下人厌弃!” 袁绍皱眉道:“孟德的意思是,那董虎只是声张虚势?不敢勾结黄巾贼?” 众人精神一振,曹操却苦笑叹息。 “本初,若是你,你敢在广宗城下,当众说出‘上中下’亡国之策吗?” “若你在雁门郡,敢当众说自己离开凉州,就是为了让凉州羌人造反吗?” “你会让一个小公主,一个宦官节制兵马吗?” “那董虎不能以常理待之,若是太过逼迫,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袁绍等人一阵苦笑,他们就算没有亲身体会过,多多少少也听说过这些事情。 “谈!” 袁绍神色郑重看向所有人。 “他既然想谈,那就谈!但咱们也不能与他谈,要谈也当是与朝廷谈!” 众人一阵点头,就在这时,一人急匆匆走入。 “报将军,对岸贼人送来一封信件。” “什么——” 众人轰然站起,袁谭先于他人一步抢到信件,顾不得父亲袁绍喜不喜,慌忙拆开去看…… “什么——” “父亲,那混蛋竟然开口讨要南阳郡、陈留郡、河内郡……” “什么——” 陈留郡太守张邈大惊失色,一把夺过信件…… “恶贼——” 张邈差点没一头栽倒,众人齐齐上前围观…… 正文 第567章 三大文士使臣 “报大帅,袁绍遣使前来。” 董虎人跑到了原武城,他却没有跟个大老爷似的享受美人无尽温柔乡,与荥阳城外一样,无袖背心牛鼻犊裤已经成了地图状,湿了干干了湿,正挥舞镰刀卖力收割麦子, 不远处就是何氏、刘辩、刘妍,她们娘仨加在一起也没有他一人干的多。 听着信使话语,董虎转身看向远处被亲随挡住的几人,又“唰唰”连连割了几刀,这才扔下镰刀,三下两下抱起一大抱麦子,将麦子扔到马车上后,招呼了何氏、刘辩一声后走向树荫下的董瑁。 在远处时,董虎还没注意到人群里的荀彧和当日广宗城下指责自己的程立,来到近前才认出,至于与董瑁侃侃而谈的许攸则没见过。 “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文若。” 董虎也不与他人客气,自顾自打开木桶盖,先狠狠灌上一气再说。 “田间地头的,诸位也别这么讲究了,随意坐吧。” 许攸、荀彧等人却不似他这般无礼坐在地上,与何氏、刘辩、刘妍见过礼后,这才向董虎抱了一拳。 “将军曾在颍川郡说过武人有八德,可将军却残暴的对待百姓,可否说将军是无德之人?” 荀彧冷脸开口,众人心下一惊,董重正待恼怒上前,但却被董虎摆手挥退。 “呵呵……” “若是用这种方式向咱示威、挑衅、施压,你还算是个合格的使臣。可若不是,只是个人情感的宣泄,只是厌恶本将军的所作所为, 咱就会很失望!” “不是失望你的厌恶情绪, 而是失望你的愚蠢无知,失望你的见识连一个娃娃都不如,甚至不如一莽撞武夫。” 董虎向神色郑重的荀彧笑了笑,又扫视了一眼皱眉的许攸、程昱(程立),这才转头看向董瑁。 “落叶知秋,见微知著。但凡稍微有些远见的都知道天下已经乱了,中原乃四战之地,陈留郡又处于敌我双方交战之地,战乱之下,百姓必然流离失所,死于战乱之下者必众。” “咱是暴烈了些,却也分了田地,将百姓迁入了更加安全的雒阳保护起来。” 董瑁默默点头,董虎向荀彧笑了笑。 “眼见子女即将犯下大错,父母劝诫却不听,父母能怎么做呢?肯定是不给饭吃饿上一日,肯定是用棍子打屁股教训一下, 难道就因为父母棍棒教育, 就能说父母不疼爱子女?” 董瑁笑道:“这话在理, 手段虽暴烈了些, 本意却是为了保住百姓性命,本末不能倒置。” “呵呵……” 当着众人的面,董虎指向荀彧。 “文若有宰辅之才,自然不会是目光短浅之流,大公子可能不知,当年咱在颍川郡驱赶豫州黄巾军时,就曾为公主寻了四个从事,荀彧荀文若,戏忠戏志才,郭嘉郭奉孝,陈群陈长文,他们都是颍川郡年轻一辈翘首。” “原本呢,咱让‘罴、放’杀入颍川郡,只是为了吓唬吓唬袁绍、曹操,让他们老老实实退回陈留县,毕竟麦子熟了,咱不能因为打仗而饿死了百姓不是?” 说着,董虎又看向荀彧。 “文若应当清楚,这世道能饿死百姓,能饿死大族子女,但绝对不可能饿死了兵卒,兵卒若是饿了肚子,那是会拿刀子抢掠的!” “兵卒自己收割麦子,抢收麦子,也等同于不抢掠百姓的粮食,百姓有粮就不会饿死,不会易子而食,所以呢,咱就想吓唬吓唬颍川郡,吓唬一下袁绍,咱有能力奔袭中原任何一处。” “可咱没想到颍川这么不禁打,三下两下就投降了,得了消息后,咱还想着再一次把你们四个家伙抓住呢。就算你们不低头,不愿帮咱做事,咱也能把你们扔去草原教娃娃们读书,或做一辈子的羊倌,省的你们帮着袁绍、曹操与咱捣蛋。” “可咱万万没想到,你们四个倒是狡猾大大的,知道颍川与陈留一样是交战区,全他娘地跑了个干净,不仅你们跑了,你们整个家族都逃了个干净!” 董虎看向董瑁,笑道:“荀文若、郭奉孝跟着袁绍混事了,戏志才成了曹操的亲信谋士,陈长文一大家子跑去了徐州。若以此而论,那陈群陈长文最是滑头,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若用他就要千百倍的小心,除非实力强大的一骑绝尘,否则他必反,远不似荀文若、戏志才、郭奉孝这般热血小青年,早早的加入了反叛行列。” 董虎说的随意,董瑁神色却极为郑重,他知道,看似随意调侃的小子每每胡闹,看人却极准。 “四个家伙早早的跑了没影,自然是能看到陈留郡百姓的危险,荀文若再如何眼瞎,那也不可能看不到咱给百姓分田的事情,所以呢……他开口说咱无武德,实则还是想拿话语挤兑咱,向咱施压而已。” 说着,董虎又看向皱眉的荀彧,咧嘴一笑。 “汝南郡濒临两淮,带有两淮文化;南阳郡身居荆襄,带有楚地文风;陈留郡北邻河北,又与孔孟之乡相邻,身兼燕赵之慷慨、儒道之仁义礼信,而颍川郡身居三者之心,文风昌盛自不用多言。” “文若身在文人圣地,见识自不用多言,咱有些疑惑不解,叔父久在边地,从未涉足朝堂政治,若无他人刻意纵容,叔父何以能在三日之内废掉辩弟天子位?” “叔父在朝廷上没有根基,没有人望,天下各州牧、刺史,各郡国太守、国相自是不会臣服,就如叔父让韩馥做了冀州牧,让刘岱做了兖州刺史,让孔伷做豫州刺史……让你做了亢父县令,可你们都造反了。” “那咱是不是可以这么想,你们知道叔父成为帝国权臣后控制不住局面,所以才故意推叔父上位,故意制造了战国七雄局面?” 荀彧面色大变,不等他开口怒斥,一旁的许攸却冷脸上前。 “一派胡言!” “任你口舌尖利、狡诈无比,也难以掩盖你实则是篡逆之贼!” 董重大怒,提着手锤上前。 “有胆你再说一句——” “你……” 许攸刚开口了一个字,董重举着手锤就要砸死了他,吓得荀彧忙将许攸拉到身后。 “哼!” “大兄与你们讲道理是看得起你们,若不讲道理,那咱就用拳头!再敢开口污秽,咱让你永远张不开口!” 董重大怒,董瑁、董虎只是微笑不语,何氏、刘辩、刘妍三人想张嘴劝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呵呵……”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可若来使不自重,就算死了也怪不了他人。” 董虎不认识许攸,直至一刻钟前几人自我介绍时方才知道。 许攸是“党锢”时期的老人,东躲西藏时经历过很多勾心斗角,见识远比刚刚出道的荀彧、郭嘉等人多些,属于政坛的老油条。 董虎其实是很喜欢许攸这样的人,精明且知晓利弊,但却是小人,会对袁绍身边的一些人产生诸多不利影响,留在袁绍身边更符合董虎利益,不是董虎想要拉拢的人才,但荀彧是,随所以才叨叨了一堆,想用道理影响荀彧的心志。 摆手挥退董重,董虎端起了大茶碗一口饮尽,抹了一把嘴角后…… “自太祖立汉之后,我朝就一直存在权臣,天子年幼无法治理天下,便由太后垂帘,后戚理政……这是我朝的政治常态。” “大将军何进未死,何进是权臣;叔父未入雒阳,太傅袁隗必然是辅政权臣……总之,辩弟不懂治理天下之前,朝堂上就需要一个权臣来治理天下。” “可是呢……婶娘袒护内廷宦官,辩弟若是在位,婶娘也还依然是垂帘太后。今日众臣杀入皇宫,将内廷宦官砍杀了个七七八八,明日婶娘执掌大权,或是辩弟治理天下,太傅袁隗会怎么样?四世三公的袁家会是怎样的结局?” …… “呵呵……” “袁家四世三公,自袁安时便与后戚大将军斗个你死我活,之后袁家历代之人无不是如此,大将军窦宪、邓骘、阎显、梁冀……包括大将军何进,他们可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他们的家族可有一个免遭杀戮?” “没有!” “没有一个好下场!” “四世三公的袁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只要辩弟在位,若袁隗不想家破人亡,最后只能取而代之!” 见荀彧张口就要辩驳,董虎摆了摆手,将他话语堵在了嘴里。 “文若你也别与咱辩解,丁原纵火威逼婶娘是真的吧?袁术火烧南宫是真的吧?若真的是忠臣,又岂会做有损帝国威严的事情?” “清君侧……又何曾将帝国威严放在眼里?” “当然了,文若你心中的想法也确实有些道理,袁家毕竟做了大汉朝百年忠臣,想来袁隗是不会做取而代之、改朝换代的事情,所以呢,为了避免咱说的袁家死光光情景,那就只有废掉辩弟,借助叔父的手废掉大汉天子,如此一来,袁家就与天子没了恩怨,相反的,袁隗还成了刘协的恩人,而且刘协今时也仅十岁。” 正文 第568章 和谈的前提条件 董虎心下是挺佩服袁隗的老谋深算,无论进退都能屹立不倒,只因袁绍、袁术兄弟太过无能,要不然,哪里还有曹魏的事情。 心下连连感慨,面上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伸手将刘辩脑袋上的一截枯草摘下, 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袁隗是朝堂老人,经历的阴谋诡计也多,他知道叔父只是凉州一将,在朝堂上没有根基,若无意外,身死族灭是必然, 到了那个时候,袁家必然再次崛起。” “袁安与窦宪斗,袁家倒了霉。之后呢?和帝掌权后, 袁家再次崛起。” “袁敞与邓骘斗,袁敞自杀,袁家再次倒了霉。之后又如何?安帝弄死了邓氏一门后,袁家再次崛起。” “袁汤与大将军梁冀斗,没斗过梁冀,袁汤罢去所有职司,积郁病死于床。再之后呢?桓帝弄死了梁冀后,袁家还是再次崛起。” “之后就是党锢了,大将军没了权柄,权臣变成了内廷宦官,而内廷宦官的背后却是皇帝,袁家还如何与宦官斗?” “与大将军斗,那是因为皇帝想要亲政,就必须从大将军手里取回权利,所以双方是敌对的,袁家与大将军斗,那就是保皇党, 也因此可以一再被权臣赶出朝廷,又一再因为皇帝亲政而重新位居三公。” “但在桓帝之后,帝国的权利发生了变化,原本是大将军掌权,外廷文武之间的互斗,诸如袁家百年来与历代后戚大将军争斗,但不管怎么争斗,权利还是掌握在外廷文武当中,帝王也只能在外廷文武之间采取平衡之术。” “但这对于皇帝自身来说是很危险的,皇帝想要从外廷中取回权利很是困难,可若权利在没有子女的宦官手中,夺回权利就容易多了,即便不借助整个外廷的力量,也能借助其他宦官的手弄死掌权宦官,原因不复杂,盖因内廷宦官的争斗比外廷还要惨烈。” 董虎笑道:“内廷宦官、外廷文武平衡架构对于皇权的掌控更为有利,但内廷掌权改变了以往的权利游戏,降低了外廷文武大臣们的权利, 外廷文武自然想着千方百计弄死了所有宦官。” “当然了, 宦官贪财是个死穴, 但也不是不能改变, 需要一些贤良大儒在宫中授课,需要与宦官讲授圣人典籍,也需要一些严厉规矩约束。” “宦官也好,外廷文武也罢,做了官就是士人,两者之间没有太大差别,若一定说有差别,那就是太监无后,只要约束娶妻认子什么的,死后权利、财富什么的又都回到皇帝手里。” “万物有阴阳,事有利弊,不能因为袁家是百年忠臣,就认为袁隗不会算计帝王。” “以史为鉴,袁隗了解袁家的过往,推叔父登位,废掉你的帝位、清除掉何家所有影响,袁家不仅成了天下清流的领头羊,同时还避免了你和婶娘日后对袁家的清算……权利之争极为残酷,即使你性子良善,不会做清算事情,婶娘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毕竟你是婶娘生下的,夺回属于你的权利也再正常不过了。” “推叔父上位,是袁隗的借刀杀人之计,叔父在朝廷上没有威望,若想让各州郡听话,就只能与袁隗合作,借助四世三公的袁家来治理天下,可袁家会老实合作吗?” “不可能。” “叔父废掉你的天子位是招臭棋,这会让叔父背负一个‘篡逆’恶名,袁家若与叔父合作,共同安稳天下,袁家岂不是也要背负一个恶名?” “所以要斗!” “所以呢,袁家又回到了袁安、袁敞、袁汤的路子上。” “退一步,叔父将袁绍、袁术等人剥皮抽筋,造反失败了,天下未乱,董家最后胜出,袁家倒了霉。” “之后呢?” “从袁安、袁敞、袁汤的经历中就可得知,一旦董家倒了霉,灭了族,刘协一旦拿回了帝王权利,袁家只要逃了一个男丁,最后还是会再次崛起,再次成为三公大吏。” “进一步,各路叛军自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包围雒阳,叔父若不想死,就只有退避关中,以潼关抵挡各路诸侯的进攻,而一旦退入潼关后,就意味着朝廷放弃了潼关之外的所有控制权,放弃了幽、冀、青、豫、徐、荆、扬、交、益九州的控制权,那就是再现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局面。” “袁家在干掉内廷宦官时,袁家就已经成了天下清流士人的领袖,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威望,就如那袁绍自命为车骑将军,是叛军的头领,一旦天下争霸,袁家必然是最强的一个诸侯。” …… “进一步,袁家开创一个崭新帝国。” “退一步,袁家虽遭重创,日后依然是帝国的三公大吏,会成为五世三公顶级家族” 董虎看向一脸惊骇的荀彧。 “文若。” “你来告诉咱,谁才是祸乱天下的反贼?” …… 程昱猛然上前,冷脸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董卓擅自废立天子且不言,屠戮过千富户,抢掠百姓民财,掘人坟茔,焚烧帝都,迁都致使路边枯骨累累,任你再如何狡辩,也难以自圆其说!” 程昱冷脸开口,面色苍白的荀彧不由抬头看向默默点头的董虎。 “刚刚咱说什么来着?咱说……这世道能饿死百姓,能饿死富户家小,但绝对饿不死兵卒!” “朝廷府库就这么多钱粮,若当日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虎贲郎、羽林郎宫卫没有杀入皇宫,没有大肆屠戮宦官,没有将宦官积攒的财富抢掠一空,即便叔父成了相国,也可以查封宦官们的钱财而供养兵卒。” “可是,叔父走入雒阳时,屁个钱粮都无,除了抢富户还能如何?” 董虎面无表情道:“咱说这些,不是说叔父做的对了,而是在说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谁成为帝国权臣,都需要钱粮供养兵卒!” “你们是各路造反的诸侯一员,河内太守王匡抓捕富户,强迫富户以钱赎罪,所谓何?还不是因为他王匡在河内郡没有土地供养兵卒?” “咱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袁绍、曹操、刘岱他们同样会做叔父一模一样的事情,因为他们与叔父一样,他们同样没有钱粮养活兵卒,他们依靠的是各大家族的支持!” “王匡不是河内人,韩馥不是冀州人,袁绍不是渤海郡人,他们在当地没有土地,没有供养佃户,想要凭借正常的赋税来养活动辄十数万兵马?是咱的脑袋坏了,还是你们的脑袋坏了?若大汉朝的各州郡有如此之多的赋税,先皇用得着贩卖三公吗?” “哼!” “咱今日就把这话语撂在这,两年内,若袁绍、曹操若不大肆抓富户,或以兵充匪屠戮富户满门,不以各种由头霸占富户们的田地,咱董虎的名字自此倒着写!” 董虎很是不屑程昱的话语。 “咱说这些,不是说叔父做的对了,叔父若不抓富户,就只有散去八成兵马,同理,现在正造反的各路诸侯,他们若不抓富户,同样要散去兵马,如此才能维持凉州羌人造反之前的半死不活情景。” “但这可能吗?” “叔父今日散去兵马,咱虎娃今日散去兵马,我叔侄两人连明日的太阳都不可能看得到!而那些造反的诸侯们,他们原本是可以不抓富户的,可他们今日造反了,他们已经有了称霸一方的野心,想让他们放弃兵马?别扯淡了!” 董虎看向面色愈发惨白的荀彧,脸上若有若无的讥讽。 “叔父是废掉了辩弟的帝位,但叔父与我朝历代权臣并无多少区别,不是没想着与你们和平相处,也不是没有给你们相应的好处,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有几个不是叔父成为相国后任命的?” “天下本不该走到这一步,只是你们太过自大,自大的以为是名门望族就可以鄙视手握重兵的寒门将领,自大的以为所有人都要向你们低头臣服,何曾想过你们的自大、猖狂又会造成怎样的灾难?” …… “说这些,咱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别与咱谈什么忠义仁德,你们一次次的不顾朝廷内忧外患而妄为胡来,根本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语!” “当然了,天下已经如此,说再多也是无用,你们想割裂天下,想称霸一方,咱就让你们心想事成,你们愿意做赵王、鲁王、梁王、魏王……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 “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必须交出来!” “这是和谈的前提条件!” 许攸心生暗怒,上前冷声道:“董将军,你是不是太过狮子大张口了?” “呵呵……” 董虎不由笑了,当众指向面无表情的张义。 “张义,清河郡王刘胜的大将,他会作为陈留郡太守。” “辩弟的身份就不用说了,他会成为南阳郡太守。” “他们二人算是咱率先付出的诚意,只要你们不侵入陈留郡、南阳郡,咱就不寻你们的麻烦,至于河内郡……咱手下大将孙牛会成为河内郡太守。” 董虎起身站起,默默站在许攸身前…… “不要低估了咱的意志,咱要拿下河内郡,算上咱调兵遣将时间,咱只需要一个月!若是咱亲自动手拿下河内郡,咱就不会止步河内,咱会亲自马踏整个河北!” “回去告诉袁绍,咱确实需要稳住根基,确实不想继续开战,但他同样需要时间清理掉隐忧!” “咱在雒阳没有根基,但在凉并说一不二,咱可以给你们成为一方霸主的时间,也可以现在就把你们剥皮抽筋。” “再送你一句,战场上得不到的,战场之外也休想得到!战败了就要有战败者的觉悟,别以为咱会容忍你们继续趴在河内、陈留、南阳三郡威胁雒阳!” 正文 第569章 筹码多多 面见袁绍的使臣权当偷懒休息了一会,话语说了清楚后,又拿着镰刀去割麦子,背心上又多了几道地图痕迹,看的董瑁一阵摇头。 董虎至今也才二十六岁,但他却征战了十年,仅凉并屯田兵马就有二十万, 今次俘虏的就有十来万,若他挠头憨笑时还不觉得如何,可若冷着脸,就算是常年相伴的兄弟都会畏惧他三分,以至于每每出现他开口,别人只能听着的情形。 看着浑小子走远了后, 董瑁这才轻叹一声,看向荀彧、许攸等人时, 面上也多了些郑重。 “该说的不该说的,虎娃都说了清楚。” “咱就是不说天下情形如何,你们也是心知肚明,朝廷除了凉并、司隶校尉部外,基本上都已成了事实的割据一方。” 董瑁正色道:“你们战败了,如此之下,朝廷还是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如若麦收结束后,你们不给个准确答复,那就是在向我军宣战。” 程昱皱眉不悦道:“公子是不是说错了,我军虽然小败一场,然我军还有二十五万兵马,又怎么能说战败了呢?” 董瑁刚要开口,不知因何,突然看向刘辩。 “史侯以为如何?” 刘辩一愣,忙起身抱拳道:“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内有兵十七万三千余人,酸枣、开封仅有十万新近征募的兵卒。” “大兄说了,无论是怎样的造反, 一开始时都是士气最旺之时,各路诸侯第一波二三十万兵马是招募的敢战卒,哪怕与正规汉兵有很大的差距,但却是敢拼敢打的敢战兵卒。” “可当二三十万敢战兵卒折损殆尽后,兖州百姓就已经害怕了大兄,就不会主动当兵,各路诸侯只能强行征募,强行抓壮丁为卒。本就心存畏惧,若是身居野外,咱们甚至不需要攻打,只需要一万铁骑吓唬吓唬,他们就能都逃了。” “一万铁骑可以在野外击败十万怯懦兵卒,他们就算藏在城内也是无用,大兄会做投石机,躲在城内也不一定能够挡得住大兄强攻,就算大兄不攻城,只需要用一些精锐在城下堵着,十余万兵马攻打兖州其余各郡即可。” 董瑁笑道:“说的没错,虎娃能用四五万兵马击败了二三十万贼军, 如今有了十七万兵马, 而袁绍仅有十万人, 击败袁绍并不困难。” 许攸皱眉道:“解渎亭侯是不是忘了,河内还有十五万兵马呢!” 许攸冷脸开口,刘辩像是被瞬间吓住了,好一会也没敢开口。见儿子如此表现,何氏心下叹息,又有些恼怒许攸,不悦冷哼。 “河内十五万兵马?王匡是想死,还是韩馥不想要了冀州?” “河东郡可出兵三万,自绛邑走轵关陉,可径直杀入河内轵县。” “雁门郡可调平城两万精锐,合太原郡、上党郡三万兵马,共计五万兵马,走太行陉,直接自上党郡杀到野王城下。” “若有必要,虎娃那孩子还可联络滏口陉的黄牛角、井陉的张燕,十万黑山军可以围攻空虚的邺城,亦可以参与围攻河内十五万兵马,干掉韩馥、王匡后,回头再收拾冀州各郡亦无不可。” “除此之外,雒阳内还有一万精骑,可自渡口随时过河杀入河内。” 虽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袁隗的算计,但何氏毕竟不是寻常妇人,知道袁隗十之八九就是这么算计的,进退都是他袁家获利。越是知道,心下越是有股难以言喻的怒火。 “十五万兵马?河东郡自西出兵三万,上党郡自北出兵五万,雒阳自南出兵一万,仅此就有九万兵马,若再算上黑山军,那就是二十万兵马四面八方围攻。” “十五万兵马渡河与袁绍聚兵一处?笑话!韩馥、王匡若不分重兵堵住各道路口,不死就不错了,河南之地又哪来的二十五万贼人?” 许攸、荀彧、程昱大惊站起,心下更是莫名的惊慌失措,也终于明白了董虎为何如此狂妄自大“一个月拿下河内”话语。 董瑁看了眼何氏,心下有些埋怨她透露的太多,太行陉也就罢了,可轵关陉却是一支奇军,用的好,可以轻而易举夺了河内郡,可若韩馥、王匡有了准备,事情就麻烦多了。 心下有些埋怨何氏说的太多了,面上却没有太大异样,一样笑意盈盈。 “诸位都是大才,无需战场上生死厮杀,只需要比较一下战力、兵力、战术运用,诸位就当知,你们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顺便再提醒一下诸位,今日是虎娃的私人行为,父亲尚不知道此事,若是父亲知晓,肯定会让虎娃全力剿杀你们。” 众人心下一惊,董瑁却无所谓笑了笑。 “该付出的诚意,虎娃已经拿了出来,袁绍若愿意和谈,愿意彼此相安无事,河内郡、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就必须交出来。” “当然了,咱知道,袁绍、曹操、刘岱、韩馥、桥瑁、袁遗想要说服王匡放弃河内郡,说服张邈放手陈留郡,说服袁术离开南阳郡很困难。” “我军不需要各路诸侯说服,只要他们不插手三郡的争夺,我军就算诸位遵守了契约,只要诸位不主动越境挑衅,我军就不会越境攻打。” 荀彧心下暗自叹息,抱拳道:“此事太过重大,我等需回去禀告袁太守。” 董瑁无所谓笑了笑。 “那是自然,不过虎娃的耐性不是很足,若麦子收割入了库,袁本初还没有拿出诚意……” “呵呵……” “恐怕袁本初想要后悔都没了机会。” 荀彧心下暗自叹息,知道他们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但还是犹豫道:“董虎将军既然不愿意继续再战,何不让朝廷清正大臣治理四郡百姓?” “呵呵……” 董瑁不由笑道:“文若说出这样话语,咱是不是可以看成韩馥、刘岱、袁绍等人皆非清正之人?” 荀彧一阵语塞,董瑁又轻笑摇头。 “故人相见,本应把酒言欢,文若却开口直言虎娃残暴无德,可这场战争究竟是谁引发的?是虎娃引起的吗?百姓惨遭战乱、流离失所,是虎娃的缘故吗?” 程昱皱眉道:“若董相国没有废帝,又怎会激起天下义士不满?又怎会引起天下大乱?” 听了这样的话语,荀彧、许攸皆是暗自摇头…… “呵呵……” 董瑁轻笑摇头。 “虎娃的话语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现今史侯当面,若袁绍等人愿意散尽兵马,自此甘为山中一民,若朝堂文武,天下十三州部一百零三郡皆上表,董某可以说服父亲,重新迎立史侯登位,我董家自此不踏出凉州一步。” “诸位以为可否?” 程昱恼怒,正待上前…… “怎么?我董家自此居于凉州苦寒之地,再不过问天下事,尔等却不愿自此舍弃一切入山为民?” “哼!”程昱怒道:“史侯前有包庇宦官阉奴,后有与祸国虎狼为伴,又如何可担社稷之重?” “呵呵……哈哈……” 董瑁仰天大笑,又莫名的轻叹摇头,拄着拐杖站到面色苍白的刘辩身前,轻拍了两下消瘦肩膀…… “昨日之日昨日死,今日之日今日生。过去的就莫要在留恋,过好今日比什么都好。” 董瑁笑了笑,拄着拐杖走向远处正在卖力收割麦子的董虎,武安国、典韦一左一右跟随在后,但在走出树荫时,不知因何,典韦竟回头看了眼树荫下数人…… “哼!” 何氏突然冷哼站起。 “果然是忠臣!” 话语说罢,大步走向田间地头,刘妍、刘辩不言不语,默默跟随在后…… “唉……” 看着母子三人几若寻常农人,荀彧竟不知该说什么。许攸看了他一眼,皱眉看向金黄麦田里的无数汉子。 “绝不能将河内、陈留、颍川、南阳交给了那董虎,一旦给了他,且不言大涨董贼气势,王公节(王匡)、张孟卓(张邈)、袁公路又如何作想?” 荀彧沉默数息,转而看向程昱。 “仲德以为如何?” 程昱苦笑道:“那董虎势大,我等只能暂避锋芒,但此事太过重大,已不是咱们能够决定的,还是先回酸枣再说吧。” 许攸、荀彧默默点头,面对董虎、董瑁兄弟的强势,即便擅长权谋之术的许攸也无可奈何。 三名使者,许攸是“党锢”时期东躲西藏的清流党人,经历的阴谋算计不知多少,最擅长权谋之术;荀彧走的是堂堂正正理政治国道路,擅长理政治民;程昱高大健硕,在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时,曾自募乡民抵抗,偏向兵事。 擅长权谋也好,精于政务、兵事也罢,面对董虎、董瑁兄弟时都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感。想要与人对抗,就要有让人足够忌惮的实力,可董虎的筹码更多,无论是在河南战场,还是河北之地,他都有足够击败他们的筹码,想用“二十五万”兵马逼迫董虎后退是不可能的,能够采用的手段只有“大义”一途,正因如此,荀彧一上来就开口“董虎残暴无武德”话语,可董虎的反击又让他无话可说。 荀彧不是许攸,还做不到许攸睁眼说瞎话地步,也不似偏重兵事、更加注重利弊的程昱,当董虎开口“陈留郡成为战场”时,当开口掀开袁家老底时,内心里就已经认可了,还如何辩驳? 正文 第570章 董卓的恼怒和美人的娇嗔 “虎娃……” 董虎回头去看,正见刘妍站在身后,手中还提着个沉重木桶。扔下镰刀,还没等他舀水解渴呢…… “袁术真的会让出南阳郡吗?” 刘妍的开口让他顿了下手,又一口饮下一瓢水。 “不让出来又如何,让高呆子打他就是了……怎么?你这么想快点离开咱,想早一日脱离苦海?” 董虎将水瓢扔在木桶里, 他也没有注意自己的话语有什么不妥,或许在他心里,刘妍还是数年前盯着自己鞋子的好奇丫头。 “唰唰”连割数刀,这个时代没有化肥,麦子长势远不如后世那般高大健壮,收割时很是麻烦。 “没人愿意放弃到手的权利地位,袁术自然也不会甘心放弃,可若袁绍、曹操等人作壁上观, 不对咱们牵制的话, 仅凭袁术一人是无法阻止咱们强攻的,再加上你弟弟的身份易于被南阳郡百姓接受……尤其是南阳郡百姓见识了我军的骑军骚扰,以及短时间内击败了雒阳东线二十万兵马,上至各大家族,下至普通百姓,都会本能的考虑与咱们作对的后果……所以,咱不认为你弟弟拿下南阳郡会多么困难……” 又是“唰唰”几刀,董虎正待将割好的麦子堆放在一起,准备抱入马车内呢,回头却看到头发散乱的丫头低头不语,几日的暴晒让原本还挺白皙的她也黑了不少,但对她乱糟糟的头发不怎么满意。 “头发这么多……不嫌热啊?回去咱与你理一理。” 听他这么说,原本还因“离开咱”羞红着脸的刘妍瞬间急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 “别扯淡了,孝不孝顺与理发有什么关系?爱理不理,乱糟糟的丑丫头又不是咱, 热的也不是咱……” 董虎抱起老大一堆麦子走向马车, 嘴里还嘟囔着“丑死了”的气人话语,气的刘妍提着木桶走向其他人,也不愿意给他水喝了。 这个时代的人几乎人人头上都有虱子,即便是皇帝也无法逃脱,只因大家族子女有篦子可用,头上虱子少些,但肯定有,除非剃光头。至于用药水杀虫……没有用,今日把虱子杀了精光,一睡觉……虱子又跑到了头上。 刘妍知道董虎和军中将士有剃光头的习惯,以为他也要给自己剃光头,气哼哼提着木桶跑了。 刘妍提着木桶跑了,董虎也不理会,依然挥舞镰刀卖力收割小腿高的麦子,至于袁绍答不答应……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就是要拿下雒阳的缓冲带,可他的行为却让远在长安的董卓气愤不已。 董旻、董璜、吕布、徐荣、胡轸等人被迫离开雒阳,或许是董璜、吕布想要告状,两人的行军速度很快, 这两人加速行军,其他人也不得不加快脚步,尤其是徐荣,他很担心董璜、吕布把李蒙的死全让自己承担。 几人带着两三万兵马一路返回长安,果然不出所料,董璜、吕布二人一上来就告状…… “李儒。” 董卓黑着脸开口,董璜精神一振,可下一刻…… “十二城门兵卒由你来掌管……” “叔父……” 董璜大惊失色,想也未想便要开口阻止,迎来的却是董卓暴怒。 “闭嘴——” 董卓暴怒,厅堂内却无一人敢抬头,董璜更是被吓得直接跪在地上。 “呼呼……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让人压抑,就在众人低头不知所措时,一双白嫩纤手出现在暴怒的胖脸前。 “夫君……” “你闭嘴!” 董卓像是真的怒了,一把将面前的手臂推开,猛然站在厅堂上。 “李儒掌十二城门卒,哪个不服——” …… “哼!” 面对暴怒的董卓,无人敢开口…… “啪!” 看着一个个低头不语,董卓心下有气,猛然拿起桌案上信件重重一拍,愤怒看向所有人。 “牛辅!” 牛辅哪里敢稍有犹豫,忙上前。 “牛辅在!” “领雒阳营、西园八营、领郎中令,严厉约束羽林郎、虎贲郎,任何人敢在街上骚扰店铺,一律重处!” 众人心惊,牛辅心下却是一喜,忙低身抱拳。 “诺!” 董卓不耐烦大手一摆,嘴里又发出一声冷哼。 “哼!” 董卓再次拿起信件,冷哼道:“虎娃来信说,将领可以战败,可以舍弃一些兵卒,但若刻意让兵卒送死而战败,此罪不可饶恕!虎娃要咱彻查虎牢关战败之事,你们怎么看?” 就在众人心惊时,董越冷脸上前。 “董帅是主公任命的雒阳留守将军,迎战孙坚、李旻时,已然与李蒙下了死守虎牢关军令,若单单李蒙一人冒进出城,末将还认为是李蒙一人过失,然军中将士皆言是吕布逼迫所为,末将以为当严查!若不严查,军中将士必然心生怨气。” 吕布大怒,猛然撩袍单膝拜倒,一干手下将领全上前与他这般。 “义父,这是董越栽赃嫁祸孩儿,当日孩儿前往虎牢关时,叔父和大兄担心董将军一人抵挡十余万兵马,这才让孩儿见机行事。” “当日朱儁领兵前来,探子言贼人无有携带大量刀盾车马,孩儿断定袁绍兵败,贼人定是欲要自渡口过河逃亡,这才与李蒙商议是否出城迎战军心崩散的贼人,而李蒙也认为可以一战,如此我军才出城一战,就在我军将要大胜之时,背后却突然杀出数万兵马,如此……如此方有的大败。” 吕布话语说罢,宋宪忙抱拳道:“将军所言句句属实,确实是李都尉自己想要杀贼,着实与我等无关啊——” 董卓居于军中几十年,又如何看不出真伪?也不去看弟弟董旻,而是黑着脸看向牛辅。 “牛辅,你以为如何?” 牛辅一时间没弄明白董卓心意,不知道是否保下吕布,犹豫了片刻…… “若依照当日的情形,吕布、李蒙的判断并未有错,虎娃确实击败了袁绍十余万兵马,那朱儁肯定恐慌欲要奔逃,这个时候出兵……当能一举击败贼人,如此就不能说吕布、李蒙冒进。” 董卓默默点头,自是知道乘胜追击的道理。见他点头,牛辅心有所觉,继续开口。 “尽管出兵迎战贼人没有过错,孩儿还是以为吕布当担负一定的责任,诸如我军疲惫时不该立即与贼厮杀,就算试探贼人是否虚张声势,也当是战力稍弱的十二城门兵马,不当是我军精锐。” “还有就是……无论背后杀出的贼人是何人,虎牢关距离黄河仅有十里,河水对面亦有一万冀州军,他们可以乘船随时渡河,如此情形下却不小心背后……” “哼!” 董卓恼怒冷哼,牛辅忙将嘴巴闭上。 “阵前悍勇……终非带兵之将!” “哼!” “各将罚俸半年,奉先在家研读兵法,一个月内不得出门半步!” 吕布面色阴沉,董卓的“非带兵之将”太重,心下恼怒,却不能不抱拳低头。 “诺! 董卓高高抬起却轻轻放下,众将冷脸看向退下的吕布,心下有些窝火又很无奈,因李蒙和数千雒阳营的惨死,这段时间里,每个人都承受着底层兵卒的不满。 貂蝉站在董卓身侧,看着将领们全都低眉不语,犹豫了下后,朱唇轻启。 “奉先是有些轻敌了,但这也怪不得他……”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董卓猛然瞪眼,貂蝉好像并不畏惧他这个样子,噘嘴不满。 “妾身怎么就不懂了?虎娃都把袁绍二十万大军打的落花流水,贼人肯定是一群乌合之众,奉先悍勇无双,将士们誓死效命,若不是背后突然杀出一股贼人,奉先也不会战败……” “你……” “哼!” 董卓瞪眼,貂蝉却噘嘴别头不理…… “美人你不懂!” “虎娃还是半大小子时,他就在金城郡统领了数万董部义从,奉先顶多也就统领过三两千兵马……” “夫君就会骗人,虎娃一开始时不也是招募了两千佣兵?数万兵马不也是后来才有的?” 貂蝉噘嘴道:“夫君不多多栽培,奉先如何帮着夫君征战天下……” 一边抱着董卓的手臂,一边噘嘴摇晃身体,厅堂上诸多大将全皱眉不语…… “哎呀你别摇了……” 董卓拿起信件在她面前摇了摇,一脸的无奈。 “虎娃那小子恼怒了,不仅不让奉先进入雒阳,就是凉州、并州、河东郡、汉中郡都不让奉先进入了,咋整?” “虎娃怎么这么霸道?将士们不是说了吗,战败怪不到奉先的……” “哎呀呀,你别摇了,你没见过虎娃,不了解那小子多么倔强……” 手臂好不容易从美人怀里挣脱出来,董卓一手指向董旻、牛辅、董璜、李傕、郭汜等人,脸上更加的无奈。 “你看看这满堂将士,除了叔颖、徐荣外,哪一个没被虎娃揍过?他要揍奉先,咱就是事后敲打他几下,他一准回头还寻奉先的麻烦!” “唉……” “美人你不了解虎娃的脾性,李蒙战死,死了三千多精锐将士,若非他适时杀到,虎牢关就丢了!虎牢关一丢,虎娃的退路就没了,如此严重的失误,虎娃如何不恼?” 越说越气,董卓指着吕布怒道:“这逆子不管因何跑出的虎牢关,即便战败逃了,只要守住了虎牢关不失,咱都能训斥虎娃几句,可他却畏惧贼人,一撅腚从虎牢关逃回了雒阳!” “若虎娃没有杀到朱儁面前,没有一举击败了那该死的老儿,虎牢关可不就丢了吗?换了咱,咱不立即砍死他就不错了!” 正文 第571章 相国府内的激烈争斗(上) 董卓心下有气,他做了三十年的将领,如何看不出吕布的小心思? 他不恼怒吕布的心思,作为年老的狮王,他是很乐意下面的将领明争暗斗,可他恼怒吕布的怯懦逃跑! 貂蝉还要劝解,董卓是真有些恼火了, 猛然一摆手。 “你莫要替他求情!” “当年两千参狼羌杀入临洮,瑁儿领千卒守城,虎娃自己与两千羌人野外厮杀;北宫伯玉造反,瑁儿领三万兵卒守榆中城,虎娃领五千骑杀入贼人背后……” “虎娃将后路看的很重,每次危险都是他亲自领兵厮杀!就比如这一次, 袁绍领十五万大军,虎娃亲领数万大军与袁绍大战, 刘辩守着荥阳城, 李蒙守着虎牢关……” “可你再看看这逆子!” 董卓很是气愤,手指连连点向冷脸不语的吕布。 “败了且不说,还他娘地带着人跑回了雒阳,先有万卒在城外大败,又有领头主将率先逃跑,兵卒恐慌之下还如何坚守虎牢关?” “几十万人的大战,史侯一个怯懦娃娃都他娘地没跑,他一个大将能一撅腚扔下险关重塞,咱还有个屁脸替他说话?” 董卓一想到刘辩都没跑,心下就难以压住怒火,重重一拍桌案。 “砰!” “此事就这样了!谁再劝,别怪老子恼怒!” 一干凉州大将巴不得吕布倒霉,哪里会替他求情,个个上前抱拳。 “诺!” …… “哼!” 董卓恼火冷哼,这才拿起信件翻看了一遍。 “虎娃欲要与袁绍、曹操那帮混账谈判,要让那些混蛋交出河内、陈留、南阳……再加上已经投降的颍川郡,一共四郡。” “虎娃原本是要设立四个总管的, 其一是河内郡,其二是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其三是大谷关以南两县……外加一个隶属于弘农郡的陆浑县,其四是南阳郡。” “虎娃的意思是让黑牛做河内郡总管……也就是雒阳前军总管,董骨担任后军总管,老将杨义担任左军总管,史侯刘辩担任南阳郡总管,现在又增加了陈留郡、颍川郡……” 董卓拿着信件摇摆了两下,心下有些郁闷,说道:“虎娃的意思是,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都算是飞地……飞地的意思就是他不想要!” 众人精神一振,牛辅忙上前道:“岳父,陈留、颍川、南阳可都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虎娃他……他真的不想要?” 董卓心下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开口道:“虎娃说,光武帝罢郡兵,并职于太守,实际上就为天下大乱埋下了动乱祸根, 盖因光武帝罢了各郡校尉、都尉, 将原本掌管征募兵卒的校尉、都尉权利加在了太守身上,太守既掌兵又掌民,朝廷不衰弱还罢,一旦衰弱,各郡太守必然成为一地诸侯。” “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的情形,那群作乱的混蛋有几个不是州牧、刺史、太守的?” “虎娃说,朝廷衰微,各郡太守必然各自为王不遵号令,咱们又都是凉州之人,在朝堂、各州郡没有足够的威望、根基,那就不要奢望那帮混蛋老实听话,所以,虎娃认为咱们需要老老实实在长安、雒阳夯实了根基,只有根基稳固,咱们才能彻底将那些混蛋打服了。” “所以,虎娃才会让史侯刘辩担任南阳郡太守,刘辩毕竟是做过天子的,至少刘表是不敢将他怎么着的,袁术就算逃回汝南郡,短时间内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南阳郡安稳,雒阳的南面就无需担忧。” “东面的陈留郡……虎娃想让张义做陈留郡太守,你们也都知道刘胜、张义的事情,张义是咱们凉州人,又与刘胜有些关系,张义做了陈留郡太守后,袁绍、曹操他们短时间内就不会再从陈留郡威胁雒阳,雒阳的东面也就算是安稳的。” 董卓心下不愿意让他人得了便宜,陈留郡人丁将近百万,南阳郡人丁达到两百五十万,比整个幽州人丁还多,凉并人丁加在一起也没有南阳郡多,如此一块肥肉就这么舍去,心下怎么着都不带劲。 董卓心下不愿,一干凉州将领更是眼馋。 李傕猛然上前,抱拳道:“虎娃不想要陈留、颍川、南阳三郡,末将以为他是不想趴在那些混蛋脸前,虎娃屡屡大战,匈奴、鲜卑、凉州贼都吃过他的大亏,如今又干掉了各路诸侯二三十万大军,他若趴在那些家伙们脸前,那帮家伙肯定如现在一般,又征募了二三十万大军,如此一来,虎娃就与他们始终这么耗着,虎娃肯定是不愿意的。” 众将一阵默默点头,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董虎不可能始终处于战争状态,雒阳没有这么多人丁长久供应他作战。 李傕再次开口道:“末将赞同张义、史侯担任陈留郡、南阳郡太守,但他们没有足够的威望让各县老实听话,除非有足够的兵马,而且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都与那些造反的家伙相邻,末将以为当恢复当年的州郡校尉统领州郡兵马!当调朝廷兵马前往镇守!” 郭汜慌忙上前,接力说道:“主公不是说了么,光武帝罢去各郡校尉、都尉是天下大乱的根源,主公迁都长安,立志学太祖那般匡扶天下,末将以为当恢复祖制,当重建各郡校尉、都尉!” 郭汜话语说罢,一大波将领相视后,齐齐上前。 “恳请主公恢复祖制!” 董卓眨巴了几下眼睛,摆手挥退一干将领后,这才看向弟弟董旻。 “叔颖,你觉得呢?” 董旻知道大哥恼了李蒙身死的事情,在恢复州郡校尉一事上不敢大意,细想了片刻…… “叔颖觉得众将所虑颇为稳妥,一者可免于各军太守拥兵作乱,二者也能以各郡人丁供养兵卒,以此减少些府库钱粮消耗,三者也能彰显朝廷的威严。” 董卓默默点头,别的也就罢了,能省钱才是关键。 “虎娃想在雒阳休养生息、稳住阵脚,这才以张义、刘辩担任陈留郡、南阳郡太守,以陈留、南阳将自身与各路诸侯隔开。” “可若军中将士担任陈留、颍川、南阳三郡校尉、都尉,那就与虎娃居于敌前没有什么区别,各路诸侯就不再是与虎娃交战,而是与我军交战……” 李傕猛然上前,向董旻抱拳道:“将军多虑了,虎娃能一战抢到四个郡,咱们兄弟还能怕了那帮乌合之众?” 郭汜点头道:“要咱说,虎娃就是太过谨慎!张辽、庞德跑到陈留郡来回抢了一遍,董罴、董放更是跑到了颍川郡各城内抢富户,还有那个跑到南阳郡四处乱窜的董骨,袁绍有几十万兵马又能如何?一干混账还不是想怎么抢就怎么抢?” 胡轸点头道:“袁绍等人只是一群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咱若领兵前往,也照样能把颍川郡抢了精光……” 张济苦笑叹息:“唉!人比人气死人,虎娃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却在长安忍饥挨饿……” 牛辅、李傕、胡轸、张济等人或是羡慕,或是哀叹,就是统领北地营的董越也想跑出去抢一把。 董璜丢了十二城门兵马,心下不痛快,见一群大将全都嗡鸣,大步上前。 “兄弟们说的没错,那些贼人皆是乌合之众,与他们正面交战又如何?侄儿愿前往颍川郡与贼厮杀!” 董璜话语一出,厅堂内顿时一静,即便是牛辅也有些皱眉不悦,更别提其他人了。 在半个月前,董虎就已经开口让董卓自行任命豫州牧、颍川郡太守,而这就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肥肉。 若是大汉朝鼎盛时期,在朝廷担任中郎将、或是两千石大吏,那可比待在地方担任太守、刺史强多了,可当今天下与唐末时期几乎等若,待在朝廷就是一群苦逼。 董卓迁都,即便强迁数十万百姓进入长安,长安三辅也仅有百万人,以一户五口人计,也就是两户人家养活一个兵卒,除了单纯的供养兵卒之外,还要供养朝廷大小官吏、将领,这怎么可能? 董卓若不大幅度削减兵卒,或将兵卒改变成屯田兵,他是无论如何也养活不了将近十万兵马的。 在凉州羌人造反并一再威逼长安三辅后,关中之地的物价就一再攀升,原本的三百钱一石粮也变成了四百、五百、六百……随着董卓在青黄不接二月强行迁都后,物价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不断的攀升到另一个高峰,即便并州的粮食输入,也难以压下因粮食短缺造成了物价飞涨。 粮食飞涨,不仅底层百姓日子艰难,上层的富户、兵卒同样日子艰难,原本在雒阳抢了无数金铜的兵卒、将领也逐渐肚瘪,大量铜钱流入董虎设立的各家店铺中。 被兵卒搜刮一空的雒阳百姓,无论再如何压榨,兜里也是没有铜钱的,大丫对这一类人进行了借粮救助,但为了让物价维持在一定高度上,便于趁机抢掠兵卒、富户手中的铜钱,对于百姓借粮救助的审核极为严格,需要确定借粮的人是不是真的穷,避免他人借粮后转手贩卖给他人。 只要不饿死人,两千钱一石高价粮不仅有利于趁机赚取大量铜钱,也能趁机将纸钱使用范围从北地营扩大到百姓之中。 大丫、三丫赚的盆满钵满,董卓、牛辅、李傕……等人却满嘴是泡,原本兵卒一年八千钱粮饷的,短短一两个月,一个兵卒一个月四五千钱用度。 只出不进,坐吃山空,各家府库内的钱粮眼见着减少,一听到貔犰一般的董虎要将三个肥的流油的州郡扔出去,那能不想抢夺吗? 河东郡、陈留郡、南阳郡都已经内定了太守人选,独独颍川郡没有确定人选,而现在董璜开口就要割去最大的一块肥肉,他人如何满意? 正文 第572章 相国府内的激烈争斗(下) 董璜话语一出,意味着要夺取最为肥美的一块肉,一干将领齐齐闭嘴不言,气氛也变得诡异了起来,看到这一幕,董卓的眉头不由皱起…… “贾诩,若璜儿担任颍川郡太守, 胡轸、张济二人做颍川郡东西校尉,由二人在旁辅佐,你觉得如何?” 胡轸、张济二人不由看向默默走出的背影…… “下官以为,胡轸、张济两位将军都是我军悍勇大将,由两位将军辅佐二公子是合适的,只是……董虎将军并不想短时间内与各路诸侯厮杀……当然了, 下官也不相信二公子会主动挑起战争,正如董虎将军所担忧的那般,我等凉州人在中原并无根基,二公子初入颍川郡,肯定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站住脚。” “但下官心有忧虑,一旦二公子和两位将军前往颍川郡,势必会让各路诸侯紧张,继而与我军交战。” “立足未稳便大战连连,此非善事,若要避免此等情形……下官以为可选朝中一威望大臣继任豫州牧。” 董卓默默点头,正待开口,董璜却不满了。 “贾从事是不是忘了,叔父推荐那孔伷做豫州刺史,最后又如何?还不是造反了?” 纵然贾诩善于和稀泥保命,听了这样的无脑话语,心下也没由来的一阵窝火,但他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正待抱拳解释…… “无脑的蠢货,你哪也别去了!” “徐荣,你去颍川郡做太守。” 董卓的脾气可不似贾诩那般, 直接恼怒点名徐荣做太守, 董璜瞬间傻眼了。 “叔父……” “砰!” 董璜刚开口,还没哀求几句呢,董卓大怒。 “若胡轸、张济在颍川做校尉,那该死的孔伷、李旻敢造反吗——” “滚!” “都滚——” 董卓最恨的就是韩馥、刘岱、孔伷三人,袁绍是当日废帝时反对他而离开雒阳的人,鲍信、桥瑁、王匡、袁术、曹操等人的性质也差不多,都是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鲍信、桥瑁、王匡在何进没死时,算是何进的班底,都是向外募兵欲要逼迫何太后杀十常侍的人,在何进死后,三人都对董卓霸占了何进的位子而不满,这与袁绍、袁术、曹操等人逃离雒阳的性质差不多,都是不满意董卓的上位。 这些人都是依附在大将军何进身上的人,他们都会随着何进成为权臣后而水涨船高,会成为帝国举足轻重的实权大吏。 可何进死了! 何进死了算不得什么,只要袁隗、袁绍等人能够取代了何进就成,而事实上却是董卓取代了何进。 没人愿意失去权利, 袁绍、曹操等人不满董卓是正常的, 但董卓想与他们缓和关系, 这对于董卓来说有诸多好处, 一旦他们低头了,董卓也就顺顺利利的成了另一个何进,就继承了何进的一切政治遗产,可他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些家伙全都造反了。 即便全都造反了,董卓心下也不算太过仇视,毕竟人家一开始时就不满意他抢了何进的位子,可韩馥、刘岱、孔伷不是这个样子。 韩馥是御史中丞,刘岱是侍中,孔伷之前是平民,袁绍、袁术、曹操、鲍信、桥瑁、王匡等人都是跑出了雒阳的,董卓想要拉拢亲近也好,或是暂时的安抚他们也罢,董卓都拿捏不住他们,毕竟人都跑了,想抓也抓不到人,可韩馥、刘岱却在雒阳,董卓不开口,这两人只能跟着迁都长安,怎么可能成为一方大佬? 没有董卓的点头,袁绍、袁术、曹操、鲍信、桥瑁、王匡等人或许能够凭借自己家族的影响力而成为一方大佬,可韩馥、刘岱、孔伷绝对不可能! 正因不可能,董卓才尤为愤怒三人的反叛,董璜偏偏还就用孔伷来举例,这不是当众打董卓的脸又是什么? 董卓可以不在意董璜的愚蠢,却恼怒他当众打自己的脸,大怒之下,也把所有人全都赶了出去,就算如此也不解气,胸口依然一鼓一涨…… “老子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蠢货来……” “气死老子了……” …… 貂蝉进入相国府已有月余,多多少少算是摸清了董卓的脾性,知道此时的他是真的恼怒了,但还是端着酒水温声劝解。 “妾身还是觉得夫君太过严厉了,二公子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你……” “不气不气……” 见董卓还要恼怒,忙一通温言劝解。 “貂蝉知道夫君想说什么,二公子做颍川郡太守,颍川郡上下自然是先听命于二公子的,再加上胡轸、张济两位将军相助,任谁做了豫州牧,也与当今天子一般无二,只是个泥雕木塑……” 貂蝉一边挑着兰花指送上酒水,一边用着纤手帮他顺气。 “可夫君想过没,二公子也好,徐荣也罢,就是虎娃也是一般无二,在颍川郡并无什么根基,若各大家族皆心向新任州牧,州牧又岂会真的是泥雕木塑?若无钱粮养兵,无人听令行事,颍川郡还是董家的吗?” 董卓原本心下有气,可听了这番话语后,也不由微微点头。 “美人这话说的在理!” …… “不行!咱得好好选一个听话的豫州牧来!” 董卓皱眉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觉得应该选一个听话的州牧,可满朝文武谁听话啊? 左想一个又想一个,最后还是觉得不够稳妥,他也成了厅堂上打转的驴子…… “夫……君……” 貂蝉娇嗔不满,双手抱着打转的董卓手臂,人如风中的拂柳软绵绵的,也让董卓慌忙用另一只手臂将她抱住,唯恐她真的绵软倒在地上一般…… “夫君打转都把貂蝉打晕了……夫君要是有什么难题,何不……何不请教袁司徒啊?” 董卓一愣,眉头不由皱起,貂蝉却噘嘴一阵摇晃身躯撒娇, “而且……而且貂蝉也觉得夫君太严厉了……二公子纵然性子急躁了一些,也还是姓董不是?那徐荣再好……就如凉州!并州!就如现在的雒阳!” “虎娃得了好大的地盘,也没见虎娃给夫君很多钱粮,若那徐荣也是这般,那还不如便宜自家人呢……” 貂蝉东南西北一通乱指,董卓唯恐她绵软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很是费力将她抱坐在硕大太师椅里,这才喘着粗气连连点头。 “是是……虎娃那小子太浑了,得了凉并这么久了也不与老子钱粮,咱……咱见到他肯定敲打他几下……”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貂蝉登时不乐意了,在肥硕怀里一阵扭动不满。 “夫君是相国,干嘛要害怕那个虎娃啊?” “你说什么呢?咱会害怕虎娃?” 董卓像是被貂蝉戳到了要害,伤到了自尊,一脸不悦就要将她推开。貂蝉心下一惊,忙用着小手在他胸口一阵抚动,像是安抚他的躁动不满。 “妾身就是说说,夫君怎么还生气了呢……” “不气不气……” …… 貂蝉用了很长时间,甚至在他旁边跳了一段身姿婀娜舞蹈,这才安抚了董卓受伤的自尊,也不敢再说起董虎的事情。 董卓是年老的狮王,年老体弱,爪牙已经不够锋利,已经很难维持狮王威严。 董虎是迅速成长起来的年轻雄狮,比年老狮王还要雄壮、有力,拥有挑战草原新一任霸主的实力。 按理说,董卓应该极为忌惮董虎,应该千方百计将之干掉才对,而且这也符合草原生存法则,可两头雄狮远比看着的要隐忍狡诈。 董卓为了登上权利巅峰,隐忍了三十年,董虎在凉并边地隐忍了十年,若非董虎先知先觉,知道董卓到死都没有砍杀手下任何一员大将,他或许也会担心、警惕,或许叔侄两人早已开战了也不一定。 貂蝉不了解这些,她只是本能的觉得两虎在一起必然生死相斗,他无法理解董卓对待董虎的态度,也不明白董虎明明拥有强大的实力,又为什么会将颍川郡抢到的钱财拱手送出,但她却极为了解吕布,哪怕两人相遇也仅有一个多月。 一句话语戳到了董卓的痛点,貂蝉也不敢继续给董虎抹眼药水,跳了一段诱惑十足的舞蹈,也把董卓迷的眉开眼笑,哪里还去管天下乱不乱,将领们满不满意,正所谓……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董卓抱着美人畅快大笑,院门外一群将领却黑着脸围着董璜、吕布、徐荣三人…… 郭汜见人不开口,上前冷脸看着三人,怒哼道:“李蒙和数千雒阳营身死,军中兄弟皆恼怒不满,这些事情且不提,了不起自此后咱与你们分开些,可主公让我等各自拿出兵马前往雒阳收割麦子,而现在!兄弟们花费无数却连一粒粮食都没带回来,这事儿怎么算?” 李傕按了按腰间刀刃,冷脸道:“兄弟们死了好几百,若是得了好处也就罢了,咱还能说服兄弟们,可现在……不仅得罪了虎娃,还要整日面对兄弟们的哭诉不满,你们若不给兄弟们一个交代……这事儿就不算完!” 见一干将领全一副不罢休模样,吕布猛然一顿大戟,转身就走。 “交代?” “就凭你们?” 吕布转身就走,理也不理一干瞬间紧握刀剑的将领…… “呸!” 性子暴躁的郭汜紧了又紧手中刀剑,重重吐了口唾沫,正待大骂,李傕一手按在了他肩头。 “那是一条无情无义的狗,日后无论谁与一条狗亲近,那都是你我兄弟的敌人。” “无论是谁!” 李傕开口,一干大小将领全默默点头,牛辅心下暗自心惊,忙上前站到董璜、徐荣面前,他知道,若此时再不表明态度,长安营、西园八营、雒阳营将不再以他为长。 “军议时说的再好,你们心下也都清楚李蒙和五千雒阳营是怎么没得,将士们不愤恨虎娃的恼怒,换了兄弟们任何一人都有理由恼怒,但你们却让所有人损失无数,所以……你们不能碰颍川郡!” 正文 第573章 董卓挠头,袁绍也挠头 一干将领在相国府门外堵着徐荣、董璜、吕布三人,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董卓耳中,敞着怀的他也有些了烦躁不安…… “夫君你怎么了?刚刚还答应了不生气的……怎么又皱着眉头……” 纤手轻轻按在紧皱的眉头,眼前雪白沟壑足以挑战每一个男人的欲望,貂蝉极为自信,感受着腰肢上的强壮、粗糙大手,嘴角若有若无浮现让人迷离的弧度, 可下一刻,杏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唉……” 董卓双手将身上女人抱起,像是担心伤到了她,动作轻柔的许多,脸上的苦色更多了一分。 “还不如将颍川郡扔给虎娃呢,老子也不用如此头疼了……” “啊?” 貂蝉心下一惊。 “夫君你……你不会真的把颍川郡交给虎娃吧?将士会真的不满的!” 董卓白了她一眼,苦笑道:“连你都知道将士们的不满, 咱又如何不知?可狼多肉少,怎么分?” 貂蝉皱眉道:“夫君是相国, 难道还不能让他们听话?” 董卓瞪了她一眼,不悦道:“军中岂能乱来,会死人的!” 说着,又对董虎气愤起来。 “虎娃也太浑了,就算心有不满,私下里与咱说,咱还能袒护了那不孝子?偏偏弄得军中上下皆人心不安……” “来人!” 唠叨了句不满话语后,董卓冲着门外冷哼了声,一个青衣宦官低头走入。 “老奴在。” “让人通告各营,就说虎娃大胜,咱很高兴,这个月咱发双份粮饷!还有,告诉牛辅、李傕、郭汜那帮混账,咱让谁做颍川郡太守,谁就是太守,哪个再敢与咱胡咧咧, 咱绝对饶不了他!” “告诉牛辅、李傕、郭汜, 咱准备问虎娃讨要河内郡,他们若是老实,牛辅可为河内郡太守,李傕、郭汜为河内南北校尉,若不听话,咱就剥了他们的衣甲,啥都不给!” “让人快马前往原武,把虎娃给咱叫回来,一个统兵大将……尽他娘地做不着调的屁事!” 说着,董卓很是不耐烦摆了摆手,青衣宦官低身退出房门,又细细将房门关好,尚未远去就听到房内一声长叹。 “唉……” “头疼啊——” …… 董卓头疼无比,不仅头疼军中不满声音,更加头疼如何迫使董虎吐出河内郡。 仅半日,城外军营欢声雷动,董卓大把撒出铜钱,不满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不少,当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得知自己将成为河内郡的一哥后,也都老实了。 强行迁都后,关中人丁超过了百万, 而河内郡的人丁也将近百万,关中需要养活多少人?河内郡又需要养活几个?两者自然没法子比较的,听到自己即将获得偌大的一块肥肉后,牛辅、李傕、郭汜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董卓成了事实的关中王,可他头上毕竟还有一个朝廷,司徒王允在得知了“四郡”后,急匆匆跑到相国府,想说服董卓让清正廉洁官吏就任四郡太守什么的,董卓自然不会答应,吃过一次亏后,哪里会愿意再吃一次亏? 董卓虽然没有答应“四郡”太守的事情,但他却答应王允,朝廷可以派出一个使团,若朝廷能够说服正在造反的一干家伙老老实实,幽、冀、青、兖、豫、徐都让朝廷治理,朝廷三公说咋整就咋整。 还别说,朝廷还真的派了使团,由“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组成的说服团,与此同时,董卓也派出了自己的谈判团,由董旻、董瑁为主,李儒、贾诩、牛辅、李傕、郭汜等人为辅,主旨就一个,能多占便宜就多占,若占不到便宜,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就必须全部拿下。 与朝廷说服团、董卓的谈判团一同的还有一封调令,调董虎立即返回长安,具体缘由也没说,反正就是让正在收割麦子的浑小子立即返回长安。 董虎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此时的他正撅腚抓紧收割麦子呢,陷入激烈争吵的各路诸侯们同样不知道,几日来,所有人都在激烈争吵,尤其是陈留郡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兄弟。 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胜负还未真正分出,各路诸侯就成了背叛者,不仅张邈、张超兄弟气的脸红脖子粗,曹操也每每与袁绍大怒对怼。 但许攸、荀彧、程昱三人带回来的消息却极为致命,不仅威胁到了各路诸侯们的生死,也威胁到了河内、整个冀州的生死,若说之前他们担忧背后的黄巾军的趁机作乱,而现在,董虎已经在计划着进攻事宜。 各路诸侯进入帅台后,还未开始呢,众人再次进入激烈争吵,但一刻钟后,所有人又都沉默不语…… 袁绍看向一日前急匆匆前来的王匡、朱儁、韩馥等人,抱拳道:“各位也都知道了那董虎的算计,今日当着诸位的面,袁某就想问问王太守一句话语,若那董虎说服了黑山军张燕、黄牛角,四路围攻河内,你可否挡得住?” 不等王匡恼怒,袁绍又看向冀州牧韩馥,神色极为郑重。 “一旦董虎说服了黑山军张燕、黄牛角,那就不仅仅只是河内郡一地的事情,那董虎明确讨要河内郡,河内郡是不可能送给黑山军的,若他能说服黑山军,肯定是拿冀州做筹码的!” “文节(韩馥),你可否出兵全力进入河内郡,帮助王太守堵住太行陉、轵关陉,可否全力相助河内将董虎挡在黄河南岸?” 韩馥一阵皱眉,若无十万黑山军的事情,他还能全力帮助河内郡抵御贼人,可现在,袁绍的话语再明白不过了,一旦他全力相助王匡,就意味着舍弃整个冀州…… 看到韩馥不开口,王匡心下大怒,猛然站起。 “那小儿想抢占老子的河内,那就用命来拿!太行陉、轵关陉道路狭窄,只要老子堵住路口,那该死的董虎凭什么渡过天险黄河?” 王匡暴怒,袁绍暗自叹气,神色郑重看向所有人。 “太行八陉,井陉、滏口陉、白陉居于冀州,且皆被十万黑山军占据,也就是说,冀州军必须将黑山军堵在山中,王太守必须堵住董虎自黄河,自太行陉、轵关陉的围攻,如此一来,黄河之北十五万兵马无法给予我等任何相助。” “没有了河北十五万兵马相助,我等十万兵马可否挡住那董虎十五万兵马?” “提醒诸位,那董虎有数万精锐骑,而我等并无虎牢关那般天险可阻。” …… 袁绍话语说出,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乔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北海太守孔融全都沉默不语,几日来的争吵,所有人都已经认可了袁绍话语,力保河内郡、陈留郡、南阳郡,就意味着双方继续开战,且不论青、兖境内的黄巾军,仅眼前,董虎掌握的兵马,他们又如何抵挡? 若抵挡不住,今日是董虎讨要四郡之地,明日就是杀入整个兖州、冀州、豫州,就会砍下他们的脑袋,杀入他们的地盘…… 许攸见所有人都不开口,轻咳了声后,看向所有人说道:“若诸位不想与那董虎去谈,我军就必须合兵一处,只有聚起二十五万兵马才能与那董虎厮杀,而且只有立即渡河进入河北之地,依托黄河天险……” “刘某反对!” 刘岱瞬间站起,怒视许攸道:“你是想将青兖豫徐全都扔给那该死的小儿吗?” “若袁盟主要放弃整个河南之地,桥某现在就返回东郡!” “哼!事情都已经如此了,孔某留在此处也没了什么用处,孔某今日就返回北海……” “慢着!” 就在孔融不满时,曹操猛然站起阻止,一脸正色道:“诸位若今日散去,董贼必然会更进一步,只有我等联合在一起,才能共同抵御那该死的董虎。” 见所有人都冷着脸,曹操犹豫了片刻…… “王太守且不论,若那董虎想要陈留郡,他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补偿,比如济阴郡,朝廷必须承认张公是济阴郡太守!” 张邈正待恼怒呢,听了曹操的话语后,人也沉默了下来。 就在这时,厅堂外一阵骚动…… “滚开!” “滚!” 一兵卒跌倒撞开了厅堂大门,下一刻,就见一脸怒容的袁术闯入。 “袁本初——” 袁术暴怒,指着袁绍就是大骂。 “大家伙推举你为盟主,你要出卖他人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将亲兄弟卖给董贼吗——” 袁术大怒,袁绍鼻息一阵粗重喘息,猛然站起。 “你的兵马呢?” “各家都拿出了数万兵马,你的兵马呢——” 袁术脸红脖子粗,这段时间里他可是被到处乱窜的董骨欺负惨了,大将纪灵不仅战败,他更是被人堵在宛城出不去。 正当袁术还要再怒,曹操上前将他拉住,一脸正色道:“公路莫怒,操就问你一句,若史侯领数万兵马杀入南阳郡,你可否挡得住?” 听了这话语,袁术瞬间恼了,猛然推了一把曹操。 “曹阿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都投降了那该死的董贼吗?是要让老子一人与董贼拼命吗?” 曹操鼻息一阵粗重,他也不开口阻拦了,一屁股坐下,别头不理会脸红脖子粗的袁术,其余人或低眉饮酒,或低声彼此交谈,竟然没有一人与他说话了…… “袁本初你……” “闭嘴!” 袁绍心下恼怒,他也不想搭理二五仔的弟弟,而是转脸看向低眉不语的张邈。 “孟卓(张邈),若朝廷答应你出任济阴郡太守,可否愿意同意那张义出任陈留郡太守?” 张邈一阵沉默,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可。” 正文 第574章 抓军阀曹操放羊 “大兄……大兄……” 刘辩跑的飞快,后面跟着的狗腿子唐昭也不得不提着衣裙狂奔。 “大兄……大兄……曹操来了……” …… 董虎已经习惯了刘辩的瞎叫唤,他又不聋,跑到了近前还“大兄大兄”的,本没怎么在意,可听到“曹操”时便是一愣。 “曹操来了?” “嗯嗯,是曹操!他与荀先生一起来的!” 董虎有些难以置信, 奸雄曹操会这么容易把自己的小命放到他人手里?难道就不怕自己一声令下,将他绑去漠北草原放羊? 听到曹操跑了过来,董虎也不打场了,刚急吼吼跑回临时住处,第一眼见到的可不就是曹黑子吗? “来人!” “把曹黑子给咱绑了,立即把他给咱送去燕然山!” 正与董瑁说话的曹操瞬间傻眼了,而董虎的话语也激怒了一人, 不是别人, 正是虎痴许褚。 许褚也不与董瑁身后的典韦对眼怒视了,指着董虎便是大怒。 “狗贼你敢——” 随着许褚暴喝,厅堂内“当啷”声不绝于耳,更是有十数亲随从门外冲入,吓得曹操一跳。 “住手!” “许褚快住手!” …… 曹操一再呵斥,许褚这才冷哼将刀子收了起来,董虎初时呆愣了下,继而又觉得理所当然,虎痴本就是曹操的贴身亲随,跟着跑了过来又有什么好奇怪,但他还是怪异看了眼冷脸的典韦…… “呵呵……” “曹阿瞒,不知道你信不信,咱心下着实想把你绑了,把你扔去漠北草原放羊,天下也能少死一些人命。” 董虎的形象可不咋滴,前两日刚刚将头发剪短了些,胡须也光了, 若不光一下脸,整个脑袋就显得不怎么协调,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的衣着打扮与个农夫差不多,粗布背心,大裤衩,头戴草帽脚蹬草鞋…… “你怎么不说咱若把你绑了,天下也能安定不乱呢?” 曹操反讥了句,董虎却很是赞同点头。 “若把咱们这些混蛋全都弄死,天下还真说不定可以凑活着过呢!” “说吧,孟德兄今次前来所为何事?是和谈呢,还是继续开战?” 董虎顺势坐到董瑁身边,一边用着草帽扇风,一边接过董瑁送来的茶水咕咚…… 曹操皱眉道:“陈留郡、南阳郡可以交给你,但济阴郡太守必须是张公,汝南郡太守必须是袁公路!” 董虎抬了下眉头,笑道:“没问题!你我都是聪明人,咱是想暂稳根基,你们同样需要, 动辄二三十万兵卒的损失, 前后数十万的招募、征募, 想来支持你们造反的家族也该支撑不住了,就是不用黄巾军帮忙,咱也能在一两年内把你们全都耗死!” 曹操冷笑道:“你就算砍了我等的人头又如何?天下士人依然不会向你这般残暴之人低头!” 董虎点头认同道:“孟德兄果然好见识,所以啊,咱要停下来,秦国七代帝王励精图治,方才有始皇一统霸业,咱是凉州人,是临洮羊杂小儿,咱不急!” 曹操鼻息一阵粗重,双手拢在袖中,不屑道:“果然不出操所料,你果然是篡逆之人!” 听了这样的话语,董虎不由笑了,别人不知道曹操开创了数十年的曹魏王朝,董虎又岂能不知? 曹魏、蜀汉、东吴,哪一个不是篡逆者?嘴上说着为了大汉朝,心下又岂会真的在意? 董虎不会被曹操一句“篡逆”影响了心绪,只是无所谓笑了笑。 “不管孟德兄信是不信,咱其实很想将皇帝扔给你们,咱就想看一看,你们最后会如何做,是在战败后背叛大汉朝,将天子送出去保住性命,还是与国同休,一死殉国,亦或是你们成为了顶级权臣后,是做个篡逆者呢,还是伸着脖子让皇帝砍了脑袋……” 董虎转而看向有些惊愕的董瑁,笑道:“要不咱们把朝廷扔给曹孟德,咱们做清君侧的大忠臣。” 董瑁一阵无语,苦笑道:“若父亲听到你说这样的浑话,肯定会敲你脑袋的。” 董虎无所谓道:“反正咱们怎么做都不会得了个赞,还不如将朝廷扔给袁本初、曹孟德呢,他们就算再说咱们是叛逆又如何?还不是你来我往的对打?打来打去也还是这些人,而且朝廷上的家伙看着个个唯唯诺诺,实则没一个省心的主!不仅花钱粮白养他们,还要时时面临他们的捣蛋,丁点好处都无!” 曹操一阵呆愣,竟突然生出与董瑁一般无二的无奈。 董虎嘴里胡咧咧,心下很清楚,董卓是不可能放弃刘协的,但也因他的话语,“篡逆”什么的也没了多少分量。 “呵呵……” “孟德兄,你是聪明人,当能知道咱唠叨这番话语的意思,你我都很清楚,各路诸侯少则拥兵过万,多则数万、十万,想要各方散去兵马是不可能的,而这就是拉开了战国七雄争霸时代!” 董虎倾斜着身子,双手握着硕大的茶碗,嘴角若有若无浮现一丝不屑。 “对于整个天下来说,我凉并之人没有根基,你们也不可能低头臣服,咱有心理准备,即便将你们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中原各地亦是处处烽火,在光武帝罢郡国都尉、并职太守的那一刻开始,七雄争霸局面就已经无可避免,无非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只要帝国势微,只要帝国发生较大的变故,手握一郡的军政所有实权的太守就会转变成为一地军阀。” “祸根在光武帝时就已经埋下,在先帝承认黑山军张燕是朝廷之外的军阀那一刻,在刘焉开口州牧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今日之事。” “所以,咱早已有心理准备,咱不会自大的认为朝廷可以一两年内平定天下。” 曹操默默点头,心下赞同董虎的话语,西汉时,几乎每个郡国都有两个校尉或都尉,而校尉或都尉直接掌管一郡兵马,有战时“无限”征兵权,也就是说,一郡之中,太守、都尉是分别掌管民政和军事的,如此之下,谁想造反都很困难,可这一切在光武帝之后发生了变化,郡国都尉取消,军政大权合并在了太守身上,与唐末的节度使性质差不多,而州牧就是放大版的太守,比太守的职权还大,毕竟太守上面还有监察刺史,而州牧不仅拥有军政大权,同时还有刺史的监察权,州牧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王国,大汉朝强盛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反叛,可一旦衰落了,天下发生了太大的变故,必然是自立为王、彼此征战厮杀。 朝廷承认黑山军张燕是一个标志性信号,意味着大汉朝已经没有了能力同时打两场战争,已经衰落到了一定程度,也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看到了大汉朝虚弱不堪的事实,会让原本老实趴着的州牧、刺史、太守心生逐鹿天下的野心。 曹操是《三国》第一军略大家,自然能分辨出董虎话语里的真假,可听了这些话语后,还是露出讥讽、不屑。 “黑山军是朝廷之外的军……军阀,难道你虎娃不是军阀?董卓老贼就不是军阀吗?” 董虎默默点头,又摇头轻笑。 “韩遂、马腾……包括你们都是手握兵马的一地军阀,但咱和叔父不同。” “咱虎娃是先皇承认的属国都尉,是河湟羌王、高原羌王、凉并羌王,咱本身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兵马!” “叔父与咱还有些不大一样,叔父实则还是朝廷的大将,美阳一系汉兵也好,帝都雒阳所属一系兵马也罢,事实上都是朝廷的兵马,是由朝廷供养,而咱的兵马却是咱自己养着的,这与你们供养自己的兵马并无多少区别。” “你们看似是朝廷的州牧、刺史、太守,但你们在举兵造反的那一刻,无论是何种理由,威逼帝都,攻打帝都的那一刻,你们就是作乱反叛者!” “你们不会遵守朝廷的法令,不会向朝廷缴纳赋税!” “呵呵……” “咱是属国都尉,拥有自己的部族、兵马、属吏都是合法的,这是大汉朝赋予属国的权利,而你们则是军阀,裂土为王的军阀!” 董虎叹气道:“咱在雁门郡时,手握十万兵马,若依照常理,咱确实也可以看成裂土称王的军阀,可谁让咱是羌王呢?谁让咱是属国都尉呢?” “所以呢,不能说咱是拉开了大汉朝军阀时代的序幕,真正标志性的人应该是那张燕,是朝廷册封张燕为平难中郎将,是承认了张燕为军阀的那一刻,而你们则是有样学样,学黄巾军杀人放火金腰带,全他娘的成了裂土为王的军阀!” 曹操心下一阵气愤,明明自己一方才是清君侧正义的一方,被眼前混蛋一通叭叭,反倒自己成了造反大坏蛋了。 “无论你曹孟德承不承认,你们不上交朝廷赋税却是事实!” 见曹操就要恼怒开口董虎毫不犹豫大手一摆,又用着大手指向面露苦色的荀彧。 “别与咱说你们交了赋税后,叔父和咱就会贪了赋税,或是拿你们缴纳的赋税打你们什么的,这些都不要与咱提。” “咱信得过文若的人品,孟德兄肯定也相信文若,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缴税,你们所缴纳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枚五铢钱都交给文若,让文若专门督理这些钱财用度,他说朝廷怎么花就怎么花,咱保证,咱绝对不会过问,大公子、辩弟都在这里,咱也可以替叔父担保,只要我凉州一系任何人动了你们缴纳的赋税,哪怕是朝廷本应给予俸禄,我凉州一系将领也绝不从这些赋税里支取。 “咱可以保证,可以让文若,或是让你们认为可以信任的任何人督管。” 董虎身子倾斜,盯着目瞪口呆的曹操。 “孟德兄,咱这诚意够大了吧?你能否保证‘冀青兖豫徐荆扬’正常缴纳赋税?” “你……你……” 曹操“你”了好一会,刘辩伸着脖子,董瑁不言不语却笑意盈盈,荀彧连张嘴巴数次,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了出来…… 正文 第575章 董曹击掌为誓 “呵呵……” “明明就是裂土为王的军阀,偏偏还为自己编这个那个的理由……” 董虎看向刘辩,轻声叹息。 “天下已经如此,这些造反的家伙也好,那些没有造反却骑墙的家伙也罢,他们都不会再向帝国缴纳一粒粮、一枚钱的赋税……天下已经步入了战国七雄争霸时代。” “无论承认与否,辩弟都要承认这个事实, 所以大兄更愿意将自己定义为争霸秦晋之国,将他们当成楚齐燕赵魏韩。” 董虎一脸严肃看向曹操。 “对于咱来说,历史是始终向前的,世界是始终在向前发展的,由蛮荒茹毛饮血到燧人取火吃熟食是进步,伏羲造字改变了绳结记事,记录了先人智慧、文化传承,神农尝百草医治万民……” “由夏商奴隶到东西两周的自由农夫是进步, 由东西两周的四分五裂走向一统天下,是进步。”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统一了文字,是进步。” “太祖以汉代秦,迁都长安,咱可以将之看作是西汉,西汉在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科技、民生、文化、领土疆域等方面,都比秦国之时更为强大,相比秦国都有较大的进步。” “然而在光武帝后,以雒阳建立的东汉王朝,之后又如何?朝廷逐渐失去了对西域的控制,断绝了与西域诸国的联系。军队大幅度减少,国库赋税自光武帝时就一再缩减……相比太祖建立的西汉王朝,光武帝建立的东汉王朝从各方面都有不如,也就是说……东汉王朝没有符合历史不断前进的规律,整个社会是退步的。” 董虎笑了笑,眼中却有些萧瑟……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 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社会进步,不是百姓衣不蔽体、头无寸瓦,不是污垢横流的街道,不是豪奴横行霸道,而是百姓安康富庶,人人穿得暖、吃得饱,人人读书知礼,士农工商各司其职……而是君威不动亦威压万里,而是万国来朝的盛世繁华……” 董虎转头看向神色郑重的董瑁,一脸的笑道。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说袁本初、曹孟德是反贼,他们则说你我是残暴篡逆之徒。” “反正天下已经开启了战国七雄争霸时代,咱们需要时间稳固根基,他们同样也需要,且不言黄巾军的事情, 仅各路诸侯皆不是本地土豪,诸如韩馥在冀州没有根基,袁绍在渤海同样是个外来者,他们都不是本地人,看似今日呼啦啦十万、几十万兵马的,看似他们拥有如何如何的威望,可在咱眼里,他们的威望屁都不是!” “威望是什么?临洮董家即便只是一屁民,一声招呼也能征募到临洮数千兵卒,也能用自家钱粮养活数千兵马,这才是有根的威望。” 董虎又指向面色大变的曹操,不屑道:“他们的威望不过是水上浮萍,曹孟德在陈留郡没有田地,即便他能从家乡招募五千卒又如何?还不是陈留卫家的钱粮资助?”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况且动辄数万、数十万人的战争,各大家族能支撑多久?支撑不了,不给他们提供了钱粮,几十万兵马瞬间化为乌有!” “无根浮萍般威望屁都不是,除非韩馥在冀州占有大量土地,除非袁绍在渤海郡大幅度增加赋税,除非曹操弄死无数富户、扒人家坟茔……他们在没有根基的地方建立根基,与咱在雒阳建立根基是一样的,都需要时间,否则就甭想称王称霸!” 董虎指向一脸骇然的曹操。 “曹孟德,除非你没有什么大志向,自此老死于山林,否则你会与叔父迁都之时所做的事情一般无二,叔父做了哪些,你们都会一样不拉的照做一遍,没有别的原因,盖因你们与叔父有着一模一样的窘境,你们对于现在所处的位置来说,都是外来者!根本没有你们可以立足的田地、百姓!” “要么杀,要么抢,你们不会有第二条道路!” 说到此处,董虎不由得意笑了。 “若是正常情况,咱也一定会与你们一样,会抢,会杀……可咱命好!本该需要做的恶事已经被叔父做过了,因你们的四面八方围攻,叔父不得不强行迁都,整个河南尹的空白田地都成了咱的,咱也只需要抓些百姓。” “田地现成的,地里的麦子也是现成的,咱虽然抓了些百姓,可咱也给了他们分田,咱的双手没有沾染无辜人的鲜血,麦子入库后咱就能站住脚,咱就能在半年内打造一个铁打的河南尹!” “你们能吗?” 听他的得意,曹操、荀彧、许褚、典韦、武安国、刘辩、唐昭全傻眼了,董瑁更是苦笑连连,很是不满拍了他手臂一下。 “这话可不能再说了,父亲听了去,肯定会狠狠敲打你的!” “呵呵……” “这也怪不到咱啊!若不是这帮混账四面八方围攻帝都,叔父疯了才迁都呢!” 董虎一脸得意,许褚气不过嘟囔。 “奸诈!” “太奸诈了!” 听了这话语后,就是董瑁心下也很是认同,各家手起刀落砍杀无数富户,眼前的浑小子却刀不血刃得了根基所需要的土地、人丁。 “呵呵……” 董虎轻笑,提着硕大陶瓷水壶为董瑁倒着茶水…… “咱说这些,不是炫耀咱兵不血刃获得了土地、人丁,而是想说,各家都需要时间处理身后之事,而是想告诉孟德、文若他们,别想与咱耍花招,更别想与咱狮子大开口,就算没有黄巾军,就凭他们浮萍一样的威望,咱只需要保持现在几十万人的对峙,不出一年,咱不砍他们的脑袋,他们的脑袋就会送到叔父的案头!” “哼!” “张邈老儿想要济阴郡,袁公路想要汝南郡,可却不提河内郡王匡……哥哥性子良善,可他们却坏的冒泡,不仅要将陈留郡、南阳郡的财货劫掠一空,还要与咱在河内郡掰掰腕子……” “哼!” 董虎冷哼一声,又看向曹操。 “孟德兄,你们的条件咱答应了,咱之所以答应了你们,那是因为咱心下很清楚,咱就算将你们全都弄死了,中原世家豪门也不可能看得起咱。” “按下葫芦浮起瓢,有些东西不是血腥杀戮能够解决的,正如咱刚刚说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 “你们想开创战国七雄局面,咱就给你们想要的局面,咱就做给你们看,做给天下所有百姓看,咱还就不相信了,不相信百姓不愿意过‘一夜鱼龙舞’的生活!” 听了他的话语,曹操本应该愤怒或是不屑,可此时的他却极为郑重,双眼死死盯着董虎…… “董虎……董西平……” “哼!”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曹操猛然站起,上前大手伸出。 “啪。” 两只大手拍在一起。 “一个月,一个月内,陈留、南阳的富户、大族若想离开,咱不理不会,可若张邈、袁公路与咱耍花招,留下一地饥民,那就别怪咱恼怒继续开战!” “张义必须是陈留郡太守,史侯必须是南阳郡太守!”曹操冷脸开口。 “那是自然!”董虎面无表情。 曹操冷脸片刻,抱了一拳。 “告辞!” 话语说罢,曹操像是一刻钟都不愿多留,大步就要离去…… “孟德兄,他乡遇故知,不与典韦叙叙旧?” 曹操脚步一顿,什么也未说,甚至连回头都无,大踏步离去,许褚却冷脸看了典韦一眼,迎来的是同样冷脸相对。 一主一仆大踏步离去,荀彧来到董虎身前,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抱拳离去,弄得董虎有些不明白他这是何意。 …… “得嘞!典大个,你算是彻底没人要了,武胖子,过两日张义要去酸枣县交接一些事情,你就跟着老张去见见孔让梨,他若也不要你了,你们就老老实实跟着咱混事好了……” “不去!” 武安国冷哼出口,董虎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无所谓躺在董瑁身边,两条腿伸得长长…… “上一次荀文若前来时,咱特意让你们跟在大公子身后,就是想告诉曹孟德、孔让梨你们还活着……咱可是讲究的人!若他们送来你们等重的金饼子,咱还真没了理由不还人了。” “很可惜,他们连问你们一句吃的好不好,有无被咱虐待什么的都无……”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人走茶凉,世态炎凉至此……” 董虎叹息,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曹操与典韦、许褚的关系,只是典韦此时跟随曹操的时间太短,双方还没有建立起深厚情谊,不仅两人如此,各路诸侯与手下大将的关系都差不多,都一般无二的尚未建立起深厚情谊,但却建立了初步的“主公”关系。 “虎娃。” 董瑁与刘辩都有同样的孤僻,在临洮时,往往都是董虎与他说着外面世界的点点滴滴,董瑁只是在旁听着,很少开口,两人早已习惯了彼此。 听着他的开口,董虎侧头看了过去,眼中略带询问意味。 “今日是不是与曹操说的多了?” “嗯……怎么说呢,曹操性子多疑,你若与他耍心眼,双方误判的可能性会很大,这种误判,不是他们现在想与咱们开战,此时的他们还没有资格,或者说,他们没有筹码开战了。 “但兄长也当知,今日暂时的退避,不代表缓了口气后,还会与咱们忍声吞气,很难说他们会不会组成百万大军联手来攻,所以就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咱想用战争之外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正文 第576章 牛辅、徐荣要打“孟津之战” 董虎稍微透露出来一点端倪,董瑁就能大致猜测到了他的心思,人也不由苦笑连连,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要用非战争手段解决问题,而是用这种手段迷惑各路诸侯,想让自己从最主要的敌人变成次要敌人。 由主要敌人降格成了次要,那么主要敌人又会转变成了哪一方了呢?是各路诸侯们自己, 是供养他们几十万兵马的无数家族。 董瑁不知道后世有一个《三国》电视剧,不知道董卓死后的天下情形,董虎又岂能不知?既然《三国》各路诸侯们在董卓退入关中后混战不休,那他就主动示弱,主动将危险等级降下后,各路诸侯也应该没有理由不混战一起。 心下是这么想的, 但两兄弟都很清楚,无论董虎装的多么老实本分,各路诸侯也很难将他的危险等级降了下来,但不管怎么说,战争时间表越向后越有利,可他哪里会想到,正值谈判紧要关头,董卓的调令来了,不仅要调他回长安,还要全权接手谈判事情。 董旻带着牛辅、徐荣、李傕、郭汜、胡轸、樊稠等人跑了过来,一副明摆着要抢地盘架势,也让原本不是很在意的董虎一系大将极为恼怒不喜,双方刚一见面就吵了个脸红脖子粗…… “虎娃,这事儿你必须得给个交代,四个郡你不可能全都占了……” “凭啥——” 见李傕将矛头对准主公,胡三顿时恼了,指着李傕就是大骂。 “你他娘地算老几?屁力不出,凭啥开口就要两个郡——” “混蛋……” 李傕上前就要抓胡三的衣领,胡三毫不示弱,提着拳头就要砸在李傕脸上, 一大波将领上前,指着对方怒吼的,举着拳头大骂的,眼看着就要发生群殴事件…… “住手——” “砰!” 董旻气急,重重将手中瓷盏摔了个粉碎,或许是瓷盏的清脆,两波准备撸袖干仗的将领骤然一顿,下一刻又冷脸彼此推搡,各自冷哼回到各自位子,看的董瑁苦笑连连…… “虎娃。” 董瑁看向一旁的董虎,见他皱着眉头,心下叹息,但还是苦笑开了口。 “长安粮价一日高似一日,显然是养活不了如此之多兵马,分出去一些也能减少些百姓压力,虎娃你觉得呢?” 听着董瑁话语,董重、董罴、董放、孙牛、胡三等人的面色就黑了下来,胡三正待跳出来反对, 迎来的却是董虎严厉目光…… “呵呵。” “牛辅做河内太守, 李傕、郭汜做南北校尉,这些咱都可以答应。” 话语一出,董旻连忙开口。 “虎娃你答应了?” 董虎郑重点头道:“河内郡、陈留郡都可以交给三叔,但三叔要清楚一件事情,袁绍、曹操等人虽然没有明说河内郡的归属,可也算是表明了态度,那就是……他们还要与咱们在河内郡较量一番……” 李傕猛然站起,不屑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他们想打,那咱们就打,难道咱们还怕了不成?” 见李傕打断主公话语,孙牛冷哼不满道:“你们想打是你们的事情,别连带上咱们董部义从。” 胡三气愤道:“没错!你们想要河内郡,那你们就自己去抢,别想让兄弟们拿命帮你们!” 郭汜大怒,指着孙牛、胡三怒道:“没有你们,老子拿不下河内郡吗……” “去啊!没人说你们拿不下,你们现在就去河内!” “你……” “哼!” 两人再次怼上,眼看着又要引起一场揪衣领群殴,董旻气的猛然一拍桌子。 “砰!” “都闭嘴——” 随着董旻的介入,一群披甲将领“哼哼”声不断,再次冷脸坐在左右…… “呵呵……” 董虎“呵呵”轻笑,董旻心下一松,也顺势坐了下来。 “黑牛、胡三虽然浑了些,话语却不算错了,诸位都是凉州老人,都知道董部义从一直都是自己养活自己,这与当年咱招募佣兵营时也差不了多少,有利时就打,没有利时那就没法子去打……” 董虎转头看向面露焦急的董旻,笑道:“三叔也别说什么一家人,若牛辅现在是一地诸侯,自己的兵自己养,咱与他说……牛辅,你与老子去打河内,自己带着兵马、钱粮去打,你的兵死了是活该倒霉,河内拿下后你就给老子滚蛋,咱让黑牛做河内太守……他牛辅愿意吗?” 董虎转而看向牛辅,笑道:“牛辅,你愿意吗?” 牛辅皱眉道:“都是为朝廷做事,为何不愿?” 不等董虎开口,孙牛猛然站起,冷哼道:“为朝廷做事?行啊!河南尹一共有兵马二十万,都是为朝廷效命的,朝廷是不是也给二十万兄弟发放钱粮啊?” 胡三应和道:“有些人说话都不带脸,长安营、雒阳营、西园八营是他牛辅养着的吗?死了再多,花费再多,与他牛辅有个毛关系,自是想愿意就愿意,不想愿意就不愿意!” “胡三你混账!” “咋了?别人怕你牛辅,咱胡三可不怕!” …… 眼看着又要再次混战,董旻大怒。 “来人——” “把他们赶出去——” …… 人没被赶出去,董虎、董瑁兄弟自己离开了厅堂,与厅堂内紧张气氛不同,两人反而有说有笑来到僻静的偏房,没人打扰,两人也能清净不少,而且还有靓丽小娘在一旁伺候,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可还没片刻呢,董旻就急匆匆跑了过来,真正能够决定事情的人跑了,他们在帅台厅堂上争吵一年也是无用。 董旻比躺在竹椅里的两兄弟焦虑不安,一口灌下一大碗凉水,这才看向轻松惬意的董虎,脸上也有了些不悦。 “虎娃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咱们可是一体的,不会是真的不管不问吧?” 听着董旻的不满话语,董虎只是笑了笑,笑道:“牛辅、李傕、郭汜他们足以拿下了河内郡,若他们的力量还是不足,徐荣、樊稠、胡轸他们也能倾力相助,又哪里需要咱出手帮忙?” 董旻苦笑一声,搬个小板凳坐在两兄弟一旁,叹气道:“你可不能欺骗三叔,河北之地可还有十五万兵马呢!万一牛辅败了,朝廷的威严何在?” 听着三叔这么说,董瑁不由笑了,笑道:“三叔你也别逼虎娃了,他不插手还好,河内郡顶多也就有三万兵马用于厮杀,若牛辅、李傕、郭汜连三万兵马都打不过,侄儿觉得……砍了他们的脑袋更为合适。” “啊?” 董旻心下一惊,董瑁却一脸轻松,向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又指向墙角正在冒气的坛瓮,侍女慌忙去取正在沸腾的热水,当着三人的面捣鼓起茶艺来……其实就是用热水来回浇一遍茶叶什么的。 董虎在汉中偷偷栽种一些香料,也整了些茶叶什么的,他不喜欢在茶中增加其他东西,就喜欢清茶,董瑁与他经常在一起,也习惯了饮用清茶。 在侍女捣鼓极为简单的茶艺时,董旻的心绪也逐渐平和了下来,一旁的董瑁闭眼感受着口中的清香…… “虎娃先是击败了雒阳东线二三十万兵马,仅俘虏就有十余万,袁绍、曹操等人肯定是畏惧虎娃了,只要虎娃不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也害怕虎娃突然动手,所以……酸枣县内十万兵马是不会轻易渡过黄河增援王匡的。” 董瑁又笑道:“虎娃已经与他们透了底,虎娃有能力说服黑山军,而黑山军皆藏身在太行山中,藏身在井陉、滏口陉、白陉要道上,而此三处要道是并州攻打冀州的重要通道,韩馥若不想死,就必须用十万冀州军堵住这些要道,必须堵住黑山军……或是将黑山军彻底清理掉,所以,冀州十万兵马也不能增援河内王匡。” “没有了冀州军、酸枣兵马相助,王匡顶多有五万人可用,可他还必须分兵堵住太行陉、轵关陉道路,避免上党郡、河东郡兵马突然杀入,如此一来,王匡手中就只剩下两三万兵马可用。” 听了董瑁话语,董虎不由微笑赞同。 “兄长所言不错,咱已经击败了东线联军,已经重创了各路诸侯军中士气,而王匡也不会得到任何援军帮助,河内军肯定人心惶惶,若这种情况下,牛辅还不能击败王匡,咱觉得可以拿他们的脑袋振奋士气。” 又转头看向神色郑重的董旻。 “三叔别老想着坑兄弟们,兄弟们又不憨不傻的,出钱出力却捞不到任何好处,如何愿意老实听话?越是逼迫,越是为董家埋下祸根,而且咱若是出手,也一定会逼着各路诸侯同时动手。” 董旻张嘴想要辩解,董虎却摇头轻叹。 “为了大局着想,咱只能暂时舍弃了陈留郡、颍川郡、南阳郡……不是咱不想霸占三郡之地,而是一旦霸占了,咱们所有人都难以获得休养生息、收拢民心的时机,而河内郡本就隶属于司隶校尉部,对于各路诸侯们来说,咱取回河内郡也算是合情合理。 “四郡之地,咱虎娃只取河内郡,叔父想要颍川郡,咱给了也就是了,可叔父却要夺下河内郡,军中将士们自然不会满意,更别提让我军拿下河内后,再次拱手相送屁事了。” 董旻苦涩叹息,重重拍了下董虎大腿。 “就依你所言,河内郡由牛辅、徐荣两人去取!但你小子得供应些粮草辎重。” “行吧……但咱虎娃可是丑话说在前头,咱没有继续追究吕布的事情,而且还白白让出两郡之地,钱粮咱可以给,但这是借!是一成利的借!若三叔不满,咱也没法子。” “咱借!” 董旻知道浑小子已经让出了很大一步,若是还纠缠不休……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长安?” 董旻又说了一句让人气愤话语。 正文 第577章 闷声发大财 三千重甲骑远去,直至没了人影,董瑁这才轻声叹息返回城内,董卓、董虎两系将领争吵了数日,最后以董卓胜出而结束,董罴、董放、孙牛等人就算心有不满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严厉军令下立即转入栽种大豆秋粮, 而这也让董旻、牛辅等人彻底放下了心来。 重甲骑负重较大,需要专用马匹来背负沉重甲胄,故而重甲骑皆是一人三骑快速行军。 马蹄轰鸣,万匹战马奔动,正值燥热干旱季节,扬起的泥土如同巨蟒翻滚, 胆小者根本不敢靠近…… “吁……” 董虎勒住阿丑,急行的三千骑纷纷减速、勒住战马。 “重, 让兄弟们休息两个时辰。” “诺!” 天气燥热,只能在气温稍低些后才能再次急行。众人纷纷选择阴凉树荫下,不少人更是跑去河里洗了澡,舒缓一下燥热下的疲惫。 “大兄。” 董重传达了军令后,“吭吭”来到近前,将硕大的水壶递了过来。 “大兄,就这么将河内郡白送给了牛辅,兄弟们心下都有些不满。” “是黑牛不满,还是你不满?” “都不满!反正咱是觉得亏了!” 董重一屁股坐下,用着马鞭不住的敲打地上一只蚂蚁,见他如此,就知道他发脾气了。左右看了一眼,董虎突然搂着董重的脖子,声音也放低了不少。 “若大兄与你说,叔父很难活过两年时间,你信不信?” “啊?” 董重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下一刻又极为紧张左右扫视,见无人靠近, 忙低声道。 “大兄是说……” “啪!” 董虎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微微摇头。 “你不需要知道因果缘由,只要知道……一旦叔父遭遇不测,谁才是凉州军的王?是三叔董旻吗?是大公子吗?或是那牛辅、董璜?” “都不是。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让所有人俯首称臣,最后的王是咱们!河内郡也好,陈留、颍川、南阳三郡也罢,这些只是暂时交给他人而已,咱们若想要,随时都可以取回。” 董重忙点头,又一次小心观察四周,他不相信别人话语,但对大兄却是百分百的信任,而大兄却开口董卓难活两年…… “大兄怎么说,重就怎么做,全听大兄的!” “嗯。但咱今日说的这些,你不能与他人胡言乱语。” 董虎拍了拍董重肩膀,看向远处正在洗澡戏耍的兄弟,笑道:“秦失其鹿, 群雄共逐之。陈胜吴广率先掀杆而起,陈胜吴广率先倒下, 西楚霸王项羽武勇天下, 在各路诸侯中是最强的那个,可却没能争得过太祖。” “群雄逐鹿,无数人围追堵截,最终得到鹿的不是跑在最前面的,也不是身体最强的那个。” “跑的最快的人,眼中只有鹿而无背后手拿刀子的人;身体最强的,也是最易于骄傲自大,往往就会遭到其他人的群起围攻,最终死在群攻之下。” “所以,咱们需要更加清醒,更加隐忍小心!” “叔父用了三十年的隐忍才走到了相国位子,而咱们则隐忍了十年,从临洮一个羊杂小儿变成了统兵大将,你我尚未三十而立,再隐忍十年,你我就能重新开创一个强大帝国……十年而已,你我又如何忍不得?” …… 先知先觉,《三国》里王允、吕布杀董卓,有了董虎后,虽然改变了些人的轨迹,但杀不杀人是利益和心性决定的,不会因为一个意外蝴蝶的出现,王允、吕布就不会联手杀人,更何况……貂蝉已经出现了。 董重无法得知这些事情,他没有看到任何端倪,可他极为信任自己的大兄,在董虎休息了会,牵着阿丑走向河边时,他也不走路“吭吭”了,也牵着自己的“兔马”跑去河里洗澡。 从原武至荥阳,从荥阳至成皋虎牢关,继而一路前往巩县、雒阳……董虎几乎是马不停蹄,调令上没有太多解释,但董旻、牛辅、徐荣等人的到来也解释了一切,只要他答应了让出河内郡,其实是用不着他急行军的,可两者的性质是不同的。 拖拖拉拉的,就说明董虎心下不满,反之,得了军令后立即动身,那就还是个乖巧听话的娃。 董虎极为了解董卓的性情,马不停蹄一路赶到雒阳,来到雒阳城外时天色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可大丫、苦娃、阿结、幺娃、董三、董四、张辽、庞德、刘月、二丫等人全都出现在城外等待,看着他们的疲惫样子,好像已经等了一日时间。 先是与一干人相互见了礼,这才从大丫怀里抱过幼女,嘴里还埋怨了几句。 “孩子太过年幼,将他们接来雒阳就不应该了,怎么还让他们出城了?” 董虎埋怨不满,大丫却微笑不语,只是一手牵着儿子小手,一手挽着他的手臂,将雒阳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虎娃,咱们真的要让出河内郡吗?” 众人回到灯火通明的家院后,董虎将自己洗漱一遍,刚回到前厅后,董三就没能忍住,率先开口询问河内郡的事情。 董虎知道所有人心下都有些不满,但他还是微笑点头。 “三叔说的没错,咱是答应了。” 厅堂上一干文武相视后…… “此事是不是再商议商议,军中战损了过万人,若这么轻易的将颍川郡、河内郡送给相国,军中将士们会心有不满的。” 老将董三再次开口,董虎微微点头,又摇头轻笑。 “三叔多虑了,军中不满也只是一些将领们不满,底层兵卒没有这么多心思,当然了,长使府也需要各级长使安抚军心,要警告一下军中将领。” 董四苦笑道:“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四叔觉得……还是商议商议。” 董虎起身,提着椅凳在两员老将身边坐下,长叹一声。 “唉……” “咱懂三叔、四叔的意思,只是你们还没明白咱们此战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此战最大的收获不是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此四郡只能算是雒阳外围的缓冲带,最大的收获是咱们得了雒阳二十一县,是咱们初步获得了各路诸侯的认可,在中原初步站住了脚。” 众人神情肃然,董虎只是笑了笑。 “叔父迁都帮了咱们很大的忙,就是给咱们留下了一张空白的雒阳……这很重要!想要书画自己想要的图画,就需要一张空白的纸张。” “田地现成的,将田地分给百姓,百姓自此就是咱们的百姓,雒阳百万人就会支持咱们,成为供养咱们的百姓,咱们就彻底站住了脚……” “当然了,咱们是外来者,即便给百姓分了田,减了税,百姓也需要数年时间才能真正认可了咱们。” 看着大丫蹲坐在自己身边,董虎说道:“有些事情急不来,咱们自我感觉良好,又是分田,又是减税,尽可能减轻百姓的负担,对于咱们来说,咱们是仁德的人。” “可对于中原百姓们来说,咱们是外来者,在临洮时,一个外来的富户,即便心善的弄了口大锅施粥救济乞儿,乞儿会真心称赞富户心善吗?临洮人会认为富户仁德吗?” “不会。” “临洮人会认为这是富户收买人的手段,会想着富户哪有这么好心,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呵呵……” 董虎揉了揉钻入怀里的儿子小脑袋,又捏了捏小董白的脸颊。 “咱们无论如何的仁德待民,一开始时,百姓都会心存忧虑,都会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况且咱们凉州人的性子本就不好。” “咱们自认为自己是有德之人,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无数大大小小世家豪门同样认为自己是有德的人……那么问题来了,谁才是有德的人?” …… “呵呵……” “那就只有战乱之下,让百姓自己用眼睛去看,让百姓自己去亲身体会。” 董虎看向厅堂内所有人,见他们一个个全一副严肃,笑道:“雒阳是一张白纸,百姓也成了清清白白的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百姓才是咱渴望的,而不是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对于咱来说,那些地方是脏的。” “什么时候才能干净?只有让四郡所有人感受到了疼痛,感受到了那些自诩‘仁德君子’们的恶。” “没有对比就分不出个真假善恶,四郡只是雒阳之外的缓冲带,是战场的前沿,遭受战火无可避免,可一旦那里的百姓忍受不了,哭诉恳请咱们的时候,那里才能成为咱们的地盘,不费吹灰之力取回。” 董虎笑道:“你们太心急了,有根基的地方与无根基的地方是不同的,四郡让了出去又如何?当地的大族是不可能拱手送出田地、佃户的,也会千方百计阻止赋税的征收,最后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烧杀抢掠,而一旦做了这样的事情后,就会与叔父迁都造成的民怨没有任何区别。” “南阳郡或许还好一些,毕竟辩弟的身份在那摆着,战争压力较小,即便一个兵卒没有,刘表、袁术也不敢轻易侵入,其余三郡却不同,肯定会积攒不少民怨,一旦爆发战争,三郡十有八九会战败,牛辅、张义、徐荣若不彻底向咱们低头臣服,他们一定会身死族灭!” “对于咱来说,四郡只是雒阳的‘八关’之地,牛辅、张义、徐荣、辩弟他们虽得了地盘好处,却也是拿命替咱们挡刀子。” “战乱之下,他们烧杀抢掠获得的钱粮再多,那也比不得兵卒的消耗,到头来……衣兜里还是空空毛都没剩下一根,而咱们呢?咱们在后面耕田种地、建造作坊、训练兵卒……咱们在后面闷声发大财!” “所以,三叔、四叔你们不用担心,咱们只需要与叔父把规矩说了清楚,颍川郡、河内郡给了叔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叔父的事情,咱们不会为他们胡作非为擦屁股,除非颍川郡、河内郡是咱们的!” 听了他的解释后,董三连连点头赞同。 “不错不错,虎娃这话不错,地盘都给了他们,他们想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与咱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正文 第578章 吕布的危险和阿合的隐忧 有些人,你越是对他好,他越是怀疑你有什么不良企图,除非上当受骗了,吃了大亏,这才能长些教训。 董虎不想要大汉朝供养了四百年的无数家族,不希望世家豪门继续影响未来的帝国, 尽管他很清楚,跟随他打天下的兄弟肯定会成为新的勋贵家族,但这些新贵家族数量较少,还影响不到整个天下,至于日后……开创科举,结束荐举制度,大力培养寒门士子, 对世家子弟,甚至新贵们潜规则也就是了。 河内郡人丁八十万, 陈留郡、颍川郡皆超过百万人丁,南阳郡更是达到了两百五十万,虽然这些数据与后世不值一提,可四郡人丁加在一起超过了董卓、董虎叔侄能够控制的所有人丁数量,如此数量的人丁,董虎自然是想一口吞下的,可他很清楚,没有“改造”过的四郡是一剂拉肚子的毒药。 吞下容易,消化不消化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众人当面,即便他当众对大丫嘟囔了几句不满,大丫也没有任何怨言,直至他人走后,将几个孩儿哄睡方才交代了些原委,初时他还没在意,直至听到董卓要将孩儿接到长安时, 这才郑重起来。 “不行!” “任何一个孩儿都不能前往长安,包括小白儿!” 董虎很郑重,原本已经躺下了,听到董卓要接孩儿前往长安,蹭的又坐了起来。 此时正值盛夏,天气虽热,见他坐起,还是拿了件薄衣披在他身上。 “大山叔、杨义叔他们担心叔父扣住孩儿为人质,大丫这才将孩儿接到雒阳,你不用太过担心。” 董虎皱眉片刻,说道:“孩儿留在叔父手中也是无碍,咱相信叔父不会对咱有什么恶念,咱也没想过与董家翻脸作对。” 大丫一愣,董虎见她如此,便知她在想着什么,苦笑摇了摇头。 “你……你们肯定觉得咱会与袁绍他们一样,最后肯定会造叔父的反吧?肯定觉得咱担心叔父扣住孩儿为人质,以此要挟咱,是如此吧?” “夫君……”大丫张了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董虎将她拉在怀里,叹气道:“咱根本不担心叔父,他不是那种因猜忌而杀大将的人, 咱就算把宁儿送到他身边,咱也不会担心。” 感受着怀里女人骤然紧张,董虎不由低头,见她眼中的担忧,叹气一声。 “咱不担心叔父,但咱担心其他人,担心他人杀死叔父时,连带着害了咱的孩儿。” 大丫一惊,一脸震惊看着他。 “夫君是说……那吕布真的敢……敢杀父?” “嗯?你怎么知道吕布会杀叔父?” 董虎一愣,他没想到大丫会第一时间内想到吕布,大丫忙将这段时间三丫送来的情报说了一遍。 “夫君忘了吗?当日叔父入京后,宫内的妇人大差不差都许配给了将士们,迁都之后,叔父就想选些女人入宫,而那任红昌就是迁都后送入的宫中,不知怎的就被叔父看中,纳了妾室。” “叔父纳了妾室算不得什么,但那任红昌却是司徒王允府上的歌姬,又不知怎的与吕布有了关系……” 大丫将貂蝉与董卓、吕布父子的关系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即使她不说,董虎也知道这些,《三国》电视剧里演绎的已经够清楚了,只是《三国》里的许多东西并不能当真,可听着大丫的话语,好像比电视里还狗血的样子。 “吕布常常前去司徒府,每每大醉而归时,私下里总是多有怨言,好像……好像还与那貂蝉有染……所以……所以三丫才……才……” 三丫督管锦衣卫密探,在司徒府寻一两个仆人做密探眼线并不困难,控制他人的法子无非是“威逼利诱”四字,做密探眼线也不一定非得是王允身边的亲信,随意一个扫地仆人也照样知道吕布有无入府饮酒的事情。 按照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态度,送一个女人给手下大将拉拢拉拢根本算不得什么,各大家族府中都豢养着一群歌姬,说白了,就是大家族里养着的家妓,是陪着客人饮酒睡觉的一群女人,送与他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王允能把貂蝉送给董卓,董卓同样也能送给吕布,即便大丫、三丫也应该不会在意这样的事情,可董虎还是没有想到两个女人竟然都能从中看出吕布要杀董卓的危险。 若是上一世的思想,董虎肯定坚信吕布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杀董卓,可他都在这个世道生存了二十六年,哪里会相信一个男人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不顾一切,能不顾一切的只能是自身的利益。 心下想着前世今生,好一会才回过神,见到大丫还盯着自己,照着她脑门就是一下。 “吕布是五原郡人,与凉州人的性子也差不了多少,现实而直接,这是边地人共有的性情,更为重要的是,吕布是凭借个人武勇上位的将领,是与文远、黑牛他们不同类型的将领。” “男不过八八,女不过七七。” “男人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 董虎笑道:“从《黄帝内经》上边可看出男人的巅峰期是二十四至四十岁之间,而吕布在丁原手下时已经达到了男人巅峰岁数,再往后,吕布的身体就会逐渐走衰,个人武力值也会逐渐降低,可他却只是丁原手下一书佐从事。” “吕布与美人一样,吃的是青春饭,武力巅峰期一旦错过,一旦没能在巅峰期达到相当的高度,日后也很难再有较大的发展,这与擅长兵法谋略的统帅级将领是不同的,统帅级将领,即便双腿残废,照样指挥千军万马。” “可你再看看现在的吕布,虽是中郎将,叔父可有真正重用他?没有重用,那吕布心生怨怼也再正常不过了。” 董虎不屑道:“心生怨怼,心生不满,也不一定会动手杀人,但那吕布可是毫不犹豫砍了丁原的!若给了他机会,肯定会对叔父动手……但你和三丫都不能插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嗯。” 大丫点头答应,又与他说了些貂蝉的事情,听的董虎心下感慨连连,感觉那个貂蝉绝对不是个省心的主。 聚少离多,夫妻恩爱之后还说了大半夜的话,第二日天色未亮,次子董静就跑了过来砸门喊爹爹,打开房门后就又见到苦娃抱着俩娃站在门外,不仅有苦娃,还有阿结、幺娃、小董白。 “就算来请安,也不用这么早吧……” 董虎嘟囔一句,大丫一阵轻笑,自是知道一群女人前来所为何。 “阿结都已经成年了,夫君是不是也该……” 见自己男人瞪眼,大丫从苦娃怀里抱过年幼的小闺女,笑道:“夫君别不当回事,赐支河万帐部传来消息,阿合已经带着数百人寻上了门。” “嗯?” 董虎一愣,继而又皱眉看向阿洁,心下感觉白马羌可能发生了些事情。 阿合是阿结的兄长,是白马老王的长子白虎的亲子,白虎死后,因羌人的“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规矩,由弟弟白雅继承了白虎的一切,阿合就又成了白雅的养子。 按照羌人的规矩,在阿合成年后,白雅是要将亡兄的族民、奴隶、牛羊还给阿合的,但白雅并未直接归还,而是出兵三千攻打居住在大金川的龙桥羌部,想用龙桥羌部来补偿给阿合。 居住在大金川的山地羌一共有大牂羌、龙桥、薄申三个中等羌部,因为这三个羌部是在蜀郡属国都尉北部,与赐支河万帐部控制区域相隔较远,大牂羌、龙桥、薄申三羌部并不向赐支河万帐部方向放牧,而是沿着大金川向蜀郡属国都尉方向放牧。 董虎对大金川山地羌了解较少,他还没有得到阿合更进一步的消息,当大丫开口后,他就意识到白马羌侵入大金川并不顺利,也或许白雅根本就没想给养子兼亲侄子抢夺龙桥羌也不一定。 具体情形不可知,但阿合寻到了赐支河万帐部,恐怕高原羌也要动乱了。 “唉……” “多事之秋啊……” 董虎叹息一声,看着苦娃身边的阿结,又不由苦笑叹息。 “还是再等两年吧。” 大丫知道他还是将阿结当成个娃娃,尽管心下不怎么在意,可也只能无奈点头,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但还是与他一同前往前院。 “夫君此次前往长安,让幺娃、阿结一同吧,多多少少也能照顾一下夫君的起居。” “嗯。” 董虎看了眼幺娃、阿结,心下暗自苦笑,究竟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但他心下知道,阿合既然寻了过来,高原恐怕会发生些变故,白雅恐怕会对他收留阿合有些不满,若真的因阿合引发了白马羌与董部之间的战争,恐怕还真的需要他走一趟高原。 一想到高原也可能会动荡,董虎就一阵头疼,也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而且还增加了一个人。 “苦娃也一同吧,咱可能要返回凉州一趟,凉州大乱初定,一旦高原乱了,很难说会不会造成凉州羌人再次动荡。” 大丫犹豫了下,说道:“若夫君返回凉州,甚至前往白马羌,一来一回就需要年余,是不是有些不妥?” 董虎想了下,说道:“咱回凉州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最多前往一趟赐支河曲,若白雅真的想开战,咱多给阿合一些兵马支持,让阿合自己夺回自己的东西也就是了,咱不需要前往白马羌,而且咱确实需要看一看凉州境内的情形。” “至于雒阳、长安以及中原事情……有你们在就够了,与现在华雄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不需要太过强势,只要他们不来找咱们麻烦,咱们不理不会即可。” 正文 第579章 西行前的人事安排 董虎确实需要回凉州看一看,不仅是需要走一圈凉州,并州、漠南漠北草原都需要走一圈,他需要看一看各地情况,需要亲眼看一看各总管、将军有无其他心思,需要了解他的影响力还能否控制得住各处的兵马,他可不想做个剥玉米的狗熊, 掰了一个又扔了一个,更不想让万里草原脱离控制。 在他心里,万里草原是比中原天空更为重要的存在。 大丫了解他的意图,若他时时趴在袁绍、曹操等人的家门口,那帮家伙肯定时时抱成团,只有远离一些,各路诸侯才会彼此大打出手,而一旦大打出手造成了仇怨,再次联手的难度就不知大了多少,即便日后再次联手了,也绝对是相互戒备,唯恐对方吞了自己兵马情形。 知道他的心意,对他想要返回凉州也不再坚持。白天时的大丫还毫无任何异样,在董虎与几位老将商议着屯田兵卒事情时,她只是在旁充当助手,可到了晚上,三十岁的女人就成了头索求无度的母狼,即便董虎正值巅峰青壮年纪,也差点开口求饶。 一连三日,董虎都有些怕了娇艳如花的大媳妇,一连三日军议,一干老将皆是捋须轻笑,年轻将领们则正襟危坐,俩眼睛却不时往他与娇艳了许多的大丫身上偷瞄,气的他不时就会用小竹竿敲在董重、张辽、武安国三人脑袋上。 私下里与几位老将交代了清楚,而老将们远比性子冲动的年轻将领更加清楚凉并的重要性, 对他想要返回一趟凉州也极为认同。 一连三日,白日里处理政务,晚上就与大丫一起造小人,瞅着空时会陪着孩儿们讲些小故事,带着他们在雒阳走走,权当视察一下雒阳城修复的情况。 雒阳是东汉王朝帝都,或许因为东汉王朝较穷、商业不发达缘故,人口规模远未达到百万级城市,但短时间内修复原有的样貌却很难,除了街道两旁修建了诸多店面样式的木楼外,其他地方还都是些瓦砾,而且即便是街道两旁的木楼,看着搭建的木头上的黑色,就知道是从不少毁坏的人家拆建的。 街面上清一色的“董”字招牌,看到这一幕时,董虎暗自捂嘴尴尬,大丫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雒阳城横七竖八数十条主干街道全都是董字招牌, 军中将领想整几间做生意都难,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毕竟他也需要无数铜钱来支撑纸币的发行,需要无数钱财养活兵马。 明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私下里还是与大丫说了此事。店铺所有权可以留在手里,但需要拿出一些低价租给他人,拟定个合同什么的,店铺毁坏了让租店人自己掏钱维修,租金权当治安管理费、卫生费什么的,没必要吃相这么难看。 雒阳二十一城,人丁百万,平均下来也就每个县五万人,而后世随便扔出一个县也是百万人口。 一个县才五万人,人丁少,市场规模小,资金流转的较慢,相应的运输、储存、人力成本就要增加,再加上兵卒、地痞、官吏的剥削,市场想繁荣都很困难,大丫想垄断并不繁荣的所有市场,以此维持纸币的信誉也算正常,可这吃相也着实难看了些。 维持纸币的信誉,就必须保证纸币能够充当铜钱购买货物的功能,同时还要保证足够的铜钱储备,保证纸币能够与铜钱同等兑换,董虎不反对大丫的做法,在初期时,他还就必须这么做,只有市面上所有店铺,或者说相当数量的店铺承认纸币的购买功能,纸币才能顺利流通,而且百姓都穷的叮当响,若无强制赋税逼迫,百姓挣了仨枣俩枣后,肯定是舍不得花而储存起来,如此之下,想要大量从市面上收回铜钱、纸币是很困难的。本就市场不繁荣,再加上百姓舍不得花钱,或许也只能广开店铺,能收回多少算多少,可这种霸道垄断行为会造成市场的不积极。 有些痛苦、困难是必须要经历的,店铺可以租赁给军中将士们家属,为他们提供货源,只要签了契约合同,只要保证他们不拒收纸币就成,董家可以逐渐转变成控制货源的垄断商,将市面上的店铺让出一些,让市场更加拥有活力。 人丁太过稀少,无论如何刺激市场,也不可能达到唐宋那样的盛世繁华,可若什么都不做,盛世繁华就永远不会有。 三日时间显然太过短暂,仅一个雒阳留守将军府人事安排就需要不少时间,但董虎也无所谓了,都是可以信任的老将,有他们在,足以辅佐大丫压住下面的将领。 因董卓抢走了河内郡,孙牛调任虎牢关以东十一县,因管城“居中”特点,又因董卓重新恢复郡国都尉,董虎考虑再三,他也顺应形势,将“总管”改为校尉。 孙牛担任雒阳东部校尉,治所管城,董四担任雒阳南部校尉,治所梁县;胡三担任雒阳西部校尉,治所弘农县。 董大丫暂代雒阳留守将军,兼六部长使府大长使、五军都督府指挥使。直接统领吏部长使姚山、户部长使刘月、礼部长使阮瑀、兵部长使杨义、刑部长使董三、工部长使董三丫;统领五军都督府前后左右四骑营校尉董罴、董放、董骨、张辽,统领中军营重骑营校尉董重,左右步兵营校尉孙牛、胡三,幼军营校尉庞德、左右佐军校尉典韦、武安国。 大丫直辖六长使、十营校尉。 中原一战,董虎折损了步骑过万人,精锐还剩下三四万人,他不想从凉并抽调兵马,而是选拔两万汉民青少年补充,补充的兵卒主要以骑兵为主,至少要保证正役三万骑,辅兵一万骑。 五军都督府将下辖四个骑营两万骑、三千重甲骑营、左右步兵营三万卒、幼军骑营两千骑正兵、一万骑辅兵,共计六万五千卒,调整后比原有的编制稍微扩编了一些,主要是给胡三增加了五千步卒、幼军营增加一万辅兵骑,是各营骑军的后备役。 除了正兵外,俘虏的十余万青壮全部成为屯田“劳改”再押人员。 招募与强行征募的兵卒是不同的,而此次抓获的十余万俘虏是各路诸侯、各家族用“匡扶汉室”大义招募的兵马,主动性很强,所以要进行一些改造,不能简单的直接分田为民,需要对俘虏军管看押,若是三两年后,俘虏表现的还算安稳,就可以变成不需要军法约束的百姓了。 董卓迁都后,河南尹二十一县就成了片无主田地,一旦被董虎强行霸占了所有田地,几十万百姓就都成了他的佃户。 雒阳与凉州,与并州有着很大的不同,他可以在并州雁门关以北不收取赋税,可以在凉州三十税一,但在雒阳却不能,雒阳面临的是“三千万”敌人的压力,需要更多赋税供养兵马,杂七杂八的税赋取消了,“地租”却变成了十税一,以此增加供养兵卒的赋税。 时间太短,他无法精准核定二十一县的人口数量,只能估算在六十万左右,扣除掉无法耕种的二十万老幼,四十万人至少可以耕种四百万亩,亩产三石粮计,可产一千两百万石,十税一,税粮一百二十万石,以每个兵卒耗粮二十一石计,可养六万兵卒,可若算上马匹的消耗,这点税赋肯定是不够的,所以兵卒也需要有一定数量的军屯田,再加上十余万俘虏耕种,养活六万正兵没有任何问题,至少不会饿到肚子。 三日时间,董虎与一些老将商议了下人事安排,有些也是大而化之,甚至没有将在外奔波的将领叫到身前询问一下意见,可时间太紧,他也只能如此,剩下的就交给一些老将们去处置。 董部义从军中将领,先是临洮人,其次是凉州人,之后是黄巾军一系,最后才是其他地方的人,而姚山、杨义、董三、董四等老将地位尊崇,有他们辅佐大丫也没什么可以担心得了。 只要军队不乱,其他的事情都不算是多大的事情。 三日后,除了董骨跟随外,董虎谁也没有带着,董重气哼哼不满,被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才一言不语将大兄送到函谷关。 常年奔波,不仅董虎与妻儿聚少离多,手下将士们也一般无二,张辽和刘月成亲了两年,两年却没有个孩子,董重与二丫在十年前就成了亲,十年来南征北战,两人仅有一个儿子…… 董虎心下对弟弟妹妹一直都有些愧疚,早早死了的,很多人连名字、容貌都记不得了,跟随着南征北战的,亦是常年与妻儿相隔千百里,今次除了远离家乡六年的董骨外,他谁也没带着。 董骨是卑禾羌的族长,离开河湟谷地时,他带了三四百卑禾羌亲随,自中平元年后,南征北战了六年,三四百亲随仅剩下数十人,而此次跟随着董虎的仅有数十人,都是一群要回乡探亲的人。 看着数十骑消失的方向,大丫久久不语…… “虎娃要回凉州,也当多带些兵马才是,仅数十骑……” “唉……” 姚山轻声叹息,他人皆露出担忧神色,大丫却上前搀扶着姚山手臂。 “大山叔不用太过担心,长安内有五千北地营,三丫当能照顾好夫君,入了凉州后,有厚、小乙、三山叔、信他们,入了西宁有鼎、晃他们,咱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姚山叹气道:“虎娃这些年一直待在凉并边地,看似不理朝廷诸事,实则得罪了不少人,就算一些儿郎不适合高原气候,将虎娃送到西宁城还是可以的。” 杨义点头道:“大山说的是,哪怕虎娃带着一千儿郎,咱们也不至于担心。” 众将齐齐看向数十骑消失的方向,全都露出担忧神色…… 正文 第580章 贪婪和蒙蔽的双眼 董虎离开了原武城,董旻、董瑁成了谈判的正副大使,一群人就开始商议着如何排坐坐吃果果,牛辅、李傕、郭汜、胡轸等人商议了三日,董罴、孙牛、胡三等人也不管这些,就算董旻叫他们军议,一个个全成了低头打瞌睡情形。 董旻、牛辅等人都知道这些混账们的性子, 也不主动询问他们的意见,至于何氏、刘辩母子……那更不用询问。 郭汜对仅讨论四个郡得失很是不满,起身道:“不能太便宜了袁绍小儿!张邈老儿要用陈留郡换济阴郡,袁术小儿用南阳郡换汝南郡,那咱们就把梁国、陈国、沛国、鲁国讨要过来,如此岂不是更好?” 樊稠皱眉道:“讨要梁国、陈国还有可能, 那曹操就是沛国人,又岂能答应?” 胡轸点头道:“那咱们就讨要梁国、陈国!” 李傕笑道:“咱觉得郭多多计策很好,做买卖吗,咱可以出价,他们也可以还价不是?可若是咱们只是开口梁国、陈国,到头来恐怕只能得了一个陈国。” “对对,就是这样!”郭汜大喜,好像他就是这么想的似的。 一群人吵吵嚷嚷,何氏冷脸不语,刘辩与董罴、孙牛等人一样低头瞌睡,刘妍却气了个肚子鼓鼓,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猛然站起,或许是动作大了些,也或许是故意撞倒椅凳。 “砰。” 椅凳倒地声引起所有人侧目,就是正在瞌睡的孙牛、胡三也不由睁眼去看。 “造反者可以获得一郡国,没有造反的郡国太守、国相却要丢官罢职,你们这么做又如何让人心服?岂不是让所有郡国都跟着造反吗?” “虎娃向贼人讨要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是因为此四郡都造反了,是为了惩罚贼人, 而现在……你们却要惩罚无有罪过的郡国,陈国人丁一百五十万,梁国人丁五十万,若激怒了两郡国百姓,旬日间亦可征募二十万兵马。” “哼!” “今日是陈国、梁国二十万兵马,明日就是冀、青、兖、徐二十八郡国百万大军!” “哼!” 刘妍气哼哼,李傕、郭汜等人却傻眼了,董瑁、董罴、孙牛等人,就是何氏、刘辩也很意外她的恼怒。 见李傕、郭汜等人被镇住,董瑁看向同样惊愕的董旻,说道:“韩馥、刘岱、孔伷造反,并非是冀州、兖州、豫州全境造反,一些郡国虽然是左右摇摆之人,亦有可能私下里暗助各路贼人,却未明目张胆的造反,正因这个原因,张辽、庞德、黑牛、胡三在进入陈留郡后,并未越境杀入陈国、梁国, 董罴、董放止步于颍川郡,董骨止步于南阳郡、汝南郡,侄儿以为叔父当谨慎考虑此事。” 董旻默默点头, 看向素衣白袍的李儒。 “文优以为当如何?” 李儒看了眼董瑁,这才抱拳道:“下官以为当谨慎些,不宜激起各郡国不满。” 董旻又看向贾诩,贾诩忙上前,抱拳道:“下官赞同大公子之言。” “牛辅。” 若刘妍不将话语挑明了,牛辅或许会支持李傕、郭汜抢一个郡国,可当“百万贼人”话语说了出来后,心下就有些埋怨了两人的多事,忙上前说道。 “侄儿以为当先逼着贼人吐出陈留、南阳郡,当先夺回河内郡,之后再作另计也不迟。” 董旻默默点头,看向一干不再吵吵嚷嚷的将领,心下苦笑连连。 “此事就如此吧,还依照瑁儿、虎娃之前的议定去做。” “李儒,明日你便去酸枣,先把陈留郡、南阳郡讨来再说!” …… 争吵了几日,结果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牛辅、徐荣、李傕、郭汜、胡轸、樊稠、张济等人也没了心劲,可他们又如何愿意放弃霸占好处的机会? 见董罴、孙牛、张义、刘辩等人离去,李傕皱眉道:“别的地方动不了,陈留郡、南阳郡总是需要校尉留守吧?” 被小公主一通不满恼怒,牛辅心下就不愿意节外生枝,不悦道:“别再瞎掺和了,激怒了虎娃,你我恐怕连进入河内郡都不能!” 胡轸不满道:“李傕你也别瞎吵吵了,咱还是觉得稳妥些较好,别他娘地与吕布那厮一般,还没刚进入颍川郡呢就被虎娃赶走了。” 不等张济点头,侄子张绣忙抱拳道:“若非虎娃将军想要站稳根基,咱们恐怕连进入颍川郡、河内郡的机会都无……”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张济训斥了句侄子,但却看向李傕、郭汜二人。 “你们想霸占陈国梁国也好,或是抢走陈留、南阳郡也罢,咱不掺和了,出了任何事情都与咱无关。” 张济起身就走,胡轸一看这架势…… “嘚嘚,老子也不掺和了,你们自己整吧。” 胡轸一瞪眼,大手一摆,带着一帮人呼啦啦跑了,徐荣本就不想搭理这种屁事,碗里的肉还没吃完呢就想着锅里的?与牛辅稍微抱了一拳,也一撅腚跑了。 见徐荣、胡轸、张济跑了,郭汜一阵脸红脖子粗,正待指着一群远去的背影恼怒大骂,李傕伸手将他拉住,人却看向傻了眼的樊稠。 “樊稠你也是见了,不是咱不帮你取得一处郡国,而是大家伙都不愿,奈何?” 李傕拍打着樊稠肩背,摇头叹气。 “走吧,先去咱那里饮酒。” “走走……” 樊稠心下有气,若是知道是这种结果,那还不如当日返回长安呢,若他身在长安,怎么着也能得了一郡校尉不是? 校尉看似不咋地,比将军、中郎将差了太多,可郡国校尉或都尉的实权却很大,拥有战时无限募兵权,尤其是乱世兵为王的时代。 一群被贪婪迷住了眼的家伙,若不是刘妍气愤没能忍住,上至董瑁,下至整日打瞌睡的胡三,他们都不会多嘴一句,好像就等着有人倒霉似的。 董旻也是昏了头,一时间没能忍住想要多占便宜,直至刘妍恼怒开了口,这才突然警醒过来,对侄子董瑁的不言不语有了些不满,等待所有人都离去后,就开始了不满叨咕。 “连公主都察觉了危险,想来是虎娃特意说过此事,瑁儿你怎么不提醒三叔呢?” 董旻不满,董瑁眉头微皱…… “侄儿在想……牛辅他们与袁绍等人是否一样,他们成了州牧、太守后,会不会也要举刀杀父亲、叔父……” “什么——” 董旻猛然站起,一脸惊骇看向面无表情的董瑁…… “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若无父亲开口,虎娃只取河内郡一处,且不提虎娃为何要舍弃其余三郡而只取河内,侄儿就在想……董重、黑牛、胡三他们为什么不埋怨虎娃呢?” “叔父讨要河内时,董罴、黑牛等人皆是不满,可在虎娃有了决定,离开了原武城后,叔父可有见到黑牛、胡三再与他人不满争吵?” 董瑁叹气道:“四郡只取其一,黑牛被虎娃信任,董重、董罴、董放又如何做不得河内郡太守?可他们却无人质疑虎娃的话语,也没人因为黑牛出任河内太守而不满,即便胡三也没有在此事上多说什么,反而与牛辅、李傕、郭汜恼怒不满。” “反观咱们自己,几日来为了四郡争吵,为了郡国校尉人选争吵,为了抢夺梁国陈国争吵……恨不得全部抢在手中。” 董瑁抬头看向一脸惊骇的三叔,轻声叹息。 “孩儿在想,李儒是智谋之人,贾诩亦被虎娃看重,此两人之智皆不弱于他人,不可能看不出抢夺梁国陈国会有怎样的风波,可他们为什么都没开口多言?” “虎娃曾说过,世上只有三种人,敌人,朋友,路人。” “聪明的人会将敌人、路人变成朋友,愚蠢的人会把朋友、路人变成敌人。” “袁绍等人是敌人,尚未造反的各郡国是两不相帮的路人,就算不拉拢路人,不将路人变成朋友,也不当将之变成敌人,叔父看不到,牛辅看不到,那是因为你们可以得了更多好处,被贪心蒙蔽了眼睛,可这些事情与李儒、贾诩却无太大利益,他们不可能看不到如此简单的道理,可他们为什么不提醒叔父呢?” “牛辅、李傕等人被贪婪蒙蔽的眼睛,那是不是说……有一日也会因贪婪而造父亲的反?是不是也会成为袁绍他们一样的人?” 董瑁扶膝站起,拄着拐杖走向雕花厅门…… “侄儿至今还记得,虎娃为阿娘送行时,路上积雪齐膝,无数男女老幼拿着虎娃亲手纸糊的房子,纸糊的锅碗瓢盆,纸糊的仆人婢女……各种各样的……” “侄儿至今还记得阿娘病重的时候,阿娘说……说爹性子暴躁易怒,说咱董家在中原只是无根浮萍,说……若董家有了过不去的坎,能救咱董家的只有虎娃。” “说……” “即便我董家一无所有,亦可托生死。” 站在厅堂门口,看着临洮方向,董瑁鼻子酸涩难忍…… “呵呵……” “相比牛辅李傕,相比叔父,侄儿更信任虎娃。” …… 董旻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看着已经没了身影的厅堂,又无力跌坐在椅凳中…… 正文 第581章 凉州军内斗的苗头 董虎先知先觉,知道牛辅、李傕等人都是什么性子的人,但他并不太过在意由他们主持谈判。 贪婪、残暴、冷漠,不代表他们没有相应的理智,所以董虎并不认为他们会无脑的碰触不该碰的东西,更何况还有李儒、贾诩参与谈判事宜,可他又哪里想得到, 这帮家伙还就无脑的想动不该动的东西,更没有想到李儒、贾诩连提醒一下都无。 董罴、孙牛等人从一开始就厌恶不喜牛辅、李傕等人,双方的恩怨在佣兵营时代,在狄道时就埋下了,自是不会主动开口,董部义从一系巴不得他们戳马蜂窝倒霉呢。 但凡稍微理智一点的人都知道冀青兖豫并不是所有人都造反, 没有参与造反的郡国无论是不是作壁上观,或是私下里支持了袁绍等人,只要明面上没有造反, 那就不能轻易触碰,一旦触碰了,董家代表的朝廷就失去了正当性,就成了袁绍嘴里的残暴之徒,墙头草们为了自保,肯定会彼此结盟与董家干仗。 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只要稍微理智一些的人都能看出来,可牛辅等人还就被自大、贪婪蒙蔽了眼睛,一旦惹出了难以面对的灾祸,他们也休想再留在雒阳,什么颍川郡、河内郡的,他们连根毛都别想捞到。 董罴、孙牛等人是不会提醒一句的,至于各郡是否联手……那又如何,了不起再打一场。 董虎不知道这些,不知道董旻把牛辅狠狠训斥了一顿,原本应该是李儒前往酸枣进行正式谈判的, 也毫不犹豫更换成了张义, 严格按照董虎与曹操谈妥的条件进行,而且还派了信使八百里送往长安。 信使还未刚奔出城池,雒阳就来了信使,是董虎对雒阳留守将军府一些人事安排,看罢信件后,董瑁心下感慨连连,将信件送到了董旻手中后,这才看向身边一干大将。 “阿合寻到了赐支河万帐部,虎娃担心白马羌发生了变故,可能需要前往一趟高原……” “什么?” 不等董瑁将话语说完,牛辅率先惊呼,李儒、贾诩、李傕等人全都不明所以,更是不知“阿合”是谁,但凉州一系将领们都知道董虎曾两次前往白马羌,每一个都是半年、一年未归。 牛辅惊呼,董旻心下就是不悦。 “哼!” “什么事情都急急燥燥的,可有瑁儿一分沉稳?” 董旻恼怒,牛辅也不敢继续开口,昨夜三老爷可是把他训了个凄惨。 “瑁儿。” 见牛辅老实了,董旻这才看向董瑁。 “那个阿合是谁?虎娃在信中也是不清不楚的,而且在这个时候……虎娃跑去高原是否不妥?” 别说董旻了, 恐怕董卓也不会在意白马羌的屁事,但董瑁却知之甚详,毕竟他在河湟谷地做了数年的总管。稍微皱眉片刻…… “阿合是白马羌老王的孙子,是白虎的儿子,因白虎病逝的较早,所以由白雅养大,但后来……” 董瑁将白虎、白雅、阿合、阿结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罢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白是明白了,董旻心下却有些不悦,皱眉道:“虎娃越来越胡闹,将那阿合还给白雅不就完了,用得着专门跑一趟高原吗?” 董瑁苦笑道:“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兴许此时白雅已经与赐支河万帐部起了冲突,而且阿合是阿结的亲大哥,也是阿娘的亲侄儿,虎娃不可能不过问的。” 董瑁提到了董氏,董旻张了张嘴,最后又是一声轻叹,他是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开口了,可…… “唉……” “虎娃太过胡闹,白马羌事情再大,那也没有整个天下的事情大,他这一去一回就是年余,大丫只是个妇人,如何压得住一群悍勇大将?” 听了这话语后,董罴、孙牛等人不由皱眉不悦,就在这时,李傕再次跳出来应和。 “三将军说的是,虎娃这一走就是年余,雒阳需要沉稳大将坐镇才成!” 不等郭汜等人点头,胡三不屑冷哼。 “哼!” “沉稳?哪个沉稳?逼得各郡国全都造反就是沉稳?” “你……” “你什么你?夫人是女流又如何?别说夫人了,就是公主也比你强一百倍!” 李傕大怒“当啷”拔刀,胡三那也不是被人吓大的,也跟着将腰刀拔出。 “动刀子?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胡三拔刀,一群披甲将领全按刀黑着张老脸。 “砰!” “都住手!” 董旻重重一拍桌案大喝,可胡三依然用刀指着李傕,一群将领依然按刀未动分毫,看到这一幕,董瑁心下无奈,却不能不开口喝止。 “罴、黑牛,你们都坐下。” “都坐下。” 董罴、董放、孙牛冷脸坐下,胡三更是冷哼出口。 “大公子!不是咱胡三恼怒,是有些人不知规矩!” 胡三冷声开口,董旻气的老脸通红,这话可不就是当众打他脸吗?董瑁却默默点头,又看向黑着脸的董旻。 “大丫一直都很稳重,身边也有不少持重老将帮助,再加上将士们誓死效命,就算虎娃不在雒阳,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侄儿以为,虎娃的处置还算稳妥,途经长安时也肯定会与父亲谈及此事的。” 董旻心下不喜胡三当众打脸,但他更加清楚,若眼前混蛋们群体性不满,他也是无可奈何,但还是不悦开口。 “虎娃就是太胡闹了,此时正值敌我相争之时,他若离开几日还罢,若离开年余,袁绍等人又岂会甘心低头?” “大丫只是一妇人女流,自是不会让人敬畏,三叔也是想更为稳妥些……算了,虎娃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还是让他与大兄去说好了……但是!此事万万不可让那些贼人得知了消息!万万不能在四郡未得之前走露消息!” 众人心下一惊,这才想起要命的事情来,牛辅慌忙抱拳道:“叔父说的是,咱们当尽快将四郡拿到手,绝对不能再拖了!” 听了这话后,李傕、郭汜全都一惊,也不与对面冷脸怒视了,齐齐看向末位的张义,脸上也多了些恼怒。 “张义,你他娘地到底怎么谈的?若是不能谈就他娘地换人!” 张义鼻息一阵粗重,也不搭理李傕、郭汜二人,冷脸向着董旻抱了一拳。 “回将军,董帅与曹操的商定是一个月内……” “不行!一个月太长了!现在就让他们滚蛋!” “那你去谈吧!” 张义毫不犹豫向郭汜怼了过去,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偏偏这个时候,孙牛还向张义伸了个大拇指。 “老张你够种!” 看到这一幕,郭汜差点没把肚皮气爆了了,正待恼怒…… “徐荣、胡轸、张济。” 孙牛指向对面三人。 “无论主公在不在雒阳,那帮家伙都必须将陈留、南阳交出来,咱黑牛就是不说,你们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没错,他们就是想将富户全都迁走!他们迁富户,颍川郡的富户就是傻蛋吗?能不跑吗?” 孙牛话语刚落,不等他人反应过来,胡轸蹭得站起,重重向董旻抱拳。 “三将军,可不能让那些富户都逃了啊!他们若都逃了,兄弟们如何有钱粮活命?” 董虎不在意富户家族,他在意的是土地、百姓,可胡轸、张济在意啊,若不将有着大量钱粮的富户留下,如何养活兵马? 一见胡轸要带着兵马跑路,牛辅想也未想便站起阻止。 “胡轸你别听黑牛瞎说……” 见牛辅又要阻止,胡轸很是不满,大手一摆。 “牛辅你也别劝,换了咱,咱也跑!” 胡轸不满,手下一干将领也纷纷叫嚷。 “就是就是,傻子才不跑呢……” “都这么久时间了,也不知逃了多少……” “将军可不能再等了啊……” …… 因孙牛一句话语,整个厅堂全乱了套,李傕、郭汜更是急得脑门冒汗,万一这帮家伙都跑了,仅剩下万余西园八营兵马,还能拿下河内郡吗? “砰!” “都闭嘴!” 董旻大怒,又狠狠瞪了眼挑起事端的孙牛,不是因为所有人想不到富户逃跑,事实上,胡轸、张济就一直嘀咕这些事情,只是孙牛今日把话语摆在了明面。 狠狠瞪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孙牛,董旻又恼火看向不满嚷嚷的一群家伙。 “整日就知道吵,有争吵的时间,咱们早拿下了河内郡!” 听了这话语后,胡轸看了眼一言不语的徐荣,用目光示意了数下也没有得到回应,气的不满低头嘟囔。 “兄弟们可以帮牛辅拿下河内郡,可……可三将军也知,兄弟们若不前往颍川郡,颍川富户肯定会带着钱粮逃了的,到时候只剩下屁钱粮都无的百姓,兄弟们如何活命?若要咱帮他牛辅,那他得补偿咱的损失!” 一将猛然站起,抱拳道:“颍川郡富户都逃了,钱粮都带着跑了,兄弟们屁个钱粮都无,三将军若不补偿损失,咱今日就离开!” 众人面色大变,郭汜更是大怒“当啷”拔刀。 “胡封你敢反叛——” 胡封根本不畏惧郭汜,而是向着牛辅抱拳。 “舅父是知道的,咱们吃了虎娃将军的粮食也是要还的,父亲可以帮舅父拼死一战,可兄弟们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也需要钱粮填饱肚子。” “若舅父不答应补偿,侄儿今日就带着人离开。” 见自家亲外甥当堂反对,牛辅差点没气炸了肺,可看着一干冷脸不悦的将领,他知道,若不让一些人先行前往颍川郡,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正文 第582章 潼关造反? 秦朝的函谷关在弘农河西岸,是一座沿着弘农河西岸修建的一处重城要塞,想要攻打这座要塞,首先要渡过弘农河,之后才能强攻守关要塞,拿下要塞之后,需要穿过十几里的峡谷, 最窄处仅能通过一辆马车,之后自峡谷爬上了“土坝塬”桃林塞……其实就是栽种了无数桃树的土坝塬。 秦时函谷关是险关要塞,关外之人攻打时,先是面临渡河时的凶险,紧接着是强攻要塞,紧接着就是面临十几里谷道的生死。 但在汉武帝时,因为关中的田地都已经分封完了,没有土地给楼船将军杨仆分封,就要让杨仆做个关外侯,杨仆不乐意做关外侯,就把函谷关迁到了河南尹与弘农郡的边界地方,在谷水旁,所以秦时函谷关被称为故关,杨仆建立的函谷关是新关。 新关远不如故关更为险要,只是因为杨仆想成为关内侯的缘故。自故关西去,直线一百二十里就是潼关,是进入关中的最后一道险关要塞。 自故关穿过十几里的谷道,登上了较为开阔的土坝塬后一路向西,在即将踏入潼关时,必须要经过临近黄河的一段数里的“黄巷坂”狭窄的道路,之后又要等上一处骤然隆起的土坝塬,在爬坡的一段被称为“五里暗门”险要地段,仅能容得下一辆车的数步宽度,很容易遭遇他人举高临下的袭击,又是一段极为险要的地段。 爬坡,穿过“五里暗门”后, 又是一片开阔的土坝塬, 沿着被雨水冲刷的数十步的坡道向下,之后就是南北走向的潼河“禁沟”谷道,沿着禁沟向北就是与潼河汇流的黄河,向西就是整个关中平原,而潼关就建立在“数十步的坡道”中。 自故关前往潼关,有两处最为凶险,一处是必经的黄巷坂,一处是五里暗门,只有经过如此险要地段后才能杀到潼关面前。 无论是故关,还是潼关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但关隘本身不是很大,长宽也就一两百步的样子,关内常驻兵卒也就一个都尉统领的四五百人,若是战争到来了,大军则驻扎在地势开阔的土坝塬上,以此给予雄关更多增援。 董虎带着数十骑一路向西,途径新关、故关都是一路畅通无阻, 在董卓迁都后, 潼关以西都算是董虎的治下,守城都尉自然不敢稍有阻拦, 可当他日夜奔行到潼关时,竟然被人意外阻拦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驻扎在华阴县的中郎将段煨。 董虎勒住战马,看着潼关紧闭的城门,脸上便是一阵不悦,过了好一会,城头才出现身披甲胄的段煨身影。 “城下是哪位将军?” 董虎踢马上前,冷脸看向城头。 “段将军这是要谋反吗?为何堵住城门不让百姓进出?是雒阳被贼人攻占了?还是尔等已经在长安谋反杀人?” 段煨与董虎在雒阳见过几面,但董虎头发刚剪过没多久,胡须虽然又长了不少,却还没达到之前的程度,但他的身量、背后长布条红色黑底董字帅旗,尤其是胯下卷毛阿丑,但凡稍微了解了他的人,只需要看到这些,就应该能判断出来。 仔细观察了片刻,段煨这才在城头抱了一拳。 “原来是董虎将军,还请将军见谅,贼人势大,董相国有令,每日只开关两个时辰,将军此时已经错过了时辰,还请将军见谅,段某无法为将军开城。” 董虎脸上不悦更重了一分,董骨大怒,踢马上前,指着城头大骂。 “少他娘地废话,立即与老子开城!” 段煨是段颎的堂兄弟,是与董卓同一辈人,是跟随过段颎南征北战的,哪里会畏惧董骨的威胁,冷脸看向城下董虎。 “相国有令,本将军不敢不遵军令,还望将军莫怪!” “来人,任何人不得擅开城门,违令者,斩!“ 段煨大声下令,可是把董骨和数十亲随气了个半死,正待恼怒大骂,董虎踢马上前,一手指向城头。 “段煨,老子不管你有何本事,也不管你与叔父,或是与太尉段颎有何关系,一刻钟,一刻钟你若不开城,老子就认为潼关上下皆反,老子屠光你段氏一门!” “不信你就试试!” 话语说罢,董虎拨转马头就走,直至离开潼关城头两百步外,这才跳下战马,冷脸看向城头。 城关守将不是不能强硬紧闭城门,紧闭城门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城关的安全,自己又不是黑夜前来,身边也没有万儿八千兵马,站在城头一眼可见数里,有无危险自可一眼便知。 《三国》里说董卓专权,这话对也不对,相比曹操对皇宫内外的控制,董卓算是小巫见大巫,事实上,除了董卓担任上公相国外,朝廷上三公大吏什么的,凉州一系一个都没有,不仅如此,朝廷上也不是没有大臣统领兵马,诸如与司徒王允一同密谋杀董卓的司隶校尉黄琬、护羌校尉杨瓒、执金吾士孙瑞,若是换成了曹操,绝对不可能如此。 董卓愚蠢吗?董卓是政治白痴吗?若真是白痴,他能在短短时间内扳倒太傅袁隗吗?《三国》把董卓说的凉州军多少多少,他哪来的什么凉州军?除了一些凉州将领外,无一例外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精锐汉兵。 一个从未踏足朝堂的凉州将领,却能凭借三千兵马在三日内废掉皇帝刘辩,仅用了月余时间就成功的晋升为上公相国,并从袁隗手中夺下尚书台,夺了袁隗的人事任免权,董卓又怎么可能是个政治白痴? 可他却在朝廷内外官职任命上无处不透露出“白痴”两字,看着是政治白痴,实际上不是,只是因为他没有将自己定位成“篡逆”之人,没把自己当成夺取天下的诸侯而已。 说来说去,董卓还是汉臣,是与窦宪、梁冀一样的权臣,与大将军何进并无本质区别,而曹操、袁绍、袁术、孙权、刘备、公孙瓒、刘表、刘焉……甚至包括董虎自己,他们都是有“大志”的诸侯。 成王败寇,是非功过皆由胜利者书写,董虎心下很清楚董卓与自己的区别,也知道段煨在董卓死后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对这些人并无多少好感,即便死了精光也不会有哪怕一丁点感觉。 威胁发出,董虎冷脸看向城头,数十人无一人开口,过了半刻钟后,城头终于放下了吊桥,厚重的城门也缓缓打开。 “入城。” 董虎冷脸开口,董骨反而有些担忧了。 “大兄,那段煨会不会使诈,将我等诱骗入城?” “段煨还不敢,至少此时他不敢!否则……咱屠光武威段氏。” 董虎踢马走向洞开的城门,出门迎接的只是一员小将,即便拱手自我介绍,也无一人理会,只是踢马走入城内,直至在城内见到众将护卫的段煨,这才向身后弓着腰的小将招了招手。 “张雒,你是哪里人?” 张雒慌忙低身道:“回将军,小人原是北军步兵营队率。” “从现在起,你是弘农郡西部校尉,督潼关、华阴县。” “啊?” 张雒大惊,董虎看向数十步外的段煨,不屑一笑。 “怎么?不敢做?” 张雒身躯一震,忙拜倒在地。 “诺!” 董虎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向面无表情的段煨,来到近前时,一将正待上前阻止,董虎大手瞬间伸出,一把捏住披甲将领的脖子,生生将低了一头的精壮汉子提到半空,不等对方因窒息想要掰开他的大手,一拳重重击在对方胸肋。 “砰!” 如同扔破麻袋一样将人扔出丈外,异变太过突然,一干将领反应过来时想要拔刀,董虎已经站在了段煨面前,阴冷的眸子让所有人低头后退…… “老子不管你……你们有什么想法,若想死,老子便把你们全部屠光,把你们满门九族全部屠光!” “张雒!” 董虎怒吼,张雒慌忙上前抱拳,雒阳营、长安营都被董虎短暂时间内掌控、打散过,西园八营更是战败被俘,最是清楚董部义从的强势,哪里敢稍有犹豫,更何况…… “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就是弘农郡西部校尉,督潼关、华阴县,旦有不遵号令者,斩!” 董虎话语一出,段煨和身边一干将领全都大惊。 “你敢……” “老子敢——” 董虎暴怒,毫无征兆的一脚踹在段煨胸口,众将大惊,“当啷”拔刀声不绝,数十卑禾羌汉子同样拔出弯刀来,双方大战一触即发,董虎却一脚踩在岔气了段煨胸口,冷漠俯视着四五十岁的老将。 “老子敬重段颎将军,但不是你段煨,更不是武威郡段氏,你若敢反叛,老子屠光武威所有段氏男丁,不信你就试试!” “滚——” 董虎猛然看向一圈拔刀的人,随着他的怒吼,数百拔刀之人连连后退…… “哼!” “段煨,老子能让吕布滚出雒阳,也能让你变成燕然山放羊奴隶!” “张雒!” “传令军中上下,十息内,任何人胆敢拔刀作乱,皆斩不赦!” “诺!” 张雒毫不犹豫抱拳领命,又指向一披甲将领。 “段典,你想谋反吗——” “你……你们都想全家死绝吗——” …… 一人犹豫着将刀兵收起,数百人全都低头收起刀兵,若不收起刀兵,围拢着的雒阳营、长安营兵卒就会将他们全都砍了。 “哼!” “张雒,立即整顿潼关,再敢阻断雒阳与长安的联系,咱剥了你的皮!” 张雒慌忙抱拳答应,直至董虎不耐烦摆手退到一边,这才偷偷擦拭额头冷汗,下一刻又紧张起来。 “董虎……咳咳……无相国军令……咳咳……你……咳咳……你这是谋反……咳咳……” 段煨没想到董虎会突然动手踢人,想要暴怒却难以开口,只是手指乱颤,迎来的却是不屑冷哼。 “哼!” 正文 第583章 病床上的董卓和阿娘的味道 董虎一系凉州将领以临洮人为主,而董卓一系则以武威郡人为重,牛辅、胡轸、段煨、贾诩都是武威人,凉州军派系之争也好,段煨想借助强硬抬升自己也罢,或是他段煨真的是周亚夫那样的军纪严明的人,董虎都不在乎, 但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阻碍长安与雒阳之间的联系。 潼关是防守关中的险关要塞,董卓已经成了事实的关中王,不可能将如此险要关隘交到董虎手中,虎王再如何年老,也会誓死守卫自己的三亩田领地。 董虎很清楚,即使恼怒更换掉了潼关留守将军,也绝对会在不久后再次更换他人, 但他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谁敢断绝长安与雒阳的联系, 他就干掉谁。 王允不会老实听话,朝臣们不会真心合作,吕布同样无法忍受无权无兵的窘境,他们爱怎样怎样,董虎不想搭理这些,但他不希望董卓死后,关中之地沦为凉州军混战的战场,他必须要保证长安与雒阳之间的消息畅通。 董虎不怕段煨,甚至不怕董卓,他与任何一个汉兵将领都不同,若他在潼关出了意外,即便董卓屠了段煨满门,暴怒的几十万董部义从也会杀入长安,无论董卓如何解释,都会成为第二个王允, 都会被大卸八块。 更何况, 原美阳系汉兵、西园八营汉兵都吃过董部义从的亏,而且董虎还刚刚击败了袁绍, 就算段煨想杀人,兵卒也不敢轻举妄动。 兵卒没那么傻,有好处时,或者顶头上司脑袋够硬,能够护住他们小命时,那就敢动手杀人,可若没有好处,出了事后,段煨也护不住他们的小命,**们自然不会愚蠢的送死。 董虎自信潼关兵卒不敢乱动,但他不知道段煨因何要向自己示威,直至进入了关中平原后,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董卓病了。 不知道董卓的病情如何,不知道董卓有无送信给董旻、董瑁叔侄,在得知了消息后,连夜让人送信原武城,而他则快马加鞭, 日夜赶往长安,直至六月二十七日才来到长安城下…… “董帅一路辛苦了……” 提前得知了潼关的事情, 董越不敢大意, 早早的就在城外等候,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丫、董箭和一些北地营将领。 刚跳下战马…… “叔父病情如何?可有好转些?” 董越如同个亲随,忙说道:“太师十日前就觉得身体不适,五日前在厅堂上突然栽倒昏厥,这几日已经好了不少。” 董虎默默点头,在外人面前,有些事情也没法子开口询问,一干将领彼此见了礼后,众人再次翻身上马,此时虽然日落,却无人敢堵住城门。 长安城是一座巨大不规则斗城,可以将之看成是一座长宽各十里的大城,但里面的宫室就占据一半的地方,再去掉王公贵族的奢华府宅,真正留给百姓居住的地方很小,虽然巅峰时长安城人口超过二十万,但绝大多数都居住在城外,与“一城一县”的意思差不多,并不是一城多少多少人,就意味着一县人丁都居住在城内。 长安巅峰时期人丁超过二十万,宫室巍峨壮观,可随着王莽篡汉,长安宫室毁坏的较多,之后帝都又迁往了雒阳,长安再也没能恢复曾经的辉煌。 原本是大汉朝的政治中心,各地钱粮赋税皆向长安运送,而且西汉王朝时的“公务员”较多,仅南北军就有十万,虽然十万兵马并非都聚集在长安内,但仅此数量的兵马就不知养活了多少百姓,地位一落千丈后,钱粮市场极速缩小,本可以养活二十万百姓的巨城,人丁就成了拦腰砍。 众人入城时已然是宵禁之时,街面上只有偶尔经过的巡逻兵卒,董虎心下有事,也没有心情注意街道两旁情景,火急火燎的跑到太师府门前。 确实是太师府,是十余日前挂上的新匾额。 太师、太傅、太保被合称为三师,他们都是皇帝的老师,但地位、功能各有不同,太师的“师”有“帅”的意思,是皇帝的主科老师,让皇帝能够成为统率天下的帝王;傅者,傅其德义,是教授帝王美好品德的老师,因品德好,在老皇帝病逝后,往往成为顾命大臣,辅佐年幼帝王治理天下;太保如同体育老师,教授皇帝如何打仗保命,军队强大,国体才能壮硕有力。 顾命大臣往往选择太傅,而不是“帅”级的太师、懂打仗的太保,至于相国、司徒、司马、司空、司农、太尉什么的,那只能算是皇帝的家臣、奴仆,与太师、太傅、太保有很大的区别。 袁隗是太傅,即便董卓是上公相国,即便实权是朝堂第一人,可官位比袁隗低一头,就如一大户人家,即便管家再如何手握大权,也还是皇帝的奴仆,就董卓的官迷性子,那能愿意这么被人指指点点吗?可不就成了最高级的太师了么? 抬头看着“太师府”三字,董虎苦笑不已,但在见到手提大戟、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的吕布,面上瞬间见冷。 “哼!” 两人同时冷哼,又同时别头不屑吐了口唾沫,再一次冷漠对视…… “吭吭……” 沉重脚步踏上石阶,董越、董箭一左一右按刀跟随在后,三丫、苦娃、阿结、幺娃带着数十按刀披甲魁梧汉子,另有数千北地营兵卒虎视眈眈。 董虎脚步沉重,吕布一言不发,直至董虎冷脸站到了两步之内,这才冷脸抱了一拳,过了两息吕布才还了一礼,两人谁也没有开口一句。 吕布转身走入门内,他好像不愿意给董虎让开道路,执戟在前,董虎像是他的小弟,而他也像是为尊贵客人领路的奴仆。 一前一后,阁廊下只剩下沉重脚步声,沿途站着提着灯笼婢女全都低头不语…… 太师府很大,与临洮时的粗犷董府有很大的区别,不像是一个边军将领的府宅,更像是名门望族宅院,在桥式阁廊下迂回折转了数百步,吕布这才在一处高大房门前停住。 “义父,董虎将军带到。” “咳咳……让他……咳咳……让他给……给老子滚进来……” 随着一声剧烈咳嗽,董虎眉头不由皱了下,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打开,尚未看到人影样貌,一股异样气息钻入鼻中,瞬间让他呆愣看着面前女人…… “阿……” “哼!” 一声恼怒冷哼瞬间把董虎惊醒,但他此时的眼里哪里还有吕布?双眼直直盯着娇艳女子,见他神色有异,三丫忙上前,正待挽住他的手臂,房内再次传出夹杂着咳嗽的不悦。 “还不滚进来……咳咳……” 董虎收拾了下心情,眼中也恢复了平静,向稍微后退了半步的女人抱了一拳。 “临洮虎娃。” 听了四字,除了苦娃、阿结、幺娃外,余者皆有些诧异。 董虎大步走入房内,看到内间垂着的各色宝石珠帘,原本肃然的面孔上又多了些无奈。 掀帘走入,房内还有一人站在床尾边上,不是别人,正是与他素来不对付的董璜,看着低头耷脑模样,像是正在挨训似的。 “叔父。” 董虎抱拳见礼,还未挺起身子呢,就听到董卓一声不满冷哼。 “你好大的胆子,朝廷中郎将你也敢说赶走就赶走?” 董虎转头看向吕布,以为董卓是在说虎牢关的事情。 “往哪看的?” “是……咳咳……是段煨……咳咳……” 听到董卓恼怒,又夹杂着数声咳嗽,不等貂蝉上前喂药,董虎已经坐到床头,一边将肥胖的董卓搀扶坐起,一边向貂蝉伸手,貂蝉犹豫了下,还是将药碗交到了他手中…… “侄儿还正在与袁绍、曹操干仗呢,叔父什么都不说就把咱急吼吼叫来,咱就带着数十骑日夜前来,结果那段煨却不让咱入关。” “他段煨又不是不知道咱是叔父的子侄,若他真是周亚夫还好,可若他是袁绍第二呢?堵住潼关不让任何人进出,断绝了长安与雒阳之间的联系,若他人在长安反叛了,侄儿丁点消息也无……咋整?” 董虎从董卓手里接过空碗,从腰间布袋里拿出一颗糖和一块肉干。 “去去嘴里的苦涩。” 董虎将他挪坐在床头,又加了个靠枕…… “您是虎王,想维持虎王威严,不喜欢其他虎崽子跑到您的领地撒尿,咱虎娃又不憨不傻的,您就是将潼关给咱,咱也不要!” “可您老得承认,虎王老了,在外面的虎崽子想要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没想着回头抢夺年老虎王的养老地盘。” 听着他这么说,一屋子人全一脸骇然,董卓更是气的胸口连连鼓动,董虎却一脸的轻松,对董卓的恼怒瞪眼毫不在意,继续开口笑道。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叔父纵横凉并数十年,身为百兽王者,应该看得开才是?” “再说了……” “身为百兽王者,可以被另一个王者击败,可以死在另一个王者的爪牙下,但却不能死在豺狼野狗口中,那段煨断绝长安与雒阳联系,断绝了在外的虎崽子与虎王的联系,万一您这头虎王栽在一群豺狼野狗口中,咱爷们岂不是太憋屈了?” 董卓气恼,塞入嘴里的麦芽糖也吐了出来,照着他大脑袋就是一下。 “咱再是年老虎王,也照样压得住你这虎崽子,照样让群狼野狗不敢龇牙咧嘴!” “哼!” “咱让段煨堵着潼关,就是防着你这头虎崽子造老子的反!” 众人全都一惊,董虎却一脸不在意。 “行……虎死威犹存!” “这样行了吧?” “你……咳咳……” 董卓气得老脸涨红,连连咳嗽不止。 正文 第584章 拒绝董卓的“好心” 董卓是被气的不轻,又指着他的板寸头、光了的下巴一通训斥,反正就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之类的,董虎也不怕他,玩笑似的反说他一头虱子让人头皮发麻,又气的董卓连连敲他脑袋。 董卓担任过并州雁门郡广武令、益州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接触过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益州板楯蛮、蜀蛮、凉州羌、西域杂胡, 羌胡蛮服饰发型各有不同,他是实用主义者,根本不在乎董虎是不是光头、寸头、光下巴什么的,训斥也不过是故意找茬敲他脑袋,再说了……董虎也不是真的光下巴,无非胡须短了些而已。 无论有无过错, 年老虎王都需要用爪子扒拉几下虎崽子彰显威风, 直至扒拉过瘾了,浑小子低头认错了, 再加上几个婆娘一一上前见礼,董卓这才心平气和,不愿再搭理潼关的屁事,却不能不过问酸枣县的事情。 董虎将交战过程粗略说了一遍,又说道:“袁绍等人已经成了一方诸侯,但他们与咱们一般无二,都是水上无根浮萍,他们需要站住脚,咱们同样需要,所以侄儿想暂时停下战争,先将根基扎下来,之后再与他们争霸天下也不迟。” 董卓是军中老将,自是知道董虎想做什么,心下基本承认了此事,不是他不想成为整个天下的权臣,而是现在袁绍等人已经造反了,各郡国若是真的支持他剿灭贼人, 袁绍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各郡国作壁上观,事实上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而选择的人不是他董卓,而是正在造反的关东诸侯,唯一不同的就是各郡国没有明着举旗造反而已,在观望朝廷的表现。 朝廷风卷残云砍了袁绍、曹操等人的脑袋,各郡国立马就会上表臣服,若朝廷无力剿灭,自此后,各郡国也不再听命于朝廷,赋税什么的更不会有丁点。 董卓……或者说朝廷大部分臣子更愿意维持半死不活状态,但对于董虎来说,袁绍、曹操等人是威胁,骑墙观望的各郡国同样是威胁,若不能把所有威胁全都清除掉,半死不活的状态也绝对维持不了几年,如此之下,那还不如让所有人都混战成一锅粥,让作壁上观的各郡国太守变成各路诸侯们的敌人呢。 董卓知道董虎的想法,心下也算是认同了,但还是张口讨要河内郡的事情。 “咱想要河内郡安置些兵卒……你怎么说?” “叔父都开口了, 咱还能怎么说?” “哼!还算你识相!” 听浑小子答应了,董卓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气,但在看到阿结时,又想起了已经病逝的妻子,心下叹息,还是向十五六的阿结招了招手。阿结低头走上前,向着病床上的董卓稍微蹲下身子。 “姨……姨夫。” “起来吧。” …… 董卓是阿结的亲姨夫,对阿结的态度还算亲善,询问了几句,甚至还严厉警告董虎不得欺负阿结什么的…… 董虎将阿结拉到身边,轻声叹息,说了句让董卓呆愣话语。 “前些时候赐支河万帐部送来消息,说是阿合寻了过来……叔父自是知道白马羌的事情,当能明白阿合寻来意味着什么,所以咱想前往一趟高原……” “前往高原?” 董卓忙用手臂将身子支撑坐直了身体,眉头紧皱。 “你要回高原?雒阳那里怎么办?” 董虎想了下…… “关东诸侯自北、东、南三个方向威胁雒阳,虽三个方向聚集了二三十万兵马,但叔父也知,他们聚集的兵马时间太短,如此短的时间根本形成不了真正的战力,击败他们并不是很困难。” “叔父征战了几十年,自是知道贼人初起时士气最旺,各路诸侯初起招募的兵马,都是他们用匡扶大汉朝,以铲除叔父的名义招募的敢战卒,敢打敢拼是肯定的,唯一的不足是聚起的兵马时间太短,没能将兵马整合起来,也没有进行更长时间的军阵训练,兵马虽多,真正战力却差了不少,但不管怎么说,头一批兵卒的主动作战的欲望还是有的。” “而这一批兵马被咱击败了后,韩馥、袁绍、曹操、袁术等人又在很短时间内整出二三十万兵马……如此短时间内又整出二三十万兵马,除了抓丁强征外别无他法,而这样的兵卒战力更差。” 董卓默默点头,他厮杀了一辈子,自是能看出招募和强行征募的区别,也算明白了董虎想要表达的意思,皱眉道。 “你小子打仗倒是把好手,先是击败了冒进的孙坚、李旻,之后又击败了袁绍、曹操,回头又差点俘虏了朱儁老儿,短短时间内击败了二三十万兵马,袁绍小儿肯定畏惧,短时间内当不会再招惹你,你要前往一趟高原也无大碍……” “这样吧,咱让叔颖帮你守着雒阳。” 床尾角落站着的董璜忙说道:“叔父说的是,虎娃若前往高原,家里肯定需要……” “你闭嘴!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哼!” 董卓恼怒冷哼,看着董虎时又是一叹。 “凉州羌人易乱,白马羌一旦造反,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引起河湟羌跟着闹腾,你回去看一看也不算错,顺便再去看看你婶娘,至于家里……咱会让人帮你小心守着。” 听了他的话语,三丫脸上就有了些不悦,但她并未当场恼怒不满。 董虎没大没小拍了两下董卓腿脚,笑道:“叔父您都这个样子了,三叔、大公子能安心远离长安吗?再说了,雒阳也就那回事儿。” “袁绍暂时不敢再对咱动手,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充当了雒阳八关,如此一来,河南尹二十一县也与保护起来的关中没了区别,大丫要做的也只是耕田种地而已,再加上大山叔、杨义叔、董三、董四叔在旁帮忙,雒阳又哪里需要叔父操心?” 董卓瞪眼,董虎又轻拍了他腿脚两下。 “咱虎娃在雒阳没有根基,袁绍他们的根基同样只是没有根的浮萍,而董家呢?董家又何来的根基?虎娃觉得,趁着咱将河东郡、颍川郡交给叔父时,叔父应该将长安三辅养活不了的兵马送入两郡之地分摊压力,应当在长安三十八县实施仁政,应该趁机建立董家在临洮那般一呼百诺的威望才是正理。” “您现在病了,朝堂中必须要有董家的声音,除了三叔外,任何人都不行。” “朝堂上有三叔掌握大局,牛辅、李傕、郭汜去了河内,徐荣、胡轸、张济去了颍川,他们若有本事,若打下一片天下那也随他们,可如此一来,大公子就可以趁机成为帝国京畿兵马大统领,为将来继承叔父的衣钵做准备,同时也能避免兵马大权落于他人之手。” 董虎看了眼神色极为郑重的董卓,又扫了一眼皱眉的吕布、貂蝉……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 “有些时候,机会稍事即纵,一旦错过了,想要再获得就千难万难,此时正值贼人遭受重创、士气衰落之时,正值所有人都解决背后隐忧之时,咱们叔侄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只有这个时候,叔父才能趁机将大公子扶上位,一旦错过……” “唉!” 董卓叹气一声,重重拍了董虎肩背数下,这才转头看向董越,神色极为郑重。 “立即传令叔颖、瑁儿,让他们尽快与袁绍谈妥,尽快回返长安。” “诺!” 董越二话没说,大踏步走出内间,内间也一时间落针可闻…… “你小子……若不是太浑……” 董卓苦笑一声。 “罢了,咱原想着让你那个六部长使搬到咱跟前,也省的你太过混账胡来,现在……还是让大山他们留在雒阳帮着大丫好了。” 说着,又敲了下正低着的脑袋。 “白马羌就算闹腾,短时间内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你就暂时留在长安,等瑁儿回来后再说。” “行!一切以叔父心意为准!” 董虎微笑答应,正准备告辞时,抬眼却看到床沿边上的貂蝉,又看了眼她背后站着的冷脸吕布,眉头不可察微动了下,嘴唇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又随意说了几句废话,董虎便带着几个妻妾退出了房门,不知因何,他的情绪变得有些伤感不愿开口,他人好像察觉到了些他的情绪变化,也一言不语。 董虎不喜欢吕布,吕布对他也冷脸不语,两人只是在门外随意抱了一拳,刚钻入马车…… “那个貂蝉……” 董虎刚开口,三丫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在太师府时她就察觉到了些异样,拉着他手臂一阵摇晃。 “那个貂蝉不是好人,长得还没幺娃好看呢……” 三丫噘嘴不喜,董虎不由看向幺娃,见黑丫头连连点头,脸上也露出无语来。 “你个黑丫头是丑小鸭,那貂蝉却是白天鹅,那能一样吗?” “夫君……” “嘚嘚……你别瞎琢磨,咱说的是认真的,咱必须要知道那个貂蝉的家庭背景,越详细越好!” 见他烦躁推开自己,语气也像是认真的,三丫露出疑惑神情,但还是将貂蝉的身世再一次说了一遍,董虎的眉头也愈发紧皱…… “任红昌……任昂……孙氏……” 董虎低喃,三丫心有异样,拉着他手臂不解。 “那貂蝉……可是有些不妥?” 董虎没有回答三丫话语,而是拉开车帘看向紧跟着的董箭。 “箭,立即让人八百里前往临洮、西宁、平城、晋阳、雒阳,但凡是临洮老人,都要寻到,问他们任三的本名叫什么,问他们阿娘原本姓什么,关于阿娘的任何信息都要问了清楚!” “若有可能,让老人们前来长安,让他们帮咱辨认一二。” 正文 第585章 貂蝉是不是妞妞姐? 董大是白马羌人,无姓,单名一个“色”,高原羌人基本上都没有姓氏,有姓氏的都是部族首领家族,而且还是传承久远家族,余者基本上都没有姓氏, 而“董大”是陪嫁到临洮后,随的董家姓。 董虎自出生后就没见过生母,只知道是董大娶的汉人女子,他自幼便不被董大喜爱,刚出生时就被扔到了外面,幼小的身体里藏着个成年灵魂,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而且他也不愿意撕开每每大醉男人的伤口,从小也没有询问、打听过生母的事情。 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较低, 嫁了人后很难保留自己的姓氏,他人都是“董家娘子、赵家娘子”什么的,养母养了他三年,他也只知道养母的男人叫任三,别的他也不甚清楚…… 但养母身上的奶香味如同刻在骨子里,他从未在其女人身上闻到过那种让人迷恋味道,大丫、三丫、苦娃为他生了七个儿女,哺乳期间也带着奶香气息,但那不一样,没有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感觉。 可在骤然见到貂蝉的那一刻,董虎突然感受到了梦魂萦绕的味道…… 突然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个游走在阴谋诡计中的女人…… 三丫大惊失色,危急感骤然拔升万丈,一脸紧张抓着他手臂。 “夫君你……你是说那……那貂蝉是……是……” …… “不知道, 阿娘走的时候……咱只有三岁,若那貂蝉是妞妞姐,应该与咱同岁……” “那就不是了!” 三丫语气很坚定。 “夫君今时二十六岁, 而那貂蝉才十五六!” 三丫将董虎的脚掌擦拭干净后,见他不言不语,想了下后,走到角落里一阵翻箱倒柜,而董虎依然紧皱眉头盯着不大的木盆…… “呐!” 三丫蹲在他身边,手里还拿着本册子,册子牛黄色,上面仅有“任红昌”三字。董虎犹豫了下,还是一言不语拿过册子翻看。 貂蝉的人物背景介绍很少,正如三丫所说,熹平五年出生,雒阳人,生父任昂、生母孙氏早亡……背景很少,后面的记录却多,都是这段时间里貂蝉私下里说了董虎多少坏话,与吕布私会了多少次…… “唉……” 董虎将册子扔到三丫怀里,苦笑穿起鞋子。 “你是密探头目,自是知道一个人的背景是可以提前做假的, 更何况……阿娘回到雒阳后又嫁了他人,又生娃了呢?” 三丫心下危机感再次拔高…… “那个貂蝉身上有阿娘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与你身上的不同,而且……而且她的样貌与阿娘有七成相似……” “不可能!若阿娘有如此美貌,太师又怎会放过了阿娘?” 董虎精神有些疲惫,刚躺在床上就听她这么说,不由看了一眼,又别头到了一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婶娘活着时候根本不允许叔父纳妾,若非如此,叔父又怎能仅有大公子一个亲儿子?” “再说了……叔父那个时候还在四处征战,哪里能见到阿娘?” 董虎摸了摸三丫的脸颊,叹气道:“女人的美貌是需要保养的,有的用牡丹花瓣洗澡,有的用牛奶,有的用鸡蛋清……法子各不相同,但避免太阳暴晒、寒风吹割,吃一些滋补食物是必须的,可这些都是大富大贵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阿娘如何有这样的条件?二十岁便有三十岁的面孔也算不得什么。” “同理,平时注意肌肤保养,二十五六岁也可能与十六七少女一般,况且……那个貂蝉也不像阿结那般单纯年纪。” 说着,董虎翻开貂蝉的档案,又在三丫面前摇晃了下,面上满是苦涩。 “你觉得……寻常十五六少女能将两个男人耍得团团转吗?” “夫君是说……她……她……” “不知道。” 董虎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盯着漆黑的房顶许久…… “咱记事很早,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任三叔死在汉阳郡后,阿娘没了所有生计,阿爹董大若不是个混蛋,或许咱更愿意董大娶了阿娘,如此阿娘也不会带着妞妞姐去了雒阳,也不会再无音信……” “董大不是个负责人的男人,阿娘养咱的时候,他从未给过阿娘一文钱,阿娘担心任三叔心有不满,总是骗任三叔说……前些日,董大哥又给了五十文钱……” “呵呵……” “阿娘很会骗人的,三年里,董大一文钱都没有给过阿娘,任三叔还就没有察觉到阿娘在骗他……到死都没察觉到……” ……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听着他的低喃,三丫心下没由来的一阵刺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紧紧抱着他,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 月光透过窗格,虫鸣不时在耳边响起,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一个本不被董虎重视的女人……这话好像也不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貂蝉确实改变了历史,董卓死后,凉州军彻底失控,扯下了大汉帝国最后一块遮羞布,汉室自此再也没了任何威严,各路诸侯毫无顾忌的进入了逐鹿天下时代。 《三国》已经给出了答案,董虎根本不用揣摩王允是不是权臣的问题,不用费尽心力去揣测董卓死后,朝廷权利能否平稳过渡的问题,更不需要分析天下乱不乱的问题。 貂蝉确实改变了历史,按理说,董虎应该对她极为重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在他踏入雒阳时就在寻找这个女人的踪迹。 但他又不太过在意这个女人,寻找她,只是因为他想要掌控局势,需要一个合适时机入场而已,不希望董卓的死而让关中之地处处烽火。 貂蝉只是个工具,真正操纵者是王允,是朝堂上不安分的朝臣,只要知道根子在哪就够了。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不被他太过重视的工具人,却彻底让他乱了心绪,让他不知所措…… 夜很寂静,董虎却在三丫怀里一夜未眠,尽管他一动不动看似熟睡,却一夜未能入眠。 天色微微亮,三丫以为背对着的男人尚在熟睡,唯恐惊醒了他,小心起床穿衣,小心为他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开门关门…… “唉……” 董虎猛然将被子踢开,一个翻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还没过一刻钟呢,又一个翻滚,原本竖着的也变成了横趟,两条光溜溜大腿横出床外,下一刻又是一个翻滚…… 如同一个在床上烦躁不已的孩子,一会这样翻滚,一会又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三丫端着木盆走入房内时,被子、衣物、靠枕掉落了一地,而床上更是惨不忍睹,董虎人躺在床上,双腿却高高翘在墙壁上。 见到这一幕,三丫一阵呆愣,但她什么都没说,将木盆放下后,默默将掉落的被子、衣物一一收起,也没有放在床上,没有去烦床上再次烦躁翻滚的男人,默默收拾了一切后,这才拿着湿润毛巾走到床前,什么话语也未说,细细为转过来的脸颊擦拭…… “医者难医己……” “大公子面对嫂嫂时,或许就如咱这般吧?” …… 三丫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担忧,脸上却露出些温和劝慰。 “貂蝉本是宫内女官,是王司徒将人送进去的,三公送入皇宫的女人,肯定是十五六年龄的,夫君又何必如此忧虑?” “王允王司徒……你若不提那奸诈老儿还罢,越是提起他,咱越是心有怀疑!” 董虎蹭的坐起。 “若那貂蝉是妞妞姐,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女人,即便她胸窄一再与咱抹眼药水,即便她为了权利蛊惑叔父杀咱,咱都不怪她,可……可她若与王允、吕布那些人勾连在了一起,目的就不仅仅只是凉州系内部权利之争,而是朝廷为了摧毁凉州军,摧毁咱们。” 三丫皱眉道:“那貂蝉只是与阿娘有些相似,天下女人万千,就算有人与阿娘长得相似,那也不一定就与阿娘有任何关系,夫君是不是太过担心了?” 说着,三丫转身帮他拿来干净衣物,劝慰道:“夫君还是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了,即便那貂蝉真的是妞妞姐,她也只能对太师府造成危害,还影响不到咱们,夫君又何必太过担心?” 董虎张了张嘴,心下知道三丫是对的,即便王允的美人计成功了,顶多也就让董卓一系群龙无首,而这也符合董部义从的利益,犹如参天大树下的小树苗,小树苗还稚嫩时,需要大树为它遮风挡雨,可当小树苗筋骨强壮了后,大树反而遮住了小树苗需要的阳光雨露。 在四郡几乎已成定局情况下,先是吕布带着兵马跑去了颍川郡,被赶跑后,又转道跑去了虎牢关,以至于李蒙身死乱军之中,再之后就是董卓一系将领前往原武城,牛辅任河内郡太守,李傕、郭汜任南北校尉;徐荣任颍川郡太守,胡轸、张济任东西校尉…… 一桩桩一幕幕,无不彰显出董卓一系对董虎一系的不满。 董虎现在可以退避,可以舍弃四郡之地,手下兄弟们不会因此而不满,那是因为军中上下已经认可了“根基”的重要性,可将来呢? 将来再获得更大的地盘,董卓一系将领再想要趁机虎口夺食,董虎是否还能退避让出利益?一旦让出去了,军中兄弟是否还会满意他的退避?若是不让,叔侄两人会不会彻底走向割裂? 正文 第586章 董虎蹬董卓的鞋子 董卓已经老了,已经没有了雄心壮志,成不了争霸天下的诸侯一员,但他是大汉王朝的权臣,而董虎是大汉王朝下的将军,至少在他没有改朝换代之前,他就是董卓名下一将, 是大汉朝名下一将。 是董卓名下一将,是大汉王朝的将军,自然要听从上面的军令,而两人一旦在军政走向出现了偏差后,两人肯定会走向敌对。 这是必然的结果,诸如之前的朝廷对凉州一系将领打压一样,任何一个王朝都不会允许董虎这种不受控制的存在, 董卓控制不住董部义从时, 同样也会打压, 只不过现在是敌强我弱,外部的强大压力迫使着叔侄背靠背,一旦变成了敌弱我强,那就是另一个样子,诸如现在,董卓伸手拿走了河内、颍川两郡。 董虎心下清楚,董卓已经成了他继续前进的阻碍,除非叔侄两人有着明确分工,诸如一个主政务,另一个主军务,而这是不可能的。 董虎内心里不愿意董卓、董旻兄弟继续趴在头上,他更愿意与性子柔和的大公子董瑁合作,更愿意兄弟二人有着明确的分工,而董瑁也确实善于处理内务。 三丫率先察觉到了貂蝉的危险, 率先察觉到了王允、吕布两人的不妥, 董虎更是先知先觉, 但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 选择了任由事态的发展。 可现在,董虎突然发现,貂蝉竟然很有可能是“阿娘”唯一的女儿…… 一夜没睡,不仅胃口不好,心情也差了许多,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又来到了太师府,刚来到门前就见到冷着脸的吕布,当然了,他也不想与吕布好脸色。 再次来到浓重草药味的房间,再次见到了眉宇间酷似阿娘的女人,他只是扫了一眼…… “虎娃……虎娃!” “啊?” 见浑小子竟然在病床前还能走神,董卓的老脸就有些黑了。 “哼!” “咱问你,那个钱庄是怎么回事?” 董卓冷脸不悦,董虎眉头不可察微皱了下,下一刻又变成了挠头小子。 “叔父您不会想抢咱的钱庄吧?那可是几十万兄弟们的肚子,动不得的……” 正待董卓不悦时,门外吕布推门走入。 “启禀义父,王司徒, 种司空, 赵太尉求见。” 董卓皱了下眉头, 但还是点头答应。 “准。” 吕布冷脸抱拳离开, 董虎犹豫了下。 “叔父与三公商议大事,侄儿就不瞎掺和了……” “哼!” 董卓冷哼不满,但却指向一旁的草团子,见此,董虎只能在貂蝉异样目光下走到角落,而这时,司徒王允、司空种拂、太尉赵谦掀帘入内,见三位大佬入内,貂蝉与三人见礼后退出内间,离开时还看了眼角落里低头小子。 董虎不曾涉足过朝堂,除了王允外,其余两人是不认识的,自是不知司空种拂的老爹种暠、太尉赵谦的爷爷赵戒都曾位居三公,他一夜未睡,当几位大佬开始商议大事时,反而睡眼惺忪…… “虎娃……虎娃!” “在!” 猛然一声高喝,脑袋低垂的董虎一个激灵惊醒,本能大声应答,看的他人一阵无语…… “哼!” 董卓很是气愤,自己躺在床上,房内正有四位大佬议事,浑小子竟然还能呼呼大睡,而且还打呼噜! “哼!” 又是一声不满冷哼。 “你小子都能用屁点铜都无的纸钱给兵卒发放俸禄,今日太仓空虚,咱想改大钱为小钱,可否?” 董虎显然还没能睡醒,一时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阵呆愣…… “为什么要改?俸禄降低些不行吗?” 董虎疑惑不解,董卓一愣,赵谦却皱眉不悦道:“今时正值麦谷入仓之时,然一石粮价两千钱,入冬后必倍数、数倍之价,即便是三公大吏亦生活困顿,何况小吏乎?又如何可减俸禄?” 种拂好像很不喜欢董虎,冷脸向董卓抱拳道:“太师刚刚迁都长安,朝臣们的俸禄便随之减少,于太师威望终是不利,还望太师三思!” 王允忙抱拳道:“关中困顿,今时贼人已退,众臣私下里皆以为重返雒阳……” “呵呵……” 四位三公不由转头去看,正见董虎揉捏已经麻了的腿脚。 “无论诸位愿意承认与否,天下已经进入战国七雄时代……” “混账!”赵谦大怒。 董虎却一脸的无所谓,摆手笑道。 “大人也莫恼,此时麦收已经结束,诸位又是三公大吏,何不遣人前往各州郡,让各州郡送来今年的赋税呢?若各州郡向朝廷按照以往的赋税缴纳,叔父就可以考虑还都之事,若各州郡不缴纳……无论是何种理由,只要不缴纳赋税,那就说明各州郡已然成了一方自立诸侯,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尚未得手,今时便言还都雒阳……” 董虎看向王允。 “司徒大人,袁绍、袁术兄弟未死,各路反贼未诛便蛊惑叔父还都雒阳,本将军很有理由怀疑你有亡我大汉朝的嫌疑。” 王允面色瞬间涨红,太尉赵谦指着董虎大怒。 “若非奸诈小人蛊惑太师迁都,朝廷又怎会困顿至此?” 董卓刚要开口便是一阵剧烈咳嗽,过了好一会才指着董虎不悦。 “赵太尉说的有理,若不是你小子混账胡咧咧,咱也不会迁都,朝廷也不会如此困顿!你小子必须给咱拿出钱粮来!” “……” 董虎一阵无语,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起身来到董卓身边坐下,正值盛夏之时,他也不嫌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在床头地上。 “朝廷困难不是侄儿造成的,而是正在造反的家伙们造成的,是各州郡不将税赋送入府库造成的……王司徒、种司空、赵太尉别这么看咱,朝廷是天下之心,天下十三刺史部皆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如此才能养活朝廷大小官吏,可现在赋税没了,可不就困顿了么?若诸位希望府库满仓,诸位就应该发挥自己的长处,说服各郡国太守们送来赋税。” 董虎又侧头看向坐在床上的董卓,说道:“叔父是知道凉并穷苦的,不伸手问朝廷讨要钱粮救灾,不伸手问朝廷讨要兵响就不错了,自是没有法子往朝廷输送赋税的。” “雒阳遭受贼人四面八方围攻,仅兵马就有三十万之多,虽咱击败了贼人二十万兵马,可现在……贼人又征募了二十五万兵马。” “十万将士征战数月,战死、受伤者无以计数,侄儿知道朝廷困难,没有问朝廷讨要过一文钱一粒粮,也没问朝廷主动讨要过任何封赏。” 董虎转而看向皱眉的王允、种拂、赵谦,甚至还瞥了一眼珠帘之后的身影。 “叔父没有在雒阳任过职,不知道雒阳二十一县究竟能养活多少兵马,三位大人总是心下有底吧?敢问三位大人,仅以雒阳之地,可否养活十万兵卒、五万匹战马?” 种拂冷脸道:“雒阳是养活不起十万兵卒、五万匹战马,可此时天下已然太平,你却屯兵数万于雒阳为恶,霸占雒阳百万倾田地自肥!” “哼!” “刚刚是哪个说的,无论何种理由,不交赋税就是割裂天下的反贼!” 董虎顿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来…… “行吧,既然这么说,咱就意思意思好了,明日咱就送信雒阳,运来一万石粮,算是咱纳税了。” 众人一阵无语。 “别嫌少,咱杀敌无数,屁个赏赐没讨要,也没问朝廷讨要钱粮军饷,还要为你们这些骂咱的混蛋挡刀子,咱能拿出一万石粮食赋税就已经不错了。” “你……” 种拂猛然站起,指着董虎就要大怒…… “你什么你,若你不乐意做三公,可以投靠袁绍啊,如此朝廷也能少了好几千石的俸禄,能省不少钱呢!” “虎娃!” 董虎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正适合坐在床上的董卓敲脑袋,听到他如此浑话,毫不犹豫照着大脑袋就是一下。 “越来越混账!三公又岂是你能任意折辱的?” “咱说出去玩耍吧,叔父非得留咱在这……再说了,就算叔父是皇帝,那也不能不给兵卒饭吃吧?” 董虎心下有气,低头嘟囔道:“叔父都生病在床了,司徒王允是太原人,司空种拂是雒阳人,太尉赵谦是蜀郡人,卫尉张温是吴郡人,太常马日磾是扶风人,太仆赵岐是京兆人,光禄大夫黄琬江夏人,光禄大夫淳于嘉是济南人,少府杨彪是弘农人……朝廷这么多大吏也无凉州一人,而我凉州人都在军中为国征战。” “军中将领是打仗的,又没管钱粮屁事,朝廷困顿与军将们何干?” “将领战败,朝廷治罪将领,三公治国理政却拿不出钱粮来,不将三公罢职不用就不错了,难道连减俸惩罚一下都不可以吗?” “咱不服!” “凭啥他们屁活不干,每个月都能拿到三四百石俸禄,咱和兄弟们为朝廷打生打死了十年,至今也没见到一文钱一粒粮的俸禄?” “咱不服!” 董虎像是恼怒了,一脚将董卓的鞋子蹬出老远,看的董卓又气又无奈,看向王允、种拂、赵谦三人时又是一阵皱眉不悦。 “你们也是看到了,浑小子说诸位净吃饭不干活,说咱都把整个朝廷给了你们,你们自己吃不上饭,那也怪不到咱!” “咱决定了,浑小子整的纸钱都能花出去,那咱将大钱改小钱也肯定能花出去,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王允大急道:“太师还请三思啊,今时一石粮已经涨到了两千钱,若改了小钱,势必会涨到万钱之上啊!” 董卓大手一摆,又指着董虎说道:“浑小子的纸钱屁个铜都无,不也是一文钱就是一文钱吗?咱改成了小钱,那也比浑小子的纸钱强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正文 第587章 使坏和试探 物价飞涨的太快,关中麦子都已经收割干净了,可粮价不仅没降,反而还在继续攀升。 董卓也不管王允、种拂、赵谦三人同不同意,反正他就决定改小钱了,将人赶走后,又是一阵苦笑哀叹。 “老子迁都, 好处全便宜了你小子,还与老子讨要俸禄……” 听他这么说,董虎也不坐在地上了,起身坐到董卓身边,皱眉道:“叔父在美阳数年,咱虎娃就是不说, 叔父也知数万大军需要消耗掉多少钱粮, 而叔父居于美阳时, 天下还没沦落到这种地步,各州郡多多少少还往太仓内输送些钱粮,就算如此,美阳数万汉兵也还穷的整日骚扰百姓,更何况当前情形?” 董卓瞪眼道:“你说的咱都懂!可咱就是没钱粮!” 董虎低头不满道:“叔父又不是不知,咱每个月都从河东向关中运粮,再说了……咱不是已经将河内、颍川给了叔父吗?” 董卓气愤敲了下低着的大脑袋,怒道:“从河东运粮……老子的钱全都落到了你小子手里!” 董虎一阵无语,原本粮价是一石三百钱,而现在飞涨到了两千钱,七倍的价格,如此掠夺的财富的机会,他又如何愿意错过? 雒阳是东汉王朝两百年帝都, 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地方,如同吞金巨兽吞噬天下财富, 里面蕴含的财富不知多少,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屠戮宦官,董卓屠戮过千家富户, 无论如何抢掠, 无法估量的铜钱都还在雒阳之内,随着董卓强行迁都后,铜钱又随之流入关中,可以这么说,关中穷的就只剩下了铜钱! 贫富两极化,底层百姓是真的穷,穷的只剩下一张肚皮,而兵卒、将领、官吏、未遭抢掠的富户,他们手中积攒了难以计数的钱财。 长安本地富户、家族,只要躲过了兵卒的洗劫,他们凭借着占有的田地,不仅能保住手中的铜钱,还能趁机大捞一笔,可雒阳原有的家族,哪怕三公大吏,他们若在关中没有田地,手中无数钱财也会很快在飞涨的粮价中消耗一空。 大家族可不是一家五口寒门子弟, 家人、奴仆、歌姬什么的, 哪一家不是数百上千人? 三公的月奉是三百五十石, 一石一百二十斤(实际只有60斤左右), 缺少油水的年代,一个成年人一个月就要吃掉一石粮食,三公大吏至少要养活数百人,若没能占有大量土地,仅三百五十石的月奉,恐怕连一大家子都养不活。 但不管怎么说,三公大吏即便之前在长安没有田地,跑到了长安后,肯定会占有一些田地的。 听着董卓的哀叹、不满,董虎也不搭话,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钱粮投入关中这个无底洞,除非他成了关中王,但今日……好像又有了赚钱机会。 犹豫了片刻…… “侄儿觉得……叔父的话语有些是对的,咱的纸钱都能花出去,叔父的小钱那也是铜做的不是?自然是能花了出去的,所以……咱觉得叔父应该将俸禄改一改。” 董卓一愣,董虎心下嘀咕不断,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开口。 “粮多而贱,粮少即贵,叔父迁入关中数十万百姓,一下子增加几十万张嘴,粮食肯定就要少一些,价格高一些也再正常不过了。” “除了一下子增加了几十万张嘴,致使粮价增高外,还有就是一些人囤积粮食趁机捞取好处,他人刻意囤积粮食,市面的粮食就会愈加稀少,粮价自然是愈发飞涨,所以……为了控制粮价继续飞涨,就需要严禁他人屯粮,诸如一家五口人,家中粮食就不能超过五十石,超过了就需要在市面上卖掉。” 听着董虎如此说,董卓的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增加府库财赋,无非‘开源节流’四字,叔父迁都长安仅有四个月,想要短时间内开垦大量田地增家赋税是不可能的。打击他人囤积粮食,增加市面粮食的数量,降低粮价,反过来就减少了叔父府库内的支出,也就变相的成了开源。” “节流是减少支出,是减少官吏人员、俸禄的支出,而官员都是富贵人家,家中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余粮的,侄儿以为当减少官员的粮食俸禄,诸如三公大吏月奉三百五十石,可以给予五十石发放,余者三百石的俸禄,可以用叔父库中的铜钱取代粮食。” “减少官吏的粮食支出,节省下来的粮食用于兵卒身上,兵卒有了粮食,以此增强叔父的掌控力;用于贫寒百姓身上,百姓可以活命,就会对叔父感恩戴德,就会增加叔父的仁德名望。” 董卓脑袋连点,大手更是连连拍打着董虎的后背。 “不错不错……你小子这回没气咱!” 说着就向着外面大喊。 “吾儿奉先……奉先……” “貂蝉……貂蝉……” 董卓连喊数声也未听到有人回应,脸上就阴沉了下来,董虎却掀开了他的被子,脸上多了些笑意。 “就叔父您这体格,一般人还没办法帮您小解……” “梆。” “哪个要小解了?” “不小解您又招呼他人作甚?” “你……” 董卓气的还要伸手敲,董虎却将他硬生生按躺在床上,一脸的苦笑。 “您的性子怎么还是这般急躁?开源也好,节流也罢,您总得与三公,与天子商议商议不是?又何须急于一时?” “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等您病好了,也能与咱多置气几年不是?” “你……” “嘚嘚,咱不烦你了,咱帮你去寻‘吾儿奉先’行不行?” “哼!” 董卓很是窝火眼前的小子,一脸不耐烦摆手。 “滚滚,看着就让咱生气!” “行,咱不气你!咱这就滚蛋,行了吧?” …… 刚刚走出内宅房门,董虎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疙瘩,走出十数步,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身后两名奴仆,年岁都不大,看着仅有十三四的样子。 “夫人在何处?” 两名奴仆低头不语。 “咱再问一次,夫人在何处?” 一息。 …… 五息。 …… 董虎只是静静看着两人,直至一人偷偷转头看向身后…… 一名身量高大男子在前,两名低头少年跟随在后,三人沿着阁廊一直走,直至走到了尽头,来到一处看着有些破损的月亮门前,正待走入,一女婢突然从门内走出。 “你……你是谁?这里是……是夫人赏花的地方,不……不能进……不能进的……” 婢女年岁不大,董虎能看出她的紧张,沉默数息,也不嫌地上脏不脏,就着阁廊石阶坐在地上,头也不回冷声开口。 “去寻一壶酒来。” 仆人不敢反抗,低头行礼后急匆匆离去,而另外一人依然低头站在一步之外,至于开口呵斥的婢女则有些不知所措…… 仅小片刻,离去的仆人提着个酒壶急匆匆跑了过来,但在临近无聊逗弄蚂蚁的董虎时,又成了低头模样,一言不语将酒水送到伸出的大手中。 董虎好像很是无聊,饮了一口酒水,逗弄几下蚂蚁,原本只是用着小树枝将一只蚂蚁圈在一掌范围内,渐渐的,一掌之内圈住了十数只蚂蚁,十数只蚂蚁左冲右突却难以冲出小树枝划出的牢笼…… 一盏茶…… 一刻钟…… …… “你就如此无聊吗?” 董虎专心致志用着小树枝不断的来回拨弄数十只蚂蚁,原本只是一只手掌来回拨弄,而现在,两只手如雨点落下,数十只躁动不已的蚂蚁却难以逃出一掌之外,直至一声清丽声音响起,数十只蚂蚁才四散逃出魔掌。 “若你喜欢,也可以如此无聊。” 董虎丢下小树枝,提着酒壶饮了口,又向娥眉微蹙的貂蝉摇动酒壶…… “你果然很无聊。” “是挺无聊的……要不你把吕不奉先叫来,陪咱一起戳蚂蚁玩?” 看着无聊到了皮疼的家伙,貂蝉凤目微凝,款步来到近前,面前的家伙却连头也不抬,依然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蚂蚁…… “你就不怕太师恼怒吗?” 董虎抬头看了眼,又低头继续戳蚂蚁。 “恼怒?是枕边风吗?你吹的枕边风还少吗?” 貂蝉神色骤变,下一刻又风平浪静,面无表情坐在一旁,距离他身边仅有一尺。 “你在监视太师!” …… “呵呵……” 嗅着浓烈的熟悉味道,董虎笑了,眼中闪过浓浓的忧伤、思念…… “阿娘带着妞妞姐离开时,咱仅三岁……咱亲眼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翻箱倒柜,看着她在被褥上数着仅有的一百三十二文钱,看着她在妞妞姐和咱直接犹豫、挣扎……” “阿娘带着妞妞姐离开了临洮……” “至今杳无音信……” ……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 “咱自幼就看着阿娘欺骗任三叔,为了让任三叔同意养咱,阿娘把任三叔骗的团团转……” “阿姐。” “需要监视吗?” 看着低头双手抱膝的男人,貂蝉眉头紧蹙,下一刻又猛然站起。 “无聊!” 话语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是挺无聊的……咱最喜欢老鹰抓小鸡了……” 董虎站起身,用力拍打几下屁股,看也不看十数步外的两仆一婢,抬步就要走向不远处的月亮门。 “站住!” 正文 第588章 董卓杀鸡儆猴 马蹄如雷,街道上不多的人慌忙退避到路边,面无表情看着十数匹战马在司徒府门前停住。十余骑勒马停住,为首之人正是手持方天戟的吕布, 吕布刚跳下战马,大开的中门内急匆匆走出一人,不是别人, 正是王允的长子王盖。 “吕将军请请……” 王盖伸手邀请,吕布也不与他客气,持戟大踏步走入司徒府,陈宫、宋宪、魏续等人按刀在后,一众人谁也没有开口,一路来到厅堂外。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话语说罢, 吕布在王盖邀请下直接进入房内,刚一踏入便不由皱了下眉头,面上却未有太大变化。 “贤侄……” 在吕布走入时王允便离开了主座, 极为热情拉着他的手臂。 “来来……” “得知贤侄百忙之中前来,老夫特意让人买了坛‘北国春’一饮!” “来来……” …… 在王允举起酒樽后,席间坐着的司空种拂、太尉赵谦、少府杨彪、吕布等人齐齐举杯…… “唉……” 王允饮了口,吐着酒气叹道:“董将军所酿酒水虽好,就是这价格太贵了,一坛酒水竟要五万钱……” 种拂不悦点头道:“司徒大人说的是,任谁都知雁门郡粮价极低,一坛酒水顶多三五百钱,他却售价五万钱,可见其人之贪婪!” 赵谦、杨彪皆默默点头,吕布就算不想承认,心下也知一坛“北国春”是如何的暴利,可他却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过多开口,也不敢明着反对。 粗米二斛曲一斛,酿酒六斛六斗,也就是说,两斤粮产六斤以上的酒,后世的一斤酒则需要是三斤、四斤、五斤粮食, 若提升到消毒杀菌的酒精浓度,耗费的粮食那就更多了。 粮食用量多却产酒少,浓度自然高些,但不管多少斤粮食酿一斤酒,哪怕一石粮两千钱的恐怖价格,哪怕从雁门郡不远千里运到长安,那也不能一斤酒卖五千钱地步,可不就是太坑人了么? 董虎酿的酒水本来是不赚钱的特供,是专门供应兵卒冬日作战的酒水,直至拿下了凉州全境后,为了向凉州干枯的经济河流注入金钱水源,原本没有兵响的董部义从才开始发钱,可董虎没有足够的铜钱支撑兵响,正因这个窘境,他才整出了纸币,才想着从兵卒手里收回铜钱,原本特供的酒水也开始投入市场。 但不管怎么说, 凉州、并州的酒水虽然价格高了点,但还不至于让普通兵卒消费不起的地步,关键是董虎想掠夺关中境内的无数铜钱。 董卓、吕布是特供人员, 他们喝酒不要钱,而且赚的钱也有董卓一份,董虎就卖五千钱一斤顶级酒水,吕布也没有资格叽叽歪歪。 顶级酒水太贵,但也就那回事,了不起少喝点就是了,关键是董虎又出了幺蛾子! 酒过三巡,王允放下酒樽,将几人看了一遍后,这才露出悲天悯人感慨…… “世事艰难,粮价一日高似一日,偏偏还有奸佞小人蛊惑相国大钱改小钱,日后粮价又不知会飞涨到何种地步……就这还不算完,相国还要与朝臣们以小钱代粮发放俸禄,还要清查长安三辅所有富户……” “砰!” 赵谦猛然一拍桌案。 “一石粮价两千钱,别说他人了,即便是老夫,家中妻儿亦是饥饿难耐,一旦我等俸禄由粮改钱,家中妻儿岂不是尽皆饿死?” 听了这话语,即便是弘农杨家的杨彪也是心生恼怒。 “哼!” “奸佞小人一再蛊惑为恶,此贼若不除,国岂能安?” 以钱代粮发放俸禄对没有大量田地的官吏影响较大,但对于弘农杨家影响较小,可董虎又提出“打击屯粮家族”屁事来,弘农杨家就算不想受到影响也难,就算向董卓低头,那也是雁过拔毛,多多少少都要出点血的。 种拂皱眉看向面无表情的吕布,说道:“此等祸国殃民之事绝不可为,吕将军可否劝解相国回心转意?” 吕布一阵沉默…… “吕某前来,是与各位相商屯粮惜售之事。” 王允心下一惊,与几人对视后,极为坚定的摇头拒绝。 “老夫绝不会同意如此祸国殃民之事!” “义父说了,三公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种拂、赵谦猛然站起,大怒。 “我等宁愿归隐山林,也绝不会祸国殃民!” 吕布却像是没有听到,只是面无表情看向紧皱眉头的王允。 “太傅袁隗勾结贼人祸乱天下,日落之时,太傅府满门皆斩。” “什么——” 种拂、赵谦、杨彪惊呼,王允更是洒了一桌子酒水…… “司徒大人知道义父传令董虎前来长安,却不知道高原发生了变故。” 王允一愣,忙说道:“贤侄是说,那董虎不能久留长安?” 吕布面无表情点头道:“董虎只是途径长安,过不了几日就会前往高原,此时又正值义父病重之时,诸位大人真的要在此时激怒义父吗?” 王允嘴唇微张…… “唉……” 四位大佬同时相视苦笑,董卓摆明的就是要霸王硬上弓,合作就能活命,不合作全家死绝,至于杀了袁隗一家老小会不会彻底激怒了袁绍、袁术兄弟,会不会彻底激怒了正在谈判的关东诸侯……董卓才不管呢,反正整个雒阳都扔给了董虎,就算倒霉也是浑小子倒霉。 杨彪苦笑叹息“那奸佞小贼怎的如此奸恶,害了无数洛阳百姓流离失所也就罢了,今日又要害了长安无数良善……” “此贼该杀!” 种拂怒哼,赵谦阴沉着脸默默点头。 “自十年前时,那小儿便是天下之贼,偏偏狡诈若狐,又被相国深信不疑……我等又能奈何?” …… 发生了如此之事,再好的酒水喝到嘴里也成了黄连,酒宴尚未真正开始,一干人就不得不苦笑离去,只留下一人独坐的王允…… “该杀的狗贼——” “砰!” 王盖将客人送走,刚走入一地凌乱的房内就被父亲的狰狞吓住。 “呼呼……” “哼!” 王允冷脸看向被吓住了的长子。 “去把公业(郑泰)、君荣(士孙瑞)、子琰(黄琬)寻来……” “慢着。” 就在王盖欲要躬身抱拳时,王允突然将眉头皱起,闭目思虑了片刻,什么话语也未说,只是向长子摆了摆手。 王盖退出杂乱的房间,只剩下拧眉不散的王允一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也没想到董虎会这么狠,不仅说服了董卓迁都,在董卓蛮横之下,盘踞在雒阳几百年的家族被连根拔起,虽然一些影响力较大的家族避免了无数兵卒的清洗,保住了家中钱财,可他们却没了无数田地、佃户,成了无根浮萍。 雒阳无数家族遭受了百年大难,而这还不够,如今又轮到了长安三辅无数家族,打击不良家族屯粮惜售,市面上的粮食便会因此增加,从某种程度上也大大减少饥荒程度,打压一再飞涨的粮价,有利于稳住关中失控的局面。 道理是不错,董卓真的在乎底层百姓吗?凉州一系将领们在乎吗?一再抢掠百姓的兵卒会在乎吗?成了**的兵卒,已经不再拿大汉朝威严当回事的将领,难道不会再一次趁机大肆抄家灭户无数富户? 反正董虎是不会相信的,佛经再好,若是一群“酒色财气”歪和尚来念,那也念不出个莲花来。 朝廷控制范围减小,赋税大幅度萎缩,若朝廷还养着一大群只张嘴不做事的高官厚禄,相应的就在增加百姓的负担,可朝廷官吏俸禄一旦降低,就在向天下表明一个信号,一个“变天亡国”的信号,别说三公大吏不愿意了,董卓内心也是不愿的,但也并非不能迂回改变这一状态,就比如用贬值的小钱来代替实粮俸禄。 一枚五铢钱重3.25克,而董卓变成小钱后,一枚小钱仅有0.5克,由一枚大钱变成了六枚小钱,董卓自然是不会拿六枚小钱当成一枚大钱花的,若他这么傻,那也没必要铸造小钱了。 跟着粮价走,两千大钱买一石粮,改成铜钱俸禄后,王允月奉三百五十石,直接发放七十万小钱,一旦确定下来定制后,以后就是每个月发放七十万小钱,关键是大钱改小钱几若于增发了六倍货币,势必会再一次推高物价膨胀,而这种“通膨”也绝对不会是六倍,而是十倍以上,原因不复杂,盖因通膨之下,粮食会愈发被囤积起来,会进一步提高通膨。 当前是两千钱一石粮,改了小钱后,很可能会被提高十倍通膨,王允的七十万钱月奉顶多能买到三十五石粮,也就相当于从三公大吏变成了县令,比降薪惨多了,而这还是依照当前的物价,若是依照大汉朝正常年景时的物价,依照一石粮三百钱来发放铜钱俸禄,一旦小钱造成的当前十倍的通膨,王允的俸禄顶多能买五石粮食,别说养活一家老小几百口了,能养活他一个就不错了。 董虎是现实主义者,天下已经如此了,该节省的就要节省,当然了,他也不相信董卓会把朝臣们都饿死,仅看一看朝堂上三公大吏,看一看各方大佬都不是凉州一系的人就知道结果了,董卓除了继承了何进的“大将军”控制实际兵马外,对朝堂的掌控并不是太过严厉,比曹操差了太多。 正文 第589章 董虎要“霸占”貂蝉? 董卓是个歪和尚,无论给他多好的建议,最后一定会念歪了经。 董虎心下很清楚,但通过董卓的手可以达到两个目的,其一是大幅度缩减财政支出,至少缩减了官吏们的俸禄支出。其二是大幅度清理掉关中之地的豪门望族,便于董卓死后, 他能获得一个干净的关中之地。 …… 看着可恶小子低头耷脑坐在角落里打瞌睡,貂蝉心下有气,仅仅只是趁着吕布送王允、种拂、赵谦离开时,偷偷约会了一会,仅仅只是那么片刻工夫疏忽,浑小子就蛊惑了董卓。 一想到“以钱代粮发放俸禄、严查囤粮惜售”两件事情,貂蝉就又狠狠瞪了眼摇摇晃晃瞌睡的小子,心下却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夫君, 该吃药了。” 貂蝉端着药碗坐到床头, 董卓这才扔下了手中竹简,又不由看了眼正瞌睡的小子。 “虎娃!” “在!” 董虎猛然抬头,本能的答应,双眼却没能睁开,看的董卓、貂蝉一阵好气。 “越来越混账……” 董卓嘟囔了句,双手支撑着坐起,说来也是怪了,原本还挺病重的,一日到头不是发烧就是咳嗽,可自打浑小子跑了过来气他后,两日来的病情反而好了许多,不发烧也不咳嗽了,除了身子还有些虚外,屁啥没了。 在董卓拿过药碗时, 董虎也终于清醒了些,先是一通揉搓已经麻痹的腿脚, 又站起来在房内一通蹦蹦跳跳,看的董卓老脸乌黑…… “叔父您也真是的,自己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偏偏还将咱拴在这……” “哼!老子难受,你个小混蛋也别想舒服了!” “男人……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您今时六十有余,喜欢听好听的,喜欢随心所欲……咱不与你争……” 董虎蹦蹦跳跳,董卓气愤,拿着药碗就要砸过去。 “耳顺……从心所欲……老子就见你小子整日气咱!这里是太师府,不是你的狗窝!” “哼!”!怪不得跟着你的都是一群混账小子!” “哼!” 董卓气哼哼,董虎心下哀叹,他也不跳跳蹦蹦了,也不去回应貂蝉的瞪眼,苦巴着脸坐到董卓床上。 “您老被人欺负了,想拿袁隗的命杀鸡儆猴,拿咱当垫背,咱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咱的腿脚麻了, 蹦跳几下,咋还拿咱撒气?” 一想到董卓要将袁隗一家老小砍了个精光,心下就苦笑不已。 按照《三国》的路数,袁绍造反时,董卓并未屠了袁隗一家老小,而是在迁都之后,双方没能谈拢,五月份时董卓才屠了袁隗一门。 朝廷是派了谈判团的,是由“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母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组成的谈判团,结果袁术杀阴修,王匡杀妹夫兼“八厨”的胡母班、吴修、王瑰。 中平六年八月二十八日(189年),董卓进入雒阳,仅三日废帝。 十月成为上公相国。 次年(190年)元月袁绍、袁术、韩馥、孔伷、刘岱、王匡、张邈、张超、桥瑁、袁遗、鲍信、曹操会盟造反。 二月,董卓迁都,鲍信、曹操、卫兹三人认为此时是最佳的进攻时机,与徐荣打了一场荥阳之战,结果曹操惨败,若非曹洪让给曹操战马,曹操可能就死在了荥阳。 五月,董卓杀袁隗一家老少…… 有人,也有些典籍里记录袁绍指使王匡、袁术杀谈判使臣是在六月,董虎对此是持怀疑的,朝廷派出的谈判使团很可能在五月份之前就已经派了出去,很可能因为袁绍袁术兄弟对谈判团的态度问题,这才激怒了董卓而杀了袁隗一家老少。 谈判团五人都是清流士人,在士人当中有很高威望,若袁隗死在他们前面,若袁隗没有参与造反,是董卓为了泄愤而残忍屠了袁家老少,谈判团的五人若还是一心跟着董卓混,岂不是自己伸着脑袋让人砍?而且还是让天下士人唾弃,遗臭万年的那种,这五人有这么傻吗? 袁隗死在五人谈判团前头,五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里“反正”加入了叛军,在董卓迁都退入长安后,但凡明眼人都知道,董卓已经丢掉了关中之外的天下,五人离开了长安虎狼窝,完全可以摇身一变加入袁绍的造反大业。 退一步,董卓扣住了五个使者的家人要挟,五人完全可以私下里把话语说了清楚,直接了当的告诉袁氏兄弟,明面劝解私下里两不相帮,袁绍、袁术、王匡完全可以把人关起来养着,或者将人打发回长安了事,没必要将人一刀砍死,没必要因杀人而让世人诟病。 能让袁绍、袁术、王匡等人杀人的唯一合理理由,就是五人使团已经认定了他们就是造反者! 只有这一个理由,才有可能激怒袁家兄弟而杀人! 除了大鸿胪韩融外,袁家兄弟杀了朝廷使团四人,董卓那就是这么忍声吞气的?肯定也把袁隗一家老少全杀了回应。 五六月份,双方互相把使臣、人质杀了,之后就进入了再次对攻,爆发了梁东之战、孟津之战、阳人之战,以及酸枣联盟解散后,又与朱儁爆发了中牟之战。 一些典籍将袁隗的死放在了朝廷五人使团的前面,是能够勉强解释得通袁绍、袁术兄弟为什么杀五人,可对于五人的行为上是讲不通的,五人又不憨不傻的,逃出了虎狼窝,就算不明着高举反董大旗,那也得暗暗的支持袁家兄弟不是?袁家兄弟再如何恼怒董卓杀袁隗一家老少,那也没理由杀五个身不由己的人,更何况胡母班还是王匡的亲小舅子,还是清流党人的“八厨”大佬,当然了,也因为胡母班身死,王匡战败逃回家乡泰山郡后,王氏家族也把王匡捆着送给曹操杀。 董虎上一世就不怎么相信,不相信朝廷的使团说和时董卓会率先屠了袁隗一家,若要因为袁家兄弟造反而泄愤杀人,在元月各路诸侯造反时,在二月迁都时,就应该一刀屠了袁家满门,那个时候也正是杀鸡儆猴的时候,哪里会拖拖拉拉拖到五六月份。 当然了,董虎的出现,许多事情也发生了些改变,但五人使团还是跑了出去,谈判的结果还没出来,董卓这个时候就要屠了袁隗一家老少,已经与《三国》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三国》时的董卓可没有人替他挡刀子,在谈判没有结果前,在双方没有彻底刀剑碰撞前,董卓是不大可能砍死袁隗一家老少,毕竟关东诸侯的兵力更占有优势,至于《三国》电视剧里的几十万西凉军,不过是太过吹嘘而已,整个凉州也没有百万人,更别提韩遂、马腾还霸占着凉州,董卓又怎么可能有几十万西凉兵? 没人挡刀子,董卓就只能自己光着膀子拼命,现在有董虎在前面挡刀子,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忌惮,拿袁隗一家老少的命来震慑阻止他“开源节流”的朝臣们正是合适,至于袁隗冤不冤……董虎也只会呵呵而已。 一想到前世今生,想着董卓的使性子,董虎就苦笑不已,但还是再次开口劝解。 “在咱得知了叔父病重后,咱就让人送信三叔、大公子回京,三叔、大公子收到信件时,肯定会做两件事情,其一是立即返回长安,其二是加快谈判进度,尽快确定四郡归属。” “一旦成了既定事实,叔父就算这个时候砍了袁隗一家老少,十之八九也是打不起来的,隶属兖州的刘岱、张邈、桥瑁、鲍信、曹操五路诸侯很可能会采取观望。” “可叔父……双方正值谈判期间杀人,就会让他人认为叔父不守信……” 董卓“咚”的敲了下董虎脑袋,很是气愤。 “一群反贼还有理了?” “哼!” 董虎挠头道:“反正咱是觉得叔父越老越糊涂……那啥,咱不说了!” 见董卓恼怒又要打人,董虎忙将身子后撤了些,气的董卓指着他大怒。 “说!老子让你说!你若不给咱说出个一二三来,咱就剥了你这身衣甲,让你这辈子都逃不出长安城!” 董虎可不怕董卓的口头威胁,刚要开口,不知怎的,他却转而看向一旁皱眉的貂蝉。 “日落之时,便是叔父举刀之时,咱若不劝叔父,想来姐姐是会劝解叔父的,若姐姐想用美色……” “呵呵……” “英雄能本色,名士自风流。区区美色,又岂能稍减英雄志向?” 董虎笑道:“以美色侍人,色衰则爱弛,若没真本事,姐姐可没法子吹咱虎娃枕边风的……” “哼!” 董卓、貂蝉竟然心有灵犀同时冷哼不满,浑小子也不由乐了。 “呵呵……” 见他得意,貂蝉决定给眼前浑小子一个教训,身体如同风中拂柳,抱着董卓的手臂一阵摇晃…… “夫君……虎娃他欺负妾身……” “哼!” 董卓指着董虎怒道:“哪个教的你没大没小?还不赶紧给夫人道歉?” 董虎大脑袋别到一边,嘴里还嘟囔了句让董卓气愤话语。 “叔父是假英雄!” “气死了老子……说!咱让你说!咱就不信你个小混账能说服了老子!” 董卓大怒推开貂蝉,眼前的小混蛋太可气了,若继续和美人腻歪,小混蛋嘴里还不知会说出如何气人的话语来。 董虎将两人看了一遍…… “饮酒不醉是英豪,恋色不迷最为高。咱若说服了叔父,叔父就把她送给咱……” “滚!” “叔父……” “滚!” …… 正文 第590章 陈宫之言 董卓说啥也不愿听董虎话语了,唯恐真的弄丢了美人似的,毫不犹豫把浑小子轰了出去,自己却坐在床上皱眉不已…… “来人!” 伺候的仆人忙弓着身子上前。 “立即将奉先唤来。” “诺!” 仆人退出房门,董卓眉头愈加紧皱,一旁的貂蝉刚要犹豫开口就被董卓看了一眼。 “你是要替袁隗老儿求情吗?” 貂蝉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知该承认还是辩解,她很清楚董卓是如何信任那小子,偏偏那小子还当面胡言乱语。 见她低头揪扯衣角…… “哼!” “虎娃是胡闹、浑了些,但他是个极为精明的小子,叨叨咕咕的越多,越说明咱有了危险。” “是那袁绍, 还是王允老儿, 或是……吕布!” 貂蝉心下大恐,抬手就要抓住董卓手臂, 却被大怒的董卓猛然抬臂甩开,但他终究生病在床,最后还是被貂蝉扯住了衣袖。 “夫君……” “闭嘴!前日你是不是又与那不孝子在一起——” 董卓大怒,貂蝉此时是真的慌了,抓着董卓衣袖不撒手…… “老爷,妾身冤啊……当日吕将军送三公离开,奴婢见老爷要与董将军说话,奴婢不敢倾听,这才回返了后宅……” “老爷……呜呜……” 貂蝉不敢再用“夫君”字眼,更不敢开口“奉先”刺激董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梨花带雨…… “怎么说着还哭了……” “老爷……妾身冤……” “好好……咱信你,信你……” …… 董卓手忙脚乱,用了很大力气才把貂蝉哄好。 “唉……” “虎娃就是太浑了,你明明比他小了许多,竟他娘地叫你姐姐……” “老爷……董将军……” “不说了……美人别哭……咱不说了……” …… 一句话语没有说完, 董卓又手忙脚乱起来, 也不敢再提此事。 “唉……” “美人你……算了, 都是虎娃的错,下次他再跑过来,咱一定狠狠打他!” 董卓又说了一句不知说了多少回的话语,心下却犹疑不断,他是看着董虎长大的,对浑小子的性情最是了解,根本不相信浑小子会贪恋貂蝉美色,可他却明言讨要貂蝉…… 董卓了解董虎性情,董虎对他同样知之甚深,知道董卓远比看着的要谨慎、狡猾,若不是心下已经确定了貂蝉与奶娘任氏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与董卓说出那样的话语的。 董卓心下不知道吕布不可靠吗?牛辅、李傕、郭汜、张济、胡轸、樊稠、段煨……甚至包括董虎自己,董卓不知道这些人没有了约束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不知道凉州一系将领同样很危险吗? 自然是知道的,但他敢用!这与曹操有着很大的不同,曹操一旦发觉哪个家伙危险,立马清除掉,绝对不会让心有不安的家伙靠近自己,而董卓敢! 凉并边地人的性子都差不多, 仅以造反的凉州羌就能看出端倪,而且董卓死后,凉州一系将领大多都死在了自己人手里,这样的人怎能说是安全无虞的? 可董卓在边地做了二三十年的将领,自然而然拥有着强大的自信,自信到了即便手下将领有些不妥,只要他不死,就一定能镇压的住! 董卓极为自信,但他却忘了,善于奔跑的马儿也有失蹄的时候。 若没有见到貂蝉的样貌,若没有嗅到刻在骨子上的熟悉味道,董虎绝对不会开口提醒董卓。 刚走出太师府,迎面数十骑走来,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冷脸的吕布,两人也再次冷目对视…… “哼!” 两人同时冷哼,董虎不愿与他打招呼,带着五百骑离去,吕布也不愿主动示弱,一旁的陈宫却停住了脚步。 “将军。” “你知道太师因何如此信任董西宁吗?” 陈宫突然开口,吕布转头去看,见他还在看向远去的高大背影,冷哼不屑。 “谄媚蛊惑之徒,自是易于被义父喜爱。” “谄媚蛊惑之徒?呵呵……与董西宁相比,将军你一文不值!” “你……” “两日前,三公离去时,将军你在何处?” 陈宫面色冷峻,吕布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董西宁尚是束发之龄便统兵数万,至今已有十载,十年前娶妻女大丫、三丫,娶一个被人当狗养的苦娃,被迫娶一个白马羌女阿结,娶一个马匪幺娃……十年来,董西宁娶了五女,以董西宁的性子,他真的会被一女子美色迷住?” “……” “他知道将军在哪里,知道却没有挑破,换了将军,将军会怎么做?” “……” “且不言他的战阵本领,仅此等沉稳,此等心计,将军如何可比?” 陈宫收回目光,看向冷脸怒视却一言不发的吕布。 “董西宁深受太师信任,不是没有原因,盖因他一直为太师所虑所谋!” 说着又轻声叹息。 “太师病重,以段煨堵住潼关,即便是陈某,心下也以为太师自此以董西平为敌,结果呢?” “想要成大事,不宜儿女情长,今日将军是中郎将,身边是这样的女人,他日将军成了太师,身边又是另外一些女人……” 说到此处,陈宫又想到董虎娶的妻妾,不由苦笑叹息。 “董西平太过异类,但将军当知,若他愿意,即便公主他也娶得!” 吕布一阵沉默。 “嗯。” 吕布大踏步走入门内,陈宫眉头微皱了下,但还是跟着进入太师府,两人没有停顿,一前一后来到董卓寝房前。 “义父。” 吕布在门外开口,过了数息才听到董卓烦躁声音。 “进来。” 吕布没有犹豫,大踏步走入房内,见到貂蝉正一手拿着个瓷碗喂着董卓汤水,眼中瞳孔闪过一丝愤怒、厌恶,但他还是默默跪坐在草团上。 “王司徒已经答应。” “嗯。” 貂蝉端着瓷碗退到一旁,董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了眼草团上低眉的吕布,又扫了眼他背后的陈宫。 “咱最恨一再出尔反尔的袁隗老儿,袁绍小儿造反时,咱就该砍了那老儿的脑袋,但他们从三个方向围攻雒阳,二三十万人围攻咱,咱无法确定会不会有更多的人要砍咱的脑袋……所以咱才暂时留那袁隗老儿一命。” “可虎娃已经击败了袁绍小儿,咱也没有必要再留着那老小子。” “奉先,你说……咱该不该杀了那老儿?” 吕布眉头动了下,知道董卓还趴在河南县时,私下里就已经与袁隗达成了协议,知道董卓因何恼怒袁隗…… “义父若想杀那老贼,孩儿就去取他头颅。” 吕布低头开口,董卓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看向貂蝉笑道:“虎娃哪里都好,就这一点不如奉先,那小子犟的紧,若他觉得不好,非得与老子唠唠叨叨一大通!非得让老子听他的!” 貂蝉忙说道:“老爷说的是,吕将军是忠心老爷的。” 听到“老爷”时,吕布瞳孔猛然一缩…… “呵呵……” “奉先是咱的义子,咱若不信他,咱还能信谁?” 说着,董卓又看向陈宫,叹气一声。 “咱要杀那该死的袁隗,虎娃却与咱唠唠叨叨,浑小子好像吃准了能说服咱,还要与咱对赌,让咱拿貂蝉与他对赌……” 吕布猛然抬头,董卓停住话语,脸上也多了丝阴沉…… “哼!” “咱太了解虎娃的性子,他既然开口与咱对赌,肯定是因为宰了袁隗老儿,咱就会倒大霉!” “咱一时没能想明白,按理说,就算咱宰了袁隗老儿,就算倒霉也当是虎娃,不应该是咱才对。” “陈宫,你可否为咱解惑?” 陈宫面无异样,起身抱拳。 “下官以为相国是对的,袁隗若死,必会激怒了袁绍、袁术等人,雒阳在长安三辅之前,一旦战火再起,与贼厮杀的也当是董虎将军。” “董虎将军虽看似鲁莽,实则精明至极,或许他知道太师对他极为了解,故而反其道而行之,故而用夫人让太师心生疑虑,以此避免激怒了各路反贼,董虎将军便可继续在雒阳休养生息,收拢雒阳民心。” 董卓一愣,突然发觉陈宫话语很有道理,正如一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突然说了句谎话,他人会认为是谎话吗? 陈宫抱拳道:“董虎将军虽出身贫寒,却精于兵略,兵法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董虎将军虽有五个妻妾,然却无有夫人一分美貌,下官也从未听闻过董虎将军有骚扰他人妻妾之事,更何况夫人是太师之妾室,董虎将军与太师亲若子侄,当不会贪图太师之妾室美貌。” “虚虚实实,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下官以为董虎将军并非贪图貂蝉之貌,实则让太师,心生疑虑。” 董卓脑袋连点,心下更是气愤不已。 “混账小子,竟将兵法用在了老子身上!” “哼!” “奉先,去把那该死的袁隗老儿的脑袋取来!浑小子想让咱倒霉……” “哼!” 董卓很是气愤,正如陈宫所说,董虎根本就不是个好色的浑小子,董卓对此极为确信。 “哼!” “英雄能本色,名士自风流……虎娃就是个小滑头!” 陈宫瞳孔猛然一缩。 正文 第591章 咱的地盘咱做主 “杀!” 吕布面无表情,一声令下,无数兵卒齐声怒吼,惊慌失措的门房刚要尖叫逃回房内,大戟已经将他胸口刺穿。 “啊——” 凄厉惨叫,吕布挥戟杀入洞开大门,无数兵卒蜂拥怒吼, 太傅府喊杀声震天…… …… 街道上杂乱脚步声此起彼伏,诡异的是,街道两旁却无一家灯光亮起,也无一声慌乱狗吠……好像也不全对,悬挂着“董”字招牌的酒楼、羊杂铺子、赌庄、姬楼却人满为患,灯火通明…… “州平,这里……这里……” 崔钧一边搀扶着父亲,一边搀扶着大肚子妻子,刚走入满登登的酒楼, 正忧愁着寻找地方,一人向他连连招手,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好友法正,忙搀扶着父亲、妻子向着法正的桌子挤去。 人太多了,崔钧用了很大的力气挤到法衍、法正木桌前,不大的木桌却坐满了人,崔钧一家到来,原本坐着的人也不得不给崔家腾出几个位子,就在崔钧刚将老父搀扶着坐下,酒楼外突然响起震天马蹄声,原本还嘈杂声不断,下一刻又平静的让人心慌…… “登登……” 十余披甲将领大踏步走入,为首大将将马槊重重顿在木质地板上,眼尖的人认出是吕布手下大将魏续后, 不由自主低下头颅…… “砰!” “反贼袁隗勾结贼人作乱, 太师有令,诛袁家九族!” “来人……” 就在魏续下令一一搜查时,柜台后的小掌柜开了口,边开口边书写着什么…… “毁坏木板一块,一百钱……” 众人不由转头去看,魏续犹豫了下,又一脸坚定走向柜台,挡在前面的人群慌忙向两侧闪躲,就在魏续走出数步时,脚步突然一顿,目光瞬间在崔钧和一旁的大肚妇人身上定格,嘴角不由露出一道胜利弧度。 魏续大踏步走到柜台前,小掌柜刚好收起毛笔,露出童叟无欺的迷人灿烂。 “今日倒是巧了,河东刚刚送来一车顶级北国春……” “啪!” 魏续猛然一拍桌案,身子微倾,一脸的阴沉。 “魏某前来不是饮酒的,是奉太师之命来的!” 小掌柜点头笑道:“小人可不敢阻止魏将军抓贼……但是!将军也不能阻止小店正常经营, 不能惊扰店里的客人, 这是小店的规矩!” 魏续正待大怒,门外一阵骚动…… “谁他娘地这么大胆?大帅的酒楼也敢闹事——” “滚开!” …… 店外一阵骚动,魏续大怒,提着马槊就待出去看看谁这么猖狂,还没来到门口呢,就见一人盔歪甲斜走入,边走还边用着马鞭敲砸手心…… “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魏你啊——” “咋的了?想请兄弟们饮酒吗?” 赵猛咧嘴要拍打魏续肩膀,魏续猛然一摆手臂,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对赵猛极为愤怒。 “魏某奉太师令前来捉贼,你敢违抗太师军令吗——” 赵猛原本还笑意盈盈的,当魏续猛然摆手时,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抬起的手臂也放了下来。 “魏续,爷们给你脸,那是爷们看得起你,别他娘地给脸不要脸!” 赵猛是北地郡人,北地营选拔将领时,那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哪里会畏惧魏续,更何况他的背后还站着整个二十万董部义从。 一把将魏续推开,盔歪甲斜走到柜台前,大咧咧坐在柜台前的木凳上,木凳较高,与后世酒吧台前的圆凳似的,赵猛一脚踩在圆凳下面的横栏上,一只手还轻敲着桌面,偏偏还盔歪甲斜,看着就是一副欠揍模样。 见他如此,魏续冷哼恼怒,大踏步走到近前,也大刺刺做到一个圆凳上。 “太师有令……” “打住!” “太师下令抓人砍脑袋,那是你的事情,与咱没有一文钱关系。” 魏续大怒,猛然站起,指向崔烈、崔钧。 “来人——” “把贼人抓了!” 魏续大吼,一干兵卒却犹豫不敢上前,就待魏续怒火中烧时…… “还真他娘地害人精啊……” 赵猛拿过小掌柜放在柜台上的白瓷酒盏,饮了口小酒后,一脸笑意看向畏缩不敢上前的兵卒。 “你老魏背后有吕布,惹了再大的事情,了不起一撅腚跑了没影,屁事没有!可死的却是那李蒙,是数千雒阳营兄弟啊……” “你……” 魏续面色剧变,赵猛却将酒盏重重顿在柜台桌面。 “砰!” “魏续,你是想与咱动手吗?” 赵猛一脸的阴沉。 “你他娘地与咱听仔细了,当日你能自虎牢关逃得一命,今日你却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店铺!” “不信你就试试!” 见双方眼瞅着就要厮杀在一起,跟随魏续前来的钱当三额头冷汗直冒,他亲身经历过朱儁、孙坚要杀董卓事情,眼看着自己小命不保,慌忙上前。 “赵将军,误会误会……” “闭嘴!” 见钱当三率先低头,魏续大怒,腰间刀刃“当啷”拔了出来,恨不得一刀砍死眼前的混蛋,吓得钱当三连退数步…… “怎么回事?” “哪个敢在咱的店铺闹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不悦,众人不由回头去看,正见数员大将护卫着一男一女,原本还拥挤在门口的兵卒全畏惧退开。 见到门口出现的高大身影,坐没坐相的赵猛一个激灵跳到地上,脚步急切上前行礼。 “北地营第二大队长赵猛!” 赵猛站姿不错,昂首挺胸,捶胸礼也像是那么回事,就这盔歪甲斜的模样…… 高大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趁夜出来逛逛的董虎,身边跟着的是北地营主董越、董骨、董箭等人,见到自己手下这个样子,董越黑着脸冷哼。 “哼!” “尽给老子丢脸!” 董虎却一脸笑意,他当然知道北地营是个什么样子。伸手拍了下挺胸凸肚的汉子,一脸笑意走向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刀子的魏续…… “董越你还别不信,与喝酒闹事的**们打交道,还就需要赵猛这样够痞、够狠、够狂的家伙。” 赵猛心下大喜,但此时的他却不敢随意开口,面前的个个都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在一干将领没注意他时,慌忙将头盔戴正了些,又三步两步紧跟在董越身后。 魏续敢与赵猛对怼,那是因为赵猛只是个大队长,可他哪里敢在董虎面前猖狂?很是规矩上前抱拳。 “小将魏续,见过将军。” 董虎笑道:“吕将军正在抄袁府的家,你不去发财致富,怎么跑到了咱这里?不会是偷懒过酒瘾吧?” 魏续忙抱拳道:“小将得知此处藏……得知贼人躲入了这里,这才带着兄弟们前来抓贼。若有得罪了将军,还请将军见谅。” “哦?” 董虎脚步不由一顿,顺着魏续手指看去…… “州平?” 见魏续手指的是崔钧,董虎愣了下,他可是知道崔钧是真正隐士,刘备三顾茅庐请走了诸葛亮,但却没能请走崔钧。 “这不是胡闹吗?” 董虎不悦瞪了眼魏续,正待向崔钧招手,魏续心脏一紧,忙低身解释。 “太师令,诛袁隗九族,那崔钧不仅娶了袁家之女,其兄崔元平(崔均)更是与袁绍一同造反。” “哦?” 董虎又是一愣,心下却一阵惋惜摇头,世家子弟就是如此,彼此联姻,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盘根错节极为难以清理。 将店里所有人扫视一遍,个个脸上带着惊恐慌乱…… “知道他们为何跑来咱的店里吗?” “因为你们太浑了。” 董虎不愿搭理乱兵趁机抢掠其他富户,虽然这有些冷血,心下却知道,若没有人摧毁这些豪门望族,天下就永远受到世家豪门的影响,天下就永远是家族在前,而不是天下、国家在前。 他可以不管富户们如何,也不想护佑他们,但乱兵不能在自家店铺里闹事! 太阳落山,满城宵禁,“董”字号店铺都应该关门大吉,但今夜却人满为患,全都是躲避乱兵趁机劫掠的富户,仅这一夜,不说钱庄里多了多少铜钱、黄金存储,或是兑换了多少纸币,仅酒水、饭食就不知趁机涨价赚了多少,以后的乱日子长着呢,发财的机会大大的,董虎自是不会允许他人在自家店里抓人,坏了避难所的规矩。 董虎大手指向神色慌乱的崔钧。 “那小子与咱有旧,咱替他作保,他若跟着那个崔元平造反,咱砍他脑袋!” “还有……” 董虎不悦盯着魏续,冷声道:“但凡挂着‘董’字的店铺,那都是咱的地盘,别说你在咱的地盘撒野……若那吕布不是跑的快,咱在虎牢关时就剁了他的狗头!” 魏续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在店里,可以吃饭,可以喝酒,但要守咱的规矩!” 董虎一脸冷漠,魏续忙低身抱拳。 “诺!” 见他还算恭敬,董虎摆了摆手。 “该干嘛干嘛去,顺便替咱向吕布传句话,咱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咱不想搭理他,除非他是老寿星上吊,非要一心找死。” 说罢,董虎牵着苦娃的手登上木梯,一群大将按刀跟随,赵猛从魏续身边经过时撇了撇嘴。 “找抽。” “你……” 魏续气的胸口连连鼓动,赵猛却毫不畏惧。 “咱可告你啊,今日店里的酒菜老贵了,就你这穷鬼,咱怕你吃不起!” “你……” “哼!” 魏续恼怒冷哼,他知道,董虎出现在了这里,他就算想强硬都不能,猛然一甩手臂,大踏步向着房门走去…… 正文 第592章 趁机发财 乱世人不如狗,但乱世也最易暴富的时候,迁都而来的富户们无数,有些倒在了迁都的时候,也有不少躲过了那一劫。 十常侍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时,无数乱兵趁夜闯入富家大院;董卓迁都时,同样乱兵无数, 若董卓白日里屠戮袁隗一家老少,长安内富户们或许不会担忧,可若是黑夜……谁敢保证? 没人能够保证,三公大吏家院尚能安稳,乱兵再如何也不会趁机抢掠,可其他人呢?诸如成了落地凤凰的崔烈崔家。 “唉……” 崔烈苦笑连连, 他没想到事情会沦落至此, 若早知如此,当日…… “州平,你认识那……那人吗?” 法正低声询问,崔烈、法衍等人不由看向面色微白的崔钧。崔钧张了张嘴,低头轻嗯了声。 “当日公主得知太师废帝时,我就陪着公主前往了美阳,董将军说……若公主没有嫁给匈奴人,雒阳就不会发生变故,与当年董将军没有离开凉州时一样,董将军若不离开,凉州羌人就不敢造反。” 崔烈、法衍张了张嘴,无力轻叹,公主刘妍不知道自己被亲娘、亲舅卖了,山字营、北地营也没法子提前得知,可崔烈、法衍又如何不知? 公主下嫁于夫罗,就是为了激怒山字营胡三, 就是为了逼迫山字营离开,可当董卓将山字营、北地营调离河南尹后,十常侍、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 “当日……当日董将军不让公主和我回京……” 崔钧低头不语, 崔烈心下后悔万分,若他不掺和,自己儿子娶了那个小公主,今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唉……” 崔烈轻声叹息。 “董将军今日救了我崔家一命,你代为父去谢谢人家……” “且慢!” 法衍忙开口阻止,又将声音放低了些。 “此处人多嘴杂,董将军既然没有开口相邀,州平私下里拜访更为适宜。” 崔烈心下一惊,不由转头看向四周,见他人不时看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又发生了意外。 一楼厅堂内人满为患,在披甲兵卒出现后,所有人都低头不敢言,他们不是让董卓忌惮或拉拢的家族,跑出来也是因为躲避一些灾祸。 魏续离去后,一楼也有了低声嗡鸣,不时会有人看向崔烈、崔钧父子, 更多的人则偷偷看向二楼最奢华的房间,而房间内却显得轻松愉悦…… “董帅,咱董越敬你!” 董越举起满满一杯酒水,仰头将酒水饮下。 “唉……” 董越刚坐下就是一叹,众将全露出一副不解,董虎若有所觉。 “董越,你不会是害怕叔父打你板子吧?” 董骨、董箭眉头微皱,董越忙抱拳解释道:“董帅误会了,董越绝对不敢不遵董帅军令,只是……只是此事恐怕会让老主公不喜。” 董虎看向众人笑道:“肉就这么大,羽林、虎贲宫卫想吃,城门守卒想吃,咱们也跟着去吃,如此一来,不仅叔父不喜,恐怕那些兵卒也是不喜。” “呵呵……” 董虎从苦娃手中接过酒水,笑道:“叔父的目的不是袁家一些小杂鱼,而是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的头颅,目的只是为了震慑朝廷大臣。” “再说了……咱不允许吕布在咱的店铺内动手,没说不让他在店外抓人,袁家子嗣难道还能一辈子藏在店内?他们有这么多钱财住店吃喝吗?” 众人不由笑了,事实还就是如此,他们只是趁机大赚钱财,一群无法得到安全保证的富户想要找个安全“法外”之地,董虎就按照需求提供了这样的安全,相应的,富户们就要大把掏钱消费! 逃入店铺的富户大多都是家中年轻优秀子弟,携带的大多不是沉重铜钱,而是金饼子,一金兑换一万铜钱,若嫌沉重,可以兑换更加轻便、易于藏起来的纸币,也可以存储在钱庄内,但至少是一年的死期存储,而且取钱时,数额太大就必须要提前一个月申请,便于钱庄调集铜钱支付,最关键的是……存钱是要支付10%的保管费。 暂时还无法得知钱庄趁机获得了多少金饼子,但肯定会不少,可这还远远不够,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日后肯定会有不少人将硬通货铜钱换成纸钱或存单,只要信誉有了,纸币就能在整个司隶校尉部流通,成为黄金、铜钱之外的另一种币种。 众将没有看到董虎的目的,他们只是看到了各个店铺涨价十倍后的收益,会想到自己的分成又大涨了不少…… “呵呵……” 董虎举杯,众将忙将酒水端起,齐齐仰头饮下。 “肉就这么多,他人吃了一口之后,也还是问叔父讨要军饷的,北地营又没有问叔父讨要过一文钱,所有军中用度全都从各店铺的分成中获得,而且分成中还有一部分是送入叔父库里的,所以……咱今日赚的再多,也是有叔父一份的。” “你们放心吧,叔父不会在这种小事恼怒的,顶多训斥咱两句,至于羽林、虎贲宫卫、城门守卒满不满意……北地营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 赵猛忙抹了一把嘴角,不等董越开口,慌忙站起,胸口拍的咚咚响。 “大帅放心,若说打架,咱北地营兄弟就没有孬种过,每次都把他们打的抱头鼠窜!” “哈哈……” 众将不由大笑,北地营是董部义从序列中兵马,但他们与严格训练的董部义从有很大区别,主要原因还是营主董越的缘故。 董越是董卓极为信任的亲随将领,在董瑁自河湟谷地回到董卓身边后,他就成为了董瑁身边的亲随,也算是董卓对儿子的爱护。 在董瑁自冀州、幽州前往并州时,因妻子李氏的病逝,董瑁产生了自毁倾向,董越护送李氏的骨灰前往平城,董瑁则一人前往管子城营救公孙瓒。董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让董越领着北地营前往蓟县,避免董瑁继续军事冒险,自此北地营就一直留在董越手中。 董虎征募五千北地营,目的是为了北地郡、河套三郡的安全,镇守漠南漠北草原的兵马不能轻易调动,为了干掉攻占太原郡的匈奴残部,他只能调动河套三郡、平城兵马,如此一来,河套三郡就算空了。 凉州人性子不好,而且北地郡境内还有上郡逃亡的匈奴人,很难说他们会不会趁机攻打空虚了的河套三郡,所以只能将北地郡的青壮抽离出来,如此一来,北地郡的家伙们就算想要造反也没了能力。 正因凉州人的性子易乱,需要更多规矩约束,若是董虎手下副将们担任北地营主,时日一久,自然而然的就与董部义从没了太大的区别。 五千北地营的根子就不是很好,没有进行严厉约束,营主又是与董卓、牛辅、李傕等人没有太大区别的凉州将,不用亲眼去看,董虎也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但他却不能太过插手。 董越是董卓信任的将领,若董虎太过插手北地营,就会让董卓心有不安,北地营就不能趴在长安城内,正因这个原因,即便山字营、北地营跑到了雒阳,胡三也从不过问北地营的事情,任由董越掌控北地营。 山字营、北地营“叛逃”雒阳后,董虎一开始时是挺生气的,没有自己的军令,刘妍、卢植、郭胜、董旻四人就把一两万兵马拐跑了,可当他冷静下来,发现并不是件坏事。 董虎不愿意掺和雒阳任何事情,他只需要静静等待着变故的发生即可,可当胡三、董越带着兵马跑去了雒阳,这就与一条三条腿的板凳差不多,反而与内外廷达成了一个平衡,只要平衡不破,只要皇帝刘宏死后不出现太大变故,只要局势稳定下来,天下就还能维持数年半死不活状态。 自山字营、北地营进入雒阳,数月来一直不臣服于任何人,皇帝刘宏、何太后、十常侍、大将军何进都未能降服两营一万五千兵马,于是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危险存在。 但他们从没想过,原本是“两条腿”的板凳,在山字营、北地营趴在雒阳边上后,无形中就变成了“三条腿”的板凳,一旦将其中一条腿锯掉,若不调整剩下的两条腿,整张凳子还能立住吗? 朝廷若不能容忍“第三条腿”的存在,一旦“第三条腿”不存在了,历史轨迹就不会有太大改变,十常侍依然会与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 按理说,何进已经控制了皇宫内的宫卫、雒阳城内十二城门兵马、城外西园八营,从内到外全都已经控制住,何进还能被十常侍杀死……如此就不再是一次偶然,而是有人故意推动。 董虎先知先觉,知道没人能够阻拦得住董卓踏入雒阳,只要雒阳发生变故,董卓就一定会成为帝国相国、太师,如此,他就需要有一支兵马在董卓身边,以便于他能第一时间应对长安再次发生的“大将军”身死变故,而这支兵马只能是北地营,虽在董部义从序列中,却更像是董卓的嫡系兵马。 更像是董卓的嫡系兵马,北地营就算天天与宫卫、城门兵卒、长安营、雒阳营、五千骑营干仗,董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换了胡三所领山字营,董卓一系将领肯定齐齐排挤,再加上董卓本能的拉偏架,胡三能有好日子过才叫怪了呢! 正文 第593章 脱掉裤子让咱看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吕布给董虎抹眼药水了,第二日前往太师府请安时,董卓把他脑袋敲得梆梆响,偏偏貂蝉姐姐还不劝解几句,时不时就向他偷偷翻白眼。 昨日时,本以为自己一通吓唬, 董卓会暂时留着袁隗,还没有日落呢,董箭就送来了探子得到的消息,他可不就带着苦娃和千余兄弟沿街瞎逛了么?至于为何不是三丫……三丫还需要留守长安掌控大局,不能与他人关系太差。 董虎昨日就知道陈宫坏了他的好事,被董卓敲脑袋, 训斥了好一会,可看着吕布冷脸站在貂蝉姐姐背后,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不悦,但他什么都没说,好像就是陈宫说的那样,只是为了保住雒阳安稳,这才不想激怒了袁绍一般。 董卓敲打了浑小子半日,见他低头耷脑不吭声,想了下…… “咱在郿县修建了座坞堡,现在还没修建完成,你小子也别在长安气咱了,去帮咱修坞堡。” 董虎知道董卓正在修建坞堡就是后世人嘴里的堳坞,只不过寻常坞堡是百人,而董卓的堳坞稍大些,边长一百六十步,高厚七丈,占地四十亩,而寻常的县城的边长在两千五百步至六千步之间。 只有四十亩的城池,去除掉城墙、建筑、道路所占据的面积,城内顶多可以生活千人, 所以在城北土坝塬上建有兵营,用以守卫堳坞。 堳坞仅有城南一个城门,而且还不是中轴线南门,余者三面是马面城墙,他人不易于攻城,完全一个龟壳样式的坞堡。 《三国》电视剧里说董卓想篡位做皇帝,仅看着他建起的堳坞,那也不像是个做皇帝的样子,典型的龟壳样子的堡垒,董虎对此也极为不屑。 一座占地四十亩的坞堡,顶多能驻扎一千兵卒,一旦董卓战败躲在堳坞内,就一千士气皆无兵马能挡得住多长时间的攻打?至于城北土坝塬上的兵卒……没有用,一旦敌人围攻坞堡,土坝塬上的兵卒立即就溃散逃了没影,或是干脆加入敌人阵营。兵卒没有这么傻,董卓都躲在龟壳里了,那还打个屁,不跑?难道等死吗? 只要战败, 失败恐慌情绪一旦占据上风, 别说一个屁大点的堳坞可以挡得住敌人的攻打,再庞大十倍、二十倍的坚固巨城也没有用。 董虎心下是不屑董卓的龟壳堳坞,但他也不会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二月迁都,正值青黄不接时,若董卓能拿出来粮食养活农民工,他更愿意董卓动用百万人修建一座巨城。 董卓要将董虎赶去堳坞,董虎也不多说什么,很干脆点头答应了下来。 挨训了,被敲打了,浑小子也老实了下来,可他越是这个样子,董卓心下越是有些不安,好像自己要倒霉似的,即便浑小子告辞离去,董卓的眉头也还是凝而不散…… “唉……” 没了其他人时,董卓也露出苦涩担忧来,一旁伺候的貂蝉有些不明所以。 “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董卓皱眉道:“虎娃往日不是这个样子的,咱……可能不该将那袁隗老儿一刀杀了。” 貂蝉疑惑道:“老爷是说……虎娃心下不满老爷杀袁隗吗?” 董卓瞪了一眼,又摇头道:“来不及了,张义、刘辩恐怕已经带着兵马进入了陈留、南阳郡,就算袁绍袁术兄弟知道咱杀了袁隗老儿,他们也很难说服其他人攻打虎娃,在没有清理掉黄巾余孽之前,兖州刘岱、张邈、桥瑁、鲍信是不会出兵的,北海太守孔融、广陵太守张超距离虎娃太远,一旦孔融、张超带着兵马返回,两人就很难再次回头来攻,兵卒会有怨言的。” “所以……能出兵的只有山阳太守袁遗、渤海郡太守袁绍、汝南郡太守袁术三人,韩馥需要对付黑山军,十之八九也难以给袁氏三兄弟多少支持,可他们的兵马又如何打的过虎娃数万精锐?” 董卓叹气道:“若是一个月前,咱一刀将袁隗老儿砍死,各路反贼肯定心生不安,肯定是要与虎娃干仗的,而现在……虎娃离开了雒阳,对他们的威胁减少了许多,虎娃没有威胁兖州、豫州,刘岱、张邈等人就不会冒险再起战争,所以……咱杀袁隗老儿,对虎娃造不成威胁。” 董卓看着一副崇拜自己的貂蝉,苦笑一声。 “对虎娃造不成太大影响,那就是咱会倒霉!可咱在长安三辅,袁绍、袁术、袁遗四人若不拿下雒阳,又如何能来攻打老子?” “咱想不明白啊……” 貂蝉皱眉良久,她之前只是王允府中歌姬,虽然颇为受宠,听到的也只是如何干掉十常侍,董卓如何的残暴可恶,如何的国将不国……对行军打仗的事情是一窍不通。 犹豫良久…… “老爷,您是不是太多虑了?” “唉……你不了解虎娃!” 董卓皱眉想了片刻…… “虎娃天生胖大,他娘难产而死,混账董大就认为他是灾星,对他很是不喜,当日就扔在了门外,也就隔壁任三娘子心善……也是巧了,任三娘子不久前生下一女。” “任三娘子看着虎娃可怜,就抱回了家养着……” 董卓眉头紧皱,说起虎娃小时候的事情,却没察觉貂蝉目光有些闪躲…… “虎娃天生比其他娃娃胖大,寻常娃娃开口叫爹娘都是一岁多,虎娃半岁多就会叫任三娘子阿娘,一岁时就扒拉任三娘子的竹简……” “唉!也怪咱!咱若早早知道这些,咱绝对会狠狠教训混账董大,也不至于让虎娃在三岁时就没了娘……” 董卓说道:“虎娃从小就很聪明读的书也多,若不是生在临洮,若生在大户人家,若咱早早的管着他,他也不至于长成这般混账模样。” “虎娃极为聪明,他知道,即使咱砍了袁隗老儿,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影响,咱要杀袁隗老儿,依照常理,他是不会开口劝解咱的,更不会拿你来激咱!” “先是拿你来激咱,咱肯定是生气了的,可你再看看他昨夜做的混账事情!” 董卓眉头紧皱。 “咱杀袁隗老儿,就是要杀鸡儆猴,可他却公然与咱做对,大臣们还会怕咱吗?所以咱要狠狠敲浑小子几下,咱就是要大臣们知道,虎娃敢与奉先干仗,但他在咱面前,咱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帮大臣也就都老实了……当然了,那小子也绝对懂犯了错就挨棍子的道理。” …… “算了,等瑁儿回来再说吧。” 董卓没了法子,自己没听劝解,人都已经杀了,想开口询问也没法子主动张嘴,只能等亲儿子回来再说。 董虎的人脉关系很简单,别说在朝堂上没有根基,他连一半大臣都不能认出,也因这个原因,董卓更愿意相信他。 连大臣都认不全,如何能造反成为相国、太师? 董卓心下忧虑、烦躁,喝了汤药后便把貂蝉赶了出去,只留下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貂蝉退出了房门,带着婢女前往凤仪亭,是一座三面环水的小亭子,尚未来到近前时,就看到一人正在水池边玩水,初时她还奇怪吕布怎么变性子了,来到近前才发觉不对。 “澎澎……” 董虎坐在邻水石阶上,背靠着搂腰粗的木柱,正好将他人视线挡住,若不来到近前,顶多能看到一个人正用双脚“澎澎”玩水,却不能看出是谁。 来到近前,见到浑小子正玩水带劲时,貂蝉呆愣了数息,心下竟然生出些愠怒,来到背后,照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你好大的胆子,这里是太师府后园,也是你能进来的?就不怕太师砍你头颅?” “澎澎……” 董虎的双脚又是一阵胡乱拍打水面,嘴里还不满嘟囔。 “就兴阿姐在这里洗澡,咱玩玩水都不行吗?” 貂蝉面色骤然一红,照着大脑袋又是一下。 “谁是你阿姐了?” “咱不信!除非你脱掉裤子让咱看一眼。” “你……” “你屁股上有三个雀子,左边两个,右边一个。” 说着,董虎还站在石阶上,照着自己屁股的位置比划三个雀子(雀斑)位置,又背对着羞红着脸的貂蝉坐下。 “小腹还有两个,在肚脐左侧,除了这些外,咱就没有发现你身上还有其他得了。” 董虎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阿娘带着你离开时,咱在你脚上系了根青白赤黑黄五色长命缕,那是阿娘临走前一晚留给咱的,咱记得……你为此还哭闹不休……咱趁你睡着时,偷偷系在了你脚上。” “咱相信,你肯定已经记不得这些了,但咱不相信阿娘会不与你说……你还有个虎娃弟弟……” ……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 “任三叔死后,阿娘带着你回了雒阳,你就是不说,咱也知道阿娘有多难,知道你会过怎样的生活……” 董虎回头看向背后面无表情的女人,又回头看着波动的水面…… “咱明日就要前往堳坞,之后就要前往凉州,前往高原,若白马羌情形不算太坏,咱可能还要走一遭河西、漠北草原、会去弹汗山看一看鲜卑人的情况……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前来长安看望你。” …… “你若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咱今日就把你带走,你想过怎样的生活都可以,只要你喜欢,想怎样都可以。” “呵呵……” “即便你想做女王,咱也能在西域帮你抢一个小国,你就算想养一堆男人,咱也随你。” 董虎回头看向瞪来的貂蝉,很是咧嘴憨笑,看向湖面时,眼中又满是浓浓的无奈、苦涩、犹豫…… “你想留在长安……咱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着了,若……若有一日真的走投无路,就来寻咱。” …… “若不想寻咱,就往武关方向跑,走丹水谷地,那里是条活路。” 正文 第594章 三头发情的公牛 有时候,心灵联系很难说得清道的明,当董虎第一眼见到貂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尽管临洮老人们还没有送来消息,还不知道任三的真正名字,董虎心下却已经十分肯定, 眼前的女人就是失散多年的妞妞,比他大了一个月的妞妞姐。 董虎穿上鞋子,来到貂蝉身前,貂蝉像是有些畏惧后退了一步,董虎还是将只有胸口高的女人抱在怀里,鼻尖浓浓熟悉味道让他难以割舍…… “啪!” 董虎重重一巴掌拍在圆润的屁股上,脸上突然露出坏笑来。 “左边是不是有两个雀子?” “你……” 貂蝉想要挣扎将他推开…… “阿姐, 咱是认真的!” “愿意做个自由自在的女人吗?” 挣扎的貂蝉瞬间僵住, 有些呆愣极为认真的面孔,竟一时间痴了…… “淫贼——” 一声暴喝,貂蝉瞬间惊慌失措,用力挣开董虎的怀抱,正见暴怒的吕布举着方天画戟杀来,看到这一幕,董虎双眼瞬间冷意爆闪。 “淫贼死——” 吕布如暴怒的公牛,举着方天画戟奔走的飞快,转眼间就飞奔到了十步之外…… “奉先你快住手……” 貂蝉大急,话语刚出口,董虎却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身体微弓,下一刻,庞大身躯瞬间化成了迅捷猎豹。 “死——” 吕布大怒,挥戟便是一刺,未等雷霆一刺临身,一尺手锤陡然挥出。 “当——” 沉重的力道荡开大戟, 董虎的冲撞并未有丝毫停顿, 刹那间, 原本怒火中烧的吕布瞬间清醒,原本亡命冲变成了连连后退,手中大戟连连抖动,如暴雨梨花般连连刺向董虎胸口。 “当当当……” “当当”声连绵不绝,凤仪亭是一座环水阁亭,必须通过一段木桥才能进入亭子,吕布手上是方天画戟,是长兵器,而董虎则是挂在腰间的手锤。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长兵器大开大合,在开阔地方厮杀,杀伤范围较大,更占便宜,可若在狭窄地方,在被人贴身情况下,长兵器反而像是有力使不出,处处受制。 两人“当当”声不断, 董虎双手锤连连挥舞, 人却不断大踏步逼近,吕布大踏步后退…… “死——” 一再后退, 吕布胸中怒火越来越盛,猛然拧动大戟,旋转的月牙小枝竟然形成了一面圆形小盾,向着董虎雷霆一刺,看到这一幕,貂蝉失声惊呼。 “虎娃快躲……” 董虎身体微转,如同挥锤砸墙的民工,原本两手各一个短柄手锤,这一刻,双手如同挥动一柄大铁锤。 “五十——” “轰——” 巨大力量瞬间炸响,貂蝉被骇的连退两步,董虎被巨大力量震退一步,吕布更惨,他是手持着方天画戟的,如同大铁锤砸钢钉,水泥墙都难以承受骤然爆发的巨大力量而被深深砸入墙内,吕布双手再如何有力,如何能承受? 方天画戟被崩飞,吕布整个人向后仰面栽倒,但他的身体极为霸道,沉重身体刚砸在地上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 吕布鲤鱼打挺跳起,身体倾斜,双手张开欲要稳住身体时,董虎已经震脚冲到怀里,吕布大骇,伸手欲要按住董虎双肩,沉重顶心肘重重砸在胸口…… “砰!” 吕布横飞丈余,重重砸在地上。 “轰!” 沉重的身体将硬实木板砸断,急匆匆赶来的董卓、董越瞬间停住脚步,全一脸惊骇。 董虎心下憋着股难以发泄的怒火,偏偏还保留着理智…… “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镇乾坤——” 董虎猛然向着搂腰粗的廊柱撞去。 “轰——” 头绑抹额的董卓猛然一个后退,一脸惊骇看着被撞塌了的一截亭子,廊柱未断却被生生撞入湖中,巨大的浪花将董虎打了个透彻…… 貂蝉捂着小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董虎狂暴起来是如此可怕。 “呼呼……呼呼……” 董虎红着眼,喘着粗气大踏步走向吕布。 “住手——” 董卓嗓音都变了。 “虎娃!” 董卓再次怒吼,董虎脚步一顿,看到董卓方才惊醒,可看到被顶心肘重伤的吕布,看到坍塌了小半个亭子,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虎娃你……你住手……” 就在董虎不知道该如何呢,貂蝉却在后面抱住了他,看到这一幕,吕布一口鲜血喷出,董卓更是双眼圆瞪,而董越、陈宫也惊愕看着这一幕。 “淫贼……” 吕布口吐鲜血,也不知是被眼前一幕气的,还是被顶心肘伤的,面色狰狞,手指颤抖,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 “哼!” 董虎冷哼,刚要上前再揍吕布几拳狠的,貂蝉却将他腰身抱的更紧了…… “混账!” 董卓指着董虎大怒。 “虎娃你混账!咱的女人你也敢动?” 董虎还挺横,梗着脖子不服。 “咋的了?貂蝉是妞妞姐,是阿娘的亲闺女!咱明日就要去堳坞,之后就要去高原,去漠北,去弹汗山,咱要好久才能再见阿姐!” “叔父你再不讲理,难道咱与阿姐告别都不能吗?” “咱不服!” 董虎气愤别脸,董卓、吕布、董越、陈宫瞬间傻眼了…… “阿姐,只要你点头,咱现在就带你走!你说喜欢哪样的男人,咱就给你抓来哪样的……” “你……你别胡说……” 浑小子耍浑,貂蝉再如何精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哼!” 董卓重重冷哼。 “整日就知道说浑话,就知道让咱生气!” “哼!” “与老子滚过来!” 董卓冷哼恼怒,心下却嘀咕不断,自己在病床上躺着好好的,仆人却急吼吼跑来,说董虎、吕布打了起来,还是因为自己的女人打起来的,那还如何能安稳躺在床上?又哪里能想得到会见到这一幕? 凉州军老大恼火了,黑着脸转身就走,见他这架势,董虎心下一松,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可事已至此,也只能低着脑袋跟在后面,至于吕布……他才懒得管呢! 董虎低头跟在董卓身后,貂蝉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也只能跟在后面,但经过吕布时,还是有些担忧看了一眼,吕布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在陈宫搀扶下跟在人后…… 一干人回到董卓寝房,董卓又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伸着拳头不住敲打额头,好像很是头疼模样,董虎、吕布一左一右跪坐在草团上,两人身后各自坐着董越、陈宫。 敲打额头的手掌一顿,看了眼别头的浑小子,董卓的脑袋就又是一阵疼痛。 “貂蝉是老子的小妾,怎么就成了你小子的阿姐?说吧,怎么回事?” “哼!” “你还挺横!貂蝉今时仅十六,你小子今年二十六!怎么可能是你阿姐?” “她身上有阿娘的味道,除了是妞妞姐,还能是谁?” “你……” 董卓气的老脸乌黑,一手指着董虎,脸却看向貂蝉。 “告诉他,你是不是他阿姐?” “味道……女人就一个味道!” “告诉他!” 貂蝉眼中闪过挣扎,低头道:“虎娃将军你认错人了,貂蝉今时年十六,确实不是你阿姐……” 不等貂蝉话语说完,董卓就指着梗着脖子的董虎。 “浑小子,听到没,貂蝉不是阿姐!” “若不是阿姐,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阿娘的味道?” “味道……” 董卓气的一掀被子,光脚跳到地上,指着董虎的大脑袋。 “任三娘子离开时你才三岁!你三岁时懂个屁!是不是每个有香气的女人都是你阿娘、阿姐……” “咱不管!咱就知道她是妞妞姐!” “你……” “好好……貂蝉是你阿姐……是你阿姐行了吧——” 董卓也被气的不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指着依然梗着脖子的董虎。 “明日……不!就今日,现在你就与老子滚去堳坞!” “气死了老子……你自己看看……看看你把奉先伤成了什么样子!” “是他先动的手!” 董卓瞪眼,见浑小子还是梗着脖子,最后也是被气到了。 “滚!” “现在就给咱滚去堳坞!” 董虎蹭的站起。 “滚就滚!” 二话不说,转身大踏步就走,看的董卓胸口一阵鼓荡,又是无可奈何…… “唉……” “虎娃怎么就这么浑呢?” 董卓叹息,又狠狠瞪向吕布。 “浑小子虽不大与人动手,却是步战无敌的浑小子,他耍浑,你怎么也跟着耍浑?咱若不及时制住了他,你今日就死在了浑小子手里!” “气死老子了……全是一群混蛋!” “都与老子滚!” 董卓恼怒,他最是清楚董虎的步战实力,十年的牛辅、李傕、郭汜、胡轸、樊稠、张济等人都是武将巅峰时期,个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董璜带着他们去羊杂汤铺子找董虎的麻烦,一群人打一个还没打赢,全被浑小子胖揍一顿,这才有了华雄初见浑小子时,董卓言‘步下无敌’话语。 被董卓一通大骂,吕布却怪异的不吭不声,默默起身向着董卓抱了一拳。 “是孩儿鲁莽了,义父莫要气伤了身体。” …… 董虎、吕布先后离去,董卓却皱眉呆坐在床,貂蝉有些不安站在一旁,过了好一会…… “貂蝉,你是虎娃的阿姐吗?若不是,为何要去见他?” 董卓冷脸看向低头的貂蝉,貂蝉心下一紧,默默跪在地上。 “妾身……妾身着实不知此事,虎娃将军离开时……老爷是知道的,妾身……妾身不知道他在后园凤仪亭,妾身前去时,他……他正坐在湖边洗脚……” 董卓眉头一阵紧皱,又露出无奈苦笑,正如貂蝉所说,他之前是将浑小子赶走了的,至于为何浑小子会跑到后园洗脚……就是跑到小湖里光溜溜洗澡都不稀奇,这点董卓极为确信。 “唉……” “头疼……” 正文 第595章 无人能确定真伪 吕布立足未稳便被董虎一个顶心肘重伤,当他被陈宫搀扶着走出太师府时,守在外面的一干将领大惊失色,齐齐上前搀扶、询问。 “将军您这……” 吕布不开口,众将又齐齐看向陈宫,换来的却是摇头叹息。 “此处人杂,还是回去再说吧。” 宋宪、魏续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了陈宫话语也只能寻了辆马车,直至回到住处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一副见鬼了模样。 宋宪疑惑道:“难道夫人真是那董虎的阿姐?这不对啊?夫人颇受太师宠爱,若夫人真的是董虎的阿姐,应当暗中相助那董虎才对,而不是……” 吕布眉头微皱,人却看向沉默不语的陈宫。 “先生以为如何?” 陈宫思索片刻…… “此事太过蹊跷, 陈某以为当是那董虎认错了人,或是自认为貂蝉就是任三之女。” 陈宫解释道:“其一是王司徒不可能将二十五六之女送入宫中, 其二是任氏离开临洮时,董虎年仅三岁,距今已有二十余年,如此之长时间,又如何记得其母容貌?三岁之女长大之后,他又如何认得?” 宋宪、魏续等人齐齐点头,正如陈宫所说,谁他娘地能记得三岁的事情?更别说女大十八变,哪里可能一眼就将人认出? 吕布很是认同陈宫的话语,心下却没由来的生出股怒火。 “什么阿姐……故意骗人的鬼话!定然是那该死的混蛋贪图貂蝉的美貌!” 听他这么说,宋宪、魏续等人心下担忧不断,陈宫却皱眉不悦。 “若貂蝉今日开口,说自己就是董虎的阿姐,就是愿意跟着董虎离开太师府, 而那董虎就是蛮横的要将人带走……” “敢问将军,太师会不会将貂蝉送与他?” 吕布心下没由来一阵怒火, 刚要大怒, 胸口却一阵刺痛,差点又一口鲜血喷出,大手却指向陈宫…… “将军无论承不承认,若那董虎是将军,今日就是要带走貂蝉,任谁阻止都不行,太师还能否按的住他?” 吕布张了张嘴,陈宫面无表情再次开口。 “那董虎隐忍狡猾,几乎毫无破绽,不贪财不好色不恋权,能征善战且有谋略,想要击败他极为困难,然……他却自幼丧父丧母!” “将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真以为太师愤怒是因为董虎耍横?你真以为太师不希望貂蝉是那个妞妞吗?” “愚蠢!” 陈宫大怒,吕布却诡异的冷静了下来,强忍着胸口疼痛,深深抱了一拳。 “是……是吕布鲁莽了……” 陈宫将吕布搀起,叹气道:“朝廷在十年前就奈何不得临洮董西宁,就是因为他几乎毫无破绽,而现在……他却露出了破绽, 就如骄傲不逊的猛虎被戴了枷锁,再如何桀骜不驯也要低头。” “那董虎如此,将军又何尝不是?大丈夫生当鼎食死封侯,沉迷于儿女情长……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昔日太祖不顾妻儿父母生死,方有四百年大汉,楚霸王与虞姬儿女情长,却自刎乌江,将军虽勇冠三军,比之亡秦楚霸王又当如何?” 吕布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轻声叹息,再次向陈宫抱了一拳。 “先生教训的是,布……布受教了。” 见吕布低头,陈宫心下暗自苦笑,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嘴唇微张还要劝解,可一想到王允的算计…… “那董虎颇为悍勇,将军不宜与他生死相斗。” “……嗯。” 吕布善骑战,即便步战输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挫折感,但他知道,董虎是与他同一级别的武将,感受到了陈宫担忧后,许久方才默默点头答应。 宋宪、魏续等人的级别太低,只能在太师府门外等候,并未看到两人争斗情景,可看到吕布胸前甲胄的凹陷,就知道那董虎的悍勇,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些敬畏。 《三国》将吕布神话了,说的董卓好像极为畏惧他的武勇,或是离开他后,董卓就一败涂地一命呜呼似的,事实上吕布与典韦、许褚、赵云等人差不多,都是大将身边的保镖。 当然了,能成为主将身边的保镖、亲军统领,个人武力值肯定是不弱的,与典韦、许褚、赵云唯一不同的是,吕布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保镖,他在丁原手下时也统领兵马,只是他杀丁原时太过干脆,即便董卓极为自信能按的住他,也需要打压一二,更何况,里面还夹杂着凉州一系将领满意与否的问题。 被陈宫大骂了句“愚蠢”后,吕布也冷静了下来,可董虎与貂蝉的事情闹得太大,董卓就算想捂也捂不住,仅半日,王允便得知了此事,大惊,忙令儿子王盖寻到吕布府内了解情况,甚至将陈宫请到了司徒府…… 陈宫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微笑道:“董卓贪财好色,司徒大人不仅巧使美人计,更是用了一桃杀三士妙计,陈宫极为敬佩大人智谋。” “只是……” “陈宫想知道,那貂蝉是否就是任三之女?” 王允心下一惊,他没想到陈宫竟看出了他的计策,面上却极为郑重。 “董贼欺君篡逆、祸国殃民,堪称我朝四百年来从未有过之巨贼,此贼不杀,我大汉危矣!” “只可恨……董贼势大,老夫就算有心杀贼却垂垂老矣,只能借他人之手为国除贼……” 王允苦涩叹息,又一脸坚定看向皱眉的陈宫。 “公台当面相问,老夫亦不敢欺瞒,老夫敢保证,貂蝉绝非任三之女!” 见陈宫低眉不语,王允上前道:“老夫曾听闻过那董虎年幼之事,任氏之女离去时,那董虎年仅三岁,今时已有二十余年,他又如何记得任氏之容貌?又如何可能一眼认出貂蝉与其养母相似?” “哼!” “以老夫看来,那董虎乃凉州一粗鄙羌胡,定然与董卓、吕布一般贪慕貂蝉之美貌。” 陈宫心下叹息,这种事情太过诡异,别说王允开口否认,就是当面承认,他也很难相信,毕竟没人能记得三五岁的事情,就算记得,事情都过去了二十余年,记忆怎么还能清晰如初?更何况三岁娃娃长成亭亭玉立女子,样貌也大不相同,怎么可能一眼便认出? 得不到确认,陈宫也是无可奈何,与王允又客套了几句后便抱拳离去。 王允很是给陈宫面子,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口,可当他转身时,面上顿时阴沉,儿子王盖低头跟在身后,一路上父子两人不言不语,直至进入书房…… “父亲,貂蝉他究竟是不是任三之女?” 王盖一脸的急切,当年王允得了张让勾结张角信件后,张让便因此事将王允关入雒阳狱,而且还是这边放出来那边就又关起来,若非三公一再替王允求情,王允肯定死在牢狱中。 王允害怕十常侍杀他,出了牢狱后便跑去了豫州,直至皇帝刘宏病死后,他才重新回到雒阳,而貂蝉就是在豫州收下的歌姬。 半路收入的,不是自幼养着的家生奴,王盖也很难确定貂蝉是不是董虎的阿姐,但他知道,貂蝉不是十五六少女。 王允沉思良久…… “唉……” “为父也难以确定此事,只是此事着实怪异,那董虎是不可能记得二十余年的事情……就算记得,二十余年已然物是人非,又如何可能一眼认出其阿姐?” 王盖默默点头,可王允又紧皱眉头低喃。 “除非……除非貂蝉主动开口相认。” 王盖一惊…… “貂蝉若是任三之女,离开临洮之时也仅三四岁,她是不可能记得当年之事,唯一能知晓此事的……只有其生母……” 王盖忙说道:“父亲所言不错,若貂蝉是任三之女,其母肯定会与她言及当年之事,貂蝉也肯定知道那董虎便是其生母养育之子,可……可那董虎自十年前便被世人所知,若貂蝉心下早已知晓,为何……为何不去寻他?” “糊涂!” 王允瞪了儿子一眼。 “貂蝉心下就算知道那董虎,其母也仅是养育了他三年的奶娘,不言凉州人性子凉薄,就算那董虎愿意相认,貂蝉又如何证明她便是任三之女?即便任三便是任昂,难道开口说出任昂、孙氏之名,貂蝉便是任三之女?更何况……貂蝉如何可以走出高墙大院?” 王盖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低头抱拳退了一步。正如王允所说,董虎无法记起三岁以前的事情,任由貂蝉说的多好,也很难验明正身,而且貂蝉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歌姬,只因黄巾军造反时,这才流离失所,才被躲避十常侍暗害的王允收下。 名门望族豢养歌姬是这个时代的风气,是为了招待客人的奴婢,自然不会允许逃出家院,而且中原世家豪门皆厌恶董卓、董虎叔侄,貂蝉就算是任三之女,也绝对不敢告诉他人,除非她想死。 王允沉默良久…… “让人与貂蝉说一声,就说为父身体不好,让她回家一趟。” 王盖忙低身抱拳。 “诺!” 不用王允解释,王盖也知道此事太过重大,必须确定貂蝉是不是董虎的阿姐。 别说他人难以确定“董虎与貂蝉”的关系,王允、王盖父子同样难以确定,但父子两人很清楚,貂蝉绝对不是十五六少女。 董虎大闹太师府,还把吕布揍了一顿,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董卓就算想捂也捂不住,唯恐因董虎的“大闹天宫”影响到了自己的威望,不仅狠狠训斥了浑小子,更是把他赶去堳坞工地。 惹了偌大的事情,回到家后,虽然三丫一句埋怨话语没说,董虎也成低头犯错了的孩子…… “那个……咱……咱没想着把事情闹大,可……可那吕布拿着大戟与咱拼命,咱……咱若不开口貂蝉是阿姐,叔父……叔父肯定会想歪了,以为……以为咱与他抢女人……” 正文 第596章 坏的冒泡和担忧 有两个女人影响了董虎一生,一个是任三的妻子任氏,一个是董卓的妻子董氏,一个救了他一命,一个让他走到了现在。 没有任氏,董虎活不到三四岁,连用小手挖坑设陷阱抓小动物活命的机会都无, 而且任氏是真心将他当成亲儿子的,董虎极为确信这一点。 没有任氏,董虎活不了命。没有董氏的帮助,他不可能养活一大家子。或许他可以跟着一些伤残老兵习武,获许他可以凭借膀大腰圆成为董卓名下一将,他也会因为年龄缘故而沦为李傕、郭汜等人手下一将,不可能获得更高地位,军中不比其他, 军中是讲资历的。 不能在董卓手下成为举足轻重将领,别说出人头地了,不死就不错,至于利用后世知识在这个时代发财致富,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土地、资源全被世家大族占据,当年杨仆为什么搬迁秦朝函谷关?不还是因为关中之地已经没有地方给杨仆册封“采邑”食户? 以小见大,关中之地如此,而且还是汉武帝时便如此,两百多年过去了,天下田地、人丁也早已被世家豪门瓜分了干净,若这些还不够致命,人丁稀少、市场狭小就足以让任何商贾止步。 没有实力,没有强大背景,寒门子弟永远别想出人头地。 董氏的帮助为董虎创造了最基本的条件,虽然需要他每每带着群半大兄弟与人拼命, 需要拿命来换盐巴, 但若没有董氏、董家,他连拿命去换兄弟们活命的机会都无。 两个女人影响了董虎的一生,一个杳无音信,一个早已病逝,而现在,酷似阿娘的貂蝉突然站在面前,瞬间让他不知所措。 若他不知道王允、吕布、貂蝉的所作所为,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患得患失,关键是他知道! 三丫没有说一句埋怨话语,甚至连劝解话语都没有说,只是默默为他准备了干净衣物被褥…… 第二日天没亮,他便带着数十骑奔出长安,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纵马向美阳方向狂奔,三丫在那里屯兵了两千凉州军精锐。 三丫担忧关中发生变故,担心仅一个北地营无法震慑住关中兵马,这才从凉州征调了数千精锐,有些是明面上的,诸如驻扎在美阳大营的两千兵马,是专门保护钱庄库存的精锐兵卒, 而私下里藏了起来的兵卒则成了各县店铺伙计、帮工、驼队、农夫。 董虎对三丫的做法很是赞同, 董卓一系兵马中, 除了长安营外,余者皆参与了抢掠,不是在十常侍杀何进时候,就是在董卓强行迁都时候。 抢掠却未得到应有的惩罚,纵兵抢掠也一定会成为常态,一旦兵卒将富户们抢了个干净,无人可抢后,很难说会不会发生以兵充匪抢掠钱庄的事情。 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发生了段煨堵住潼关的事情,董虎也不敢太过自信了,在美阳修整了十日方才前往堳坞。 美阳与堳坞距离几十里,根本没有必要修整十日,之所以耽搁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他需要清点一下钱庄账册,需要将钱财分离出去。 雒阳确实有钱,三四个月来,仅利用粮食差价就赚取了十万万钱,可这也只是些小钱,赌庄、酒楼、姬楼赚的更多,参与抢掠的兵卒发了大财,属于顶级土财主的一群人,偏偏有今日没明日的兵卒最是大手大脚,仅三四个月里,董虎就给董卓上交了一万万钱的份子,当然了,做假账是必须的,董卓拿到的份子钱顶多算是个零头。 董虎自幼就与大手大脚的兵卒打交道,知道无论兵卒有多少钱财,基本上都是月光族,连一个月都撑不到就把钱财花了个精光,作起钱来根本没有底线。 钱来的容易,散去也容易,大爷的时候左搂右抱,没了钱就啃干馍馍,一听说牛辅、徐荣等人前往河内、颍川,无数兵卒、将领削尖脑袋想加入,想要再一次参与抢掠盛宴,但这些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美阳修整了十日,仅铜钱就装了数百辆大车,这些钱财需要分别运往晋阳、冀县、南郑、雒阳,董卓强行迁都,雒阳内积攒了两百年钱财全部充入关中,这与增发了几十倍的纸钞没有区别,若这么多钱财只是存储在库中,并未流入市场还罢,可一旦全部投入市场,势必会造成物价通胀。 董卓能将钱财全部藏入库中吗?事实是不能的,将近十万兵马是需要兵响的,粮价已经飞涨了将近十倍,原本的年响也成了月响,这是一笔极为恐怖的数字。 年响八千钱变成了月响,十万兵马就需要八万万钱,这只是兵卒,将领自然不可能与兵卒相同,若再加上官吏的俸禄,皇宫的用度,董卓时不时的赏赐,每个月都需要十几万万钱,董卓就算抢了再多的钱也不够这么消耗的,可不就想着大钱改小钱了么? 投入市场的钱太多,就需要减少一些,而其他地方的铜钱极度短缺,诸如凉州、并州、汉中郡、雒阳,这些地方极度缺铜,市场就不会活跃,物价也很低,拿钱财购买百姓手里的粮食,低买高卖赚取大量财富也好,还是向凉州、并州、汉中、雒阳注入金钱刺激市场也罢,或是为了降低关中的通膨,保护资金的安全,董虎都需要将美阳库存的金铜分散出去。 关中市场的资金流太大,虽说当前的通膨与董卓骤然迁都,增加了几十万张嘴有关系,是物资短缺、供应不足造成的,可注入的海量资金也进一步加剧了通膨,而后世的做法往往也是从两个方面解决,一个是加息,一个是解决物资供应。 加息是银行增加利息,吸引百姓存钱,将市场上的一部分流动资金收入库中,减少市场资金,降低市场活跃度,以此打压通膨。但这治标不治本,粮食是刚需,没有粮食会死人的,若解决不了物资供应,物价就始终处于高位。 董卓或者说朝廷,此时此刻,无论有多少钱财送入库中,也无法达到加息藏起来的目的,一旦让董卓知道美阳内藏了数十万万钱,那能不眼红吗?如此之下,那还不如分散出去呢,分散出去了,关中市场上少了一部分钱财,也相当于藏了起来,而且分散出去是为了购买粮食,是往关中之地输送粮食,进一步打压失控的物价。 关中底层百姓是没有铜钱的,就算有仨枣俩枣的,也在迁都过程中被洗劫一空,粮价无论高低都买不起,董虎想洗劫他们也洗劫不到,赊粥救济,借粮救济,吊着底层百姓的命也就是了。 董虎的目的是富户,是手握大量浮财的兵卒们,也是董卓的小金库。 董卓成了帝国太师,手握关中生杀大权,但他也成了掰玉米的熊瞎子,掰了一个扔一个,而董虎就提着篮子在后面捡玉米,但这话他不能说,也不能让董卓看到钱庄里有多少储存。 董虎够奸诈,不仅用“酒色财气”坑骗兵卒的钱财,推高物价洗劫雒阳富户钱财,现在又要对关中三十八县的土著富户们下手,蛊惑董卓严查屯粮惜售、以钱代粮给官吏们发放俸禄。 当下的兵卒可不是好鸟,哪里会公平公正执法,严查屯粮惜售的富户家族……那就是公开的抢掠、制造血案。以钱代粮发放俸禄,变相的大幅度降低官吏们俸禄,不用说,上至三公大吏,下至书佐小吏,若无丰厚的老本,饿死在门外都不稀奇 法子是好法子,至于执行的人是不是好人……董虎才不管呢,若董卓不可着劲祸祸一通,日后就是他满脑袋挠头。 一车车铜钱驶向各地,有凉州大马随同押运,想来也没哪个敢阻拦,而他则带着两千骑来到了堳坞,如同一个建筑工地似的地方。 后世人说董卓征募了几十万百姓修建堳坞,事实还真是的,董虎却一点都不反对此事,修建堳坞再如何的不给工钱,两个馍馍还是给的,至少不会饿死人。 乱世人不如狗,能不被饿死,能活得一命,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儿,董虎对董卓修建堳坞并不反对,只是看着半拉子的龟壳坞堡,脸上也露出些苦笑…… “报大帅,雒阳消息。” 探子送上大丫日夜送来的信件,信件前半段都是“四郡谈判”的事情,酸枣联盟已经没了筹码,在董旻强势命令张义统领两万清河军进入陈留郡,刘辩、高顺领五千兵马进入南阳郡后,四郡谈判基本上就已经进入尾声。 信件上半段说的是“四郡谈判”事情,下半段则明里暗里表达担忧,反正就一个意思,貂蝉不可能是妞妞阿姐。 张义统领两万清河军进入陈留县城内,刘辩进入城门大开的宛城,中原之战基本上就已经落幕了,至于河内郡的争夺……那是董卓的事情,董虎不准备插手,可看到大丫信中的担忧,心下还是一阵头疼、感慨…… 大丫、三丫……包括他在内的董部义从上下,都已经意识到了董卓一系成了阻碍,别说她们通过密探察觉到了董卓的生死危险,李儒、贾诩这样的智囊谋士也一定能够察觉的到。 正文 第597章 临洮人的决定 《三国》电视里,李儒劝董卓将貂蝉送给吕布,就已经意识到了王允的美人计,只因董卓太过自信。 在堳坞建好后,董卓待在堳坞的时间比待在长安的时间还长,长安距离堳坞两百五十里,远离了长安, 对长安的控制力就差了许多,而他身死的时候,手下大将都在长安之外防御关东诸侯。 后世人拿董卓的堳坞来证明他有取而代之称帝野心,可事实却差了太多,堳坞只是个军事坞堡,边长只有一百五六十步,一个正常的县城是堳坞的两百五十倍,而长安城是堳坞的一千四百倍。 长安城的宫室占据一半的地方, 仅宫室面积就是堳坞的七百倍,就这么大点的坞堡,怎么可能是“皇帝”的规制?而且堳坞除了有一个南门外,余者三面皆无城门,即便是南门,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南门,而是偏离了中轴线的南门,这又是哪门子的皇帝规制? 董卓在采邑建造高宽七丈坞堡,若是董虎,他可能会建造得更大一些,没有别的原因,盖因关中之地需要防备韩遂、马腾的侵入。 若无董虎这只蛾子,董卓在进入关中后,虽然说服了韩遂、马腾投靠朝廷,但董卓绝对不会信任他们,必要的防备肯定是要有的。 韩遂、马腾暂时臣服了朝廷后,双方明面上算是没了矛盾,董卓就算心有忌惮, 也不会在渭水道出口屯驻大军, 一旦屯驻大军,威胁到了凉州,韩遂、马腾很难说会不会立即杀入关中之地。若不屯驻重兵,能够让韩遂马腾忌惮的,就只能是董卓亲自堵住凉州侵入关中的道路,而且郿县也是堵住汉中张鲁进攻关中的重要通道。 在郿县或堳坞驻扎,张鲁就不可能从陈仓道、褒斜道绕过堳坞攻打长安,而傥骆道、子午道太过凶险,只需要一把火烧掉栈道,张鲁就算想偷袭长安都不能。 董卓在堳坞坐镇,无论他有什么目的,对长安本身有着难以言喻的战略重要性,有他在,凉州韩遂马腾、汉中张鲁都难以威胁到长安,牛辅、徐荣、李傕、郭汜、段煨等人都在长安至雒阳沿线布防,挡住东面敌人,如此一来, 长安就被凉州军保护在了内部, 仅从战略布局来看,董卓并无任何过错。 战略布局上没有任何过失, 可董卓却远离了政治中心长安,也给了王允密谋杀人创造了机会。 董虎先知先觉,即便没有密探,他也知道王允、吕布要杀他,这也符合整个董部义从的利益,所以即便大丫、三丫和他知道此事,也不想插手,任由事态的发展,可貂蝉很意外地影响到了董虎。 三丫唯恐董虎做了傻事,八百里加急传讯大丫,大丫收到消息后更是大惊失色,慌忙把老将姚山、杨义、董三、董四寻来,又让人寻到董重、董罴、董放三人,清一色的临洮嫡系将领。 几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是南阳郡开矿事情,直至大丫将三丫的信件送到董重手里…… “什么——” 董重猛然站起,他常年跟随在董虎身边,比其他人知道的事情更多,看到“貂蝉疑似夫君的阿姐”时,一脸震惊看向大丫。 大丫见姚山、杨义、董罴等人还一副不明所以,心下叹息,从手边木盒里拿出一沓数月来的密信,全是关于貂蝉的事情。 “诸位都是夫君长辈、兄弟,都是亲眼看着夫君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在凉州,在中原,在并州,夫君为朝廷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却从未被朝廷信任过……” 大丫拿着厚厚一沓密件,起身来到每个人身前,将信件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夫君说……咱们是异类,是他人控制不住的异类,朝廷控制不住咱们,叔父同样控制不住。” “昨日是朝廷不信任咱们,今日就可能是叔父,尽管夫君做了很多努力!一再与叔父表明,表明咱们不会反叛,可……可这不代表叔父就不会扯咱们的腿,不代表三叔、牛辅他们不扯咱们的腿……” 董罴看到密探信件上的内容,大怒,猛然站起。 “大丫姐,那貂蝉绝对不是大兄阿姐!” 众人看到的密信全都是貂蝉的“坏话”信件,看得一干人全脸红脖子粗,就在董放起身应和董罴时,大丫摆了摆手,走到姚山身边…… “大山叔可有看出些端倪?” 姚山眉头紧皱,沉思良久方才默默点头。 “像是……有人要对太师不利。” 姚山话语说出,厅堂内一阵寂静…… “大山叔说的没错,仅凭这些信件上的事情,但凡冷静些的人都能看出那王允、吕布、貂蝉的不妥来,可叔父难道就一点察觉不到?” 大丫心下叹息,面上却无任何异样。 “不可能,叔父不可能看不到吕布杀丁原,不可能看不到那貂蝉已与吕布情愫暗生,可为何还如此不顾危险将那吕布留在身边?” “大丫觉得……是因为夫君,因为咱们所有人,叔父想用那吕布与夫君争雄。” 董重猛然站起。 “大丫姐是不是太看得起那吕布了,若大丫姐答应,咱现在就去长安,现在就砍了那吕布的狗头!” 大丫叹气道:“那吕布算不得什么,再如何阵前悍勇,也绝对挡不住百十重甲骑冲锋,但诸位当知,吕布身后还站着个叔父,站着个朝廷呢!” 董重还要张嘴,大丫向他摇了摇头,董重只能气哼哼一屁股坐下。 “大丫说了这些,不是说咱们畏惧谁,吕布也好,叔父、朝廷也罢,咱们都不会畏惧,不会畏惧任何人,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冲动。” “你们也都知道夫君的心意,知道夫君与叔父、三叔、大公子的约定,咱们不管朝廷的事情,叔父是太师也好,关中王也罢,咱们都不管,咱们……听调不听宣!” “可若叔父出了意外,三叔、大公子控制不住局势……夫君就是我凉州军的大统领!” “是凉州、并州、司隶校尉部、河东、汉中的王!” 众人瞬间挺直了身体,终于明白了大丫的心意…… “夫君尚在雒阳时,就已经察觉到了长安的不妥,但夫君并不想插手叔父的家事,可……可那貂蝉竟然疑似夫君的阿姐,大丫担心一些心思叵测的人利用夫君……” “不行!” 姚山猛然一拍椅凳扶手站起。 “不行,咱这就前往长安,绝对不能让虎娃中了贼人的奸计!” 杨义神色凝重,摇动手中密报道:“那貂蝉绝对不是个省心的主,她与吕布私下里苟合,一旦被太师抓了个正着,要么是太师杀他吕布,要么是那吕布杀太师……” 杨义看向姚山,郑重道:“太师若杀死那吕布还罢,可若吕布将太师杀死,一旦牵连到了虎娃……” 董四猛然站起,转身就要离去。 “咱现在就去长安,宰了那貂蝉一了百了!” 杨义猛然将董四手臂抓住,苦笑道:“老四你怎么还这么冲动?虎娃不是个冲动性子的娃娃……” 董四一瞪眼,怒道:“虎娃若不是个仁义的娃娃,咱用得着担心吗?” 董三起身拉住董四,摇头道:“咱们都是临洮老人,肯定是要前往长安一观究竟的,但此事需要商议清楚……老四你也别瞪眼,虎娃不是个笨娃子,他能一眼辨认出那貂蝉,也肯定有虎娃的道理,但咱们不能轻易承认……” 董四摇晃着手中信件,恼怒道:“认个屁!就凭这些……就算那貂蝉是任三的闺女,咱也绝对不认!” 姚山点头道:“说得没错!就凭她的所作所为,甭管是不是任三的娃,咱们也绝对不认!” 话语说罢,姚山看向董重。 “重,你赶紧派人前往凉并,告诉所有临洮乡亲,就说……甭管那貂蝉像不像任家娘子,咱都不能说像!哪个若敢害了虎娃,咱绝对饶不了他!” 董重从董虎嘴里听到过董卓会死的话语,但他只是本能地信任大兄,可今日大丫将锦衣卫密信拿了出来后,那就更加笃信董卓会死,自是不愿这种烂事牵扯到了大兄,忙抱拳。 “大山叔放心,重这就安排人手!” 董重转身就要离去,大丫忙将他叫住,皱眉道:“诸位都是临洮人,皆是大丫的敬重长辈、兄弟,可诸位也知,事情没有发生,大丫也只能暗自猜测一二,若非此事已经牵连到了夫君,大丫也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言及,毕竟诸位都知夫君与大公子的兄弟之情。” 姚山郑重道:“大丫放心,没人会透露半分。” 董放猛然站起,冷脸道:“咱不管是谁,哪个若敢害了大兄,咱就剁他脑袋!” 董罴还要起身,大丫摆了摆手,温和道:“大丫信任诸位,今日将诸位寻来,只是想与诸位说……若叔父足够信任夫君,夫君绝不会坐视叔父身陷危险,可诸位也是看到了,先是吕布前往颍川,后又在虎牢关害死了李蒙,之后牛辅又向咱们讨要河内郡……” “梆梆。” 门外响起敲门声,大丫的眉头不由皱起。 “进来。” 女卫推门走入。 “夫人,长安急件。” …… “唉……” 大丫将信件看罢,面露苦笑将信件送到姚山手中。 “叔父杀太傅袁隗满门……” “什么?” 杨义大惊,忙挤到姚山身前观看信件。 “混账!” 姚山、杨义看到“陈宫话语”后,肚子差点没被气爆了。 正文 第598章 吕布是混蛋 看了三丫刚刚送来的信件,别说一干老将了,董重、董罴、董放同样鼻息粗重,大丫反而没有他们这么气愤。 “呵呵……” “叔父就算杀了袁隗一家,袁绍、袁术兄弟再如何恼怒又如何?他们不可能现在与咱们开战的,若要开战……那也是袁绍、王匡联手与牛辅开战。” “但此事不能牵连到咱们!” 大丫看向董重。 “重,你明日去寻张义, 让张义亲自跑一趟白马县,把袁隗身死的消息告诉袁绍,就与各路诸侯说,我董部义从无意再起战火,底线是不得侵入陈留、南阳郡。” “诺!” 董重心下恼怒董卓故意激怒袁绍,其他人也一脸的不悦, 正值双方谈判期间, 这个时候杀了袁隗一家老少, 可不就是刻意挑衅,刻意激怒了袁绍、袁术兄弟吗? 一干人心下恼火,可事已至此,就算再如何恼怒也没了任何意义,也只能私下里表明自己的态度。 袁隗身死,就算各路诸侯不愿善罢甘休,就算中原战火再起,大丫也不会畏惧,粮食已经入库,正值军中士气旺盛时,再次开战又如何?真正致命的是那个貂蝉。 原本只是王允、吕布、貂蝉、董卓等人的事情,是朝臣和董卓之间的争斗,与董虎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可一旦“姐弟”关系确立,一旦董卓身死,吕布成了弑君杀父小人,他董虎一旦牵扯到其中,又岂能得了个好名声? 大丫很是担忧, 很想亲自前往一趟长安, 偏偏她又没有办法离开雒阳,最后也只能强忍着担心将四员老将送去长安,但在姚山、杨义等人离开雒阳的第二日,董旻、董瑁也完成了陈留郡的交接工作,急匆匆带着人前来了雒阳。 董虎进入潼关时,他就向原武城送了封信件,当董旻得知兄长重病,哪里还愿意与袁绍、曹操等人磨叽,直接命令张义领两万清河军强占陈留县,刘辩、高顺统领五千兵马强行杀到宛城…… 与董虎猜测的差不多,何家本身就是宛城人,而且何氏是前太后,刘辩是退位皇帝,再加上之前董骨领五千骑大败纪灵,董虎大败东线二十万兵马,当刘辩带着五千烙字俘虏杀到宛城下,袁术、孙坚等人也没了法子。 宛城大门洞开, 袁术带着数万大军和无数富户撤往汝南郡, 孙坚却不愿意跟随前往, 而是带着千余人向南, 想从襄阳借道返回长沙郡,结果却遭到刘表手下大将黄祖、黄忠的袭击,孙坚战死,其子孙策、孙权不得不逃回南阳郡境内…… 在董虎看来,孙坚是刺头,无论他在谁手下都无法让人安心,在他杀了荆州刺史王叡、南阳太守张咨的那一刻,在刘表将荆州治所迁到了襄阳之时,孙坚的命运几乎就注定了,除非他再次弄死一个荆州牧。 刘表将治所迁到襄阳,态度就已经极为明确,就是为了堵住跑到南阳郡的袁术、孙坚南侵。 孙坚没能逃过宿命轮回,最终还是死在了刘表手里。 刘辩、高顺几乎毫无任何意外的入主南阳郡,张义入主陈留郡稍微有些波折,主要还是酸枣县再次聚集了十万兵马,但随着麦收结束,董旻也愈发强硬,不仅下令张义领两万清河军进入空荡荡的陈留城,原武、阳武更是不断增兵,一副立即开战架势。 双方你来我往争吵了一个月,在董旻得知兄长病重后,耐心也被消磨了干净,最后通牒送到袁绍曹操手中后,各路诸侯也终于低头放弃了,十万兵马向东进入东郡白马县。 四县归属基本已经确立,唯一麻烦的是王匡不愿意放弃河内,需要牛辅、李傕、郭汜武力夺取。 基本目标达成,董旻、董瑁叔侄带着一干将领急匆匆回到雒阳,可当他们看到大丫送上的信件,彻底傻眼了。 太傅袁隗死了。 大丫看了眼面露苦涩的董瑁,心下颇为复杂。 “夫君劝解了叔父,可叔父还是将太傅袁隗杀了,虽然叔父当面与夫君说了些气话,大公子也知,即便袁绍、袁术兄弟再如何愤怒,也不可能说服兖州境内各路诸侯再起战火,若要打,肯定是袁绍、王匡在河内郡与牛辅将军争锋,袁术与徐荣将军在颍川郡厮杀……” “砰!” 李傕愤怒一拍桌子。 “老子就知……就知那该死的吕布是个混蛋——” 李傕心下极为愤怒,正如大丫所说,袁绍若要在陈留郡再次开战,就意味着战火会在整个兖州蔓延,刘岱、桥瑁、张邈、鲍信等人绝对不会答应。与此同时,袁术也不可能攻打南阳郡,不仅仅只是因为南阳郡太守是刘辩,荆州牧刘表为了避免袁术自南阳郡侵入,也一定会出兵支持刘辩,与此同时,雒阳方面也会出兵增援,更为致命是颍川太守徐荣会趁机攻打汝南郡。 就算袁术真的愚蠢至极,想要出兵攻打南阳郡,手下谋士也会予以劝解,所以他能攻打的只能是颍川郡。 厅堂内都是军中宿将,知道袁术一旦攻打颍川郡,徐荣就不可能抽调兵马支持牛辅攻打河内,牛辅就只能使用西园八营万五兵马,而王匡、袁绍的兵力超过十万。 十万对战万五,而且还隔着一条黄河,这仗还怎么打? 李傕愤恨,虽然信件上没有说谁蛊惑的董卓杀袁隗,可他们又如何想象不到是谁使得坏?越是知道,心下越是愤怒。 郭汜猛然站起,一脸气愤看向大丫。 “咱们已经帮虎娃夺回陈留、南阳郡,大丫你总不能不管吧?” 董罴冷笑道:“别他娘地往自己脸上贴金,四郡是你们拿下来的吗?” 董放不悦接口道:“郭汜你若拿不下河内就直说,黑牛还整日想着做河内太守呢!” “你……” 郭汜大怒,但却被李傕拉了一把,人却看向主座上的大丫。 “大丫,你我都是一家,咱们若倒了霉,对雒阳也没有丁点好处,那王匡可还屯兵孟津呢!” 董罴大怒,拿着信件扔向李傕。 “你他娘地少拿话语挤兑大丫姐!” “一家人?” “一家人就是让各路诸侯攻打雒阳吗——” 李傕看到信件,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那是该死的吕布!是吕布蛊惑的太师,不是我等兄弟——” 董罴大手一摆。 “老子管你谁谁,大兄早就与你们说了清楚,你们想要河内,你们就自己上!若干不过袁绍、王匡,那就由我董部义从去夺——” “你……” 李傕还要与董罴对怼,董旻大怒猛然一拍小几。 “够了!” “三将军……” “砰!” 郭汜急眼了,刚开口,董旻再次恼怒猛然一拍桌案,厅堂内瞬间落针可闻…… “樊稠。” 董瑁突然开口,樊稠慌忙站起。 “末将在。” “立即前往长安,调长安营两万五千卒,另从城门抽调五千,有三万兵马,想来也是足够了。” 董瑁平静开口,樊稠大喜。 “诺!” 樊稠很是雷厉风行,二话不说就大踏步奔出厅堂,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胡轸突然站起,向着董瑁抱了一拳。 “末将不敢质疑太师因何杀袁隗,只是……此事必然会激怒了袁家兄弟,袁术也一定会攻打颍川郡,而我军仅有万人,兵力恐有不足……” “胡轸你说什么呢——” 听到胡轸要趁机抢夺兵马,李傕顿时大怒。 “整个颍川郡都在你们手中,还嫌兵卒不足,还想抢夺我等的兵马不成?” 胡轸可不怕李傕,冷脸道:“你们的兵马?那是太师的兵马!” 胡轸向董瑁抱拳道:“颍川郡兵卒战力低下,一旦袁术领数倍大军前来……” “胡轸!” 郭汜指着胡轸恼怒。 “你若畏惧贼人,我军兄弟有的是想做颍川东部校尉!” 胡轸大怒,指着郭汜大骂。 “郭多多,你混蛋……” “都闭嘴!” 董旻大怒,手指一一将人点过,就是冷着脸的董罴、董放、张辽、庞德典韦、武安国等人也没有放过…… “吵!” “整日就知道吵,就知道争——” …… “哼!” 见无人开口,董旻又气又恼,河内郡还没拿下,自己兄长却把袁隗的脑袋砍了,想恼怒却不知该向谁撒火…… 见无人开口,牛辅看向大丫,叹气道:“我等着实不知岳父杀袁隗,也绝对不会破坏虎娃暂稳根基的想法,可事已至此,无论河内郡不安,还是颍川郡发生了危险,对雒阳的安稳都会不利……” “砰。” 听了这话语,董重一脸的恼怒,刚站起身,董瑁轻拍了下桌案,面上无一丝表情。 “行了!” “你们都不要吵了,若牛辅拿不下河内郡,若徐荣守不住颍川郡,那就让大丫自行处置两郡之事。” 董瑁话语一出,牛辅、李傕、郭汜、胡轸、张济等人皆是一惊,坐着的徐荣却无任何异样,正当他人大急反对时,徐荣起身抱拳。 “末将领命。” 胡轸大急,怒道:“徐荣你说什么呢?颍川郡十七县,万卒如何守得住?” 徐荣皱眉道:“我军有万卒,南阳郡仅有五千,史侯尚且不畏惧,胡将军难道就怕了贼人?” 胡轸气愤道:“大丫刚刚不是说了吗?那袁术不敢攻打南阳郡,就算五千兵马又如何?可那袁术敢打咱们颍川郡!” 徐荣默默点头,又无所谓道:“只要牛辅拿下了河内,那袁术又如何还敢侵入颍川?” 说着,徐荣看向董旻、董瑁。 “无论是何原因,我等若是无能战败,守不住河内、颍川郡,治罪换将也无可厚非。” 徐荣话语说出,董罴、董放、张辽等人皆默默点头,牛辅、李傕、胡轸、张济连连张嘴,可徐荣都把“战败”搬了出来,想反对也没有太多理由,地盘给了他们,若这种情况下还战败了,丢了地盘也怪不得他人。 董瑁面上没有太大变化,默默点头。 “虎娃击败了东线几十万贼人,南线袁术却未遭受惨重损失,但他还是将南阳郡让给了史侯,所以……咱赞同徐荣将军话语,只要牛辅击败了袁绍、王匡,顺利夺回河内郡,那袁术就不敢轻易越境。” 董瑁转头看向董旻。 “三叔觉得呢?” 正文 第599章 多事之秋 三丫送来的信件,有些极为要命,很容易让人察觉到董虎对董卓进行监视,这样的内容自然是不能让董旻、董瑁叔侄看到的,可尽管只是寻常的内容,也足以激怒了一干董部义从将领,董旻、董瑁叔侄很清楚这一点。 若董卓想杀袁隗, 各路诸侯会盟造反时就可以将人砍了脑袋,迁都时也可以将人杀死,用袁隗的脑袋震慑反对迁都的大臣。 元月各路诸侯起兵造反时没有杀袁隗一家老小,二月迁都时没有将人砍死,双方正在谈判,敌我紧张关系正在缓和时, 董卓将人杀死了,可不就是故意往火堆上浇油,故意激怒各路诸侯继续围攻雒阳吗?如此又如何不激怒了董部义从上下? 董瑁不知道父亲为何要这么做,就算为了逼迫朝臣降薪,就算打击囤粮惜售行为,也不至于用这种激进手段。 董旻、董瑁不理解,最后也只能暗自担心,尽可能的避免进一步激怒了董虎一系将领,但当厅堂内只剩下大丫和他们叔侄时…… “什么——” 大丫说出“貂蝉疑似任三之女”时,董旻失声惊呼,董瑁却眉头紧皱。 “这不大可能,任三死在安定郡时,虎娃当日年仅三四岁,今时已年近而立,二十余年过去,虎娃如何可记得当年之事?” “况且……那貂蝉即便是任三之女,她也不可能记得二十年前之事,若她从其母口中得知虎娃之事,那也只会与虎娃亲善,又如何会……” 董瑁忙将话语止住,董旻也像是反应了过来, 默默点头认同,可下一刻…… “此事也着实说不准,毕竟虎娃是任家娘子奶养的,朝夕相处,或许……或许……” 董瑁一脸平静摇了摇头。 “且不言此事太过诡异,貂蝉若真是虎娃阿姐,父亲纳了她为妾,虽是亲上加亲,可这辈分怎么算?” 董旻忙将嘴巴闭上,虽说小妾算不得什么,可董虎不同于他人,若两人真的是姐弟关系,貂蝉就不再是“小妾”这么简单了,这就意味着董虎成了董卓的小舅子。 小舅子或许还算不得什么,可若这种关系一旦确立,就凭貂蝉吹枕边风的本事,就凭董虎的实力, 是不是就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师第二? 董旻一想到虎娃成为“小舅子”的后果,忙一脸严肃摇头。 “那貂蝉与虎娃差了十岁呢,怎么可能是任三之女?” “不行!” 董旻猛然站起, “兄长生病在床,虎娃若在长安耍浑,那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祸端呢……” 就在这时,长使刘月急匆匆推门走入,脸上明显带着焦虑、不安。 “大丫姐,大兄出事了。” 刘月忙将紧急信件送上,大丫更为沉稳些,闭目沉思片刻才当着董旻、董瑁的面拆开信件,刚看了一眼…… “唉……” 大丫苦笑叹息,将信件送到董旻手中,人却看向微皱眉头的董瑁。 “夫君和吕布打了起来,叔父好像很是生气……” “混账!” 董旻大怒,如同碾磨的驴子在房内来回转悠…… “回长安!” “立即回返长安!” …… 先是强横驱逐中郎将段煨,后又蛮横的阻止他人入店抓人,如今更是重伤中郎将吕布,董卓此时正在病重,名下大将都在雒阳,董虎若要耍横,长安之内还真没人能制得住他,董旻心下担忧愈发浓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决意要立即返回长安,可河内郡的事情怎么办? 大丫看了眼焦躁不安的董旻,又看向皱眉不已的董瑁…… “大丫觉得……大公子和三叔当立即回返长安,至于河内郡的事情……一者叔父杀袁隗,各方诸侯需要一些时间决定是否继续与我军开战,二者是樊稠调动兵马同样需要时间。” 大丫继续说道:“此时是七月,袁绍、刘岱、张邈等人并不心齐,恐怕需要一个月才能有所决定,若要开战也当是八月之后,大公子可以先回长安看一看情况,若京中无事,重回雒阳也是可以的。” 不等董瑁答应,董旻忙点头。 “就这么决定了!瑁儿与咱一同回京,雒阳内的事情全权交给大丫处置!” 董旻心下担忧不断,唯恐长安出事,也不等董瑁开口答应,话语说罢便急匆匆离去…… “多事之秋……” 董瑁想不通,局势已经缓和了下来,只需要拿下河内,长安养活不了的兵卒就能分散出去,长安、雒阳安稳个一两年,董家也就算彻底站住了脚。 就算董虎不一再开口根基,董瑁也知道根基的重要性,可他想不明白父亲这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激怒了袁家兄弟的后果吗? 董瑁不相信父亲董卓会看不到激怒袁家兄弟的后果,但他想不明白此事,大丫、董旻同样想不明白,但董虎却能够理解,主要原因还是董旻、董瑁、大丫他们还都没有达到一个高度。 曹操发动赤壁之战,欲要率领百万大军一统天下,在此之前,难道没有人劝解他谨慎吗?难道朝中大臣就没人意识到北方与南方的区别?难道曹操不知道这些? 不是不知道,而是曹操已经一统江北之地,已经站在了极高的位置,正处于极度自信阶段,董卓同样极为自信,自信即便袁氏兄弟不满,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击败他们。 事实还真是如此,孟津之战就是董卓亲自指挥并且大获全胜,董卓未死之前,除了反骨仔吕布参与的阳人之战外,董卓及手下大将全都大获全胜。 董虎意外出现后,他取代了牛辅的位置,成了雒阳留守将军,看似他在东线大败各路诸侯,事实上他连南线兵马也一起击败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击败了二三十万兵马,董卓是几十年的老将,能够从董虎的战绩中判断出各路诸侯的实力强弱,又如何在乎袁绍、袁术兄弟的满意与否? 杀了也就杀了,可事情真的如此简单? 董卓身死是因吕布的反叛,可话又说回来,若牛辅、李傕、郭汜等凉州将全都在长安,吕布又如何敢反叛?正因所有兵马都在外面,这才给了吕布最佳时机。 董卓栽在老巢空虚无兵,曹操差点丢了兖州,刘备丢了徐州,又岂不是吕布趁着曹操、刘备老巢无兵时偷袭成功? 董虎同样善于奔袭他人老巢,喜欢捅他人空虚的屁股,正因这个原因,他对老巢的保护也最为重视,与参狼羌作战时,他分出一半兵马坚守临洮;奔袭河湟谷地时,董瑁统领三万烙字俘虏坚守榆中城;在雁门郡建立三处十万人可坚守一年的巨城;强行抽调北地郡五千青壮,降低河套三郡危险程度;让稳重徐荣留守雒阳,他则亲自领兵迎战袁绍、曹操…… 善于捅他人屁股,就极为重视自己的屁股。 颍川郡也就罢了,整个豫州也就颍川郡太守李旻一人高举造反大旗,其余的郡国太守、国相全都采取了观望态度,至少明面是如此。 豫州仅颍川郡明确了态度,余者皆是骑墙人,若董卓败了,各郡国就会成为各路诸侯的补给大队长,关键是董虎击败了袁绍、曹操,哪个还敢明目张胆的瞎掺和? 不瞎掺和,袁术就不敢全力攻打颍川郡,就需要戒备与颍川郡搭界的陈留郡、南阳郡参战。 汝南郡人丁两百万,陈留、颍川、南阳三郡人丁加在一起有五百万,战争潜力是汝南郡的两三倍,而且还要担心蜗居在河南尹的董部义从参战。 袁术想要不顾一切全力攻打颍川郡的可能性不大,若兵力无法数倍于徐荣,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但河内郡不同,河内郡在黄河北岸,与冀州相邻,虽然太行山有十万黑山军,但也只能给韩馥、袁绍制造些麻烦,黑山军是无法应对冀州军主力的,一旦袁绍进入河内,即便牛辅击败了王匡,也会持续与冀州争锋不断,如同一道不断流血的伤口,会源源不断将长安之内的兵马抽到河内消耗,如此一来,长安就会空虚无兵,也给了同样喜欢捅人屁股的吕布创造了机会。 有无探子盯着王允、吕布、貂蝉,董虎都知道三人组是杀死董卓的元凶,知道长安兵马越少,吕布冒险杀董卓的可能性越大,但他不能与人多说。 来到了堳坞后,见到了黑着脸的董璜,两人打小就不对付,董璜黑着脸,像是担心董虎抢他的堳坞管事似的。 堳坞修建也就那回事,里里外外走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就躲在树荫下睡大觉,民夫偷懒他也不管。 一石粮两千钱,有活干,多多少少还能给两个馍馍填饱肚子,若没了活干,兜里一文钱没有的民夫只能饿死在路边。 当然了,董璜不是个好鸟,心下不爽时鞭打民夫也很正常,董虎就算看到也不会多说一句,他若劝解,或是将董璜狠揍一顿,除非他能接手坞堡营建工作,否则……被鞭打的民夫只会更多,也一定会有不少人死在堳坞城下。 董卓让他前来堳坞和泥干活,他不仅在美阳趴窝了小半个月,跑到了堳坞后,整日带着人东逛西逛、睡大觉,气的大管事董璜一日三封告状,更是亲自跑去长安告状,回来时的脸却更加乌黑…… “老子整日忙的要死,凭啥你却整日睡大觉,啥都不干?” “老子也不干!谁爱干谁干!” 正文 第600章 董虎又闯祸了 自打董璜丢了十二城门兵权后,董卓就将他扔到堳坞做工头,董璜原本想着多卖些力气,尽快将堳坞修好了,兴许叔父董卓一高兴,就又让他继续统领兵马呢? 董璜本就与董虎不对付,他还想着在董卓面前好好表现呢, 结果董虎却屁事不干,看到民夫不干活也不管不问,心下窝火,跑去长安告状,结果却被董卓大怒臭骂一顿,反正就是嫌他修建堳坞太慢屁事。 董卓臭骂几句也就罢了,偏偏还夸奖起董虎来,跑回堳坞后, 可不就当着董虎的面撂挑子不干了么? 董虎太了解董璜了,知道他心下想着什么,指着董璜大怒。 “好你个董璜,自己被叔父训斥倒了霉,竟他娘地还拉老子下水,信不信咱揍你个鼻青脸肿?” “哼!” 董璜转身就走。 “凭啥你不干活,却让老子挨骂?要干你干,老子就是不干!” “哼!” 董璜一拍屁股跑了没影,董虎却露出奸诈笑容来, “来人。” …… “告诉所有民夫,郿县本地的民夫直接回家,雒阳迁都过来的民夫则回家盖房子。” …… “干了几个月发放几石粮食,直接去库里支取……” …… 董璜刚刚撂挑子不干了,还没过了半日呢,震天欢呼声将他吓得差点从女人肚皮上掉了下来,大怒,光着身子就跳到了地上, 钱粮管事赵丰慌里慌张跑来…… “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自打董璜督管十二城门兵马后,他就喜欢他人叫自己将军, 哪怕此时已经被董卓夺了兵权,依然喜欢他人叫自己将军。 赵丰慌里慌张,指着外面将董虎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差点没把董璜肚子气炸了,赵丰更是哭诉不断。 “将军救命啊……库里若少了三十万石粮食,太师……太师会杀了小人的……” 董璜胸口连连鼓动,正待愤怒暴吼,脑中灵光一闪,一把将赵丰手臂抓住。 “你刚刚说什么?少了三十万石粮食,叔父会大怒杀人?” 赵丰差点没把魂魄吓没了,扑通跪倒在地。 “将军救命啊……真不是小人……是虎娃将军……” “哈哈……” 董璜突然仰天大笑,一把提着赵丰的衣领。 “你确定是虎娃抢的粮食?” “是……是……虎娃将军正带着人发放粮食……” “哈哈……” 董璜大喜,刚要奔出房门,跑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忙又跑了回来,三下两下就穿了衣物,撒腿就向院门外狂奔。 “哈哈……” “回长安——” …… 董璜大喜, 又担心赵丰骗了他,跑入城内粮仓前一看,董虎可不正在与人发放粮食吗?大怒。 “董虎——” “你好大的胆子——” 董璜愤怒暴吼, 原本还吵杂声震天的场面瞬间一静,全都看向站在粮垛上的董虎,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向董璜。 “董璜,你他娘地少啰嗦,你是大总管,老子这些日整日躲在树荫下睡大觉,若不是你要发粮食,老子才懒得干这累人活呢!” 董璜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一脸惨白指着董虎。 “董虎你混蛋!” “老子……老子这就回长安告诉叔父——” 董璜大怒,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心下却后悔不断,早知道可恶的混蛋倒打一耙,直接跑去长安不就完了,反正有赵丰作证呢! “继续发粮——” 董虎大手一摆,无数民夫震天欢呼,董骨却暗自担心,寻了个机会再次劝解。 “大兄,此事……是不是太过了,相国会真的恼怒的。” 董虎却一脸无所谓,笑道:“此事你就莫要担心了,叔父会拆东墙补西墙的。” 董骨一阵呆愣,一时间没能想明白是何意,但见大兄坚持,心下担忧却又无奈,话语都已经放了出去,想不发粮食也无可奈何。 数万民夫唯恐到手的粮食又被董卓没收了,即便伸手不见五指,也还排成长长队伍,挑着担子将一袋袋粮食挑回家。 仅三天,存储在堳坞的粮食就被发放一空,整个半拉子的城堡就只剩下千余兵马,董虎无聊的躺在床上当大爷,苦娃、阿结、幺娃全围着小心伺候,至于董太师…… “啪!” 已经不用躺在床上的董卓,听了日夜赶来的董璜一通叭叭,气的上好的酒盏也成了地上破碎,刚刚日夜前来的董旻、董璜、李儒、贾诩全一脸的苦涩。 “奉先!” 董卓大怒。 “你亲自带着人,立即把虎娃给咱抓来!” 吕布冷着脸上前,正待抱拳领命,不等董旻大急阻止,董瑁猛然上前。 “等等。” 董卓一见儿子阻止,心下就没由来的一阵气愤,正待恼怒,董璜想也未想,指着董瑁就是恼怒。 “没有叔父点头,虎娃就将家中粮食散了一空,大兄你怎么还护着他?若叔父不惩罚虎娃,日后人人都如此,还有何人听令行事?” 董卓鼻息一阵粗重,一脸恼怒瞪着儿子。 面对董璜的指责、愤怒,董瑁却很是平静,他没有看向父亲董卓或董璜,而是看向站在太师椅后面的貂蝉。 “没有父亲的点头,虎娃却擅自与民夫发放了粮食,将民夫遣散回家……” “貂蝉。” “本公子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众人一惊,董卓眉头不由皱起,脸上又多了些不悦。 “瑁儿你少替虎娃求情!浑小子越来越混账了,若不狠狠打他板子,若不关他几日,他就能把咱的房子都点了!” 董卓恼怒,董瑁的双眼却无一丝波动,只是静静看着有些慌乱了的貂蝉…… “布想问大兄,若董虎将军名下将领不遵军令,当如何?” 吕布突然上前,董瑁缓缓从貂蝉身上收回目光…… “记大过。” “降级或不用。” 吕布抱了抱拳,后退站到董卓一侧,虽然没有再次开口,话语却已经说了清楚,但董瑁却像是未受到任何影响,而是转头看向贾诩身边的陈宫。 “陈公台,你觉得呢?” 陈宫心下一紧,他不敢轻视腿脚不好的大公子,沉思良久…… “矩不正,不可为方;规不正,不可为圆。” 董瑁默默点头,这才向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的董卓抱拳。 “孩儿记得……父亲好像与伯喈先生说过,虎娃是个听话的孩子,你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但也是个能惹事的娃,若没有告诉他哪些不能做,就可能惹出了事儿来。” 董瑁话语说出,董卓一愣,这才记起他是与蔡邕说过这样的话语,正待恼怒张嘴,吕布再次不悦上前。 “大兄是说,董虎将军久在军中,连哪些事情该不该做都不知道吗?” 董瑁低眉道:“奉先是说,他人帮你修建宿舍,你却不给工钱吗?还是说……你比虎娃更懂‘规矩’二字?” 吕布瞳孔一缩,正待开口…… “砰!” “别与咱东扯西扯,就算给工钱,那也是咱给!” 董瑁心下暗自叹息,面上却无异样。 “父亲是知道虎娃性子的,他若真的不满,自是当面与父亲开口,而不会妄为胡来。” 董卓一愣。 “堳坞是父亲的堳坞,是我董家的堳坞,若是在临洮,临洮乡亲帮我董家修建屋舍,我董家难道不给乡亲们一些钱粮感谢吗?若乡亲们帮我董家修建屋舍数月,什么都不给,我董家若是有事,他人又如何倾力相助?” 见叔父不语,董璜大急。 “大兄!临洮是临洮,叔父是郿侯,是太师,怎能与临洮时……” “你闭嘴!” 董瑁猛然转头,吓得董璜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 “父亲是知道的,尚未迁都之时,虎娃就不断从雁门郡、太原郡向河东郡调拨粮食,百姓前来长安之时,数万人转道河东运粮。” “长安粮价自韩遂、边章造反时就一再上涨,今时更是达到了两千钱一石,若无虎娃不断运粮,当下粮价几何?” “五千钱?” “一万钱?” “父亲手中钱粮可支撑几时?” “若父亲没了钱粮,父亲纵然是太师,今时可否活命?” 董瑁眉头低垂,厅堂上却无一人开口…… “粮价一涨再涨,无非是因为粮少而贵,孩儿得知了虎娃的‘开源节流’之策时,心下也颇为赞同,一者禁止他人囤粮惜售增加市面粮食,一者降低官吏俸禄钱粮消耗。” “开源节流,势必会让一些人不满,然却是今日唯一解决之法,虽让一些人厌恶我董家,孩儿也认为是应该做的。” 董瑁抬头看向有些呆愣的父亲,见他发间花白,第一次感觉父亲真的老了…… “开源节流……穷苦百姓是没有办法让父亲开源节流的,得罪的也只能是富户家族……” “孩儿想问一句父亲,父亲得了富户家族的粮食,会不会散入穷苦百姓之中?若不散入穷苦百姓之中,穷苦百姓又凭什么说我董家一个‘好’字?” 董瑁叹气道:“昔日冯谖烧掉薛邑百姓欠钱,孟尝君落难后,门客皆一一离去,唯有冯谖一人跟随前往薛邑,未至,薛邑百姓十里恭迎,其后,冯谖出谋划策,孟尝君再登赵国相位……” “孩儿说这些,只是想告诉父亲,父亲既然无可奈何得罪了富户家族,就要收获一些穷苦百姓民心,若一无所得,他日我董家若是落难……又有何人恭迎十里?” 董瑁又说道:“三十万石粮食虽多,虎娃还是拿得出的,他既然没有请示父亲,即便父亲一句不说,虎娃也会将粮食补给父亲,至于虎娃为何此时放百姓回家……以孩儿想来,十之八九是因今时已是临近八月,地里的豆子快要收割了。” 董卓张了张嘴…… “虎娃就是太浑!他若把话语说了清楚,咱能恼怒吗?” 正文 第601章 父亲您老了 董瑁说的对也不对,董卓现在就是掰玉米的熊瞎子,这边掰一个,那边就扔一个,若是董瑁主政,只要董家将底层百姓拉拢住,就算富户家族再如何恼怒, 董家的天下也是铁打的,关键是董卓真的在乎底层百姓吗?极为现实的凉州人在乎他人死活吗? 反正董虎是怀疑的,他给民夫发放粮食,主要还是保住一些百姓的性命,同时也在为自己的“仁德”打根基,尤其是董璜当众吵吵嚷嚷之后。 董瑁和董虎是在同一频道上的,只要让他看到了一丝端倪,他就能大致判断出董虎的意图, 董卓气愤话语说出后,董瑁拄着拐杖默默退回位子…… 董卓病愈后第一场酒宴显得有些沉闷,董卓开口询问“谈判”的事情,董瑁也是低头不语,全由三叔董旻开口应答。 董旻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有些埋怨道:“我军尚未拿下河内郡,兄长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杀了那袁隗呢?如此一来,岂不是逼着袁绍与我军一战?而且还让虎娃心下不满!” 董卓皱了下眉头,不悦道:“仅一个袁绍小儿又有何惧?虎娃……咱把整个雒阳都给了他,他不满……咱还不满他占咱的便宜呢!” “兄长……” “行了!再说咱也把人杀了!” 董旻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袁隗都已经死了,再不满又如何?但调兵的事情却不能不说。 “若袁隗不死,各路诸侯皆不会相助王匡坚守河内,徐荣、胡轸、张济尚能出兵相助牛辅,今日袁隗已死,颍川郡的兵马就无法调动,兄长还需出兵增援牛辅。” 董旻话语说出, 董卓却不怎么在意摆了摆手。 “叔颖就莫要担心此事了, 咱将亲领五万大军杀贼,咱倒要看看袁绍小儿有何本事!” 董旻一愣,忙说道:“兄长刚刚病愈,如何领兵?” 董卓皱眉道:“区区风寒,叔颖又何须担心?” 说着,董卓又没由来的气恼。 “哼!” “咱就是要让虎娃看看,没有那小子,咱照样杀袁绍若杀鸡屠狗!” 董卓话语说出,董旻、董瑁、李儒、贾诩等人皆是一愣,下一刻又齐齐露出苦笑来。 董旻叹气道:“兄长若是亲领大军,也定然可以一举击败了贼人,只是……叔颖在雒阳时,听闻虎娃与貂蝉……” “砰!” 董卓一拍小几,一脸的恼怒不悦。 “虎娃混账,叔颖难道也如此糊涂吗?虎娃比貂蝉大了十岁,怎么可能是那小子的阿姐?” “兄长……” “行了!” 董卓猛然站起,指向堳坞方向一阵气愤。 “咱再说一句!” “貂蝉不是那小子的阿姐!” 董卓一脸恼怒看向所有人。 “哼!” “任三娘子离开临洮时, 他仅三岁!他懂个屁!有香味……是不是每个有香味的女人都是他阿娘、阿姐?” 董卓一脚踢翻面前小几,大手指向董瑁。 “现在, 现在就从府里选十个美人送去堳坞,全都给老子抹上一斤香粉,老子送给他十个阿姐!” “哼!” …… 董瑁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等他回过神时,厅堂内除了正在瞌睡的董越一人,余者皆早已离去。 “董越。” 董瑁开口,正在瞌睡的董越被惊醒…… “有没有兴趣建功立业?” 董越一脸的疑惑。 “大公子是说河内郡吗?” “……嗯。” 董越起身来到董瑁身前,随意拉过一个蒲草团坐下,脸上却多了些苦涩。 “不瞒大公子,咱心下是挺想前往河内的,可咱怕啊!怕咱跑去了河内后,他人就对董帅的店铺动了手……” “大公子是知道的,董帅将北地营交到咱手中后,从雒阳到长安,兄弟们吃的喝的都是董帅供应的,咱若跑去了河内,兄弟们能得了些好处还罢,若得不到丁点好处,董帅的店铺又出了意外,惹怒了董帅,兄弟们可就真的没了活路!” 董瑁一阵沉默,正待拄着拐杖站起,董越慌忙用手将他搀扶起来…… “大公子别怪咱埋怨不满,虽说北地营算是董帅手中兵马,可大公子也知道,董帅除了给兄弟们发放些纸钱、粮食外,却不管军中任何事情……可咱想不通,老主公为何不给兄弟们发放俸禄?” 董瑁突然笑了。 “顶级北国春喝着,美人搂着,三天两头与人干仗却无人敢管……你若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咱可以与父亲说一说……” “别啊……” 董越大急,见董瑁一脸的好笑,董越又苦笑连连。 “粮食一日涨似一日,今日给了五千钱军饷,能够买两石粮食,还没过半个月呢,就他娘地只能买到一石粮食……老主公大钱改小钱后,恐怕连半石粮食都买不到了,没有妻女的兄弟也就罢了,就算没有一文钱,也还能在营中填饱肚子,可若有了家室,就这么点俸禄,又如何养得活一大家子?” 董瑁默默点头,他知道北地营虽然没有军饷,但日子却比长安营、雒阳营、西园八营、城门兵、宫卫兵好的多,虽然北地营没有捞到任何抢掠富户家族的机会,肚里油水却多。 董越唯恐董瑁将自己送到河内郡,一通大倒苦水,把自己说的多么多么可怜,牛辅、李傕等人是如何排挤的自己,说自己若是跑去了河内,肯定成了李蒙第二什么的…… 反正就一个意思,打死也不前往河内郡,再如何的发财致富,那也不去! 见董瑁不开口,董越犹豫了下,低声道:“老主公病重时,董帅与老主公说,三将军可以在朝堂上掌控大局,大公子则是京畿兵马统领,大公子万万要小心那个吕布,那家伙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咱听说……听说他经常去后园……” 董瑁脚步一顿,董越忙将嘴巴闭上…… “董越,记着了,虎娃敢伸手向父亲讨要貂蝉,你却不能多言一句。” “会死人的。” 董越冷汗瞬间冒出,忙低身抱拳。 “末将绝对不敢胡言乱语……” “啪!” 董越照着自己大嘴就是一下。 “末将什么都不知道!” “嗯。你去准备一下,明日咱前往一趟堳坞。” “诺!” …… 董卓在酒宴上没能爽快,回到后宅还没牢骚几句呢,弟弟董旻就又寻了过来,也不管董卓喜欢与否便将貂蝉、吕布赶了出去。 貂蝉刚将房门关好后,吕布伸手就要去抓貂蝉的手臂,直至看到杏眼中的不悦,这才停住手掌。 貂蝉转身走向后宅,走出数步,吕布一跺脚,大踏步跟在后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三十步外,正有一人坐在阁廊下,背靠着廊柱揉捏萎缩了的小腿…… 女人温情款款,男人气宇轩昂。 转廊过阁,一男一女谁也没有开口,沿途婢女小厮全都默默低垂头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凤仪亭…… “貂蝉!” 吕布一把抓住貂蝉手臂。 “你是不是那混蛋的阿姐?” “是不是?” 看着一脸急切的吕布,貂蝉眼中多了丝愠怒,但她并未挣扎挣开吕布手臂。 “将军就如此不信奴妾吗?” “布信你!可……可今日……” 吕布神情焦躁,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心下焦躁不安。 “当日……当日你为何要抱住那混蛋的腰身?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吕布重重一跺脚,终于说出多日来的不满。 看着吕布身子扭转不愿看着自己,貂蝉眉头不可察皱了下,人却轻轻从后面抱住雄壮身躯…… “当日……将军若死,奴妾又怎能活命……” 吕布身躯一震,头颅终于低垂了下来,过了片刻又愤懑恼怒。 “若不是此处狭窄,若是战马之上,布又怎能输于他?” 貂蝉心下一惊,双臂紧紧抱着吕布。 “将军虽勇,然……然那虎娃亦是强横,将军万万不可……不可轻易与他生死相争……” 感受到貂蝉的担忧,吕布面上一阵挣扎,最后还是不言不语,心下却早已认可了董虎的实力,知道那该死的混蛋是与自己同一级别的悍将。 两人在凤仪亭情意浓浓,另一边,董卓却与儿子置气了起来…… “英雄能本色,名士自风流。” 董瑁没有去看父亲的愤怒,低眉轻叹。 “孩儿相信父亲话语,貂蝉根本不是虎娃的阿姐,但孩儿不相信虎娃会故意激怒父亲,更不相信虎娃会无缘无故出手重伤吕布。” “孩儿想知道,虎娃为什么要重伤吕布,又为何向父亲讨要貂蝉?” 董卓猛然从床上站起,大怒。 “你混账!” “当啷。” 大怒的董卓“当啷”拔出刀剑,呆坐董旻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拦住董卓。 “兄长你……你这是作甚?快……快放下刀剑……” 董旻慌忙从董卓手里夺下刀剑,之前还稀里糊涂不明所以,以为董虎真的与貂蝉有什么瓜葛,直至听了董瑁话语后,这才若有所察觉。 董卓拔剑大怒,董旻大惊失色,董瑁却若无所觉…… “虎娃与孩儿说父亲您老了,原本孩儿还觉得虎娃浑了些,能说不能说的,他都敢说。” “可现在……” “孩儿真的觉得您老了,已经没了雄心壮志……” “你混账——” 董卓大怒,董旻正待大急开口训斥几句“胆大”的侄子,一时没注意,被暴怒的董卓猛然推了个踉跄,差点仰面摔倒在地,再去看时,暴怒的董卓一脚踹在董瑁胸口。 “你混账——” “你……” 董卓被儿子的一句话气昏了头,重重一脚踹在儿子胸口,正待大骂,董瑁一口鲜血喷出,董卓脸上瞬间爬满了惊恐。 “瑁儿……瑁儿……” “快来人……快去寻太医……” 正文 第602章 董虎成了车骑将军 董卓身量高大有力,而董瑁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哪里承受得住董卓暴怒一脚? 见儿子口吐鲜血,董卓顿时慌了,董旻也被这一幕吓傻了,直至董卓愤怒暴吼,这才惊慌忙奔出房门, 仅半个时辰,长安城大乱无数披甲将领向着太师府汇集…… 在董越、董箭护佑下,董三丫一路来到董卓帅台厅堂,里面已经坐满了争吵声不断的数十人,但在三丫步入厅堂时,争吵声瞬间消失一空,争吵的人或冷哼坐下, 坐下的或起身站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三丫身上。 三丫面色冷厉,没有理会他人目光,径直大踏步走到董旻身前,见了礼后轻声询问。 “三叔,大公子无大碍吧?” 董旻同样是第一次看到三丫身披女甲,即便已经是花甲年纪,第一眼同样盯在三丫胸前弧形鼓起,可当三丫担忧询问董瑁伤势时,董旻瞬间露出浓浓的担忧…… “兄长失手伤了瑁儿心肺,刘太医正在为瑁儿治疗,现在……兄长极为暴怒,咱也不知道具体情形。” “唉……” 三丫眉头微皱,她还没有收到密探消息,具体也不知道董卓因何突然暴怒伤了董瑁, 但她知道董旻、董瑁日夜回返长安是为了什么,可即便如此, 董卓也不当暴怒伤了仅仅回京一日的儿子?正当她心下担忧时, 董旻指了指一旁的座位。 “先坐吧。” 董旻苦涩开口,董三丫则转头狠狠瞪了眼吕布,在踏入厅堂时,她就察觉到了吕布始终盯着自己,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 女式铠甲不同于男式铠甲,胸口若不整出弧形胸片,不仅会挤压女人的胸口,更为严重的是胸腹之间会因无法贴身而易于让甲胄松散。 三丫的皮肤虽然暗了些,身材却很好,前凸后翘跟个葫芦似的,披上全身女甲后就有种异样的性感,很容易让男人产生想要征服的欲望,但她的身份不同于他人,即便是人群中坐着的樊稠那也不敢大刺刺盯着。 所有人心下都知道董旻、董瑁因何连夜回京,知道除了“貂蝉”外,也就没了能让董卓暴怒失手伤了儿子的事情,但三丫不知道是因为貂蝉与自己男人的事情,还是因为貂蝉与吕布的才引发的变故。 有些事情没法子当着外人开口,三丫只能简单询问一下董瑁的伤势,心下却担忧不断, 唯恐自己男人牵扯其中, 就在这时, 人群里的董璜突然站起。 “三叔,大兄因何事才激怒了的叔父?” 董璜突然开口,成功的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却有意无意看了三丫一眼。 “不会是……因为虎娃吧……” 厅堂上十余大将全都面色骤变,心下暗自揣测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而董旻更是大怒站起。 “闭嘴!” “你若再说一句,立马就与咱滚出去!滚回堳坞!” 董璜心下一惊,忙低头不敢再言,唯恐大怒的三叔真的将自己赶回堳坞,若真是如此,他这辈子可就真的完了。 看着侄子低头不敢再言,董旻这才强压下胸中怒火,就在这时,一婢女急匆匆走入厅堂内,走到董旻身前一阵低语,董旻皱了下眉头,但还是指向了董璜。 “袁司徒、种司空、赵太尉前来……你随咱去迎一迎!” 董璜心下一喜,忙起身站起。 “诺!” 董璜话语刚落,三丫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手按剑一手搀扶着董旻手臂。 “三公前来,三叔若要出门迎接,三丫坐在厅堂内也不合适,还是陪着三叔一起吧。” 见三丫搀扶着三叔,董璜脸色就有些不喜了,这不是当众抢夺未来太师的位子吗? 若董卓、董旻是董家第一代领军人物,那么董瑁、董璜就是第二代优秀子弟。 董瑁自幼身体不好,董璜一直都自认为是董家二代弟子的老大,但随着董瑁、董虎兄弟的崛起,董璜在董家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私下里也愈发怨恨大兄董瑁来。可现在,董卓失手伤了儿子,看着董旻的紧张,董璜就知道一向看不起的大哥伤的不轻,一旦伤重不治,董家能够继承“太师”位子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但他的位子并不安稳,还有一个外人拥有争夺“太师”位子的人,那就是董虎! 董旻开口让董璜前去迎接王允、种拂、赵谦三人,可不就是当众告诉他人董府的继承人是谁吗?而这个时候三丫主动上前,她想干嘛? “哼!” 董璜心有不悦,回头看向冷脸不悦的吕布。 “吕布,你是二叔的义子,也一起迎一迎三公。” 不等董旻不悦,吕布大踏步上前,虽然一句话语没说,态度却已经极为明确了。见到这一幕,一干将领全皱眉相视,三丫已经开了口,所有人都要跟随在董旻身后,没有道理说骠骑将军出府迎接三公,他们一干小虾米却跟个大爷似的在厅堂内吆五喝六,可董璜却当众对吕布开口。 一干将领皱眉相视,但谁也没有开口多言,全都走到董旻身后,除了三丫背后的董越、董箭外,无一例外的与三丫拉开了些距离, 三丫像是没有察觉到背后异样,手按腰间利剑,大踏步跟随在董旻身后,众将来到门外时,门外不仅有司徒王允、司空种拂、太尉赵谦,还有卫尉张温、太常马日磾、太仆赵岐、少府杨彪、执金吾士孙瑞、光禄大夫黄琬、淳于嘉……甚至连中常侍郭胜也从长乐宫跑了过来。 见到这么多朝廷大吏前来,董旻没由来的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上前与王允抱了下拳头。 “家中发生了些小事,怎么还惊动了王司徒和诸位大人?” 话语说着,便是伸手邀请一干大臣入府,王允走到董旻身边,苦笑叹息。 “老夫与一干同僚皆在家中,城中突然大乱,陛下又让人前来相问,我等这才不得不前来。” 王允稍微解释了句,董旻这才将眉头放了下来,叹气道:“兄长一时失手伤了瑁儿,不曾想竟然还惹出了偌大的动静,实在是……唉……诸位大人还是先入府再说吧。” 与他人有意无意与三丫拉开了些距离一样,中常侍郭胜同样不是他人喜欢的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郭胜只是董卓监视皇帝的工具,并不敢明着开口厌恶,但也不会主动与郭胜搭话。 郭胜算是皇宫内老人了,经历的争斗的事情也多,故意落在他人身后,拉着董箭手臂一阵低声询问。 “太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公子伤势如何?” 董箭只是看了眼郭胜,脚步不急不缓跟在三丫身后…… “不知道。” 郭胜一愣,眉头不由紧皱,下一刻又一声轻叹。 “多事之秋啊……” 又忙再次开口询问。 “可有通知了董帅?” …… “还真是个愚蠢的问题……” 见董箭懒得理自己,郭胜一阵苦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三丫、董箭肯定第一时间向堳坞传讯。 董家嫁女,即便是阳安长公主亲闺女伏寿嫁给了刘协,董卓若一心要做后戚家族,即便伏寿成了皇后,那也得让位,更何况此时的伏寿也仅是个贵人。 董家嫁女后,郭胜就成了皇宫内大长秋,成了宫内第一宦官,但他的日子并不好过,董旻的亲闺女董皇后并不是这么容易相处的,更何况后面还有较为强势的董家。 内有董家支持的董皇后,外有朝臣们的不屑,郭胜的日子并不好过,也整日夹着尾巴做人。 董虎在踏入长安后,并未与郭胜见面,只是让锦衣卫密探小心谨慎,余者并未特殊交代什么,对于董虎来说,长安没有真正发生变故之前,他还不想太过干涉关中任何事情。 一群大臣、将领重新返回帅台厅堂,王允和一干大臣多方试探也没有试探个所以然来,但明眼人都知道,肯定是与跑到堳坞的小子有些关系。 所有人都知道董瑁、董虎兄弟之间的情谊,能让董瑁如此不顾一切激怒亲爹董卓,除了董虎外再无第二人。 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揣测时,董卓黑着脸大踏步走入厅堂内,无论是谁,即便是董旻、王允,在董卓冷脸走入时,也不由站了起来…… “刘太尉,咱欲让虎娃做车骑将军,你以为如何?” 众人心下一惊,董璜更是惊呼出口。 “叔父万万不可……” “滚!” 董卓大怒,大手更是指向门外,董璜吓得面无人色,“扑通”跪倒在地,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呼呼……呼呼……” “哼!” “虎娃之功足以担任车骑将军一职,哪个敢不服?” …… “哼!” 见无人开口,心下有股难言愤怒却发泄不出来。 “狗贼王匡冥顽不灵,本太师欲要亲手宰了他!” “樊稠,吕布、王方、杨定。” 樊稠慌忙出列抱拳,吕布、王方、杨定三人也不做犹豫。 “樊稠领中坚将军,吕布领奋威将军,王方领左军校尉,杨定领右军校尉。” 自北军、南军抽调三万兵马,给你们十日时间,十日之后必须领兵前往雒阳!” 樊稠、吕布、王方、杨定四人齐齐抱拳。 “诺!” 正文 第603章 兄弟之情 董卓连点数员大将,之后就冷哼转身离去,满堂文武彻底傻眼了,董卓暴怒失手伤了儿子,难道不是因为还在堳坞睡大觉的小子? 不仅王允、吕布等人,就是三丫也糊涂了,众人齐齐看向董旻, 董旻一脸苦笑却不言不语。 众人疑惑不解,却又只能满腹疑惑各自离去,就在三丫将要离去时,腰间挂着大砍刀的乌丸女人寻了过来。 乌丸女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前面默默领路。两女一前一后,三丫想开口询问,可她知道, 若大兄身受重伤, 她也绝不愿意他人开口假惺惺…… 两人一路来到后宅, 乌丸女人没有犹豫,默默推开满是汤药味道的房间,与董卓的房间不同,房内显得简单、空旷,里面正有两人坐在房内,正是董卓、董旻兄弟二人,除了两人外,再无他人。 看到被褥一角沾染的鲜血,三丫心头一震,但还是先与董卓、董旻兄弟低声见了礼,这才有些担心看向面色苍白的董瑁, “大公子,你……” 董瑁呼吸粗重的让人心惊,但他还是向三丫勉强笑了下。 “只是被阿爹推了个跟头……咳咳……咳咳……” 董瑁一阵咳嗽,嘴角多了一丝血丝,三丫心下愈发担忧。 “大公子受了伤,还是多多休息吧……” “不用。” 董瑁平稳了气息、情绪,示意三丫坐在身边, 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说出的话语却让三丫一愣。 “貂蝉当与虎娃没有任何关系,以咱想来……当是虎娃发觉了貂蝉与吕布的不妥,所以……所以才故意开口言貂蝉是阿姐,非是因虎娃贪恋美色,虎娃他…他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阿爹……阿爹他老了,三叔也老了,二弟只是个纨绔子,做个……做个的安乐侯还成,再进一步……那就是身死族灭。” “呼呼……呼呼……” “为兄……为兄除了有个白儿外,再无其他子女,三叔的孙儿与白儿一般大,我董家……我董家无有扛鼎之人,所以……所以为兄即使知道父亲喜欢貂蝉,知道有些不妥……也不愿掺和父亲之事。” ……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难再得……” 董瑁眼前一阵恍惚,像是看到了已经病逝了的妻子, 眼角一阵湿润……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董瑁低喃,胸口的憋闷让他难以喘息,眼前的恍惚让他难以自持,许久才收住情绪。 “虎娃是聪明人,他能看出我董家的虚弱不堪……知道我董家实则与史侯母子一般无二,家中……家中无扛鼎之人,所以……他愿意让阿爹老死于床,阿爹喜欢如何就如何,即便……即便今日阿爹杀入皇宫,砍了天子……即便阿爹做了皇帝,虎娃他……也绝对不会多说什么……” “但他……但他主动开口了,那就意味着……他察觉到了危险……” 三丫心神剧震,董瑁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 “阿爹……阿爹征战了几十年,老了……想要享尽温柔乡,想要手握天下大权……孩儿不反对,但孩儿希望……希望父亲能老死于床……” “咳咳……咳咳……” 董瑁连连喘息,胸口憋闷至极,额头更是大滴大滴含住冒出,每一声咳嗽,嘴边就会有黑褐色鲜血冒出…… “大公子你……” “无……无碍……” 三丫不忍,想要阻止他继续开口,董瑁只是摆了摆守,目光却看着一脸担忧的父亲。 “阿爹……阿爹喜欢貂蝉,不愿……不愿送给吕布,不愿……不愿让虎娃带走……那就让吕布……让他离开长安,永远……永远别让他回太师府……” “无罪……无罪杀将不妥,更何况……更何况他还是阿爹的义子,让他……让他留在河内郡……” 董卓心下没由来的一阵酸楚…… “就……就依瑁儿之言,咱让他走……” 董瑁转头看向临洮方向,双眼一阵模糊…… “阿娘……阿娘病重之时,言……我董家若遭了大难,唯有……唯有虎娃能护佑我董家老少……” “我董家无……无扛鼎之人,虎娃他年轻,即便……即便阿爹、三叔皆是……是权臣,虎娃他也……他也等得起……” “天下已乱,今时天下已与……已与太祖取秦而代之不同,那个时候……天下世家豪门皆反秦,而今时……世家豪门皆向汉,至少……至少他们嘴里是如此,高祖可……可十年之内平定四海,虎娃……虎娃却需二十年,二十年……虎娃等得起……” “咳咳……咳咳……” 董瑁又是一阵沉闷咳嗽,鲜血从嘴角不断冒出,董旻忙上前劝解。 “瑁儿说的是,虎娃既然察觉到了不妥,咱们就把那吕布调走,再不让他回到长安!虎娃的忠心毋容置疑,兄长绝对不会怎么样他的,瑁儿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是啊,大公子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伤势好了些,再与叔父私下里说也不迟。” 大丫一阵劝解,董瑁也像是已经把要说的事情说完了,默默点头,双目微闭…… “世有因缘果,亦有……轮回路……” “咱……咱想阿娘……想一娘了……咱……咱想回家……想回临洮……” …… 离开了董府后,三丫一言不发,董越数次张嘴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将人送回府邸后也只能苦笑离去,原本以为董帅可能要倒霉了,结果却成了帝国车骑将军。 董箭什么也没有问,正待告辞离去时…… “箭。” 三丫拿过笔墨,很快写了封信件。 “立即让人日夜送去堳坞,人在信在,人死信毁!多派几个人!” “诺!” 董箭接过信件,二话没说,大踏步离去…… “唉……” 之前她只是以为自己男人是因为找到了阿姐缘故,这才做了些胡闹事情,可今日听了董瑁话语,他更相信董虎只是借故警告董卓,而这却背离了整个董部义从的利益。 若无吕布跑去颍川、虎牢关,若非牛辅成为河内郡太守,徐荣成为颍川郡太守,三丫可以认为董卓愿意遵守双方之间不成文的约定,正如董瑁所说,董家没有可以扛鼎的人,董虎今年也仅有二十六,熬也把董卓、董旻兄弟熬死了,再等二十年又如何? 但这是双方极为默契情况下,董家不过问关中之外的事情,不对董部义从扯腿,可若坏了这个默契,与刘宏活着时,朝廷一再对董部义从扯腿一样,双方也就相当于站在了对立面,最为稳妥的法子就是舍下董卓单干,或是直接干掉董卓,可这不现实。 董氏是影响董虎一生的重要女人,董瑁是兄弟,董卓虽然蛮横霸道,也残暴不仁,但对董虎却如子侄,一旦他反叛砍了董卓,砍了董家老少,那他就是吕布第二。 陈寿著《三国志》,但他是蜀汉人,董卓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篡逆乱国”之人,可若知道些汉朝历代外戚权臣就知道,董卓做的那些屁事也就那回事儿,就如霍光废掉刚登基二十七日的昌邑王刘贺,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一天做了一百件恶事,天生的坏种也没这么恶的吧?更别说大将军梁冀毒杀小皇帝的屁事,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发生各路诸侯围攻帝都的事情。 后世人皆认可陈寿《三国志》事情,可唐朝李世民以及手下一群功勋文武皆不喜陈寿,皆认为陈寿带着浓重的个人情感来评价一个人,诸如对诸葛亮的评语是“亮将略非长,无应敌之才”。 陈寿不给董卓丁点好评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无论董卓出于什么目的,抢掠富户,强行迁都致使无数人身死,大钱改小钱,挖人家坟茔……这些事情都是做了的。 但有些事情并不能如此简单的去看,董卓一个外来者入主朝堂,而且还是关东诸侯齐齐造反,他敢散去兵马吗?若不散去兵马,若不抢掠富户、扒人家坟茔,兵马的钱粮辎重从何而来? 若非董虎早早的干掉了白波军,董卓就会在雒阳面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攻,内忧外患之下,他若不迁都,他必死无疑!只有迁都了,后方无忧,他才能放开手脚与袁绍、曹操等人厮杀。 骤然迁都,数十万百姓的迁入,而且还是在长安抵挡了数年凉州反贼以至于民生凋敝情况下,董卓没有办法解决物资短缺时,可不就“大钱改小钱”增发货币了么? 别说董卓在关中增发货币了,魏蜀吴三国争霸时又如何?直至晋朝才又重新恢复了货币的功能,才结束了以物易物自然经济,董卓在关中大钱改小钱,各路诸侯不承认薄薄的小钱也就是了,也不至于一直到了晋朝时才恢复了铜钱的功能吧?之所以会如此,无他,各路诸侯同样面临着董卓一模一样的窘境! 有些事情并非随人愿,董卓的堳坞没有他人想象的这么固若金汤,无非是高了些,超过了十四米而已,他也没有像曹操那般对朝堂文武大臣控制的那么严实。 董卓死时,朝堂上仅有蔡邕一人叹息,满城百姓欢呼雀跃……若换了董虎,或许他也会欢呼,谁让董卓强行迁都烧了人家房子呢?无数麦谷舍弃后,几十万屁啥没有的百姓进入长安,期间会不会饿死人?谁家死人谁家恨,点天灯一点都不为过。 谁杀董卓都没有错,骂他祖宗十八辈都在理,独独董虎不能! 吕布杀董卓之前,王允开口“匡扶社稷大功臣”话语,将人杀了后,吕布成了“三姓家奴”反复小人。 这个时代的上下级关系与后世不一样,一旦建立了“主公”关系后,那就建立了“君臣”关系,一旦反叛,也休想让他人重用、看得起。 董虎若将董卓杀了,外人看不起,走到哪里都是白眼狼、反复小人,内部的将领难道就不担心他有朝一日杀功勋大将? 没杀人时,有了矛盾,董部义从上下恨不得一刀剁了董卓才痛快,可若真将人杀了,一旦董虎对下面将领稍有打压,他们就会群体性的想到董家对他的恩,结果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对待敌人,如何的凶狠都不为过,对待自己人时就要小心谨慎,除非关系破裂,逼不得已,彼此彻底成了敌人时,董虎才能动手杀人。 正文 第604章 酸枣联盟解散了 内部外部事实上是一样的,没杀人时,个个恨不得把董卓剥皮抽筋,杀了人后,各种意想不到的隐忧就冒了出来,就比如董卓杀太傅袁隗,消息传入白马城后, 各路诸侯全都炸锅了,袁绍更是提着刀子要活剐了报信的张义。 一群人搂腰的搂腰,抱着脖子的抱脖子,袁绍怒吼良久才冷静下来,一群人也成了锯嘴的葫芦…… “砰!” “那该死的羊杂小儿背信弃义、反复无常,你们难道就任由他猖狂吗?” 袁绍大怒拍桌子,尚未离开的曹操一阵苦笑。 “董虎已经离开了雒阳, 说是高原白马羌出了事情……” “孟德,你怎么还相信那小儿诓骗之语——” 袁绍暴怒, 曹操一脸正色反问。 “我等已经让出了陈留、南阳两郡,正值军中士气低落之时,我军可否获胜?一旦开战,战火势必蔓延到了上郡、济阴两郡……” 上郡太守桥瑁顿时不悦道:“孟德所言不错,我等匆匆会盟,兵甲不利,士卒不精,河南之地又无险可守,老夫以为当暂缓一二,若袁盟主想继续开战,当在河内郡,凭借黄河天险与贼厮杀,而不是以上郡与贼对攻。” 张邈点头赞同道:“董贼杀太傅,若非雒阳遣使前来告知, 我等若要知晓恐怕还需近月,老夫以为那董虎是有些诚意的,当不会故意激怒我等攻打雒阳, 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孔融接口道:“张义太守亲自前来, 当有一些诚意,而且凉并兵马并未越境进入陈留郡,孔某觉得……” 袁绍猛然站起,怒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今日这顿酒是散伙酒了?” 山阳太守袁遗上前劝解道:“本初且莫着急,大家伙再商议商议……” 袁绍大怒,指着在坐的诸多诸侯恼怒。 “商议?” “是商议着叔父一家死了活该吧——” 袁绍愤怒,所有人全冷脸不语,就是袁遗也沉默不语,看到这一幕时,许攸突然上前,向着所有人抱拳一礼。 “许某赞同桥太守话语,河南无险可守,那董虎手中有数万精锐凉并铁骑,一日间可奔袭百里之外,诸位不愿与董贼在河南之地厮杀也算在理,但我等可在河内与贼厮杀, 可自河内直接威逼贼人巢穴。” 曹操苦笑道:“子远兄所言有些道理,可……可那董虎最是狡猾, 若他此时已经前往了高原白马羌还罢,他在凉州时曾两度前往白马羌,一来一回至少半年之久,可此时他尚在长安,谁也无法保证我军渡河入河内之时,他会不会自陈留杀入兖州境内,而且……黄巾余孽若不清除干净,我等背后隐忧就始终存在。” 孔融忙点头赞同道:“孟德此言在理,若黄巾贼人不剿灭干净,那董虎再与我等相争,我等还是会被那小贼要挟!孔某以为当趁此时先全力剿灭了黄巾贼人。” 桥瑁看了眼愤怒的袁绍,冷脸说道:“我等皆知董贼实乃祸国之巨贼,可太傅袁隗已经罹难,即便再如何愤怒已然无用,桥某以为,此时当先以存身为重,当先剿灭了背后黄巾余孽,之后再合兵铲除祸国贼人也不迟!” 一干人全默默点头,看的袁绍呼吸连连,正待大怒,许攸一把按在了他的肩头,神色极其严肃向他摇了摇头。 按住了袁绍,许攸看向所有人,郑重道:“诸位所虑也在理,但不管怎么说,太傅被贼人所杀,我家主公自是不能坐视不理,我军自今日便前往河内。” 许攸开口,袁绍虽然阴沉着脸不悦,各路诸侯心下却大大松了口气,一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畅快…… 袁绍心下恼怒,酒宴上一杯接着一杯,很快便大醉如泥,被儿子袁谭搀扶着离去后,最后的宴会也就此结束。 袁谭搀扶着大醉的父亲回到营地,刘胜则像是霜打的茄子跟在后面,兵马丢失了七七八八不说,大将张义也离开了自己…… “刘……刘晟……” 袁谭刚刚将大醉的袁绍放在床上,就被狠狠推了一下,只见袁绍光着脚摇摇晃晃站在刘胜面前。 “你……若非是你,开封……开封怎会丢了?本……本将军怎会……怎会兵败至此……” “你……你肯定……肯定与那小儿勾结……” “来……来人——” 袁绍指向面无表情的刘胜。 “把他……把他拉下去……拉下去砍了——” 袁绍愤怒暴吼,袁谭大惊,刘胜却一改往日胆小怯懦。 “袁本初,你不仅自大猖狂,而且还怯懦愚蠢!若早知如此……老子就算身死,也绝不会与你为谋!” 袁绍面色大变,刘胜猛然上前一步。 “之前的事情不提也罢,难道你连各路诸侯不愿再战也看不出吗?” “盟主?” “对!你是各路诸侯的盟主,但他们不是你袁绍的奴仆!凭什么要听你的?你又给了他们什么——” 面对刘胜的愤怒,袁绍竟然连连后退,一旁站着的许攸、逢纪、荀彧全都沉默不语…… “你什么都没给老子,老子的兵没了,老子的钱粮没了,老子跟着你一败涂地……老子什么都没了——” 刘胜指着袁绍大怒。 “可你再看看咱手下大将张义,张义被虎娃抓住了,虎娃却让他成了陈留郡太守!一郡太守!” “若张义不算,那阎忠呢?阎忠是阎行他爹,阎行与虎娃在十年前就有大仇,可阎忠却是凉州牧!” “知道吗?虎娃若是抓住了咱,咱会毫不犹豫低头!就算虎娃什么都不给,那也绝不会像狗一般对咱呼来喝去——” …… “愚蠢自大的蠢货……虎娃还是半大娃娃时就与凉州羌打过十万人的大战,若不是朝廷招抚了那韩遂,十年前,那韩遂老儿十年前就该死在了虎娃手里!” 刘胜一再暴怒逼近袁绍,袁绍一再后退,最后更是退无可退,跌坐在床…… “二十万兵马折损殆尽,兵卒畏惧虎娃,这个时候还他娘地逼迫各路诸侯与他厮杀……你袁本初当他人是傻子吗——” “你袁本初就算再如何愚蠢,那也当听说过小公主当年在颍川郡剿贼之语,当听说过虎娃当日所说败战计之事,当从小公主嘴里听说过走为上计……” “可你再看看你自己!明明已经败了,二十万大军都被你打没了,你袁本初还要把最后一点兵马全打没了吗?是不是虎娃非得剁了你的狗头,你才能满意——” 刘胜指着袁绍大怒,他今日算是舍得一身剐了。 “想杀咱?爱杀不杀!老子今日就回清河郡!” “爱咋滴咋滴!” 刘胜转身就走,连看一眼他人都无,袁绍手臂抬起,却一句话语也说不出来,可他却不知刘胜心下的忐忑。 房门“咣当”进入耳中,房内哪里还有刘胜身影…… “主公,许攸以为……当先自保为先,不宜太过得罪各路诸侯。” 袁绍被刘胜一通恼怒大骂,醉酒也清醒了,看着许攸一阵叹息。 “悔不当初啊……” “若我军未败,我等威严尚存,自能退而自保,可……可我等败了,今日若退,我等必会成为天下人口中笑柄,来日又有何人可信我等?” 袁绍心下想退,可他又极为清楚退不得,今日若退,袁家就彻底完了。 逢纪皱眉道:“下官以为主公多虑了,我军虽败,然主公却敢与贼厮杀,敢天下先,而他人皆是畏惧董贼之怯懦鼠辈尔,又有何资格笑话我等?” “下官以为,今日各路诸侯已然畏惧了那董虎,不敢再与贼人拼死一战,然主公却敢越挫越勇,天下义士必然归心主公,主公无需太过多虑。” 许攸赞同道:“下官赞同元图所言,然贼人势大,主公确实不宜在河南之地与贼厮杀,下官以为当在河内与贼对峙。” “在河内与贼对峙,一者有天险可守,兵卒大败后,我军士气不振,若无天险稳住军心,即便再战,亦有大败之危;二者距离冀州较近,可就近获取钱粮辎重;三者可与河内兵马合兵一处,十万兵马当可与贼相持;四者……那董虎使人告知我等太傅罹难,定然已与董卓老贼起了间隙,想来是不会派兵相助那牛辅、李傕等人,如此……我军只需击败了董卓老贼一部兵马,难易程度骤减。” 荀彧默默点头,但他什么话语也未多说,一旁的袁谭却上前开口。 “孩儿以为,父亲当立即渡河。” 袁绍心下暗自点头,见无人反对,脸上多了些郑重。 “既然如此……” “传令各军,明日我军全部渡河北岸!” 袁绍下了最后决定,一干人齐齐抱拳领命。 “诺!” …… 袁绍决断已下,袁军大营也随之乱作一团,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袁本初这一去,天下就真的乱了……” 曹操心下感慨,许褚有些疑惑不解。 “主公是说袁绍与董卓拼命吗?” “拼命?” 曹操一愣,又咧嘴笑了。 “呵呵……” “咱们若没倒下,袁绍又岂会拼命?” 听他这么说,不仅许褚迷糊了,曹仁、曹洪等人全都一脸不解。 “呵呵……” “袁本初素来以袁家为傲,太傅袁隗身死,袁家威望减其一,我军开封战败,袁本初身为盟主,自当担其责,其威望减其三,今日各路诸侯皆不愿奉命再与董虎一战,威望再减三分,七减八减的,袁本初若是再败……” “呵呵……” 曹操面露微笑,捋须看向一众将领。 “袁本初不是蠢货,当众恼怒各路诸侯,不过是想让各路诸侯为其效命,然各路诸侯又岂会甘心如此?” “呵呵……” “各路诸侯不愿听命,那就只剩下打的他人俯首听令一途。” 众人心下一惊,曹操却面露微笑,默默看向家乡方向…… “我等该回乡了……” 正文 第605章 大公子之殇(上) “十八路”诸侯造反,独独曹操最为特殊,他人都是一方大吏,而他在逃离雒阳后,屁个官身也无,是个庶民。 董卓占据朝廷,无论他是不是篡逆奸臣, 朝廷也还是天下人认可的朝廷,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只不过是被董卓霸占了而已,而各路诸侯起兵围攻雒阳,那是清君侧,是大大的忠臣。 既然是忠臣,曹操即便征募到了兵马,即便成了军阀,他也不能攻打其他郡国,不能公开抢占一地,否则,他就失去了正义性,可他很清楚,各路诸侯事实上就是想趁机自立为王,他们的地盘都聚集在一起,一旦自立为王,就一定会相互厮杀在一起,也一定会有战败、势弱者,而那个时候,就是他入场雀占鸠巢之时! 四郡归属已定,中原之战也算是彻底落幕了,在袁绍渡河进入河内郡后,曹操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兖州,只需要等待各路诸侯与黄巾军厮杀,兴许一群泥腿子黄巾军击败了各路诸侯也不一定,若真的如此, 他反而会提前入场, 提前成为一方实权诸侯。 袁绍渡河,陈留郡太守张义被安全放回,消息传回雒阳后,大丫也不由松了口气,强忍着对自己男人的担忧,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雒阳内政上面,可她又哪里知道,此时的“小相公”正被一群老人围着教训呢! 人老为妖,当董虎、三丫、大丫先后向各地送出信件后,临洮老人们就察觉到要出大事了,无论是不是还能走的老人,只要是见过任三娘子的男人、女人,全赶着马车往长安跑,沿途的官吏们无一例外的给予了高规格待遇,吃喝用住全都准备齐全。 自董虎趴在堳坞时,距离最近的冀县老人率先跑了过来,而且还是阮瑀亲自带着十数男女老人前来的, 头一日, 一群老人还未见到貂蝉长得啥样呢, 就开始对他一通劝解, 大致的理由都差不多,无非是他那时年纪太小,不可能还记得奶娘任氏长成啥样,至于任三的真实姓名……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全都摇头不知,可他们越是如此,董虎心下越是坚定的认为貂蝉就是阿姐。 人是利益性动物,临洮百姓没有享受到董卓所带来的好处,但却在董虎身上获利颇多,即便是一无是处的老人,若是愿意,在凉州也能得了个村长、里正小官,而娃娃们也不放羊了,全被大人送去了学堂读书,全等着将来入相拜将呢,更别说更多的后生在军中担任中高级将领屁事了。 董虎是临洮人的利益所在,自然不愿意他出现任何意外,也不愿意他与董家继续勾勾搭搭,可不就刚见面便是一通劝解、训斥吗? 在堳坞挨训了两日,三丫的紧急信件就送了过来,还没一刻钟呢,他便带着千骑先行前往长安。 尚未踏入长安城,先一步来到长安的姚山、杨义等人再次堵住了急行军的董虎,又是一通劝解、训斥…… “咱见到了那貂蝉,大山叔可以十足肯定,那女娃与你阿娘没有一分相似!绝对不可能是你阿姐!” 董虎即便心急若焚,可听了姚山的话语时也是一脸的无奈,他是两世为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喝孟婆汤缘故,他很清楚自己是带着上一世记忆的,极为清楚阿娘任氏是个什么样子,更知道刻在骨子里的味道是怎样的,若姚山开口貂蝉与阿娘有五分相似,再说貂蝉不是阿姐,或许他还能相信,可若开口没有一分相似,那他就信了吗? 信不信且放一边,这么多老人前来,对他的关心、担忧却是真的。一手搀扶着姚山,面上却满是苦笑。 “大山叔还是莫说了,咱记得阿娘的样貌……当然了,当年咱的日子不好,阿娘风吹日晒的,肤色肯定比不得貂蝉姐……” “你这犟娃子,大山叔还能骗你吗?”姚山一瞪眼。 “嘚嘚,咱信大山叔,貂蝉姐不是阿姐,行了吧?” 董虎一阵苦笑,姚山、杨义等人更是暗自嘀咕,他们是临洮老人,与常年在外的董卓不一样,他们受伤退役后就没离开过临洮,临洮就这么大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自是见过任三娘子,而那貂蝉与任氏也确实有几分相似。 这个时代的人很少称呼他人的姓名,娃娃时都是三儿、四儿、狗娃、虎娃的,稍大些就是董三、董四、任三、任四,讲究一些的就称呼他人的“字”来,但这都是文化人,老百姓没这讲究,年龄再大一些,那就是这叔那伯了,几乎没人称呼他人姓名,若非官吏账册什么的,还真不一定有人知道任三原名叫什么。 见浑小子嘴里答应,脸上却满是不信,姚山与几位老人对了眼后…… “娃,那个貂蝉的阿爹是不是叫任昂?” 董虎心下担忧董瑁,正要急躁前去太师府,听了姚山的突然话语时又不由一愣。 “是叫任昂,难道任三叔就叫任昂?” “屁!” 姚山正色道:“咱不知道任三原名叫什么,他原本不是咱们临洮人,具体哪里人……咱也不知道,但咱知道,任三绝对不叫任昂!任三的名字是三个字的,不信你写信问问你勇叔,只是年头太久了,咱也记不得了。” 董虎刚要开口,可见一群老人的模样,又点头认同。 “既然是三个字,那就一定不是叫任昂了,如此……貂蝉就不是阿姐了。” “这就对了嘛!” 姚山大喜,很是得意看了一干老兄弟,好像是完成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可董虎心下却苦笑连连,这个时代的人名都是两个字,若是“三个字”情况,那一定是连“字”号加了进去的,并不是真正的原名,诸如袁绍字本初,他人可以直接开口“袁本初”三字,但“袁本初”不是原名。 姚山自以为董虎是信了,很是高兴,董虎心下却苦笑连连,他只是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与老人们较劲而已。 几个老人将他堵在城门口,正待入城,杨义却拉住了他手臂,将三丫得知的消息低声说了一遍。 “虎娃,大公子说的话语,究竟是不是真的?” 董虎沉默了数息,摇了摇头。 “这里人多嘴杂,咱们还是回去再说吧。” 想了下,又补了一句。 “且不说叔父年岁的事情,咱就说朝廷一些人要杀叔父,真的需要那吕布动手吗?难道貂蝉姐……貂蝉不行吗?” 几位老人心下一惊,又不由自主默默点头,若枕边人真的想杀人,趁着他人熟睡,很容易在董卓脖子上划一刀,根本用不着吕布杀人。 姚山连忙示意,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也莫要再问了,娃在这些事情上比咱们精明!” 董虎一阵无语,但他也不多说什么,将姚山搀扶进了马车,自己则在一旁踢马跟随…… 外人想杀董卓较为困难,董卓比他人想象中要谨慎的多,看着身上衣着与常人无异,内里却穿着软甲,是较为罕见的锁子甲,虽然挡不住重兵器的砸击,寻常刀剑却难伤分毫,但这只是外人,可若是朝夕相伴的貂蝉杀人,只要舍得性命,董卓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砍的。 当然了,杀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一般人很难迈过这个坎,也很难有一死的勇气,但这都不重要,即便貂蝉下不了手,没有这个勇气,王允也能够迂回达到目的,诸如培养一个女人死士,让死士成为貂蝉身边的女婢,照样可以一刀将董卓杀死。 之所以不用这种法子,董虎私下里也有自己的揣测,杀死董卓并不能干掉凉州军一系,反而会造成李傕、郭汜围攻长安那种情景,只有造成凉州军内部割裂,只有拉拢住一些凉州系将领,杀死董卓才有价值,否则的话,那就是一场灾难。 董虎没想到董瑁会劝解董卓将吕布永久性踢出长安,他没想到自己会影响到一些轨迹,但他不相信王允会真的甘心,不相信朝廷会甘心低头。 没有了吕布,也一定会有张布、赵布,一定会有“吕布”这一个角色,至于成不成功,董虎心下也没了底。 心下暗自后悔,后悔一时冲动的情感凌驾在了理智之上,但他知道,以大公子董瑁的才智,绝对不可能看不到吕布的危险。 《三国》将星璀璨,谋士如云,董虎相信,一定有不少人能够看出王允的美人计,也一定有不少人能看到吕布的危险程度,甚至董卓自己也能看到,可若是董卓太过自信,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暗自后悔一时的冲动,可当他临近太师府时,伤感瞬间爬满心头,仿佛要失去了什么…… 姚山看着他在太师府院门前停住脚步,心下叹息,但还是拍了下他的肩背。 “大公子自幼便是体弱多病,咱原以为……就算太师失手伤了大公子,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势,可……” “唉……” 姚山、杨义、董三、董四轻声叹息,他们都是白马义从一员,而董瑁却是董氏唯一的儿子…… “你我皆是军伍之人,当看得开生死。” 姚山暗自叹息,默默与几位老人一同转身离去,董虎默默站在院门外,默默看着洞开的院门,仿佛眼前只有一衣青衫公子,静静看着个屁大娃娃做着羊杂汤…… “哼!” 一声冷声惊醒了董虎,定睛一看,正是冷脸的董璜,身后还跟着手持大戟的吕布…… “哐哐……” 一步沉重一步,面上却无任何表情,见他这般模样,董璜面色大变。 “这里……这里是太师府,你……” “呃……” 董虎一把捏住董璜的脖颈,生生将人提在半空,面上无一丝表情。 “你若想死,咱现在就成全你。” “砰。” 董虎随手扔下连连咳嗽的董璜,看也不看冰冷着面孔的吕布,大踏步走入门内。 正文 第606章 大公子之殇(下) 董瑁是董卓的亲儿子,就算失手伤了人,又能把人伤成什么样?董虎即便来到了太师府门外,站在了浓重草药气味的房门前,他也不相信半路上收到的消息,可当他听到房内封箱般喘息声,从未畏惧过任何危险的他, 这一刻,他畏惧了,不敢轻轻推开房门…… “呼呼……” “虎……虎娃……是……是你吗……” 董瑁一直盯着房门,像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刚推开房,就见到正对着房门的床铺, 就看到董瑁嘴角上大滩黑褐色血迹,一刹那, 董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重重击打了下, 面色瞬间苍白…… “哥哥你……” 三丫送信时,只是说董府发生了大事,说是董卓失手伤了儿子董瑁,可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 嘴唇颤抖,鼻头酸涩,眼中瞬间爬满哀伤,默默将他小心搀扶靠在怀中,皮肤接触的瞬间,手掌没由来的一阵颤抖,心下知道高烧、吐血意味着什么…… “呵……呵呵……” “呼呼……咳咳……” 董瑁想要努力露出个笑容,沉重喘息夹杂着刺耳咳嗽,一口黑色血液咳出,董虎鼻头酸涩难忍却无能为力…… 呼呼…… “虎娃……咱要死了……咱不怕死……咱……咱想阿娘……想一娘……” “咱……咱终于可以……可以去寻……寻她们了……” 董虎鼻头酸涩难忍,一滴泪珠没能忍住…… “莫哭……咱……咱心下高兴……” 呼呼…… “你……你莫怪阿爹……” 董瑁手臂微抬却无力跌落…… “呵呵……” “你……你是对的……一娘走……走的时候……咱……咱想跟着一娘一起走……没了一娘……咱……咱活不了……” “世间有……有因缘果……你说的对……咱上一世欠红娘的……咱得还……可……可咱的心明明是空的……为何……为何装不下红娘……” “虎……虎娃……这次……这次没……没债了吧……” 董瑁盯着双眼模糊的董虎,见他重重点头,像是了结了一桩重要事情, 很是开心笑了……, “这几日……阿娘……一娘……都来寻咱了……咱想……咱想跟……阿娘走……只是……只是咱怕……怕她们怪咱……怪咱扔下白儿……” 呼呼…… “你……你小子隐忍……聪明……但你……但你有致命的弱点……” “你……你太重情……” “你……你知道阿爹会……会成挡着你……但咱不相信……不相信你会杀阿爹……你……你顶多看着……看着他人杀阿爹……” “家……国……天下……” “咱……咱不怪你……阿爹……随他去……帮咱……帮咱照顾白儿……答应咱……莫要……莫要让一娘怪……怪咱……” “答应咱……” 董虎重重点头。 “白儿就是咱的亲闺女,咱不让白儿受一丁点委屈!” 董瑁笑了,笑的让人不忍直视…… “咱……咱信你……” “兄……兄终弟及……咱……咱去寻一娘……红娘……红娘日后就……就是你的女人……世道……世道乱了……交给他人……咱不放心……” 董瑁默默看向房门,好像那里站着个女人,一个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陪着他遭受了半辈子委屈的女人…… “还有……” “貂蝉……貂蝉不是你阿姐……她……她会害了你的……” “昔日……昔日太祖舍父弃妻……方才……方才有了大汉朝……家……国……天下……你要……你要分得清……” 董瑁嘴角冒出一股黑血,脸上一瞬间容光焕发,满是天真灿烂…… “一娘……一娘来了,来接咱了……” 一瞬间,董瑁像是活了过来,轻轻推开董虎的手臂,默默看向房门处…… “咱死后,把咱火化了,与一娘的骨灰混在一起,就放在阿娘身边,日后……阿爹若是死了,也将阿爹送去临洮,只有阿娘看住了阿爹,阿爹才不会莽撞胡来。” “记着了?” …… “嗯。虎娃记着了。” 董瑁双眼依然顶着房门处,房内已经没了让人心惊的粗重喘息,董虎的心脏却刺痛难忍。 “前方路黑, 兄长腿脚不好,嫂嫂您牵着兄长……” “哥哥,一路走好!” 董虎强忍着心下悲痛,向董瑁行了一个捶胸军礼,大踏步走出房门,但在踏出门时,脚步一顿,泪眼模糊向天空怒吼,像是在愤怒着什么…… “嫂嫂——” “兄长——” “你们错了青梅竹马,也避开了情窦初开,希望你们来世两鬓斑白——” 董虎仰天怒吼,空荡荡的院中不断回荡,呆滞盯着房门处的董瑁突然笑了…… “一娘,虎娃他还是这么傻,咱们……咱们当然生生世世都不再离开……” …… 董虎大踏步离去,偌大的太师府,没有一人,刚踏出高大院门,脚步陡然一顿,背后突然传出震天哭声,脚下一个踉跄,赶来的三丫、董越、董箭大惊失色,忙上前搀扶。 “传令……全军,为大公子披麻戴孝……” “传令大丫,向各郡国遣使,传令汉中太守徐晃向益州遣使,务必寻到两人,其一是华佗,其二是张仲景。” “咱……咱现在不想见叔父,三丫你与叔父说,让他给咱请一道旨意,昭告天下医者、药农编纂《医典》,并遣人前往各郡国寻找偏方、土方,若叔父不允,就让郭胜向皇帝请旨。” 三丫心下担忧他的身体,可听了这般话语,也不由精神一振,忙点头答应。 “三丫这就与叔父去说,夫君……还需注意身体,大公子……大公子绝不希望夫君如此……” 董虎心脏又是一阵刺痛,差点也把三丫带倒在地,董箭大惊,一干将领齐齐上前将他搀扶着上了辆马车。 “夫君……” 三丫怕了,不敢再提起大公子,唯恐他伤心过度出现意外,连忙让董箭赶车离开太师府。 兄弟两人感情特殊,与董虎那些兄弟不大一样。 两世为人,即便董赤、董厚、大丫的年龄比董虎年长一些,他在心理上也是家长、兄长,虽是兄弟,却有明显“上下”痕迹关系。 董瑁或许因为自幼腿脚不好,性子沉稳少言,心理比身体年龄更为成熟,两兄弟虽然都是临洮人,而且董大还是董氏的亲随家将,董虎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他就知道了大公子董瑁,但两人真正有了交集时,是董虎在野外被野狼所伤,是董氏亲手为他救治时。 那个时候的董虎仅有五岁,身量却与十来岁的孩子似的,打那以后,他也就接手了董大的肉铺,整起了羊杂汤铺子,年长他十岁的大公子董瑁就成了羊杂汤铺子里的常客…… 董瑁与董虎一样,都是心理年龄超过身体年龄,董瑁自幼身体残疾,少言寡语,显得孤僻、孤独,而董虎的灵魂与这个时代又格格不入,也是孤独中一员,别人对他的“风言风语”多是不屑一顾,董瑁却只是静静听着,是人格上平等的人,再加上董氏待他若子若侄。 若任氏是宠溺慈母,董氏就是性子较强的严母。 兄弟两人情感复杂,若兄若友,两人相处的时间较长,思维在同一频道上,只要一个稍微漏了点痕迹,另一个都能大差不差猜测出来。 董虎弄了个锦衣卫密探,董瑁也一定知道他想做什么,一定知道他在暗中观察董家。 董卓一系已经取代了朝廷,董虎一系看似与董卓一体,看似是朝廷中一员,实际上他与袁绍、曹操等人并无不同,同样是一方诸侯,双方看似一体,却有着难以消弭的矛盾,只是各路诸侯势大,董卓、董虎也不是真的冲动无脑的人,各自管控各自手下的不满,将彼此的矛盾掩盖了起来而已。 矛盾就是矛盾,而且还是“中yang与地方”派系的矛盾,一旦朝廷形势转好,董卓肯定是要举棍敲打他几下的,但这种强度的矛盾还不至于让他举刀杀人,但他必须警惕“宴会杀人”的事情,尽管他知道董卓至死也没有砍死手下任何一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身为统帅,董虎就必须小心谨慎,就必须盯着太师府,盯着朝廷的局势。盯着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不是为了弄死了董卓,除非董卓一心要杀董虎,逼得他不得不举刀反抗。 董瑁对董虎极为了解,而且董虎已经与董卓、董旻、董瑁三人表明了态度,董卓一系能够控制住关中之地,董家就还是凉并所有兵马的大头领,可若控制不住,他就会取而代之,成为第二任凉州军的大统领。 态度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出来,而且董家又无扛鼎之人,董虎自然不会主动造反杀人,董瑁对此极为确定,但这是有条件的,那就是董家不能阻止董虎争霸天下的脚步,不能扯董部义从的后腿,一旦扯腿…… 董瑁对董虎太过了解,内心里不愿意两家成为敌人,可他不是帝国太师,没有决定董家命运的权利,只能尽可能的避免两家走向战争,尽可能维系兄弟两人的情谊,可谁曾想,暴怒的董卓会意外的伤到了他的心肺。 无论是上一世所知道的常识,还是这一世积累的经验,在看到董瑁咳出的黑褐色鲜血时,在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后,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丁点法子,即便华佗当面,也绝对没有办法给董瑁做后世那样的外科手术,没有办法使用大量抗生素救治肺部感染。 兄弟身死,董虎悲痛欲绝,刚被人抬入马车,一头栽倒昏厥不醒…… 正文 第607章 镇西侯、征西将军…… 董虎昏厥,三丫大惊失色,但她毕竟不是寻常妇人,并未惊慌之下丧失了理智,除了大惊的董越、董箭外,并未惊动任何人,也幸好在三人掐人中救治后渐渐转醒。 三丫对董虎的身体状况极为担忧, 偏偏她又没有太好法子,只能尽可能的安抚,等到回到府邸后,一干老人全围拢上前…… “虎娃你怎么这么不自重——” 姚山大怒,高抬手臂却久久没能打下去。 “哼!” “你是董部义从的大帅,是几十万将士、三百万百姓的主心骨, 你若倒了,怎么办?你想让大丫、三丫头披甲杀敌?还是让我等一群老骨头披甲征战?” “你怎么能这么混账——” 姚山大怒,指着董虎一通训斥, 一群老人想劝解又无奈叹息。 杨义叹气道:“一家老的老少的少,全靠虎娃你一人在外打拼,大公子已经病逝,你若再出了问题,白儿可就真的无父无母了,若是被人欺负了,孤儿寡母的连个靠山都无,你可不能倒下啊……” 老人们担忧,一一上前劝解,过了许久…… “箭。” 董虎强忍着悲痛坐起,看向角落里的董箭,董箭忙上前抱拳。 “大兄。” “……立即前往冀县,让小乙派人前往临洮,为婶娘重新修建墓室,以侯爵规格修建。” 董箭重重抱拳。 “诺!” 董虎摆了摆手,又看向董四。 “四叔,你与凉州、并州、河东、汉中、河南尹、陈留、颍川、南阳郡各州牧、太守、将军府下令, 向朝廷为婶娘、嫂嫂请封烈女、一品夫人, 向朝廷为大公子请封……请封镇西侯、征西将军……” 董虎强忍着悲痛,董四默默上前。 “诺!” …… “兄长病逝前嘱咐,大公子尸身火化,与嫂嫂骨灰合并一处,与嫂嫂一同安置在婶娘左右……生当同床共枕,死亦同穴而眠……大山叔,你们都是董家的老臣,是临洮威望老人,大公子的丧事由你们去准备,吩咐各营,为大公子披麻戴孝三日,七七四十九日不得饮酒。” 姚山忙说道:“放心吧,一会咱就去太师府,你自己保住身子骨才是正理,所有人可都全指望着你呢!” 董虎一阵沉默,默默点头…… “白儿还很年幼,自雒阳前来长安也需十日, 就不要折腾孩儿们了, 而且……而且长安并不安全, 咱有些担心……就不要让白儿前来了,想来大公子也更愿意白儿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一干老人全都莫名相视,杨义犹豫说道:“大公子伤病在床时,太师已经答应了大公子不让吕布再踏入长安一步,难道……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董虎心下悲痛,也不愿意太过开口解释,摇头道:“貂蝉也好,吕布也罢,他们都只是工具人,就如杀人的刀子,刀子虽利,可若扔在桌面上、角落里,那也永远不可能伤到人。伤人的不是刀子,而是拿着刀子的人。” 杨义一惊,正待开口询问,姚山有些不乐意了,一把将他拉住。 “虎娃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唠叨个不停?虎娃既然心生担忧,那肯定就有担忧的道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杨义心下有气,但他也知道此事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只得狠狠瞪了眼多年老兄弟。 董虎没有理会老人们的争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 “阿合跑到了赐支河万帐部,白马羌肯定发生了些事情,让厚亲自前往一趟赐支河……若厚离不开凉州,就让九儿亲自前往,咱要知道白马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丫心下担忧他的身体,忙拉着他手臂低声劝解。 “夫君还是以身体为重,白马羌的事情暂时放一放也是无碍的。” 姚山忙点头道:“三丫头说的在理,白马羌就算再乱,也当无甚大碍,娃你还是莫要管了。” 董虎心下一阵苦笑,但还是拒绝道:“白马羌看似没甚大不了的,可若真的是白雅与阿合起了冲突,咱们还真不能不管。” 见他人皆是一脸的疑惑,董虎解释道:“白马羌本身或许算不得什么,但他们族地所在位置却极为重要,是可以翻山越岭直接杀入益州蜀郡的一条道路。” 众人心下一惊。 “益州牧刘焉绝对是割地一处的诸侯,与袁绍、曹操等人并无不同,唯一的不同是他们没有公开造反而已,而且咱们现在的根基也不稳固,暂时还没有更多精力夺取益州,但一些提前谋划不能不做,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自汉中向南,山关险道处处,向南攻打犹如巨龙吞蟒,如凉州攻打河湟谷地那般,需从头一点点的吞,不仅需要的时日较长,所耗兵力、钱粮皆多,更为麻烦的是川蜀百姓尤善山地厮杀,他们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咱们若是攻打,虽胜有殃。” “所以咱们就需要另辟蹊径,需要一支奇军,白马羌的族地在松番草原,自此处沿江水可入蜀郡北部都尉(汶江道),可走绵虒道直入蜀郡成都,亦可走广汉属国阴平道,绕过葭萌、剑阁险关杀入成都。” “除了白马羌,居住在大金川的大牂、龙桥、薄申等山地羌,也能够沿着大金川杀入蜀郡属国,自蜀郡属国北上攻打成都。” 看着众人的肃然,董虎皱眉道:“高原是可以造就一个强大至极的王的,可以造就一个威胁凉州、关中乃至天下的王,不是咱们当前看到的白马羌、大牂、龙桥、薄申等山地羌,而是在高原最南面的山南、山北象雄国,一旦那里出现一个野心勃勃的王,他们就会沿着益州边缘水草肥沃的地方侵入赐支河万帐部,继而侵入河湟谷地、整个凉州,所以,在咱们有余力的时候,就要拿下整个高原。” “高原看似贫瘠、荒凉,但却并非一无用处,自高原象雄国可进入大小勃律,那里是西域要道,也是进入另一个极为肥沃的天竺要道,而天竺是比整个大汉朝还要物资丰饶的地方,那里盛产金铜、稻谷,山岭少而平原多,是一处同样可以成为强大帝国的存在。” “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日月所照皆为汉民。” “或许咱们这辈子只能在天下十三州折腾,但咱们的子孙却需要走出去,用他们的智慧,用他们的刀剑去开拓属于他们的帝国、天空。” “世界太过广阔,十三州很大也很小,未来的万万里天空需要儿女们去征服。” “咱希望,出去的子孙个个都是一方霸主,个个都是一国之主,咱希望,日月所照,真的都是汉土、汉民!” 姚山、杨义等人全都脸红脖子粗,三丫更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董三猛然站起。 “咱现在就让人送信骨娃,让他亲自前往一趟高原查探!” 董三雷厉风行,姚山却起身重重拍打董虎的肩膀。 “心有大志,就更加不能再混账的儿女情长,就当小心保着自个身子骨,你若倒了,下面的浑小子一准闹腾乱来!” 董虎张了张嘴,又默默点头答应,心情不好的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见他如此,杨义将姚山拉开,人却看向三丫。 “虎娃累了,三丫你与大山一起前往太师府帮忙,咱留在家中照看虎娃。” “还有《医典》……” …… 董瑁的病逝太过突然,董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未意料到董卓会失手踢断了董瑁的肋骨,更未意料到断裂的肋骨会刺伤了肺部…… 董虎心下悲痛难忍,不愿意他人在面前绕来绕去,更愿意一个人独处,一个人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突然间,他是如此疲惫,很想寻个山林自此再不问天下事…… 董瑁的意外身死对董虎的打击很大,也同样重创了脾气暴躁的董卓,数日来,仅被打死的奴仆就有十数人,即便是最宠爱的美人貂蝉、亲弟弟董旻,此时也不敢多言一句,所有人都尽可能的躲着整日宿醉的他。 看着儿子的尸体静静躺在床上,提着酒坛的董卓老泪纵横,无一人敢踏入门内一步…… 三丫、姚山等人寻来,董旻犹豫良久,最后还是不得不走入房内…… “砰!” 董卓重重将酒坛砸在地上。 “滚——” 董旻被吓得连连后退,差点被门欠绊住栽倒…… “兄长……” “滚——” “都给老子滚——” 董卓如同暴怒的雄狮,董旻面色大骇,不得不退出房门,一脸无奈向三丫摇头。 “兄长正在悲痛之时,任谁靠近都不行,虎娃他……” “唉……” “虎娃他无碍吧?” 三丫摇了摇头,轻声道:“大公子出了意外,夫君也是悲痛异常,想一个人静一静……” “唉……” 董旻又是一叹,叹息道:“你回去告诉虎娃,咱替兄长答应了《医典》的事情,至于向朝廷请封嫂嫂、一娘为烈女、一品夫人,以及瑁儿……瑁儿为镇西侯、征西将军……即便虎娃不说,咱也会向朝廷请封的,还请虎娃放心。” 正文 第608章 有又一个作死鬼 三丫唯恐董虎悲伤过度,不愿意他前往太师府,但在当日晚上,他还是出现在了灵堂内,替自己兄弟跪棚守灵,也不知是董卓平静了心绪,还是不愿意与董虎照面, 原本谁也不能踏入灵堂一步的,但在董虎踏入太师府后,董旻就将董卓搀扶着去了后宅休息。 董虎进入太师府时,孝衣什么的都已为他准备妥当,当他进入灵堂时,灵堂内仅有双眼红肿的乌丸女人一人, 看到这一幕,董虎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 董旻的孙子年幼不懂事, 董瑁又没有亲兄弟,难道董璜不该跪在灵堂内守灵吗? 心下恼怒,但看着床榻上的董瑁时,心下又难言的悲痛,一言不语带着三丫跪坐在灵堂内…… 一连三日,董虎一言不语,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多是简简单单说两句就完事,除了些凉州系将领外,无一人走到他身边劝解。 董璜终究还是带着妻妾们跪在了灵堂之内,除了他之外还有吕布及其妻妾,就是董旻的孙儿们也象征性的跪在了灵堂内。 人不可能一连三日不睡不眠,自是需要商议着轮流守灵,但他并未参与这些, 也不管他人态度如何,日上三竿时就回府休息,晚上就守在灵堂内,白日里则是董卓招待前来吊唁文武大臣。 一晃三日过去…… “不行!” “老子绝对不会让我儿变成一堆灰土——” 董卓暴怒, 董旻看了眼低头不语的董虎,再次上前劝解。 “兄长,这是瑁儿自己的决定……” “不行——” 董卓暴怒,但这一次他没有动手打人。见他如此坚持,董旻无奈,只得走到董虎身前。 “瑁儿已逝,当入土为安,虎娃你……” “不行!” 董虎冷脸拒绝,董卓顿时大怒,蹭地站起,指着董虎鼻子大怒。 “你想造反吗——” 董虎也怒了,站起的身量比董卓还要高大。 “咱今日就是造反了——” 两人如同暴怒的雄狮,不仅董旻吓傻了,房内的貂蝉、三丫、红,全都呆愣看着这一幕…… “虎娃……” “闭嘴——” 董旻刚开口,董卓、董虎同时愤怒暴吼,吓得董旻也不敢开口了。 “哼! 董虎毫不畏惧, 盯着董卓冷哼。 “咱不相信叔父会故意重伤了兄长, 但兄长遗愿不容亵渎!” “兄长想与嫂嫂生生世世在一起,咱就带着兄长回临洮,任谁阻止都不行!” 董卓鼻息一阵粗重,儿子愿意回临洮,他不反对,但他绝对不愿意看到儿子“挫骨扬灰”情景,可董虎的态度极其强硬。 “好好……你给咱滚……滚去凉州——” 董卓暴怒,董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咱将颍川、河内郡给了叔父,叔父若想要地盘就自己去打!咱不过问叔父任何事情,叔父日后也别想管咱!” “哼!” 董虎大怒,猛然一甩手臂,很是恼怒的大踏步走出房间,又“哐当”一脚踹散一扇房门,三丫见他是真的怒了,慌忙与一脸涨红的董卓、董旻抱了一拳,急匆匆跑出房门。 “混蛋——” “砰!” 董卓突然暴怒,一脚将椅凳踹出丈外,如暴怒的雄狮让人畏惧…… “叔颖,立即传令,咱要亲自领兵,亲手弄死了那该死的王匡——” “诺!” 董旻哪里敢稍有犹豫,董卓胸中有股邪火,需要杀人,杀很多人才能平息他的怒火。 见董卓呼吸粗重,董旻犹豫再三,还是低头开口董虎的请封。 “兄……兄长,虎娃要上奏朝廷《医典》的事情,还有……还有给嫂嫂、瑁儿、一娘的请封…… 董旻开口“医典”时,董卓猛然瞪来,可当董旻说出“嫂嫂、瑁儿、一娘”时,董卓又露出诸多哀伤…… “准!” 又莫名的突然暴怒。 “任何人……任何人胆敢开口反对,一律大罪,给咱屠门诛九族!” 董卓心下愧疚、悔恨,他没想到自己会把亲儿子伤成那样,想要后悔,可世上又何来的后悔药? 董卓心下愤怒异常,董虎同样积攒了诸多负面情绪,偏偏又没法子发泄出来,也不知道向谁愤怒。 两人如同暴怒的雄狮,所有人都本能的畏惧不敢轻易招惹,唯恐成了两人的出气筒,即便吕布见到迎面黑着脸的董虎,也没有任何挑衅动作,他都如此了,董璜更不敢此时招惹。 “哼!” 董虎离去后,董璜这才重重吐了口唾沫。 “小人得志!” 吕布冷脸不语,后面的陈宫却开了口。 “二公子还请谨言慎行,太师因丧子之痛而暴躁异常,若二公子这个时候激怒了太师……终是不妥。” 董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向陈宫抱了一拳。 “先生教训的是,可……唉……” 见董璜一脸的忧虑,陈宫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脸的郑重劝解。 “董虎将军毕竟是个外人,太师再如何糊涂,也绝对不可能将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与一个家奴,二公子又何须担忧?” “陈某以为,二公子当以退为进,当谨言慎行,只有让太师看到二公子才智不弱于大公子,继承太师之位便是水到渠成。” 董璜一愣,忙拉着陈宫手臂低声询问。 “先生还请教我,如何可以退为进?” 陈宫低眉道:“二公子不若做太师身边参赞军事。不若多寻几个大才相助一二。” 听到“参赞军事”话语,董璜心下就有些不喜,正待开口不愿时…… “太师欲亲领大军征讨河内,二公子若领一军,最多也就是寻常将领,但若成了太师身边参赞军事,那就是再告诉各将……二公子就是太师的左膀右臂,意为太师在培养二公子为继承人,他人自然倾力支持二公子。” 董璜就算再如何愚蠢,陈宫都已经把话语说的如此通透,还如何不明白“参赞军事”的好处来?忙拉着陈宫手臂,低声询问。 “先生果然大才,不知先生可否倾力相助?” 也不知是董璜太过自大,还是真的愚蠢,竟然当着吕布的面挖墙角。吕布黑着脸,陈宫心下一阵无语。 见陈宫不开口,董璜面上一阵犹豫,最后又像是下了重大决定似的,拉着陈宫走远了几步。 “本公子甚是仰慕先生……罢了,咱也不骗你,数日前叔父失手重伤了大兄,之后大兄便与叔父说……说是虎娃感觉奉先……奉先有谋反之意……” “什么?” 吕布性子高傲,董璜将陈宫拉出数步,他也不愿意凑上前去,但他的眼力、耳力皆非常人可比,飘入耳中的话语却让他面色大变,陈宫更是大惊失色。 董璜像是没有察觉到陈宫眼中的震惊,而是苦笑轻叹。 “大兄说,叔父深爱貂蝉,既不愿意将貂蝉送与奉先,又不愿意让虎娃带走,那就只能将奉先赶走,日后再不让奉先踏入长安一步……” “咱觉得吧,若奉先真的有谋反心思,那就该一刀杀了,一了百了,又何必将奉先送入河内?所以咱觉得……还是大兄故意在吓唬叔父。” 董璜皱眉道:“虽然是大兄吓唬叔父,可先生也知,这话语是大兄临死前与叔父说的,奉先今后自然也不会有回长安的一日。” “河内郡太守是牛辅,南北校尉是李傕、郭汜二人,奉先就算留在河内,也不会有太大的前途,先生实乃世之大才,自此埋没于荒野岂不是太过可惜?先生若助咱成就大事,日后先生就是三公大吏!” 陈宫骤然听到如此要命的事情,心下又惊又骇,面上却没有太大异样,犹豫了数息…… “二公子倾心相邀,下官自当应允……只是……若下官答应了二公子,世人岂不言下官实乃反复小人?” 董璜心下大喜,忙说道:“奉先悍勇,咱心下自是不信奉先会造叔父的反,若真是如此,天下之人如何还肯信他?” “奉先乃世之虎将,悍勇不在虎娃之下,若自此埋没荒野,岂不是大大的可惜?若叔父百年后,咱成了太师,又岂能继续让奉先留在他人之下?” “先生若倾力相助,若咱成就了大业,先生位居三公,奉先亦是大将军之下第一人,又有何人敢说先生背信弃义?” 陈宫像是被董璜的诚意和代价打动了,犹豫良久…… “二公子可否允许下官考虑两日?” 听他这么说,董璜心下大喜,忙拉着他手臂。 “自然如此!” “走走,咱们先去饮酒……” 董璜大喜,知道陈宫已经被他打动,数步外的吕布却眉头微皱,好像很是不高兴,可董璜根本不在意,他可是从二叔嘴里得知了确切消息的,吕布再如何不乐意,也得老老实实前往河内郡,若不想待在河内老死于床,就只能向自己老老实实低头臣服。 在他人面前得意,但在走入后园时,立即变得恭恭敬敬,唯恐殃及池鱼,此时的董卓极其危险,稍有不喜,轻则打了个半死,重则直接砍了脑袋。 不仅董璜,吕布站在处于火山口的董卓面前也要极为恭敬小心。 老老实实将董瑁的丧事说了一遍,不敢添油加醋给董虎抹药水,随即董璜又嘴贱说了句…… “叔父,真的要让虎娃火烧大兄……” “啪!” 董卓大怒,硕大的酒樽砸在董璜脑门上。 “滚——” 正文 第609章 岂曰无衣 长乐宫内,皇帝刘协高坐在台上,一旁就是董卓的太师特设宝座,下面则是左右分立的文武大臣。 朝议已经过去大半,每日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至少董卓是这么认为的。 朝议已经过半了,司徒王允见他人皆不开口, 感受着高台上的阴冷目光,心下一再犹豫,还是上前向高坐上的刘协、董卓各自抱了一拳。 “启奏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准。” 刘协看了眼换了个舒适坐姿的董卓,还是点头答应。王允像是没有看到皇帝的小心谨慎,抱拳又是一礼。 “天下百姓苦于时疫久矣, 臣以为陛下当下诏各郡国医者入京,编纂我朝《医典》,设立医政院,择聪慧孩童用以教授治病救人之法,便于日后在各郡国治病救人。” 王允开口,朝堂上各大臣相视,知道这是那个临洮小儿的要求,有心不愿却又无能为力,全都低头不语。 一息。 两息。 …… 少府杨彪突然大踏步出列抱拳。 “臣附议。” 如同一个信号,二三十个大臣全都抱着笏板上前。 “我等附议。” 刘协看了眼冷脸不语的董卓。 “准。” 刘协开口后,又转头看向一旁弓着身子的郭胜。 “郭公公,立即下令制诰,昭令各郡国医者入京编纂《医典》,择清净处设立医政院,在各郡国择聪慧之童传授医者之术。” “老奴遵旨!” ……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一个个退回座位,一个个跪坐在草团上, 全都低头不语, 看到这一幕,郭胜上前, 喊了一遍“有事无事”什么的, 正待高喊“退朝”时…… “哼!” 背后声音不大,郭胜却忙将身子弓低了些,默默退到一旁,见老宦官如此,王允无奈,再次抱着笏板上前。 “老臣有事要奏。” “准。” 刘协再次点头,王允看了眼高台上坐着的董卓,心下叹息,却又不敢不开口,昨夜时,他已经从陈宫嘴里得知了董瑁临死前的话语,知道高坐上的董贼已经怀疑起自己了。 看到董卓微倾身体,阴冷目光射来,王允忙收拢了些心神,一脸正色向刘协抱拳。 “天下不靖,太师以一己之力击败十几路贼人,有匡扶社稷大功,臣以为,陛下当昭告天下太师妻氏为烈女, 当制诰天下以表其功……” 先是烈女, 紧接着就是一品夫人,再之后是董瑁为镇西侯、征西将军,王允拖拖拉拉说了许久,一众大臣全都沉默不语,好像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抗议。 皇帝刘宏活着时候,董虎就曾上表,想为董氏讨要一个“烈女”名节,但此事并未通过,至于“一品夫人”什么的,此时也没有这种说法,“一品”什么的是后来曹魏整出的“九品官人法”,而且一开始也没有哪个妇人是什么几品,文武大臣们不用打听实情,也知道是董虎的手笔,心下又气又无奈。 见所有人都不吭声,董卓眼中闪烁着凶光,就在这时,卫尉张温上前一礼。 “臣附议。” 见张温应和,一干大臣无奈,只能不情不愿上前。 “我等附议。” …… “准。” “制诰……” ……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 “退朝。” …… 郭胜弓着身子跟着小皇帝离去,董卓也扶膝站起,文武大臣们全都躬身低头,静等着董卓先行走出大殿。 董卓下了台阶,走到王允身边,用着大手拍了两下消瘦肩膀,一句话语未说,在骠骑将军董旻和一干将领拱卫下大踏步离去…… “唉……” 直至董卓离去后,王允这才松了口气,听着他的叹息,一众大臣全都苦笑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司徒大人,董贼……” “君荣且莫多言,此处人多嘴杂。” 士孙瑞刚开口,王允面色大变,示意似的看向其余大臣,士孙瑞也闭嘴不再多言 士孙瑞是关中豪族,原是司隶校尉盖勋征募的五都……鹰鹞都尉,但在董虎进入关中时,强行将关中所有兵马打散,军官将领全部罢去不用,而这就包括了鹰鹞都尉士孙瑞。 而现在,董虎又对关中各家族的根基下黑手,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厌恶、敌视这么简单了,而是极度仇视,恨不得将董虎剥皮抽筋!可王允却不当堂反对此事,也让士孙瑞对王允有了些不满。 王允心下知道士孙瑞的不满,但他却无可奈何,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司徒府,刚一坐下,士孙瑞就开始不满起来…… “大人难道就任由董贼祸国殃民吗?” 王允一阵沉默…… “唉……” “董贼势大,朝廷兵马皆被其所夺,敢问君荣,若朝中大臣皆反对董贼,董贼若举刀屠戮,我等可有反抗之力?” 士孙瑞顿时不悦。 “食君俸禄,为君解忧。董贼残暴祸国,若非他废帝篡逆,天下又怎会成了这般?” “清查囤粮惜售?司徒大人是不是忘了董贼在雒阳所做恶事?董卓老贼是为了降低粮价吗?他是在趁机劫掠富户民财而自肥!” “囤粮惜售之事且不言,以小钱代粮发放俸禄呢?下官敢问大人,大人以三公大吏之俸禄,可否养活家中老弱?” 王允苦笑不已,叹气道:“董卓老贼所做之恶罄竹难书,更是杀了袁太傅满门,朝臣们皆心有愤怒,可我等无有兵马杀贼,奈何?” “兵法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逸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王允叹气道:“敌强我弱之时,你我不宜以卵击石,当以利而诱,趁乱而取,贼强而避其锋锐,今时,董贼因怒而伤其子,临洮小儿因其子殒命而暗生间隙,我等还需存身以待天时才是正理。” 士孙瑞连连张嘴,最后也没了法子,他现在是执金吾,掌缇骑二百、执戟士五百,权势很大,但董卓身在长安城时,那情况就又不同了,想用这么点兵卒杀董卓,那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若不肢解掉凉州兵马,一旦他们造反杀了董卓,所有人都会被暴怒的凉州军杀死。 见士孙瑞情绪低沉,王允想了下,笑道:“董卓老贼最大的依仗是凉并二十万精锐,而今日那董虎已与董卓老贼有了间隙,一旦两虎相争,我等便可趁机尽除凉州之贼!” 士孙瑞对董虎最是仇视,愤恨道:“那羊杂小儿比董卓老贼更加可恶,董卓老贼所做之恶皆是出自那小儿之手,此贼若不杀,天下必亡于此贼之手!” 正如士孙瑞所说,董虎杀了皇甫嵩,逼降了关中所有兵马,若关中数万汉兵还在朝廷手中,董卓又怎能肆无忌惮? 董虎蛊惑了董卓迁都,现在又蛊惑董卓对长安本土家族动手,偏偏朝廷还奈何不得…… 王允心下叹息,面上却极为郑重,说道:“那小贼远比董卓老贼更为隐忍、奸诈,所以你我只能隐忍等待,绝不可轻举妄动!” 说着,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今日……今日好像是那小贼焚烧老贼之子尸身之日,老贼怎么没有前往?” 王允突然皱眉开口,士孙瑞不屑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董卓老贼杀子,又如何会出城一观?” “哼!” “老贼恶贯满盈,其子即便身死也落了个挫骨扬灰!” 王允默默点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心下对董虎这种做法极为厌恶,但又有种莫名的畅快,脸上多了些不屑、讥讽。 “挫骨扬灰……不错不错,你我不若出城一观。” “哈哈……” “是极是极……” …… 两人畅快大笑,此时的南城外十里更是人山人海,有无数百姓,有众多官吏,诡异的是,人山人海却无震天喧哗,无一例外的冷脸看向缓缓抬着巨大床铺的十三名披甲将领。 数千北地营将士人人披麻戴孝、持盾举矛,号角齐鸣,战鼓阵阵。 十三员披甲大将一步一顿一捶胸,随着领路的董虎仰天怒吼,无数将士举矛重重砸地,仰天怒吼……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 “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 …… “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 …… “与子偕行——” …… 号角齐鸣,战鼓阵阵,怒雷滚滚…… “敬——” 十三名八尺大将抬着董瑁一路来到近丈高巨大木堆前,小心将木床放在上面,随着董虎仰天怒吼,捶胸敬军礼,无数将士将长矛重重砸在地上。 “轰——” 刚刚赶来的王允、士孙瑞看到这一幕,面色瞬间大变,无数冷漠百姓忍不住后退…… 董虎从随从手中接过火把,站在二十年了的兄弟面前,默默看着如同恬静睡着了的兄弟…… “虎娃带哥哥回家——” …… 无数人看着熊熊大火燃起,看着无数将士默默低头,直至大火渐渐熄灭…… “此贼不杀……” “我大汉必危!” 士孙瑞一脸阴沉、愤怒、仇视…… “无衣……” “大人!狗贼已有亡我大汉之心,我等当告知天下义士共伐之!” 王允冷漠看向远处收拾骨灰的董虎…… “凉州贼势大,你我当谨之慎之。” …… “袁本初需要先解决背后黄巾贼隐忧。” 王允又补充了一句,士孙瑞嘴唇微张,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正文 第610章 钢筋混泥土建造的摩天大楼 “砰!” “哗啦……” 董卓没由来的突然暴怒,愤怒喘息让人畏惧不敢直视…… “呼呼……” “两百万石……拿不出两百万石粮,老子活剥了他们的皮——” 董卓暴怒,房中无人敢开口劝解。 “叔颖!” “此事由你亲自去做,哪一家敢囤积粮食,立即砍了——” 董旻心下叹息,但此时却不敢太过劝解, 尚未抱拳答应…… “李儒!” “立即铸造小钱,自这个月开始,俸禄一律以小钱结算!” 李儒没由来的咽了口唾沫,上前劝解道:“还请太师三思……下官不反对铸小钱,可若以钱代粮,官吏必然人人皆有怨气……” “混账!” 董卓轰然站起。 “咱就以钱代粮,谁不满, 老子就杀!杀的无人反对为止——” 李儒不敢再劝,忙抱拳。 “诺!” …… “哼!” 董卓重重坐下, 冷冷看向樊稠。 “樊稠,这都几日了,三万兵马还未准备妥当吗?” 樊稠冷汗直冒,慌忙上前。 “三万兵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等待主公军令!” “一个时辰后开拨!” 听了这话语,樊稠心下一惊,一时间也忘了董卓正是心情不好时。 “主公还请三思,此时已经临近午时,正值天气最是燥热时,军中恐有怨言……” “燥热?燥热就可以不遵军令吗——” 樊稠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慌忙抱拳。 “诺!” “一个时辰内,三万将士恭候主公!” 董卓将微倾的身体收起,一一扫视所有人…… “虎娃混账,但那也是瑁儿的心愿, 咱就算心有不喜,也只能满足儿子的意愿, 可你们……连送一送瑁儿都不愿吗——” 众人心下苦涩连连,却又无法辩解,只能一个个低垂头颅…… “哼!” “瑁儿的事情到此为止,叔颖,李儒,你们给咱听好了,咱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咱得胜归来时,若见不到库中两百万石粮食,钱币若没有铸造好了,你们就别怪咱不讲情义!” 董卓又一一看向所有人,缓缓按着腰间利剑站起。 “此战!” “只许胜不许败!” 众将轰然抱拳。 “诺!” …… 董卓意外失手伤了儿子,心下后悔、愧疚,不是他不想出城,而是他害怕,害怕见到儿子的样子,怕亲眼看着儿子成为一堆飞灰,看似他与没事人一样上朝议事,也不过是他的外在伪装。 假装无事, 不代表他不恼怒手下将领的冷漠,城外消息送到面前, 除了董虎和数千北地营兵马外, 手下将领竟然一个都未前往,也彻底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 一众将领被臭骂一顿,全都苦着张脸走出太师府…… 杨定苦笑道:“咱就说了,主公就算再如何恼怒,咱们都应该出城为大公子送行,你们偏是不愿……” 樊稠瞪了他一眼,下一刻又露出一样苦涩来。 “若是董帅带着大公子尸身前往临洮,就算被主公鞭打处罚,咱也会为大公子送行,可……可董帅他……” “唉……” “啥都别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前往军营吧,省得再激怒了主公,咱们都得跟着倒霉。” 听他这么说,一群将领全都苦笑不已,与董卓因愧疚不愿看到儿子被烧成灰不同,一群大将心下是很想出城,可他们怕啊,怕董卓将怒气撒到他们身上,毕竟出城了,就意味着默认、支持董虎将少主烧成灰的举动。 向左向右都不对,一群凉州将领全苦笑摇头,偏偏还不敢对董虎稍有不满。董虎不理会这些,当他将董瑁骨灰抱在怀里后,看着长安许久…… “你们……好自为之吧……” 董虎低喃,三丫、姚山等人莫名相视,竟然齐齐默默点头,也不知他们是满意董虎放下了董卓,或是……那个貂蝉。 姚山看了眼他怀里的瓮坛,叹气道:“大公子再如何也是太师府大公子……他们不来也挺好,咱们自此再不理会他们也就是了。” 杨义冷脸道:“儿女远行前,父母还心忧送出十里地呢,心狠至此,咱们也没有理由再听他人的!” 董三上前,拍了两下董虎肩膀。 “咱们不欠太师府。” …… “嗯。” 董虎默默点头。 “咱若趴在雒阳虎视眈眈,关东诸侯就会抱成团,此时的他们还没有太大的利益矛盾,是可以紧密抱成团的,但当他们彼此有了仇怨之后,就算再联合在一起,也还是一堆散沙,哪怕他们趁机训练出来了一些精兵,也一样不堪一击。” “所以,咱这次恐怕不仅仅是走一趟高原,还有可能前往漠北草原、弹汗山,此去……恐怕需要一两年时间。” 一干老人默默点头,他们有这种心理准备。 姚山正色道:“虎娃无须担心,咱们虽年老无用,帮你看着家小还是没问题的!” 董虎郑重说道:“咱相信诸位叔伯,相信咱的兄弟们,但你们需要特别注意长安,若是察觉到了大变故时,一定要避免钱庄、店铺、人员的损失。” 董虎又说道:“叔父勇武刚猛有余,却短于阴谋诡计,无论有无那吕布,叔父十有八九都会栽在朝臣们手里。之后呢?之后咱们是不是兵入关中?是不是成为第二个太师?” “成为太师之后,是不是也要与朝廷同床异梦?最后再取而代之?” 董虎摇头道:“咱不想这么做,手里握着朝廷,挟天子以令诸侯自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出兵揍谁都有大义,但朝廷也会成为咱们的负担,会在一些事情上妥协,咱更愿意手中没有朝廷。” 杨义不解道:“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反了就是了,又何必绕了一大圈?” 姚山皱眉不悦道:“咱们进入中原尚无一年,根基与根棍子没有任何区别,现在造反?现在造反,咱们就是天下所有人的反贼,与咱们厮杀的就不再是二三十万贼人,而是百万!” 董虎笑道:“大山叔话语不错,咱们需要站住脚的时间,咱们不明确造反,他们就拿咱们没了办法,就如观望的各郡国。可若咱们明着造反了,各郡国太守就有了合理的理由打咱们。” “叔父一旦身死,关中必然大乱,咱们可以出兵杀入,第一时间内控制住局势,但要让朝廷逃走,自武关逃亡荆襄之地,或者将朝臣们抓起来,直接扔去袁绍、曹操等人的地盘……” 说到此处,董虎不由笑了,他可是知道“衣带诏”屁事的,皇帝刘协没那么老实,朝臣们现在将董卓当成篡逆,曹操抢了天子后,曹操同样也逃不掉这个命运,董虎很想看到各路诸侯清君侧攻打曹操时的表情。 董虎说道:“只有自己一拳一脚打下的天下,天下才是咱们的,借助朝廷的手,借助世家豪门的手获得天下,咱们就必须要与看不起咱们,一心要弄死咱们的各大家族平分天下,这不是咱想要的天下,而且这样的天下也会有很大的隐忧,谁也无法确定咱们死了后,他们会不会群起砍死咱们的儿孙。” 几个老人互相低声交流起来…… “咱凉州儿郎自一开始就没吃谁一个馍馍,不也挣下了偌大的家业?” “咱信虎娃!”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朝廷不要也罢,省的他人老算计咱们……” “朝廷谁爱要谁要,咱们不要……” …… 一群老人嘀咕一通,最后统一了意见,基本上同意了董虎话语。 袁绍、袁术、曹操、刘备、孙权等人无不是造反者,偏偏曹操落了个“奸雄”名声,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曹魏是鸠占鹊巢,是利用朝廷后又取而代之的,而不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哪怕天下确实是曹操南征北战打下来的,可他人眼睛盯着的是曹操利用“大汉”名义,是曹操鸠占鹊巢,是地地道道的篡国奸雄。 篡国奸雄往往都不能国运长久,曹操是篡国奸雄,开创了曹魏,然而曹魏仅存世数十年;司马懿是篡国奸雄,西晋存世数十年;隋文帝杨坚是篡国奸雄,同样存世数十年;宋朝赵匡胤也是篡国奸雄,虽然国运较长些,却成了后世人嘴里“弱鸡”王朝。 世有因缘果,篡国奸雄,鸠占鹊巢,无论如何都要对原有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家族、军中将领做出妥协,若不妥协,他人没有得到满意的利益,又凭什么支持奸雄篡国、取而代之? 这种方式获得的天下,是建立在前代王朝的根基上,前代王朝的上层建筑、构架还在,如同一个破房子,新主人没有将房子推倒重建,而是修修补补,不是这个房子很快倒下了,就是主人受制于这个房子的样式、空间,无法改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董虎不想要这样的破房子,他想推翻一切,想重新挖地基建房子,想用钢筋混泥土建造一座摩天大楼。 朝廷也好,董卓也罢,都只是他站住脚的临时拐杖,他需要一些站住脚的时间,而且有些恶事也需要董卓帮他去做,诸如摧毁雒阳、长安本土大族的根基,将依附在他们身上的百姓剥离出来。 董虎与一些老人交代了些事情,这才抱着董瑁骨灰跳上阿丑,低头看着老大的瓮坛…… “回家——” 董虎仰天怒吼,双腿猛然夹动战马,阿丑仰蹄嘶鸣,向着西方纵马狂奔,董箭高举着长长黑色丝带董字大旗,身后千余骑纵马狂奔,无数人仰天怒吼。 “回家——” 正文 第611章 陈仓遭遇徐晃 同一日,董虎带着千余骑向西纵马狂奔,董卓带着三万旗帜招展大军向东,叔侄两人之间的微妙系带没了,自此相逢也是陌路…… 自长安一路向西,一直到陈仓都是平坦道路,直至进入渭水道后, 道路才开始崎岖难行。 董虎在雒阳设立六部长使衙门,就已经表明了他要舍下朝廷单干,在长安城外为董瑁送行时,当着无数人怒吼大秦帝国战歌“无衣”时,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了心迹。 他无所谓了,在董瑁意外身死后,他就无所谓了,再见董卓, 顶多与路人那般, 见面点点头,不主动敌对,也不亲近,如同对待一个路人。 千骑向西,乌丸女人“红娘”跟着算不得什么,董瑁病逝前将她托付给了他,董虎没有太大感觉,在凉州,这种事情并不稀奇,军中也多有这种事情发生,但人群却多了一个意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崔钧崔州平。 博陵崔家,后世五门七望家族,面对这样的家族,董虎着实不想沾染,心下不知道崔烈是想找一个靠山, 还是单纯的想让董卓忌惮而保存崔家, 或是耍弄一些阴谋诡计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清楚,世家豪门的心思太多了,是不可能真的效忠谁的,只是他真的很喜欢崔钧的性子。 千余骑一路未停,在陈仓见到了徐晃时,这才暂停下脚步…… 徐晃担忧道:“几日前三夫人送来消息,将士们才知道大公子出了意外……” “以主公之智,就算末将不说,主公心下也若明镜,末将只希望主公能以天下百姓为重。” 徐晃低头说着数日前三丫送信,听着他话语里的担忧,董虎心生感慨,轻拍了下徐晃肩头,默默抱着骨灰走在泥土小路上…… “咱分的轻重,还是说说你的事情吧,汉中郡可还安稳?” 董虎知道无数人担忧,心下却不愿意他人插手自己的情感。见他如此, 徐晃也只能按下心中担忧,将话题牵扯到汉中的事情来。 “张鲁杀张修的事情传入广汉郡、巴郡后, 不少五斗米教众极为恼怒,听说他还差点死在了广汉郡,有人说是刘焉派人动的手,也有人说是巴西袁约派的人,消息真伪且不可知,但那张鲁随后跑去了巴郡,而且巴郡现在也挺乱的,板楯蛮‘罗朴督鄂度夕龚’七姓,以及巴西‘陈范阎赵’四姓都在乱打,或是为张修被杀而报仇的,或是被张鲁蛊惑,而且刘焉也插手了巴郡的混乱……反正挺乱的,巴郡暂时很难觊觎攻打汉中郡。” 董虎默默点头,在五斗米教中,张修才是正宗,在汉中、巴郡都有很深的影响力,是与太平道同一级别的教派。 张鲁杀张修,若外人不得而知还罢,若被人四处散播,巴郡板楯蛮肯定率先不满,乱是肯定的,若益州牧刘焉再横插一脚,那就更乱了。 刘焉在成为益州牧时,正值板楯蛮造反之时,也因此,他在南阳郡停留了数月,直至板楯蛮造反平息了下来,他才入川赴任的。换了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本能的对爱闹腾的板楯蛮忌惮,想要打压、收服板楯蛮也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巴郡就紧挨着蜀郡,刘焉又如何允许身边始终趴着个雷? 张鲁若不跑去巴郡,或许不会触发板楯蛮、汉人豪强家族的乱斗,而一旦乱斗,也就给了刘焉介入的机会,一个削弱巴郡板楯蛮实力的机会。 董虎就知道,巴郡不乱还罢,一旦动乱就不会很快平静下来,就算想平静,老狐狸刘焉也一定会让巴郡持续动荡。 徐晃说道:“巴郡现今挺乱的,对咱们却有不少好处,一些板楯蛮人为了躲避灾祸而逃入汉中郡,还有一些关中百姓偷偷逃入的,现在汉中郡九城差不多有十万人。” 董虎对汉中郡的现状还算满意,笑道:“还算不错,但你要记着,但凡平原谷地的田地,那就要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除去军中需要的屯田外,余者则以汉民为主,其次才是板楯蛮,但若是百姓在山上垦田,无论汉民、板楯蛮皆任由开垦,谁开垦的就是谁的,头三年一律免其赋税,之后则以五十税一为准。” “薄赋养民是其一,文教、律法规矩亦是其一,咱仁德待民,宽待的是遵纪守法的百姓,而不是宽待违法乱纪之人。” 徐晃郑重抱拳。 “诺!” 见他一脸严肃,董虎不由笑了。 “没必要这么严肃,你心下有底就行。韩遂、马腾现今如何?不会是在白水关、葭萌关吧?” 徐晃说道:“正如主公所说,马腾成了白水关都尉,而韩遂则成了广汉郡北部都尉,督葭萌关,但刘焉好像并不相信他们,广汉郡太守则是其子刘璋……” “刘璋?” 董虎一阵愕然,又一阵无语,很有种被雷到的感觉,下一刻又一阵摇头。 “刘璋虽有仁德却懦弱无谋,绝对不是老狐狸韩遂的对手,若身边无持重大将、精明属吏,若久居于广汉郡,必死于韩遂老儿之手!” 董虎又皱眉道:“刘焉绝非寻常人可比,他不可能看不到韩遂、马腾的危险,当不会真的如此愚蠢的将一个懦弱儿子放在广汉郡的,那个刘璋应当不会久留广汉郡,前往广汉郡当是镀金积攒资历。” 徐晃眼中露出怪异,很不解眼前主公为何知道刘璋“懦弱无谋”的,但他还是郑重点头。 “正如主公所说,那刘璋恐怕不会久留在广汉郡,却也能看出刘焉实则不信任韩遂、马腾。” 董虎不屑一笑。 “只要不是赶着找死,那都不可能信任韩遂、马腾!谁信他们谁死!但那韩遂确实不容小觑,很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你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诺!” 徐晃不敢轻视董虎的警告,两人站在高坡上,说着汉中郡的事情,又谈论起益州、关中诸多杂事,两人在陈仓外谈论了足有两个时辰,直至董虎再次跳上战马远去…… “天下真的要乱了……” 徐晃轻声叹息,他知道,当董家叔侄分家的那一刻,天下就真的进入了诸侯争霸,大汉朝的灭亡就已经不可逆转。 心下虽然不愿意大汉朝就此成为历史,徐晃却无可奈何,一个人造反,可以武力剿灭,一群人造反,而且还都不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全都是为了大汉朝、天下黎民什么的清君侧。 宦官当道,韩遂、边章等人要清君侧。 董卓是权臣,各郡国太守不满意,要清君侧。 若权臣换成了大将军何进、太傅袁隗、袁绍、曹操,董卓董虎叔侄难道就不能清君侧? 清君侧是万能借口,谁不满都可以清君侧,都可以出兵攻打帝都,大汉朝已经无力回天…… 董虎对徐晃极为信任,没有前去汉中郡视察,而是带着千骑径直奔向渭水道。 渭水道不是进入凉州唯一的通道,走陇山道,或向北绕过陇山也一样可以,若不嫌麻烦,自陈仓进入汉中,自汉中进入武都郡,同样可以,可却少有人这么走的,没有别的原因,盖因渭水道是进入凉州最近、最直接道路。 凉州牧蔡邕、副州牧阎忠、凉州将军董小乙像是早有准备,当董虎带着千骑来到上邽(天水市)时,凉州牧府、将军府几乎全部出城十里迎接。 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可看到他怀里的瓮坛,所有人都露出莫名叹息。 “玉圭者,君子之性……玉圭不负其名,就是可惜了……” 蔡邕惋惜,众人低声叹息,气氛显得沉重、压抑…… “唉……” 蔡邕重重拍了董虎肩背数下。 “人总有生死别离,你是领兵将领,当看开些才是。” “……嗯。” 阎忠上前,伸手要抱走董虎怀抱了一路的瓮坛。 “玉圭与你情同兄弟,他若看到你这种状态,恐怕也是要训斥你几句的。” 阎忠手掌依然伸着,董虎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放到了他手里,这一放,仿佛永久失去了什么,心下又莫名的轻松…… “走吧,有什么话语回城再说吧。” 蔡邕开口,董虎没有开口反对,强忍着不去看向阎忠抱着的瓮坛,一手搀扶着蔡邕手臂,与他简单说了些中原大战的经过,起初时老人还无异样,但当听到张辽、庞德大肆抓捕陈留郡百姓时,老人本能的就要训斥,直至解释了后,这才轻声叹息。 董虎知道他是陈留人,内心是不愿意家乡成为战场的,但陈留郡太守张邈造反了,那就由不得他人愿意不愿意。 随意介绍了下中原大战的经过,又稍微解释了下因何舍弃四郡的事情…… “四郡人丁超过五百万,堪比任何一个富裕州部人丁,只是四郡太散,又处于交战方前沿,咱的根基又不稳,无法将有限兵力四散分开,所以,看似四郡土地肥沃、人丁较多,咱却不能吞下,袁绍、袁术、曹操等人可以接受现在的局面,却难以接受咱们吞下四郡。” 董小乙皱眉插嘴道:“依照大兄所说,他们不接受,咱们就干掉他们,其余的郡国暂且不管,咱们吞下了四郡,与雒阳连接在一起岂不是更好一些?” 董虎反手敲了下董小乙胸口,笑道:“根基不稳,其兴也勃,其败也速,咱们凉并之人一直都是大汉朝的边缘人,如同你是家财万贯的富户,能否接受一个乞儿突然拾到一大块金子而暴富?” “肯定接受不了,如何能让人改变偏见,如何让世人认可并接受咱们?那就需要证明咱们确实是千金之子,有资格拥有大块金子的资格。” “而这需要一个过程!” 正文 第612章 守汉人的礼仪 与几人见了面后,董虎才大致知道一些白马羌的事情,确实与他所猜测的那样,白雅、阿合叔侄也彻底闹掰了,阿合前来凉州就是寻求帮助的,想要从白雅手中夺回父亲白虎的财产,而这也激怒了白雅, 根据董小乙得知的消息来看,来年肯定是要爆发一场战争的。 在上邽修整了一日,董虎没有与他人谈论白马羌的事情,而是询问些临洮现在的情况,其余的事情并未太过询问。 此时的临洮已经与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居住在临洮的人不仅少了一半,而且还大多不是临洮本地人,是凉州羌人造反时, 陇西郡百姓想要从临洮走高原前往河湟谷地, 但当徐荣领五千幼军骑救援被困望垣北的董卓时,韩遂就派了兵马将这条通道堵住了,而且还抓了些百姓做奴隶耕种,之后就又被董虎夺了回来,这些奴隶就成了临洮百姓,而临洮原有的百姓则成了整个凉州的新贵,除了些老弱留守外,临洮基本上已经成了“外地人”的天下。 无论是原有的临洮百姓,还是外来者,董虎现在的威望都远远超过了董卓,他的一句话比皇帝的话语还好使,更何况,给他干活又不是不给工钱,自是极为卖力为董氏、李氏修建墓室,只是此时已经快入冬了,想要修建如同王侯的墓室则需要来年开春之后。 听了董小乙介绍之后, 董虎也只能先回冀县,之后再亲自前往一趟临洮。 刚回到冀县他就见到了阿合, 与高原人一样,两颊有着极为明显的高原红,身体壮硕却沉默寡言。 董虎打量着阿合,一旁的阿结频频揪扯衣角,显得有些不安…… “你是阿结的兄长,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想向咱借兵,想获得咱的支持……这些都没有问题,但咱必须知道你的态度,只是单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有其他的想法?诸如杀死雅叔,争夺白马羌王位子。” 或许阿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这样的话语后,瞬间有些不知所措…… “夫……夫君……” 阿结有些紧张抓着他手臂,董虎只是向她摇了摇头,又皱眉看向阿合。 “只要看到一万披甲铁骑,雅叔应该会冷静下来,会将你的族人、奴隶、牛羊还给你。” “但若帮你杀死雅叔,支持你做上白马羌的王, 你是否有能力让其他人低头臣服, 若下面族人不满,即便咱帮你成了白马羌王,整个白马羌也会持续动荡不安。” “你需要考虑清楚,咱可以帮你一次,可以帮你两次,但咱不可能永远帮你,咱的族人、牛羊不可能永远为了你而折损。” “你要考虑清楚,是单纯的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还是争夺白马羌王,但在这之前,你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不管如何选择,都要向朝廷上表臣服,自己没有实力,就要学会向强者低头臣服,只有如此,强者才会愿意维护你,维护你的子孙。” 阿合没有犹豫,起身向董虎抚胸躬身。 “阿合愿意向大汉帝国效忠。” 董虎没有做作,点头道:“从现在至来年开春还有半年时间,你就暂时跟在阿结身边。” 阿合再次抚胸一礼,但却什么话语都未说,董虎知道高原羌人的性子,对此也是见怪不怪,起身揉了揉阿结脑袋,转身走向书桌…… “中原习俗不同于高原,不懂的可以私下里询问阿结,也可以来问咱,但你不能给咱惹事生非,也不要自以为是,该学会汉人礼仪的要努力去学,诸如……讲卫生勤洗澡,不要把自己弄的整日臭熏熏,要学会用筷子吃饭,不能用手抓……” “言行举止要符合汉民的习惯,不要让他人觉得你是个蛮荒野人。” 董虎抬头看向低眉不语的阿合,正色道:“你是虎叔的儿子,是白马羌老王嫡长孙,而白马羌是高原羌极为强大的部落,咱若开口你是蛮荒野人,你心下肯定是不服气的,可那又如何?咱不说大汉帝国多么辉煌、强大,仅咱现在的领地就有白马羌族地千百倍,披甲将士二十万,你觉得……咱有无鄙视你的资格?” …… “想让他人尊重你,不仅仅需要有强大的实力,还要有良好的品德,或许在你眼里,汉人的礼仪就如脱裤子放屁,可你要知道,这些礼仪其实就是规矩,是让人与野兽有所区别的规矩。” “你若不守汉人的礼仪,汉人就会认为你与野兽没有太大的区别,你觉得……一个人会尊重牛羊吗?又会如何对待虎狼野兽?” 阿合低头沉默了好一会…… “嗯。” 董虎没了兴趣再开口,拿过凉州六部长使府工作日志,摆了摆手。 “你与阿结数年没见,日后若再相见也很困难,你要懂得珍惜,别等到失去了,看不到了,心下却满怀愧疚……” 董虎摆了摆手,阿合、阿结兄妹默默退出书房,在房门关闭后,他也丢下了日志,一个人躺在藤椅里不知在想着什么,脸上却爬上一丝淡淡的忧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董虎被惊醒后,一只手本能的去拿桌面上的工作日志,可拿起后,才发现屋内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而推门走入的苦娃正拿着盏灯光,首辅阎忠则跟在后面,看样子还拎着个食盒。 “呵呵……” 阎忠将食盒放在书桌上,看着桌案上的日志还是第一页,不由笑了。 “你小子不会又在白马羌身上犹豫不决吧?” 听着阎忠的“又”字后,董虎抬了下眉头,知道老人想说他在“董家”身上犹豫不决什么的,从他手中接过酒水饮了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看着微笑不语的阎忠,知道这老儿经历的多,想要糊弄过去可不容易,董虎挠头了数下,又“唉”的一声苦笑。 “忠叔说的没错,咱在面对董家时确实有些犹豫不决,但忠叔也知道其中的复杂……” 董虎皱眉想了下。 “咱对叔父的情感没他人想的那么深,在临洮时候,咱向来都是尽可能的避开叔父,可婶娘和大公子不同。” “自阿娘离开了临洮后,咱就一个人在野外挖坑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活命,直至五岁时,咱和赤、厚在野外林子遇到了野狼,若非婶娘救了咱,咱已经死在野狼嘴里,为此,婶娘还棒打了阿爹董大,之后咱就接手了阿爹的肉铺,与赤、厚他们开始经营羊杂汤铺子。” 董虎说道:“若没有阿娘用奶水养咱,咱刚出生就死了,若没有婶娘救咱,咱已经死在了野狼嘴里,若婶娘、大公子每每借咱粮食,照顾咱的生意,咱也绝对养活不了大丫、三丫、赤、厚、小乙他们……更何况阿爹董大本就是婶娘的奴仆亲随,咱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阎忠神色郑重,点头道:“待主以忠,待长以敬,待友以义,有恩以偿,有仇以报,此谓丈夫。” “呵呵……” 董虎苦笑一声。 “咱怎么觉得忠叔是在讥讽咱?”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大丈夫之志。大丈夫之志,曰仁,曰礼,曰义。” 阎忠是西凉名士,自是知道“大丈夫之志”的出处,也不由微笑点头,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反而自得饮了口小酒。 “若仅从当前天下来看,叔父入主雒阳,以武力成为相国,这才引发的各路诸侯作乱,以一己之私而乱天下,以至于百姓惨遭战乱、流离失所……人臣而擅自废立君王,迁都焚烧帝都,无罪而罪无数富户,强行迁都致使百姓死伤无数……可谓不仁、非礼、无义。” 董虎叹气道:“若仅仅只是看到当前天下情景,好像当日叔父若没有踏入雒阳,一切灾祸都不应该发生,可忠叔当知,即便没有叔父,天下也绝对不会支撑多久,一定还会是如今的模样。”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根稻草压死一头骆驼……仅仅只是一窝蚂蚁就能让千里之堤崩溃?一根稻草就能压死一头骆驼?” “千里之堤已被无数蚁穴掏空,年老骆驼已经不堪负重,帝国已然积弊难返,需要一些改革,诸如王莽时的土地、私奴、平市等改革。” 阎忠神情严肃,董虎却轻声叹息…… “帝国太大,有些地方遭了天灾人祸,有些地方发生了叛乱,这些都需要帝国钱粮支持,一个帝国的健康,首要的是国库丰盈。” “若要保证国库丰盈,就必须保证足够数量的纳税田地,就要保证足够数量的自由百姓……” 董虎看向严肃的老人,说道:“假设叔父不走入雒阳,在十常侍与大将军何进拼了个同归于尽情况下,太傅袁隗肯定是朝中第一权臣,而汝南袁家自身就占有大量土地、家奴,他能解决国库空虚的问题吗?” “不可能!” “王莽已经失败了,袁隗若敢触动无数家族的立身根本,也一定会成为王莽第二,任何人触动世家豪门的立身根本,都会无一例外的成为第二个叔父,会有无数人清君侧,围攻雒阳。” 正文 第613章 咱更加不屑搭理他们 董虎接过苦娃帮他卷的水洛馍,狠狠咬了一大口,什么都不懂的苦娃见他胃口很好,很是高兴,很勤快的送上一碗汤水…… “不改变当前的国库空空现状,天下就不可能健康发展,如同一栋到处是窟窿的房子, 外面稍有风雨,屋内便是一片水泽,满是窟窿的房子倒下也是必然。” “其一是大汉朝财政危机,其二是地方的权利太大的问题,世家豪门的潜在实力已经威胁到了帝国安稳。” “从光武帝时,帝国就已经为今日埋下了祸根,其一是将少府与司农、水衡都尉合并了,让皇室彻底失去了直属财源,其二是罢郡兵,将原有的郡国都尉罢去,将兵权转到了太守身上,郡国太守就掌握了‘军政民律’所有大权,瑾然成了一个个独立王国,而先帝更进一步,又让本来监察郡国太守的刺史变成了州牧,进一步将小一些的独立王国扩大成了战国七雄。” 董虎看了眼阎忠,说道:“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除了曹操外,他们有哪一个不是州牧、太守?若郡国都尉尚在,各个都尉若不愿造反,他们凭什么能数月间聚起二三十万兵马?他们敢造反吗?” “汉武帝实施推恩令,就是为了将一个个较大的诸侯国分裂开来,避免诸侯国太过强大, 从而加强了皇室的控制力, 郡国都尉也是如此, 太守治民,都尉治兵,再加上郡国上面的刺史进行监督不法,如此才能避免郡国成为一个个独立王国,以此避免各郡国起兵造反。” “可光武帝却因财力不足而改变了这一切,到了先帝时,又进一步将独立王国的郡国扩大成了战国七雄,忠叔就当知道,天下大乱已经无可避免。” “叔父走入雒阳只是天下大乱的引子,没有叔父,天下大乱也一定如期而至,那一夜,若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卒没有大肆屠戮宦官,没有将宦官们积累的钱粮抢夺一空,太傅袁隗还能将所有宦官的家财抄没充入太仓,帝国还能勉强支撑几年,可这些钱粮已经被兵卒抢掠一空,袁隗又从何处拿出钱财供养兵卒?” 董虎指了指自己鼻子,说道:“咱干掉了韩遂、马腾,咱若不解散兵马, 数万美阳汉兵敢解散吗?” “袁隗绝对不敢!” “美阳汉兵、西园八营、十二城门兵马有八万之多, 叔父如此强横都弄不到钱财,以至于抢掠了过千家富户才能勉强维持,太傅袁隗如何能获得几十万万钱养兵?” 董虎又不屑道:“忠叔真以为袁隗干不过叔父吗?不是干不过,而是他很清楚,他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将近十万兵马的军饷问题!” “想解决十万兵马军饷,要么走先帝大肆卖官路子,要么与叔父那样劫掠富户,但不管怎么做,四世三公的袁家必然成为天下之贼,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让叔父做这个替死鬼,而他袁家则可以继续做个忠臣。” 阎忠嘴唇微张,最后又苦笑不已,正如董虎所说,只要不解决了董虎的威胁,朝廷不仅不能解散美阳汉兵,反而要再征募一些兵马,关键是,帝国太仓里有这么多钱粮吗? 没有钱粮,怎么办? 要么走宦官的路子,抢底层百姓的钱,要么走董卓的路子,抢富户的钱,袁家以及整个外廷一心要杀内廷宦官,宦官杀光了,袁隗还要重走宦官们的路子吗?还要不要脸了?若抢富户的钱粮,那更危险,清君侧就不再是董卓,而是他袁隗袁家了! 任何王朝轰然倒塌之前,没钱都是硬伤。 董虎咽下最后一口饭食,看到阎忠摇头苦笑,毫不犹豫开口。 “咱先说好,咱绝不做第二个韩信,绝对不会愚蠢的放弃兵马!” 说着,董虎眉头微皱。 “咱在董家身上犹豫不决,根源不是叔父,而是婶娘、大公子,若一定说咱在叔父身上犹豫了,那也是因为政治、军事以及未来的天下走向的缘故。” “在政治上,咱是叔父名下一将,若咱造了叔父的反,若杀死了叔父,牛辅、徐荣、李傕等人肯定会成了咱的敌人,他们手里的兵马虽然成了**,战力却比各路诸侯招募的二三十万兵马要强大的多,将盟友变成敌人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咱若因力强而杀了叔父,对于董部义从的团结也有诸多影响,诸如漠北总管董赤、漠南总管华雄、姑衍山将军刘弃、两个万帐部、凉州将军董小乙、汉中将军徐晃,这些远离在外的将军会不会也因为实力强大后,也会造咱的反?” 董虎摇头道:“咱信他们,那是因为咱给他们树立的理念,是咱自己开口说出的武将八德,是咱在军中制定的制度,而不是因为他们是咱的兄弟,可咱若亲手毁了自己弄的规矩、制度,亲手摧毁了树立的理念,他们造咱的反也算正常。” “其次是天下走向,无论是忠心大汉朝,还是重新建立一个崭新帝国,都需要解决国库充盈的赋税来源,即土地和自由民。” 董虎提着酒壶与肃然的阎忠倒着酒水…… “王莽新政,有些东西太过任性胡为,诸如官制改革、乱改郡县名称,但咱对土地改革、市易改革还是很赞同的。” “但他失败了!” “一个人对抗全天下的世家豪门,他失败了!” 董虎说道:“叔父年老了,若是可能的话,他更愿意成为世家豪门中一员,更愿意成为各大家族的头领,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各路诸侯的逼迫,太仓的空虚无粮,逼得他不得不摧毁了雒阳世家豪门的根基,而如今又要连根拔起关中豪门的根基。” “对于咱来说,叔父是一把刀,虽然有自己的私欲,但他的残暴不仁也能摧毁世家豪门的根基,河内郡、颍川郡扔给他,不出一年,两郡的豪门基本上都会摧残殆尽,若不是因为咱想稳住雒阳根基,不希望四面受敌,咱连陈留郡、南阳郡也一并扔出去。” 董虎面色平静,像是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阎忠心下却惊涛骇浪,一脸骇然…… “有些恶咱们做不得,但不代表咱们不能通过叔父的手,不代表咱们不能通过袁绍、袁术、曹操等人的手达到目的。” “王莽一个人与全天下世家豪门厮杀,王莽死的渣都不剩,而现在,叔父、袁绍他们同样会对各大家族动手,尽管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些,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王莽,无钱粮养兵的残酷现实也会逼着他们对霸占田地的富户们动手。” “一个王莽动摇不了无数世家豪门,一大群王莽还无法动摇世家豪门吗? “当然了,各路诸侯心下并不是想要干掉世家豪门,他们只是被现实的窘境逼迫,自身也只是想成为更大的家族,名下将领也一样会成为一个个大家族,可这种家族起初时数量较少,根基也不怎么稳固,易于被他人摧毁、取代。” 董虎笑道:“叔父也好,袁绍、曹操等人也罢,对于咱来说,他们是把刀子,他们的存在对未来的天下走向是有利的,所以咱才对叔父一再犹豫。” …… “叔父他老了,没了雄心壮志,他若不扯咱的腿,只要他的刀子对着的是世家豪门,而不是咱,咱就愿意效忠、合作,否则,咱就单干,只是……咱没想到大公子会出了意外。” …… “叔父是权臣,性子本就霸道,想压着咱再正常不过了,但大公子不同,大公子性情柔和能容人,才智亦不弱于任何人,有他在,叔父就不会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叔父一系兵马就还能与咱们和平相处。” “可现在……” 董虎心下叹息,无论是兄弟情谊,还是政治利益,董瑁的存在都无可取代,只是他没想到董瑁会发生意外,想愤怒却寻不到人。 他在对待董家有些犹豫,不仅仅只是情感上,还有军事、政治、天下走向的考量,阿合就差了太多,甚至没有可比性,臣服高原只是未来的事情,留给子孙去做也未尝不可,当然了,阿合的到来也是一个契机,无论是打通一条入川道路,还是在高原设立都护府,阿合都是一个契机。 董瑁的意外病逝对董虎的打击很大,不仅仅是少了一个亲密兄弟,更是少了一个与董卓平和对话的中间人。 看到阎忠脸上的担忧,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他却不怎么在意笑了笑。 “王莽的土地改革是王田制,简单的说就是土地国有化,咱内心里是认同的,因为大汉朝是农业社会,主体赋税就是田地里的产出,只有田地所有权归属朝廷,赋税才不会流失……但忠叔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农业社会,所有财富都依托于土地,土地一旦归于朝廷所有,跟随咱的兄弟打生打死了一辈子,最后却只能得到朝廷发放的俸禄,其子女所得却与普通百姓一样,那他们为什么要跟着咱打生打死呢?” 阎忠默默点头,这是极为现实的问题,再如何的亲兄弟,再如何的为了理想,也要为子女的未来考虑不是? 董虎说道:“单纯的‘王田’制,最后的结果就是王莽那样的,一定会身死族灭,盖因王莽不仅撅了无数世家豪门的根,同时也断绝了跟随自己混事的文武大臣们的希望,他王莽不死,谁死?” “主动剥夺世家豪门的田地,那是在找死,但战争不同,强行迁都是叔父做的,抢掠关中富户也是叔父做的,正在造反的各路诸侯为了维持庞大数量军队,为了手中权利,也一定会对无数家族下手,期间会死掉多少家族?” “不知道!但咱知道,肯定会有无数家族被他们杀死,之后各路诸侯会相互混战厮杀,有的诸侯一定会战败倒下,依附在他们身上的家族又会随之倒下……” “相互吞并,最后会形成三四个极为强大的诸侯,之后再逐渐统一,而咱……在争霸过程中,只要不接受各家族的投降,不承认大汉朝册封的诸侯,就算咱的兄弟们成了崭新帝国的权贵,数量也会很少,就算占据一些田地,也不足以影响治理天下的赋税收入。” 董虎不屑一笑。 “世家豪门看不起咱?他们却不知,咱更加不屑搭理他们!” 正文 第614章 董卓渡河受挫 单纯的农业社会,所有赋税都来源于土地,保护土地的流失,就在保护赋税的流失,也是天下稳定的根基,除非由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 董虎很现实,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他不着急,先当个阴险的瘪三,先在中原站住脚,夯实了根基才是头等大事,只是董瑁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不仅仅只是个人情感这么简单的事情。 阎忠前来只是单纯的想帮他走出阴影, 却没想到会从董虎嘴里得到如此多的信息,更没想到他会有着如此强大的野心。 阎忠不蠢, 知道整个董部义从都有争霸天下的野心,若不是董虎强行压制,或许早就造反了,只是阎忠没想到,董虎的野心不仅仅如此,算计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迁都是董虎率先提出来的,打击关中囤粮惜售、以钱代粮发放俸禄也是他提出来的,虽然都是极为正确的决定,至于实施的人是不是有其他心思,那不是计策本身的问题,但却会是整个司隶校尉部无数家族的噩梦,是毁天灭地级别的。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偏偏坏小子一撅腚跑了,不仅摧残司隶校尉部的无数家族,更是坐视袁绍、袁术、曹操等人做大难制,推动各路诸侯争霸天下…… 阎忠心下可以百分百肯定, 董瑁的死虽然让浑小子精神不振,却不会真的让他一蹶不振,能有如此算计的坏小子,又怎么可能轻易倒下? 阎忠是凉州名士,自然不希望天下实施“王田”制,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语,人都是自私的,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孙考虑不是? 董虎在凉并、汉中、河东、河南尹实施的土地政策,实际上与“王田”制没有太大区别,大量土地都归属于董虎,都在将军府名下,只有少部分田地被一些家族占据,但战争造成的人丁减少,被打散的百姓在分得了田地后,谁还愿意租种地主富户的田地,只要严厉惩罚刻意闲置田地,以及打击高佃租行为,富民政策就能够得以实施。 阎忠是凉州首辅, 自是知道凉州的土地政策事实与“王田”制没有太大区别,但他并不怎么担心,现在实施“王田”制是必要的,这可以保证凉州的稳定和尽快恢复凉州的民生经济,也是保证军队物资供应的必要手段,但随着人丁增多,“王田”制也一定无法继续下去,就如董虎所说,手下各级将领勋贵们也一定需要一些田地来供养家小。 天下大乱,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持住庞大的军队,仁德也好,残暴不仁也罢,天下大乱之后,若不能维护“军队”这一群体利益,分分秒秒身死也一丁点都不稀奇。 在见到了阿合后,他就成了个勤政的大帅,与曾经一样,六部长使都必须与他在同一个院子里办公,这种状态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就是游走凉州各郡县视察走访,亲自了解整个凉州最真实情况,而他不知道的是,董卓此时也遭遇了一场危机…… 《三国》时,孟津之战是董卓亲自指挥的一场战争,是董卓与河内太守王匡两人的战争,是继荥阳之战、梁东之战之后爆发的战争。 荥阳之战参战双方看似是徐荣VS鲍信、曹操、卫兹,实质上是徐荣VS张邈、张超兄弟,张邈是老牌清流党人,张超是联盟真正的联络者,而这一场伐董联盟事实上是清流党人对董卓的不满而爆发的一场战争。 党锢时期,袁绍私下里帮助了不少清流党人,虽然有很大的威望,可真正大佬却是张邈这样的元老,如同党派内部大佬之间的争斗,袁绍与张邈有很大的矛盾,即便荥阳之战曹操惨败,袁绍也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同理,梁东之战看似是徐荣VS孙坚、李旻,事实上是徐荣VS袁术,袁绍与袁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只不过袁绍是庶长子,后来又过继给了叔父袁成,也因此袁术一直都自认为高人一等,兄弟两人也一直明争暗斗不怎么和睦。 徐荣击败张邈一系的鲍信、曹操、卫兹,击败袁术一系的孙坚,袁绍都不会有任何感觉,甚至巴不得他们兵马折损殆尽,如此一来,袁绍就成了整个联盟的无可置疑的老大。 事实还就是如此,若没有董虎的出现,董卓退入关中后,战略上就已经舍弃了河南尹,舍弃了关中之外的整个天下,董卓迁都之后,河南尹就空了,因为是二月迁都,河南尹各县还有无数麦子可以供应数万大军征战一年,还能打荥阳、梁东、孟津、阳人、中牟五场大战,可雒阳毕竟是空了,没有百姓耕种提供粮食辎重,董卓无论如何的大胜,最后都要让出整个河南尹,都要缩入关中之地,如此一来,整个天下就成了“无政府”状态,谁的兵马够多,谁就会在诸侯争霸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三国》里,曹操好像把袁绍贬的一文不值,事实上他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但凡明眼人看到董卓迁都后,就应该知道董卓已经放弃了潼关之外的所有地方,就已经放弃了整个天下,精明的诸侯们就应该知道,他们的敌人已经不是董卓了,而是他们自己,只有他们自己才是未来群雄逐鹿的最大竞争对手!这也是为何,曹操战败之后跑去酸枣县,期望说服袁绍等人全力攻打雒阳而被拒绝的主要原因。 董卓既然已经明确放弃关中之外的天下,再攻打董卓也没了太大的意义,反而还要冒着自己遭受重创的危险,让自己丧失了争霸天下的资本,他人就愿意出兵全力一战了吗? 荥阳之战时,袁绍躲在背后;梁东之战,没有任何人在东线、北线进行侧翼牵制徐荣;孟津、阳人之战,袁绍同样躲在背后,至于中牟之战……酸枣联盟已经解散,是牛辅与朱儁的战争。 五场大战,袁绍自始至终都躲在背后,实力完整的保存了下来,也或许正因他的实力、威望皆没有遭受到重创,冀州牧韩馥才轻而易举的让出了整个冀州。 可这一切都是《三国》的轨迹,在董虎的出现后,情况发生了改变,董虎有明显的霸占雒阳不走迹象,也就是说,董卓即便退入了关中,董虎也要与各路诸侯在中原争霸天下。 董卓若放弃了整个天下,董卓自然而然就不再是各路诸侯们最大的敌人,可董虎野心勃勃,不愿意放弃河南尹地盘,而且还从陈留郡、南阳郡抓人补充强行迁都造成的人口损失,如此一来,董虎就成了所有人最大的敌人,各路诸侯就必须将他干掉或赶走。 董虎的野心成了各路诸侯最大的威胁,原本不应该光着膀子下场的袁绍,也不得不下场与他拼命,结果却遭遇到了大败,虽然其余各路诸侯一起倒了霉,可袁绍也没了《三国》时那样的一家独大局面,而且还因为他是盟主缘故,威望反而比他人折损的更多。 本不该光着膀子下场拼命的袁绍,在董虎威胁到了所有人时,下场拼命了,结果却惨败而归,在董卓决心要打一场孟津之战时,他也不得不再一次光着膀子拼命,只有获胜一场,他才能挽回自身声誉,而这就已经与《三国》的孟津之战有了很大的不同。 董虎领千骑向西回返凉州,董卓领三万大军向东前往雒阳,欲要打一场董卓VS袁绍、王匡的孟津之战。 率先发难的是袁绍,毫不犹豫砍杀了朝廷派出的“五人谈判团”所有人,等到董卓进入雒阳后,所有脑袋也全都摆放在了阴沉着脸的董卓面前。 董卓意外伤了儿子的性命,心下本就窝着一股难以发泄的怒火,看到袁绍率先送来战书,那他哪里还能忍得住怒火,想也未想,立即命令牛辅、李傕、郭汜、樊稠、吕布轮番对孟津发动了渡河强攻,结果……一连十日损兵折将却连过河都不能。 一连十日强攻,兵马折损了数千,董卓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主公,末将以为,当调董部义从自河东、上党强攻河内,当让人告知黑山军,当调大丫前来相助!” 李傕面无表情抱拳开口,军帐内却无人开口应和,董瑁身死厚,除了大丫出城迎接董卓外,董重、董罴、张辽等人无一出城,之后在军议时,只要不牵扯到董部义从,一干年轻将领全都低头瞌睡,可若牵扯到了董部义从利益,哪怕只是提供钱粮辎重,也必须要董卓写下欠条,否则就不提供,双方多日来不知爆发了多少争吵,在城内更是发生多次大规模群殴。 见他人皆不开口,贾诩皱眉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出列抱拳。 “李傕将军计谋虽好,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太大作用,当日车骑将军和大公子与贼人谈判时,就已经用太行八陉、黑山军的事情做筹码,如此才让我军轻易拿到四郡归属权……” 董璜不悦训斥道:“贾从事,当日虎娃可用以要挟,今日又如何不能自河东、上党攻打贼军?贼人沿河与我军厮杀,我军无法过河,这才让贼人猖狂,若我军过了河,又岂会畏惧他们?” 贾诩向董璜抱拳深深一礼。 “二公子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还请二公子见谅……” “行了!” 董卓猛然一拍小几,指着董璜就是大骂。 “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你懂个屁!” “滚一边去!” 正文 第615章 袁绍夺权 太行八陉原本是一支奇兵,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董虎的算计,袁绍、王匡就算再如何愚蠢,也一定会堵着狭窄山道,想要偷袭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更何况,董部义从已经明确了态度, 董卓、牛辅也只能自己去夺河内。 董部义从上下对董卓多有不满,这种不满由来已久,但都被董虎强行压下,可现在董瑁死了,双方之间的润滑油没了,彼此的矛盾也愈发激烈,更何况, 能够压制住少壮派将领的董虎跑去了凉州。 董卓知道,没有董虎, 没有儿子董瑁,仅凭现在的他已经很难压住数万雒阳兵马,想让大丫、董重低头已然不可能…… “袁术小儿可有异动?” 董卓冷脸看向参军事董璜,董璜慌忙上前。 “回叔父,袁术没有任何异动。” …… “立即传令徐荣,咱不管他多么困难,必须与咱送来两万万钱和一万兵马!” “李傕、郭汜。” 李傕、郭汜大步上前。 “末将在!” “立即前往颍川,一万兵马由你二人统领。” “诺!” 董卓摆了摆手,冷脸看向所有人。 “贼人虽人多势众,然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渡过了黄河,仅数日间便能大败贼军!” “诸军听令,一个月内,一个月内必须过河击败贼军!” 众将轰然抱拳。 “诺!” …… 董卓没有开口如何击败贼人,他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能各自回营继续整顿兵马,而对面的袁绍、王匡也在整顿兵马, 相比此时的董卓,他们的紧张气氛就要少了许多。 董卓气势汹汹领着数万精锐杀到黄河南岸,袁绍、王匡没由来的一阵紧张,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激烈厮杀,成功的将敌人挡在了黄河南岸,适应了战场后,绷着的弦也松弛了下来。 袁绍亲自带着数百骑沿着黄河北岸视察一遍,直至天色渐暗才返回营地,刚来到营地外,见到外面多了千余匈奴胡骑,心脏没由来的一阵激烈跳动。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匈奴单于于夫罗、左贤王呼厨泉、右贤王去卑,除了他们外,竟然还有刘关张三人,也不知这三人怎么又与匈奴人混在了一起。 见袁绍大步走来,于夫罗、刘备等人齐齐上前抱拳。 “我等奉韩州牧军令,特来相助将军杀贼御敌!” 袁绍心下大喜过望,忙上前拉住于夫罗手臂。 “将军万万不可多礼,来来……诸位将军随绍一同入营…… 开封大败,袁绍的威望骤减,正忧愁着如何抬高威望时, 于夫罗跑了过来,又如何不让他欣喜若狂?极为热情拉着人入营,就算面对冷脸不喜的张飞时也一脸的笑呵呵,好像根本没有数月前的轻视。 于夫罗、刘备面上极为恭敬,心下却苦笑连连,若是董虎亲自跑到黄河边上,于夫罗肯定不敢进入河内郡,不是他畏惧董虎,双方有着难以解开的仇恨,而是因为残余的千余骑匈奴人已经拼不起了。 董瑁身死已有月余,天下皆传董卓、董虎两人不和,正因这个原因,于夫罗才敢带着族人进入河内郡,并不仅仅因为董卓欲要夺下河内威胁冀州。 河内郡一旦丢失,冀州就会面临直接威胁,于夫罗就必须面临一个选择,是否离开冀州的问题。 当日雒阳帝都发生变故后,残余匈奴就退入了河内郡,结果却与上党郡将军黄绍激烈厮杀了一场,黄绍虽然战败身死,但却再一次重创了匈奴人,于夫罗也不得不离开河内郡,唯恐大怒的董虎向上党郡调兵遣将。 任何人都可以轻视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独独董虎不会,这三个家伙在反叛了大汉朝后,带着千余匈奴人一直四处流窜,与流匪差不多,直至臣服了曹操后,他们也彻底在太原郡安家了,经过数十年的修生养息,逐渐成了五胡乱天下的第一胡。 任何人都可以轻视一群四处乱窜的匈奴人流匪,独独董虎不会,但凡给了他一丁点机会,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了他们,于夫罗、呼厨泉兄弟为了避免再次给董虎机会,就与刘备一同离开了河内,成了冀州牧韩馥手下一将,可若董卓拿下了河内郡后,也就意味着匈奴人又要与“凉州军”再次硬碰硬撞在一起。 要么将董卓堵在黄河南岸,要么向幽州牧刘虞或兖州牧刘岱低头臣服,除此之外,于夫罗没有其他的选择。 一干将领跟随着袁绍入帐,酒过三巡,双方大致了解了情况,袁绍这才苦笑轻叹。 “凉州小儿太过奸诈,竟将我军引入麦田之中纵火,以至于军卒恐慌而大败……” “唉……” 袁绍苦笑道:“若仅仅如此还就罢了,那该死的小儿更是欲要灭亡我大汉朝,欲要勾结黄巾余孽动乱整个天下,各路诸侯无奈,只能先稳住了那小贼,先将各郡国的黄巾余孽清理干净再说。” 刘关张三人在逃回幽州后不久,他们就得知了各路诸侯在开封大败,正当他们大骂袁绍当日的愚蠢的时候,一个让所有人闭嘴的消息再次传来,他人这才突然意识到,无论袁绍当日是不是与曹操一同全力打一场荥阳之战,战败都已经无可避免,各路诸侯无法应对各地黄巾军同时在后方发难。 黄巾军不同于各路诸侯,各路诸侯与董卓、董虎开战,双方打的再如何血头血脸,彼此使用的借口都是为了大汉朝、为了天下百姓,可黄巾军则是一群泥腿子,要彻底掀翻大汉朝的泥腿子。按理说,黄巾军应该是所有人的敌人,即便是董卓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勾结黄巾军,可董虎根本不在乎这些。 董虎用黄巾军威胁各路诸侯,也逼得幽州牧刘虞派出儿子刘和增援冀州,唯恐黑山军真的杀入冀州境内,而刘关张曾跟随过刘和征讨过张纯、张举的叛乱,虽然之后刘关张不辞而别,不知因何投靠了冀州牧王芬,最后更是躲在河内为寇。 冀州牧王芬以兵相挟,逼迫刘宏退位,可不就是妥妥的谋反吗?若依照常理,刘虞是不可能继续任用刘关张的,可现在的幽州情形并不是很好,公孙瓒对刘虞越来越不满,很有弄死了州牧自立架势,在刘关张返回家乡涿郡后,刘和就主动寻到了三人,刘备也顺利的成了刘虞名下一从事。 袁绍刻意拉拢于夫罗、刘关张,酒宴气氛还算热烈,可随着王匡、朱儁寻来后,气氛就发生了些微妙变化…… 从事韩浩一连饮下三杯酒水,猛然站起,帅帐内众人齐齐转头去看,只见他一脸冷淡向袁绍抱拳。 “贼人屯兵渡口南岸,将军可有退敌之法?” 众人齐齐看向一脸不悦的袁绍,就在这时,袁谭按剑站起。 “哼!” “你一个小小从事也敢质疑父帅吗?还是说没有我军,河内军就能独自击退数万贼军?” 就在韩浩一脸恼怒不悦,袁绍重重将酒樽顿在桌面上。 “退下!” “此处皆是为国除贼义士,岂是你一小儿可以肆意羞辱的?” 面对父亲的训斥,袁谭冷脸向韩浩抱了一拳。袁绍训斥了句儿子,人却没有看向韩浩,而是向不远处的朱儁抱了一拳。 “贼人势大,除了贼来便挡外,朱将军可有良策?” 朱儁皱眉道:“为今之计,只有韩州牧能够尽快剿灭了黑山军,只有堵住贼人道路,我军才能抽调更多兵马与贼人全力一战。” 袁绍默默点头,笑道:“朱将军是说,敌我两军对峙,暂时也无法奈何董卓老贼,是如此吧?” 朱儁心下叹息,正待点头认同,韩浩不悦插口道:“天下百姓谁人不知朱将军之智谋,若……” “砰!” 袁绍大怒,猛然站起,账内气氛陡然一紧。 “你好大的胆子!贼人当前,不思同心协力共同御敌,却在此处挑拨离间,真当本将军宝剑不利呼——” 袁绍“当啷”拔出刀剑,王匡大惊。 “住手!” 王匡慌忙上前挡住韩浩,向袁绍抱拳道:“还望本初勿怪,元嗣(韩浩)也是心急杀贼,这才希望由经验丰富的老将统领诸军。” 听了王匡这般话语,袁绍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正要恼怒不悦时,于夫罗起身向朱儁抱了一拳。 “末将即便不说,将军也知董贼的狡诈,当此之时,我等当同心协力杀贼,而不是再起争执被贼人所趁。” 朱儁默默点头,心下却感慨不断,正待开口求去…… “正如王太守所言,末将心下也颇为敬佩将军之能,末将愿为将军马前之卒!” 众人心下一惊,袁绍面色顿有不悦,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又落在了倒霉蛋刘胜身上。 “刘晟,你以为如何?” 刘胜心下极为不愿意继续待在河内,很想逃回清河国,可袁绍就是不让他带着仅存的数千兵马回返。听了袁绍又点名自己,心下有些不满起身。 “都到了这一步,咱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刘校尉既然愿意听从朱中郎军令,末将以为可为我军左军,河内军可为右军,末将愿领军令状,甘为后军,为将军堵住河东、上党贼人。” 刘胜冷脸不悦,袁绍对他的话语像是颇为满意。 “朱将军、王太守可为我军左右将军,你的性子怯懦了些……袁谭。” 袁谭心下一喜,忙上前。 “孩儿在!” 袁绍看了眼王匡,这才正色开口。 “自河内军抽调两万,合清河军所部,为我军后将军,务必将贼人堵在山中,旦有差池,本帅必斩你头颅!” “诺!” 袁谭毫不犹豫抱拳领命,王匡、韩浩等河内将领差点没气炸了肺,不等他们恼怒反对…… “朱将军是朝廷威望老将,仅有千余匈奴胡骑终是不妥……韩浩,你领一万河内军入朱将军名下……” “袁本初!” 王匡猛然站起,袁绍却一脸阴沉猛然一拍小几。 “砰!” “朱将军先有五千卒大破数万交州贼之功,后又击杀十万黄巾贼,难道还不能统领你一万河内兵马——” 正文 第616章 董卓势在必得的一战(上) 卢植、董卓、皇甫嵩、朱儁四大中郎将,他们个个都功勋卓著将领,相比伐董诸侯后起之辈们来说,四大中郎将随便一人都不是他们比得了的,至少当前的他们还没有这个资格。 袁绍是渤海郡太守,王匡是河内郡太守,各个诸侯会盟伐董, 一致推举袁绍做盟主,可现在联盟已经解散了,虽然袁绍还有个“四世三公”袁家身份,那也要他人给面子承认才成,若不给面子,袁绍就只是一郡太守。 两人都是太守, 而且河内还是王匡的地盘,更别提各路诸侯私下里卖了河内郡的屁事, 王匡心里本就不愿意袁绍喧宾夺主, 但他又没办法独立应对董卓数万兵马,既想借助袁绍的兵马来抵挡董卓,又不想让自己成为刘胜第二,这才想要借助朱儁的威望来打压袁绍。 两人不轻不重交手了一次,王匡最后还是在现实面前低头了,毕竟董卓攻打的是河内郡,而不是跑去渤海郡抢地盘,不低头又能如何? 面对董卓的虎视眈眈,袁绍、朱儁等人都没有太好的法子,只有等韩馥干掉黑山军,彻底将并州进攻冀州道路堵上后,才能抽调大股冀州军增援河内,只有那个时候,他们才能与董卓全力一战。 董卓这个时候也同样没有太好的法子, 北方人不善水,舟船又不足, 都是雒阳河道上的小船,数次渡河都未能成功, 自己反而折损了数千兵马,也只能从颍川郡抽调一些兵马补充。 如同凉州韩遂造反时,双方在渭水道出口对峙一般,袁绍、王匡屯兵孟津渡北岸,董卓屯兵南岸,双方隔河对峙,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双方隔河对峙,董卓整日躲在军帐内饮酒作乐,看起来很平静,私下里却波涛汹涌,双方都在尽可能的抽调兵马。 袁绍再一次遣使前往幽州、冀州、青州、兖州、豫州、徐州……甚至连扬州都派了使臣,希望可以得到更多兵马的支持,而董卓则派遣了李傕、郭汜前往颍川郡调兵遣将。 九月初,李傕、郭汜领万卒进入黄河南岸董字大营,消息传入袁绍耳中,所有人的精神骤然绷紧。 袁绍召集众将议事,入帐时还相互低语, 可当众将坐下后,竟然全都低眉不语…… “董贼再次增兵, 想来是又要对我军发动强攻,朱将军可有应对妙计?” 袁绍主动询问朱儁,朱儁皱眉片刻,正待开口…… “贼人来了又待如何?你们就是不怎么爽快,若是给俺五千兵马,俺现在便去砍下了那董卓的狗头!” 众人心下一惊,齐齐转头去看,正见刘备、关羽大惊拉住不甚服气的张飞。张飞对王匡、袁绍都没有什么好感,对董卓、董虎叔侄那就不能用“无好感”形容了,而是极度厌恶。 一连听着众将商议了半个多月,无不是如何抵挡什么的,张飞又哪里愿意忍得如此憋屈,主动冲杀才更加符合他的胃口。 众人一见是张飞开口,帐内数员大将就是一阵不喜,但见刘备将他拉住,也没有开口讥讽。 他人皆是摇头不屑,朱儁却极为严肃默默点头。 “朱某觉得……张将军话语有些道理。” 众将一愣,坐在人群中的张杨突然皱眉开口。 “将军是说半渡而击吗?” 众人又是一愣,张飞正待大喜,却见朱儁微笑点头。 “之前在孟津渡南岸的是牛辅所领的西园八营所有兵马,其后董卓老贼又调来了三万,最近这段时间里折损了一些,剩下的大概还有四万之数,如今董贼又调来了一万,也就是说,河对岸共计拥有五万兵马。” “五万兵马,半渡之时,我军可以选择贼人一万兵马渡河之时,也可以选择五千之数,而我军则可以集结七万兵马,贼人渡河立足未稳,我军可用十倍兵马围攻贼人。” 朱儁笑道:“十倍贼人若还不能将贼人击退,朱某以为,我军无论有什么计谋都难以赢得董卓老贼。” 朱儁话语说出,袁绍犹豫了,十打一是不假,关键是袁绍亲眼见识过孙牛、胡三是如何以一当十围歼的十万黄巾军,更是在开封城下差点被贼人抓住砍了脑袋…… “刘胜,朱将军之计如何?” 袁绍现在很喜欢遇到难以决定的事情询问刘胜,众人也齐齐看向末位低身缩脖子的刘胜,也不约而同露出不屑表情来。 刘胜心下有气,但他担心袁绍战败后又拿自己撒气,还是不得不起身抱拳。 “咱不知道朱将军的‘十打一’能否击败董卓,但咱知道其子董瑁已死……” “你这奸贼是不是又要替那些狗贼说话——” 一听刘胜又要开口阻止干仗,张飞就没由来的一阵恼怒。刘胜心下大喜,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向张飞抱了一拳,一屁股坐下,啥话也不说了。 刘备看到袁绍面色不悦,忙起身向对面的刘胜抱了一拳。 “翼德鲁莽,还请将军莫怪……” “哥哥你与他一鼠辈……” “闭嘴!” 刘备面色骤变,张飞心下极为不喜与董虎有任何牵连的人,更何况刘胜生性怕死,又是他极为不屑的胆小鬼,正待开口争辩,关羽慌忙将他拉住…… 强行按住了张飞后,刘备又向刘胜抱了一拳,什么话语也未说便默默坐下。 “呵呵……” 于夫罗一脸微笑看向面无表情的刘胜。 “咱们所有人都知道张兄弟心直口快、性情豪爽,刘将军不会真的因为些许话语而恼怒吧?” 刘胜在临洮做了多年的校尉,算是看着董虎长大的,对浑小子的性情还算了解,知道自己不能与匈奴人有太多瓜葛。 “张兄弟没有说错,刘某确实胆小如鼠。” 刘胜不冷不热,他人全都一阵皱眉,袁绍心下更想知道他尚未说完的话语。 “虎毒尚且不食子,董卓老贼却亲手杀了儿子,虽残暴令人发指,可此事与我等又有何干?” 袁绍再次开口询问,刘胜皱眉片刻,更是抬眼看了眼怒目圆睁的张飞…… “唉……” 刘胜轻声叹息。 “虎娃与董瑁情同手足,末将相信近些日他人的传言,但将军当知,虎娃一旦与董卓有了间隙,董卓此战必然势在必得,只有击败了咱们,董卓才能向世人证明自己才是凉州军的王。” 刘胜又看向紧皱眉头的朱儁。 “刘某不知道将军的计谋是否能击败董卓,但董卓是宿将,是自延熹二年便跟随段太尉、张中郎南征北战的老将,是在边地流转了二十年的老将。” “若单论行军作战,将军也不敢如此自大胜过了董卓吧?” 刘胜在临洮多年,对董卓自是极为了解,很清楚凉州羌是如何的难缠,偏偏董卓还就在这样的环境做了二十年的校尉,河内郡南邻黄河,凉州境内同样有黄河流淌,谁敢说董卓就看不到“半渡而击”的危险? 黄河渡口,并不是仅仅只有孟津渡一处,向东十里是五社津,向西十里是小平津,孟津、五社津都是黄河最窄处,河面宽度仅有一里,而小平津则有十里宽度,看着小平津的“十里”宽度好像最是不易渡河,事实上小平津才是最佳渡河的地点,没有别的原因,皆因“十里”宽度中间有一个数里宽度的沙洲。 郡国的武库就算有一些精良弓弩,也绝对比不上雒阳武库内的十石大黄弩,更不比上超过十石的弩炮,就算董卓不在其他地方渡河,单纯的从孟津渡过河,若不让董卓的兵马登上河岸,双方在河面用船只厮杀,王匡是占据绝对优势的,盖因他提前将渡口的大船拖到了黄河北岸,董卓只能使用阳渠上飘荡的小船。 就算王匡没有舟船优势,也可以让兵卒举着大盾守在河岸边,照着靠岸的董卓一通乱射,兵卒在船只上很难掌握箭射准度,可一旦登上岸后,那就不一样了,拥有弩箭优势的董卓很难说能不能守住滩涂一刻钟,只需要一刻钟,一刻钟足以让无数兵马渡过数百米的河面。 刘胜不知道董卓怎么渡河,但他知道,董卓一定会想尽办法击败黄河北岸十万兵马,否则的话,董卓的威望就会一落千丈。 袁绍神色郑重,他听明白了刘胜的意思,董卓不能败,他袁绍又如何能承受再一次惨败的局面? 见他人不开口,许攸突然上前。 “许某以为当谨慎些,贼军士气正盛之时,当以消磨贼人士气为主,待贼人士气衰落,再行朱中郎之计未尝不可。” 就在张飞不悦欲要开口时,刘备突然起身道:“刘某也以为当稳妥些,但我等也要小心戒备贼人突然渡河来攻。” 众人相互低语商议,最后又回到“以静制动”上面,但匈奴胡骑则被派了出去,沿着黄河探查,唯恐董卓从其他地点渡河,可他们不知道,此时的董卓也在军议。 董卓一扫月余来的声色犬马,帐中无一名歌姬,清一色的披甲大将,不仅有他名下大将,更是连同大丫、董重、董罴等人也坐在了右侧。 “牛辅,你以为当如何?” 董卓点名,牛辅看了眼对面低眉不语的混蛋,这才起身抱拳。 “牛辅愿为前锋,趁夜杀过河!” 董卓什么话语也未说,看向吕布。 “奉先。” 吕布起身道:“贼人不堪一击,孩儿以为可从小平津、五社津同时渡河,只要我军一部渡过黄河,贼人必然惊慌失措,我军便可一鼓作气击败贼人。” “孩儿愿领军令状!” 正文 第617章 董卓势在必得的一战(下) 董卓一一点名,就连贾诩、陈宫也点了名,眉头也一再皱起。 “大丫,你觉得呢?” 董卓主动向大丫开口,众将齐齐转头,大丫却没有太大反应。 “大丫不懂军阵厮杀,叔父可是问错了人, 但大丫觉得……叔父跟随段太尉、张中郎厮杀多年,所经历的战阵厮杀不知多少,心下当早有破敌之计。” “哦?” 董卓来了兴趣。 “说说看。” 大丫皱眉道:“昔日段太尉尚是辽东属国都尉时,鲜卑犯边,段太尉领兵御敌,担心贼人逃离,故而假造诏书。贼人获悉朝廷诏还太尉,不仅未逃, 反而急行军追杀,然而却被段太尉半道设伏击杀所有犯境贼人。” 众将皆是一脸的茫然,贾诩、陈宫却神色严肃。 “呵呵……” “不错不错……” 董卓点头赞赏,看向一干将领时,又是一脸的恼怒。 “哼!” “一群无脑蠢货!” 董卓冷脸看向牛辅、樊稠。 “夜半之时,立即领所部后退十里,自十里外潜行至平县南山,所有人皆藏入林中,任何人胆敢燃火、大声喧哗,一律处斩!” 牛辅、樊稠哪里敢稍有犹豫,忙上前领命。 “诺!” 董卓冷脸摆手,又看向李傕、郭汜两人。 “日落之后,你二人领一万颍川军前往平阴县渡口,记住,莫要太过靠近黄河堤岸, 但也要让人看到你们, 要做出三五万兵马前往平阴县渡口的假象来, 告诉军中将士,你们就是三万兵马!” “你二人可是明白?” 不等郭汜反应过来, 李傕忙上前抱拳。 “末将明白!” …… “杨定、王方,给你五千兵马,夜半后向五社津移动,两日后,务必与咱制造出三万人渡河气势。” “诺!” 董卓默默点头,最后看向吕布。 “奉先,给你三千兵马守在大营,务必让所有兵卒都知道,除了你所部兵马外,余者皆前往了平阴县,你必须要给咱死守大营三日,你可敢领军令状?” 吕布心下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火,但还是面无表情上前。 “孩儿领命!” 董卓深深看了吕布数息。 “希望你……莫要让咱失望。” “诺!” …… 董卓一通军令下达,众将皆一一离帐而去,就是大丫也带着一群披甲将领离去,但他们在离开大营里许地后,董重终究没能忍住心下疑惑。 “大丫姐,太师显然是用了声东击西之计, 可袁绍军中亦有才智之人,又如何会轻易上当?” 大丫看向护在一侧的长使董佑。 “佑, 你觉得呢?” 董佑看了眼董重,说道:“太师所用船只皆出自阳渠运粮船只,阳渠河水较浅,所用船只自是没有办法与黄河上往来的船只相提并论,小且轻便,只要知道太师私下里让杨定、王方将船只拖上了岸,想要判断出太师所用计谋并不困难。” 董重默默点头,船只都是雒阳的船只,划船的船夫也是雒阳人,都在雒阳管辖之下,再加上探子送来的消息,很容易猜测出董卓将船只藏在小平津的意图。 董佑又说道:“孟津东十里是五社津,西十里是小平津,三处渡口孟津居中,故而敌我双方才屯兵孟津南北河岸,盖因敌我双方一个疏忽,对方就可以极短时间内从东西两个渡口过河。” 董重再次点头,他是战阵之将,三处渡口相距很近,若孟津渡是中军的话,东西两个渡口就是左右两翼,但这个军阵太过巨大,若主力在左翼或右翼,很容易被人调动兵马从另一个方向集中兵力突破,因为东西两个渡口相距二十里,一旦集中突破,短时间内很难进行有效增援,可若主力在孟津渡(中军)的话,左右两翼渡口仅相距十里,一旦发现对手有集中兵力强攻侧翼时,中军抽调兵力急行军也仅需要一两个时辰进行增援。 主力在孟津渡,两翼渡口能够很短时间内进行增援,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想要轻易突破对方的防线,想要破开对方的军阵极为困难,董卓一两个月来,尝试攻打了十余次,无论是从孟津渡强攻,还是从两翼渡口突袭,最终都被挡了回来,也折损了数千兵马。 虽然不插手董卓的任何作战,但不代表董部义从上下就不关注双方的厮杀,对此也极为清楚。 董佑笑道:“这是一个半明谋,只要袁绍、王匡得知太师有大迂回奔袭百里外的平阴渡口,他们无论信与不信,都要分兵,无非是分兵多少的事情。” “正如兄长所说,袁绍、王匡军中亦有智谋之人,他们是不会轻易相信太师大股兵马奔袭百里外渡口的,肯定会试探太师大营虚实的,可大营内仅有吕布三千兵马,袁绍很容易试探出营地内虚实,也一定能够抓住一些俘虏,如此他们就很容易获得‘太师奔袭平阴县渡口’的消息,也就一定会派出大股兵马,至少会有四万以上兵马,也只有如此之多的兵马才能堵住口子。” “可一旦袁绍分兵,孟津对面就只有三四万兵马,一旦袁绍分兵后,突然发现太师‘真正’意图是主攻五社津渡口,惊慌之下,肯定会再次分兵救援,可就在这个时候,真正的杀招出现了,三万大军乘船自小平津渡河了,袁绍、王匡手中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董佑苦笑轻叹。 “太师用兵确实老辣,一环紧扣一环,稍有不慎便是惨败。” 董重想了下,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大丫却微笑不语。 董卓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董部义从探子的双眼,只要探查到了董卓将八成船只藏在了小平津,主攻方向也就确定了下来。 当然了,兵无常势,董卓也可以将船只藏在五社津,或是真的奔袭平阴县渡口。 《三国》的孟津一战,董卓很难动用全部兵马奔袭平阴县,盖因王匡的主力都在孟津,一旦他全力奔袭平阴县渡口,雒阳的北大门就完全暴露在了王匡的刀锋之下,王匡就敢与董卓对攻,董卓过河攻打河内,王匡就敢攻打空虚的雒阳,或者渡河后立即向西面的平阴县方向移动,堵住董卓的回家道路。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雒阳被董虎霸占了,王匡再如何攻打雒阳,那也不管董卓的事情,自然可以动用所有兵马奔袭百里外平阴县渡口。 袁绍、王匡的总兵力有十万,但他们需要防备河东郡走轵关陉奔袭河内,需要防备上党郡走太行陉突然杀入,所以要分别在轵县、野王屯驻一定数量的兵马,而袁绍则动用了三万兵马防备河东、上党,剩下的兵马就只有七万。 若能够随时探查到董卓的意图,董卓的主力向哪个方向移动,袁绍、王匡的主力也跟随着相应的移动,无论董卓怎么折腾,都没有办法渡河,可现在么…… 大丫、董重、董罴、董佑、张辽……就算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典韦、憨大个的武安国都一阵摇头。 “走吧,这里是叔父的战场,与咱们无关,但诸位当谨记兵无常势,战阵之上当谨之慎之!” 大丫踢动了下战马,一干大将也不做犹豫,齐齐踢马跟随,三千铁骑也跟着轰隆隆展开,或前,或左右散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警惕突然冒出的敌人,都要第一时间里察觉到危险。 大丫、董重等人能够察觉到董卓的狠辣,那是因为他们的探子已经探查清楚了董卓私下里的小动作,可对岸的袁绍、王匡、朱儁能吗? 其余人都在紧张准备,吕布却阴沉着脸独坐军帐,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帐帘被人掀开,一个人影闪入账内,下一刻,帐帘再次被人掀开,走入的全都是吕布的亲信将领,诡异的是,走入的数人竟无一人开口…… “将军。” 侯成猛然站起,向着抬眼看来的吕布重重抱拳道:“太师不信我等,凉州将也每每折辱将军,不若……不若我等让人过河……” “过河?过河干嘛?你还想再坑害一次军中将士?” 听到侯成的话语,宋宪顿时不满。 “李蒙的死已经让军中上下对我等不满,若将军再做一次,日后还有何人敢信我等?就算过河投靠了袁绍,他袁绍敢收留咱们吗?敢让我等领兵吗?” 魏续同样对侯成不满,冷脸道:“此事万万不可再做!” 侯成怒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董瑁与太师说了些什么?若将军是河内郡太守,自此不回长安也算不得什么,咱们正好可以争夺更大的地盘,可事实呢?事实却是河内郡太守是那牛辅,咱们连一个州郡校尉都未能捞到!自此之后,谁还能看得起咱们?更何况……太师只给咱们三千兵马,还不是故意让咱们送死?” 侯成话语一出,军帐内顿时一片寂静,董卓、董瑁父子明显是要潜规则了他们,可若再做一次背叛,日后谁还敢信他们? 就在这时,帐外传入一声轻笑,吓得所有人全都轰然站起。 “呵呵……” 陈宫推帐走入,向着起身的吕布抱了一拳。 “若将军今日不拼命。” “必死!” 正文 第618章 三英战吕布? “报——” “报将军,探子发现小平津南岸有大量兵卒向西移动。” 袁绍正在帐中招待各员将领,听到探子的话语时心脏骤然紧张。 “多少人?” 探子低头道:“天黑无法看清,探子不敢太过远离河水,无法知晓具体有多少兵马,只能根据黑夜中隐约火把猜测是五万。” “五万?这不可能!” 颜良看向袁绍道:“董贼一共也就五万,咱们并未发现对面有任何异动, 小平津方向又怎么可能出现五万兵马?定然是贼人的阴谋诡计!” 人群中坐着的张飞一手指向外面的漆黑。 “外面黑灯瞎火的,董贼又极其奸诈,若是偷偷跑了出去,你还能用眼睛看到?” 颜良正待大怒,朱儁皱眉道:“董卓奸诈,若真的偷偷将兵马调入了小平津, 我军却不可轻忽大意!” 袁绍默默点头,正待调动兵马, 又一探子急匆匆闯入大帐。 “报将军,河阳南岸发现大股贼军向西急行……” “河阳?” 朱儁大惊。 “你确定是河阳方向?” “是!是河阳发现了大股贼军,数量当在四万。” 探子的话语让所有人心脏一阵激烈跳动,莫名的危机感笼罩所有人心头,袁绍猛然一拍桌案。 “王匡、文丑!” 大将文丑大踏步上前。 “立即领所部兵马前去阻敌……” “慢着!” 朱儁骤然拔高声音,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平津、河阳皆发现了大股贼人向西的身影,若属实的话,董卓老贼定然是奔袭平阴县渡口,而平阴距离孟津足有百里之遥,急行军也需两日。” 朱儁正色道:“董贼奸诈至极,若他使诈,将我等兵马调离,趁着我军兵少时骤然发起进攻,我军又如何抵挡?” 呼厨泉皱眉道:“将军话语在理,可若是真的呢?一旦董贼在平阴县渡河了,杀到了轵县背后,谁敢保证河东郡贼人不会通过轵关陉杀入河内?” 众人心脏一紧, 齐齐看向眉头紧皱的朱儁…… “将军话语在理,董卓老贼若亲领数万大军奔袭平阴县渡口,我军只需遣大军日夜增援即可,可若是董贼奸诈,攻平阴县渡口是虚,实则是攻我孟津渡、小平津、五社津呢?” 朱儁舍下呼厨泉,看向袁绍,说道:“我军必须确定董贼是否真的耍诈,只有确定了此事才够稳妥。” 当呼厨泉开口“轵关陉”时,袁绍和帐中诸多大将就都信了,董卓一旦杀过渡口,河东郡将军董嗣忠就可以通过轵关陉进入河内。 天下将董卓、董虎叔侄关系破裂说的有鼻有眼的,可谁敢保证河东兵马不会配合董卓杀入河内? 没人敢保证!所以才需要兵马堵住轵关陉、太行陉道路,避免河东、上党兵马突然杀入河内郡,而现在董卓要奔袭平阴县渡口,要从轵县方向突破,袁绍本能的就信了,但朱儁的话语也很在理…… “末将以为朱将军话语在理!” 一将猛然站起,众人齐齐去看,正是王匡手下从事韩浩。 “董贼太过奸诈, 末将愿领兵杀入南岸董贼大营,若董贼大营空虚无兵,董贼必然是亲领贼众奔袭了平阴县,袁盟主就当立即遣大军急行救援平阴渡口!” 众人一阵点头赞同,刘备猛然站起。 “刘备不才,愿为将军先锋!” 张飞心下大喜。 “哈哈……” “这才他娘地痛快嘛!” 袁绍一看众将纷纷点头,也猛地站起,正待下达军令,朱儁再一次率先开口。 “我军我法确定董卓老贼是否耍诈,朱某以为当有三件事需要去做,其一是让探子继续探查西去平阴县贼人虚实,其二是遣大军急行赶往小平津北岸,若南岸董贼大营已空,我军就当日夜救援平阴县渡口,若董贼耍诈,南岸贼军大营兵马未动,急行至小平津渡口的我军亦能立即回返,既不至因拖延时间未能及时救援平阴渡口,也不给董贼偷袭孟津渡机会;其三就是遣一军渡河,一探贼人虚实,兵马不宜多,一万兵马即可,老夫愿亲领兵马前往!” 朱儁三个计策几乎滴水不漏,孟津渡距离平阴县足有百里,骑军日夜奔行只需要一日,但袁绍手中骑军较少,只能出动大股步兵,急行军至少需要两日,若稍有犹豫,肯定无法第一时间救援平阴县渡口,先行派兵马前往西面十里外的小平津就显得极为关键。 一面派兵攻打南岸董卓大营,一面派兵前往小平津观望,可谓滴水不漏,袁绍心下有些不满朱儁的喧宾夺主,但还是一脸郑重看向所有人。 “王匡、文丑。” “你二人立即领五万大军赶往小平津,随时等待军令救援平阴县渡口!” 王匡、文丑大踏步上前。 “诺!” 袁绍看向朱儁,正色开口。 “朱儁、刘备、韩浩、张杨。” “你四人选万卒立即渡河,务必探出贼人虚实!” “诺!” …… 情况紧急,北岸大营人喊马嘶,朱儁顶盔披甲正待调兵遣将,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寻了过来。 去卑抱拳道:“情况紧急,我军皆是骑军,黑夜中马匹无法渡河,将军可否天亮后再征调我军?” 朱儁不由去看冷脸不语的于夫罗、呼厨泉,正待点头,手持丈八蛇矛的张飞不乐意了。 “天黑怕个甚?你们不会连董卓老贼也一起害怕了吧?” 张飞知道匈奴人畏惧董部义从,想也未想便是开口讥讽,刘备、关羽心下一惊,忙用力将他拉住,正待向于夫罗告罪…… “马儿夜中本就易于受惊,更何况还要登上摇摆不定的舟船?” 于夫罗冷漠说了句,刘备忙向朱儁抱拳道:“刘校尉话语在理,末将也以为骑军不宜夜中渡河。” 说着又向冷脸的于夫罗告罪了一句,于夫罗也只冷脸抱了下拳头,但却什么话语也未说,显然是恼怒了张飞的莽撞。 匈奴人残部只剩下千余,就算他们四处游荡抢了不少女人,就算都怀孕了,没有个一二十年的修生养息,他们也休想增加几个人丁,而这段时间里却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 谁也无法确定南岸董卓大营是不是真的空了,若是个陷阱,一旦千余胡骑跟着过河,那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就算勉强能逃回一些,慌乱之下,马儿也绝对保不住,一旦匈奴人没了马儿,匈奴人也就彻底完了,于夫罗、呼厨泉兄弟自然是不愿冒这种凶险的。 朱儁好像也知道匈奴人是不会冒这种凶险,并未强迫着于夫罗跟随过河,点头答应了匈奴人的请求。 张飞又莽撞惹了祸,刘备、关羽偏偏还不能多说,说的轻了,张飞只是咧嘴一阵“嘿嘿”却不当回事,说重了,张飞就要提着蛇矛气哼哼返回涿郡。 朱儁极为神速,仅半个时辰,一万兵马便坐船向着南岸冲杀了过去,喊杀声在黑夜骤然炸响。 “杀——” 张飞急不可耐跳下舟船,举着长矛怒吼,刘备关羽唯恐他在黑夜里出了意外,也不得不怒吼跟在后面。 “杀——” 吕布大怒,手中大戟一挥,无数兵马冲向刚刚爬上堤岸的敌军,想要趁着敌人立足未稳,将人重新赶下河水。 “杀——” “当!” 黑夜中火把无数,可一旦混战在了一起,如何还能分辨清楚谁是谁?但吕布太过显眼,张飞远远的就看到了他,毫不犹豫举着蛇矛就向吕布杀了过去。 “贼吕布,爷爷张飞在此——” 张飞嗓门特大,环眼怒睁便向着吕布一刺,混乱人群,若张飞骑着战马杀来,吕布肯定会第一时间里察觉到了他,可现在刘关张都是光着脚板混在无数乱军之中的,但吕布也确实武艺高强,在张飞怒吼“贼吕布”刺来时,本能的就是撩动大戟。 “当——” “贼吕布,再吃俺一矛——” 张飞是步战,吕布借助马力冲劲,逼得张飞不得不后退一步,大怒,举着蛇矛再次刺向吕布。 “贼吕布,爷爷来了——” “当——” 双方又是一个回合交手,一而再再而三的“贼吕布”挑衅,也成功的激怒了吕布。 “狗贼死——” 吕布猛然踢动战马,拖着大戟便向张飞势大力沉砸去,张飞来不及反应,本能的举矛格挡。 “当——” 巨大轰响让周边厮杀兵卒手上一顿,本能的向外奔逃,唯恐暴怒的吕布伤到了自己。 张飞生生承受了吕布势大力沉一击,黑脸骤然涨红,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人更是连连后退数步,正待暴怒的吕布一戟将张飞刺死…… “看刀——” 暴吼炸响,一抹光亮在吕布眼中闪过,吕布大惊,忙舍弃张飞,撩戟向后…… “当——” 吕布猛然踢动战马,奔出十数步方才拨转马头去看,正见一红脸持刀汉子,不是关羽又是谁? 张飞现在是步将,吃了吕布连人带骑的亏,差点没能接下吕布的砸击,缓过了劲的张飞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暴跳如雷,指着吕布大骂。 “贼吕布,你杀了一个爹又认了一个爹,今日爷爷便戳你一千个窟窿!” “二哥一起上,宰了他——” 不等吕布暴怒,关羽反应,张飞须发皆张,率先举着蛇矛冲向吕布。 “爷爷来了——” 正文 第619章 吕布战败和挖好的陷阱 冀州牧王芬事败身死后,刘关张三人便逃入了河内,短暂跟随过丁原,雒阳发生变故后,也曾跟随吕布与董卓对怼过,但随着丁原身死,三人就与张扬一同回到了河内。 若张飞不一再大骂“杀爹、贼吕布”什么的, 吕布或许还不会恼怒,可现在,没能发生虎牢关下三英战吕布英雄事件,反倒是在孟津渡南岸厮杀了起来。 吕布正值武力值巅峰时期,又是骑着战马,借助马力来回冲杀, 本应该势均力敌的,结果三兄弟被打的狼狈不堪,若非关羽拼命护佑,刘备早被吕布一戟戳死了,即便如此,刘备的铠甲也被大戟小枝划开个大口子,后背更是鲜血淋淋。 就在刘关张三人支撑不住时,两员大将急奔而来,正是张杨、韩浩。 “玄德勿慌!” “杀——” “当当!” 吕布连连挡下关羽、张飞时,张杨、韩浩便杀到了近前。 “砍他马腿——” 张飞气急败坏,太憋屈了,太奸诈了,指着骑马跳出四人包围圈的吕布就是大骂。 “贼吕布,有种与爷爷地上一战——” 吕布大怒,指着张飞大骂。 “黑厮!你连董虎一招都接不住,也敢猖狂——” “混蛋,老子与你拼了——” 张飞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在广宗城下被董虎摔了一跤,平日里别说他人不能说一句,就是刘备、关羽提起此事也会将他激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吕布又叭叭此事…… “那吕布武艺高强,三弟不可鲁莽……” “走开——” 关羽大急,张飞又哪里愿意听他废话,甩开膀子就要与十数步外的吕布拼命…… “三弟!大哥身受重伤,你想让大哥死在乱军之中吗——” 关羽怒吼,张飞不由回头去看半身鲜血的刘备,这才愤恨一跺脚,指着吕布便骂。 “贼吕布,今日爷爷饶了你,下次再见,爷爷必戳你一千个窟窿——” 张飞舍下吕布,背着受伤的刘备就走,关羽大刀挥舞,连杀数名贼兵,张杨、韩浩一看他们三兄弟跑了,又觉得不一定干得过吕布,也带着人杀向混乱的敌人。 黑夜厮杀最是凶险,若是奋勇直前, 所有人只是向着一个方向厮杀, 只要是背对着自己的,那就是自己人,还不会挥刀乱砍,可若混战在了一起,任何举着刀子的人都不能稍有大意,都会本能的挥刀劈砍,以至于夜战很容易发生自己人砍死自己人情形,若非逼不得已,若非戴有明显的标志辨别敌我,很少有将领进行夜战厮杀。 吕布连连与刘关张三兄弟厮杀,又见张杨、韩浩二人加入战场,他也谨慎了起来,未有进一步逼迫冲杀五人,而是带着百十亲随冲杀混战人群。 突然,整个大营火光冲天,南岸战鼓震天,无数船只再次杀了过来…… “将军,兄弟们顶不住了……” “将军快走吧,再不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将军,快走……” …… 宋宪、魏续等人一身鲜血杀到吕布身前,黑夜中到处都是人,兵卒相互混战在一起,无论宋宪、魏续等人如何怒吼,也很难将己方兵卒汇集到身边,反而数次招来敌军的围攻,差点死在了乱军之中。 吕布冲杀数阵也未能将贼人赶下河,最后也没了法子,在数百骑的护卫下,向着西方便是纵马狂奔…… “贼人败了……贼人败了……” 也不知是谁,突然仰天怒吼,无数人跟着欢喜怒吼,还在顽强抵抗的长安兵马转身就跑,跑得掉的逃入了黑夜,逃不掉的要么被人乱刀砍死,要么跪在地上大声哀求。 张杨浑身是血,按着刀剑大踏步走入一顶军帐,向着主位上的朱儁郑重抱拳。 “回将军,末将拷问了百十俘虏,皆言董贼领大军奔袭平阴县渡口。” 朱儁默默点头,韩浩突然起身抱拳。 “将军,贼人大败,士气必然崩溃,我军是否立即向袁将军请兵增援,自东向西杀到董贼身后?” “万万不可!” 听到韩浩如此说,张杨面色骤变,向朱儁抱拳道:“其一贼军虽败,然此处空营仅有三千贼军,董贼主力尚存,若是回头袭击我军,我军很难抵挡;其二,若大军居于南岸,肯定会激怒尚在观望的雒阳,一旦雒阳参战,数万凉并铁骑来袭,我军如何抵挡?” 朱儁看向默默点头的众将,笑道:“今日凉州贼虽有裂隙,然却未能反目为仇,确实不宜冒险。” “来人!传令三军,立即焚毁贼人大营所有辎重,半个时辰后渡河回营!” 众将齐齐躬身抱拳。 “诺!” 众将轰然答应,就在这时,后背受伤的刘备突然开口。 “我军俘虏了贼军千人,将军如何处置俘虏?” 朱儁皱了下眉头,若没有董虎和董部义从的出现,他会毫不犹豫砍杀所有俘虏,可董虎的出现后,董部义从一系将领对当年参与屠戮黄巾军俘虏的将领素来看不起,无论皇甫嵩、朱儁有着如何的崇高地位,董部义从上下都极其不屑一顾。 就在朱儁有些犹豫时,一将站了出来。 “董贼篡逆祸国,若不斩之,如何可让贼人畏惧?” “末将认同孙将军话语,况且我军本就粮少,哪有余粮供养随时可能反叛的贼人?” …… 帐中一阵嗡鸣,朱儁冷脸看向韩浩。 “贼人作乱祸国,其罪当诛!” “诺!” 韩浩抱拳后大步离帐,仅片刻,战火未熄的营地内突然爆发震天惨叫、哀求…… 大胜,无数兵卒欢呼,营地内残存酒水被抢掠一空,仅一个时辰,数里大营只剩下一地死尸和满地疮痍,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十里外正有数万大军藏在平县南面的邙山树林中。 无数信使自袁绍大营向西追赶前往小平津的数万兵马,亦有藏身在南大营山林中信使或向东或向西、向南狂奔。 吕布仅带着数百人逃了出来,向西一路奔逃,当数百人沿着黄河一路逃到平县时,为了避免沿河游荡的船只探子察觉到董卓的真身所在,除了吕布带着十余人转道向南,余者溃兵没有丝毫停顿,连躲入平县喘息一下都无,径直向西奔逃…… “叔父,吕布战败了,正跪在外面……” “哼!” 董卓阴沉着脸,董璜不敢多言,低头默默退到一旁。 “三日,咱让他守住大营三日,他却连一夜都未能给咱守住!” “陈宫!” 董卓指向陈宫。 “由你亲自监督,杖责三十后再来见咱!” 陈宫面无异样,抱拳领命。 “诺!” 众将相视却默不作声,若是他人遭遇到吕布的情况,肯定会有人主动替他求情,毕竟董卓的目的就是要吕布战败,但随着李蒙的身死,也再无他人愿意替吕布开口求情。 陈宫离帐,众将在帐内饮酒、低声交谈,仅片刻,陈宫就带着吕布走入军帐,也不知是吕布的身体素质太过霸道,还是杖责的执法官手下留情,走入的吕布并无异样。 看着跪在地上的吕布,众人相视却默不作声,直至董卓将杯中酒饮下,这才冷脸抬头。 “给你三千兵马,咱就是要你战败,现在却打你三十军棍,你可有怨气?” “孩儿战败,义父没有砍下孩儿头颅已是恩宠,孩儿不敢心有怨气。” 看着低头的吕布,过了片刻,董卓这才提着酒壶倒了杯酒水,随手又将酒壶隔空扔到吕布怀里。 “三千对战一万,若是由虎娃来守,别说坚守三日了,朱儁老儿若稍有大意,死在咱的大营都不稀奇。” “而你……却连一日都未能与老子守住!” 董卓又看了眼依然低头不语的吕布。 “哼!” “咱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给你五千兵马,两日后大军过河,你若不能斩下贼人一员大将头颅,自此后你就莫要带兵了,做个县令也能保全了性命。” 吕布心下怒气翻滚,但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来,重重抱拳。 “诺!” 吕布起身默默退到一旁,像是未看到所有人的冷脸,径直坐到董璜身边,看到这一幕,一众将领相视皆默不作声。 董卓饮下一杯酒水,扫视账内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牛辅身上。 “牛辅,立即传令李傕、郭汜,让他们必须给咱吸引住贼军注意力,他们若敢坏了咱的计策,自此后,他们就别想再有披甲的一日!” 牛辅心下一惊,极为郑重起身抱拳。 “孩儿这就让人传令。” 董卓点头,又说道:“两日后,我军将发起总攻,告诉杨定、王方二人,他们必须先于我军半日佯攻,尽可能的给老子大造声势,务必再将袁绍的兵马分离出去一部分!” 牛辅精神一振,忙再次答应。 “诺!” 董卓摆了摆手,嘴角浮起一丝不屑。 “老子倒要看看……袁绍小儿究竟有多少兵马可以调动!” “哼!”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旦有怯懦后退者,一律军法处斩!” 众将轰然起身。 “诺!” …… 猎物正奔向挖好的陷阱,董卓就等着最后猎物掉落陷阱的那一刻,而雒阳内一众披甲将领也在密切盯着黄河南北两岸,黑夜中一个又一个消息传来,直至天色大亮,将军府内依然烛火通明,一夜未睡的众将看着长使董佑梳理的情报,无一不是暗自摇头。 “太师赢了。” 董重扔下手中一系列数据,厅堂上十数大将齐齐点头赞同,只要王匡、文丑所部自小平津向西救援,只要急吼吼急行军一日,哪怕发觉上当立即回头,那也是晚了,至于五社津的分兵倒不是特别致命,五社津距离孟津仅有十里,回头救援小平津也仅有二十里,只要小平津对岸兵马能够抵挡住一个时辰,孟津的援兵就会杀到,两个时辰内,五社津的救兵也会杀到,但王匡、文丑所部数万兵马绝对来不及救援! 正文 第620章 未战先败 孟津渡北岸大营欢声震天,朱儁大获全胜,袁绍也不小气,酒水、肉食赏赐全军,如同过大年似的。 大营内欢声雷动,中军大帐更是觥筹交错,整整一日都跟过大年似的, 对于所有人来说,只要知道董卓的主力在哪里,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堵着渡口不让贼人过河即可。 自平阴县向动,事实上任何地方都可以渡河,只不过因地形、河面宽窄缘故, 有些地方水流稍急些,有些地段水流较缓易于直来直往渡河。 即便有些地方水流稍急了些,从南岸一点向河对岸划船,可能会因水流缘故而被冲到下游几百米外的地方靠岸,但却都能渡河。 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说,从哪里渡河都一样,无非跳到岸上多走几百米的距离,可对于货运商贾就不一样了,货物只有在码头卸货,只有人工修建的码头易于卸货,对于正在隔河作战的军队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军队渡河作战,必须要相对集中抢占登陆滩头,若因水流缘故散落的到处都是,形成不了相对集中的拳头,就很容易遭到数倍敌人打杀而惨败。 相对平缓,易于登陆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个渡口,只要警惕这些渡口,余者地段安排一些人巡逻, 岸上有巡逻兵卒, 水里有来回划船的探子,小股兵马想要偷偷过河,想要造成太大的危害就几乎是痴人做梦。 只要判断清楚了董卓的主力所在,派出五万兵马堵住渡口,用着盾牌抵挡,用着弓箭乱射即可,袁绍对此极为自信,关键是,他认定的主力,真的就是董卓的主力? 一日欢欣鼓舞,士气高涨,可才过了一两日…… 许攸面色惨白,脚步急匆闯入中军大帐。 “主公大事不好,五社津……五社津出现大股贼军,探子来报,足有……足有三万之多!” 袁绍昨夜饮了太多的北国春,酒劲较大的烈酒让他有些神志不清,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三万……什么——” 袁绍蹭地站起,一脸惊骇看着许攸, 就在这时帐外脚步杂乱,朱儁、颜良、张杨、于夫罗、刘备等人全都来见。袁绍顾不得其他, 衣衫不整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朱儁一脸严肃,说道:“大股贼军出现在五社津,消息暂时无法确定,但将军需尽快决定,需尽快派人前往小平津查探。” 袁绍心下惊慌,但听了朱儁话语后,还是不由一愣。 “朱将军是说,董卓老贼并未前往平阴县渡口,而是在五社津或小平津?” 朱儁神色严肃点头,又说了句让人呆愣话语。 “也有可能还在咱们的对面……” “这不可能!” 张飞顿时吵嚷了句,刘备慌忙将他拉住,忙向朱儁抱拳。 “我军在南岸击败了贼人,当日留守贼军大营的吕布仅有三千兵马,若董贼尚在南岸,又怎么可能不救?” 朱儁苦笑道:“玄德所言在理,只是那董卓老贼太过奸诈,或许他想要的就是我军现在的局面,十万兵马分散在平阴县、小平津、孟津、五社津四处渡口,分散在轵县、野王,十万兵马分散在六处,老贼就能聚起全部兵马强攻一处……” “这……这可怎么办?” 袁绍瞬间冷汗直冒,自河东郡可走轵关陉直接杀到河内轵县,上党郡可走太行陉直接杀到野王城下,而上党郡、河东郡可出兵四万,尤其是上党郡,在董卓进入雒阳后,上党郡将军黄绍就曾领兵一万杀入河内,虽然黄绍战死,兵马折损过半,但也差点把河内军打残了,刘关张兵马几乎死伤殆尽,于夫罗所属五千胡骑仅剩下千余。 仅一个上党郡就这么难对付,若是河东三万兵马走轵关陉也杀了过来,怎么办? 所以轵县、野王必须屯驻大军时刻防备,也因此分出去了三万兵马,再加上王匡、文丑带走了四五万兵马,还剩下多少兵马可用?可现在朱儁却告诉袁绍,董卓很可能没有跑去平阴县,可能还在对面三处渡口晃悠…… “报!” “报将军,贼军攻打五社津甚急,马将军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援!” 袁绍一阵呆愣,下一刻又勃然大怒,指着朱儁。 “朱公伟!” “你……你害死了本将军——” 袁绍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喷出,兵马分了出去,朱儁却告诉他,董卓的主力很可能还在眼前。 “颜良!” “立即整顿兵马前往野王,立即派人传令文丑,立即带着轵县兵马退回野王!” 众人大惊失色,张杨、韩浩慌忙上前。 “袁盟主,你这……你这是要背信弃义吗?” 袁绍鼻息一阵粗重,猛然指向朱儁。 “背信弃义?” “你让他告诉我,董卓老贼究竟在哪里——” 袁绍气的肚子疼,只要能确定董卓的主力所在,他自然能设法将人堵住,可现在……谁也弄不清楚董卓究竟藏在哪里。 “哼!” “现在救援五社津,董卓老贼若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小平津,不仅咱们都要死,王匡、文丑都得死!他们想逃都逃不掉!” 袁绍一手指向西面。 “西面是崇山峻岭,是河东郡!” 又指向北面太行山。 “那里是上党郡!王匡、文丑还敢向南跑去雒阳吗——” “现在不撤,咱们都得死——” 衣衫不整的袁绍大怒,一脚将小几踢翻,又暴怒指向朱儁。 “你们问问他,问问他!董卓老贼究竟在哪里——” 朱儁胸口一阵鼓荡,冷脸说道:“朱某现在也无法确定董卓究竟在哪里,但他也分兵了,至少分兵了平阴县渡口、五社津渡口,纵然没有分出多少兵马,也当有两三万,我军现在还有吓住贼人的机会……” “机会?” 袁绍心下恐慌,此时已经不是败一场的事情了,而是生死,一旦判断失误,一旦被董卓堵住了退路,那就是生死!更何况,此时的他也根本不能战败,开封的兵败已经让他威望扫地,若再败,日后……谁还看得起他?想到这里…… “好好,你还有机会,机会都给你——” “颜良!立即撤军野王,一刻都不能停!” 颜良忙上前。 “诺!” 袁绍也不管他人如何作想,此时的他必须尽可能的保住兵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地惊慌河内将领。 张杨恨恨一跺脚。 “袁本初枉为人子!” 张杨大怒,又重重向胸口不断鼓胀的朱儁抱拳。 “末将愿遵将军号令!将军,我等此时又该当如何?” 朱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于夫罗说道:“吕布是向西奔逃的,攻打五社津的贼人当是些小鱼虾……刘校尉,你可否领千骑救援五社津?” 于夫罗皱眉不语,去卑上前道:“我军可以前往五社津,只是刘某心下有些疑虑。正如将军所说,董卓老贼极为奸诈,吕布战败向西奔逃,并不意味着董贼就一定不在五社津,或许董卓老贼就是要让吕布向西奔逃,以此迷惑将军。” 去卑话语说出,一群按刀匈奴人齐齐点头,呼厨泉更是上前道:“我族儿郎可以前去五社津救援,可若董卓老贼的主力兵马在五社津,将军若不给我军两万兵马,我族儿郎就算死了个精光也难以抵挡。” 一高大匈奴将领冷脸不悦道:“这不是故意让我族去送死吗?左贤王若要前往五社津,左贤王自己去,我尸逐部不去!” 又一汉子冷脸不满道:“汉人最是奸滑,每每都让我族去送死,单于若要前往,高且这就带着人离去!” “你们谁爱去谁去,我贺赖部绝对不去!” …… 一群匈奴人全都冷脸嚷嚷,更甚者转身就走,张杨、韩浩全气的老脸铁青,可却没有办法,但匈奴人少,并不能影响大局,就在众人争吵时,一队探子疯狂奔入大营。 “报——” “报!” “小平津出现数万贼军,是董卓老贼亲自领兵来攻……” “什么——” 朱儁身体一阵摇晃,袁绍领兵离去不可怕,营中还有近万河内兵马,只要堵住五社津出现的贼人,只要给他两日时间征调十万民壮百姓,哪怕不能打仗也不怕,只要故作疑阵,只要让董卓看到对岸有无数兵马,董卓老贼就不敢轻易乱动。 攻打南岸董卓大营,董卓大营已然是座空营,吕布更是向西奔逃,河面上探子也确定了“吕布”越过平县向西逃了,看到这些时,朱儁就已经确定了董卓的主攻方向是平阴县渡口,不仅他心下确定了,所有人都已经确定,可当五社津意外的发现了敌人,朱儁心下危急感顿生。 平阴县在百里之外,董卓若主攻平阴县渡口,那就不可能在五社津发动进攻,董卓兵少,不可能分兵百里外,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出现了,也就意味着董卓依然趴在附近,但这都不可怕,朱儁相信,只要给他两日时间,两日内只要征募到十万老弱妇孺,只要十万“大军”在五社津、孟津、小平津走上一圈,告诉董卓,王匡、文丑所领的五万兵马实则只是些民夫,他相信,董卓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可现在,董卓根本没有给他机会…… “快!” “快去寻袁本初,此时,此时还有机会!还有挡住董卓老贼的机会!” 朱儁呆愣片刻后,大踏步去寻袁绍,中军大营内还有两三万兵马,紧急救援小平津,他们还有机会,可当一众急匆匆去寻袁绍时,袁绍已经率先带着数百骑离去…… “袁本初你……” 朱儁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一句话语未能说完便一阵眼花目眩栽倒。 “将军……将军……” 张杨、韩浩、刘备大惊失色。 正文 第621章 生意和大崩溃 “斩袁绍、王匡、朱儁头颅者,赏百金,封侯——” “杀——” 战鼓震天,身披铁甲的吕布率先跳下,无数举着刀枪剑戟兵卒仰天怒吼,震天呐喊冲向惊慌失措兵卒,头顶上更是一波又一波箭矢, 如同泼雨一般。 “杀——” 吕布大戟抡起,霸道力道瞬间将数名举盾兵卒砸飞,缺口被强行打开了道口子,吕布像是在发泄胸中怒火,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入缺口中,霸道戟法之下无一合之将,盾碎人死,鲜血,断肢横飞,一时间无人敢靠近一丈之内,宋宪、魏续等人唯恐他出现意外,十数大将紧跟其后,后面兵卒更是人人争先自缺口杀入,将敌军脆弱防线撕扯的支离破碎…… 董卓立于船头,眼看着吕布的悍勇,不由微笑点头。 “奉先悍勇当不在虎娃之下!” 董璜忙说道:“奉先有万夫不挡之勇,叔父若以之为将,天下谁能抵挡?” 牛辅皱了下眉头,笑道:“奉先虽勇,若非岳父激起他胸中勇气,想来我等也看不到今日这般情景。” 董卓脸上多了些得意,参与平定张角造反的四大中郎将中,他是唯一的一个纯武将的人,从伍几十年,什么样的桀骜不驯将领没有见过,自然知道吕布的心思。 与滑不溜秋的董虎不同, 吕布虽然反复无常,性子却极其高傲,屁大娃娃能指着董虎的鼻子“虎娃虎娃”瞎叫唤,一群老人能指着董虎训斥一个时辰,浑小子最后还能恬着脸挠头笑呵呵,换成了吕布就不成了。 董卓不是不想熬鹰似的好好熬熬董虎,关键是董虎不给他机会,不是寻借口跑得远远,就是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董卓就算想敲打也没有机会,等到有了机会时,浑小子已经足够的强大了,想敲打也变成了浑小子愿不愿意的问题,自然也没了法子“熬鹰”了,但吕布却可以。 一家三口立于船头,无数兵卒乘着小船冲上渡口,在吕布悍不畏死带领下, 无数兵卒也跟着奋勇向前, 渡口兵力不足,不到半个时辰,无数兵卒开始拔腿四散奔逃…… “杀——” 无数人呐喊,追杀四处奔逃兵卒,董卓刚跳到地上,浑身是血的吕布大踏步走来。 “孩儿刚刚抓了几个河内将领,他们说袁绍已经逃去了野王,此时可能已经向山阳、冀州方向奔逃。” 说着,大手一挥,十数名兵卒拖来几名吓得尿了裤子的将领,见到这一幕时,董卓本能的不喜。 “袁绍小儿逃了?” “是……是……” “拖下去砍了。” 董卓想也未想,大手一摆,十数名兵卒上前。 “太师饶命啊……不是小将愿意与太师作对,是……是王匡狗贼抓住了小将家小……太师饶命啊……” 一人惨叫哭嚎,董卓一愣,指向哭嚎的人。 “你是何人?” “小将……小将叫李任,本是北军五营步兵营队率,因剿灭黄巾贼有功,故而升任五社津都尉,只是后来……后来王匡抓住了小将家小,说小将与宦官有染……” 李任将事情说了一遍,到了最后竟说不下去了。 董虎曾不止一次说过,天下各路诸侯其实与董卓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即便成了州牧、刺史、太守、诸侯国相,虽然拥有朝廷赋予的很大权利,可他们自身在当地是没有根基的,按照惯例,他们只能借助当地世家豪门的影响力坐稳位子,是不敢对各大家族动手的,当然了,也甭想获得多少赋税养兵。 正常情况下,各郡国太守是甭想动辄征募数万兵马的,正常赋税恐怕连三五千兵马都难以养活,要是能养活,光武帝刘秀也不用罢去郡国校尉、都尉了。 正常赋税养不活,不代表就真的养不活,而是因为土地、百姓都成了无数家族的私有财产。 天下未乱时,头顶上有个朝廷压着,刺史、太守权利再大,也要遵守朝廷的规矩,也不敢大肆对各大家族动手,以至于刺史、太守看似权利很大,却需要向当地豪门大族低头,要不然连正常赋税都收不到,甚至干不了一年就得滚蛋,可天下大乱后兵马为王,头顶没了朝廷规矩压着,州牧、刺史、太守的权利就无限扩大,只要能用兵卒镇住场子,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不杀当地大族,没有足够土地、百姓供养兵卒,任谁也不可能成为一地实权诸侯,所以,哪个诸侯想称王称霸,就一定会对当地豪强富户下手,手段差一些的,如董卓直接开抢,手段高明一些的,做的较隐秘些,以兵充匪,勾结乱匪贼人,编织罪名……总之就一个目的,那就是弄到养活兵卒的钱粮,早期的诸侯们无不是如此。 王匡比董卓高明些,用“勾结阉党宦官”的名义将河内富户们全都抓起来,逼着富户们掏钱赎罪,不掏钱就杀,李任便是这种情况,但董卓是什么人?听到“北军五营”时,就知道李任十之八九是勾结了阉党宦官,但他的嫡系兵马就是美阳汉兵,而美阳汉兵中就有北军五营,为了拉拢人心,自然也不能一刀砍了。 董卓当众狠狠将李任训斥了一顿,又将他扔给了樊稠。 “让他去俘虏营,但凡是他的人,不杀,余者全给咱宰了!” 董卓冷哼,吕布大拳一抱就要转身去砍人脑袋…… “慢着!” 牛辅开口阻止,董卓老脸顿时阴沉不悦。牛辅不敢去看董卓眼睛,低头说道:“大丫……大丫前些日寻到夫人,说……说一名俘虏千钱。” 董卓眉头不由一皱,牛辅面露苦色,但还是不得不再次开口。 “虎娃在堳坞时与人发放了三十万石粮食,大丫已经还与了孩儿,可……可岳父也知,天气渐冷,将士们需要羊皮袄保暖,需要被褥、酒水什么的,仅此……咱们就欠了三万万钱,俘虏易乱,此时即便为俘虏烙字也很难阻止俘虏逃亡,而且咱们也没有这么多钱粮喂养兵卒……” 董璜耳朵竖的直直,听到“千钱”时就不怎么乐意了。 “千钱也太少了吧?” 董卓开口要杀俘虏时,牛辅却出口阻止,一群将领也有意无意靠近了些,听到牛辅竟然又寻到了一门捞钱生意,全都莫名相视,可当董璜开口后,不少人又齐齐皱眉。 一将皱眉道:“汉兵死了,朝廷也就给个三四千钱,二公子若能向大丫多讨要些钱财,那自然是件好事,可咱就怕二公子激怒了大丫。” 众将齐齐点头,若是在长安,在李儒开始铸造小钱后,粮价已经飞涨超过了万钱,一千钱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河内不是长安,一旦留驻在河内郡,粮食反而算不得什么了,没有粮食抢就完了……当然了,他们也能抢掠富户的钱财,可那是一次性的,抢完就没了,而生意却能长长久久。 军中将领不愿意得罪大丫,这段时间里,雒阳除了明面上卖给董卓军需外,剩下的就私下里卖给各级将领,尤其是必备的酒水,而将领则加价卖给了下面的兵卒,仅一两个月里,除了董卓欠了一屁股债外,包括牛辅在内,全都赚取了不少钱财。 抢就只能抢一次,生意却能长长久久,一干将领自然不希望董璜坏了所有人的好处。 董卓皱眉片刻,不满道:“卖给咱酒水、破皮袄这么贵,咱也不能太吃亏!让媛儿告诉大丫,一千钱太少,至少一千五百钱!” 牛辅忙点头道:“岳父说的是,一千钱是少了点,咱今日就让人前往雒阳。” 话语说罢,又看向樊稠。 “袁绍小儿易于逃脱,那王匡狗贼想逃却难如登天,立即领三万兵马给咱砍了他脑袋!” 樊稠大喜,忙抱拳。 “诺!” 舟船太小,摇摇晃晃很容易让战马惊慌而不愿意登船,一时间很难将南岸数千骑全部运送到北岸,袁绍率先察觉到了危险,这才不顾朱儁的阻拦而带着兵马跑去野王与儿子会合,双方会合后足有四五万兵马,若要不顾一切奔逃,董卓也没有太好法子,可王匡、文丑所领的兵马就不同了,他们是向西增援平阴县渡口的,因太行山走向的缘故,一旦董卓自小平津渡河,就与断绝了王匡、文丑的后路没有任何区别。 樊稠大喜,带着一帮子将领急吼吼去抓俘虏,董卓又看了眼冷脸不语的吕布。 “奉先,给你五千兵马,立即向东给咱追杀朱儁老儿,务必将那老儿的头颅给咱拿来!” 吕布毫不犹豫上前。 “诺!” 吕布领令大踏步离去,董卓却不知因何皱眉不语起来…… 太过突然了,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董卓会虚虚实实玩了一通,袁绍不敢稍有犹豫,刚刚会合了儿子袁谭,还没有逃出野王呢,后方就传来董卓强攻小平津,奔逃了十数里后,后面传来一阵让人心惊马蹄声,袁绍以为是董卓的铁骑杀了过来,直至看到于夫罗时,这才稍微放下了心,带着兵马向着冀州方向奔逃。 朱儁大怒昏厥,在一众将领救治下醒来,战局崩坏至此,朱儁想做最后的努力却无可奈何,众将商议了后,只得带着不足万人转而向东奔逃,暂时进入兖州境内再做他论。 而另一边,王匡、文丑得知了屁股冒烟了后大惊失色,正要带着全部兵马与董卓决一死战呢,河内军发生了变故,无数兵卒率先奔逃,逃的到处都是,文丑大怒,连连砍杀十数人也无法止住奔逃兵卒,而河内军四散奔逃也动乱了隶属于袁绍所部的冀州军、兖州民壮、王匡所部泰山军…… 正文 第622章 目标冀州 各路诸侯在开封大败,军心就已经动荡不安,虽然他们很短时间内又整出十万兵马来,与第一波招募的兵马却有着天壤之别。 士气崩散,尚未交战,兵卒四散奔逃者无数,王匡、文丑无奈, 只得会合了轵县兵马,可即便如此,两人身边也仅剩下万余人。 前路不通,后路断绝,数万兵马一日间仅剩下万余人,王匡气的破口大骂, 又不得不与文丑一同沿着太行山边缘向东,期望能避开樊稠的阻截。 若两人带着过万骑奔逃, 尚能在樊稠完全堵住口子之前逃脱,可两人统领的是过万步卒,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又谈何容易? 敌我双方在波县沇水畔遭遇,意志不坚定,惊慌失措的兵卒都已逃了,剩下的都是一心要杀回家乡的兵卒,偏偏樊稠还堵在过万兵卒的回家道路,双方初一交战就极为惨烈,仅冲到近前撞击在一起时,就不知多少兵马死在密集汉弩箭射之下。 文丑极为悍勇,带着无数兵马不断冲杀,数度杀出重围,又带着兵马回头再杀,期望能救回家乡儿郎, 可敌军太多了…… “将军,王匡已经率先逃了, 咱们再不走……再不走就都走不掉了……” 手下大将拼死抱住文丑,就在他暴怒挣脱时, 数支箭矢射来。 “噗噗……” 抱住文丑的将领极为悍勇,口吐鲜血亦疯狂怒吼。 “快走——” “走——” 后背身中数箭,口中鲜血喷出,依然转身杀向迎面冲来的樊稠。 “中山赵平——” “杀——” 樊稠刚要转动大刀劈砍,怒吼汉子却喷吐鲜血跌落战马,樊稠本能的继续追杀已经奔逃的文丑,却不料栽落战马的汉子一刀砍在马腿上,战马惨叫砸在地上,樊稠一时不察被甩落战马。 “砰!” 樊稠被重重砸在地上,口中再次喷吐鲜血的赵平却咧嘴笑了。 “哈……咳咳……哈哈……” “你找死——” 樊稠暴怒,提刀便是重重斩下,头颅飞出数步…… “呼呼……” 樊稠看向渐渐远去的十数骑,恨恨吐了口唾沫,再次提着大刀冲向依然混战人群。 “杀……杀光他们,不留俘虏——” 这支兵马太过顽强,直至王匡、文丑带着少数亲随逃脱后,残存的数千兵卒这才惊慌奔逃,可此时的他们已经无法逃脱了, 数倍的兵力差距, 即便四面八方奔逃也很难在平原上奔走逃脱。 “不留俘虏……不留俘虏……” 彻底被激怒了的樊稠暴吼连连,无数兵卒追着溃兵砍杀,直至日落才渐渐平静…… 距离波县战场两百里外正有一支长达十数里的巨大队伍,不是别人,正是连夜撤离的袁绍。 文丑与王匡一同救援平阴县渡口,袁绍不顾他人反对强行撤离,按理说他的兵马肯定会缩水不少,可现在,他的兵马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略有增加了一些。 战局崩坏的太过突然,袁绍毫不犹豫撤离,野王、山阳、修武一些大家族恐慌,底层百姓同样恐慌至极,唯恐河内郡重演一次迁都雒阳时的灾难。 无数人跟随着逃亡,袁绍又趁机征募了三四万青壮为卒,董卓在后步步紧逼,袁绍不敢稍有停顿,七万兵马居于最前,后面则是无数逃难老弱妇孺…… 一队探子从后方狂奔而来,尚未停住战马就甩蹬跳了下来,大踏步来到袁绍马车前。 “报将军,董贼正亲领一万兵马向咱们杀来,距离我军仅有百里。” 袁绍心下惊慌,忙问道:“文丑那里可有消息?” 探子低头道:“贼人太多,我等没有法子探知文丑将军所部情况。” 袁绍听了这样的话语后,重重一拍马车扶手,像是在担忧、惋惜着什么…… 袁谭突然说道:“董贼尾随前来,孩儿以为当遣一支兵马半道设伏。” 袁绍不悦看了儿子一眼,正待冷脸训斥,骑马在旁的许攸开了口。 “若能设伏痛击董卓老贼自是最好,可河内郡并无这样的险要之地,此时又正值贼人士气大涨之时,想要击败贼人尤为困难。” 许攸解下腰间酒葫芦,示意了下冷着脸的袁谭,被袁谭拒绝方才自顾自饮了口。 “用城池阻住董贼脚步虽是不错,可大公子当知,任何人躲入城中都是个死,最大的原因就是各路诸侯已经默许了董卓霸占河内郡。” 袁谭心下一惊,逢纪、荀彧等人全都沉默不语。 “除了主公外,即便韩馥也不敢越境进入河内郡,唯恐给了董贼杀入冀州的借口,一旦我军躲入城中,我军就成了城中困兽,没有人来救。” 袁谭皱眉道:“若不阻住董卓老贼,贼人难道就会止步于河内郡?” 许攸笑了笑,没有回答袁谭的不解,而是转头看向逢纪。 “元图兄以为如何?” 逢纪面无表情道:“董卓老贼自然不会止步于此,但若他踏出河内郡后,我军再坚守一城就会得到更多帮助,而且也进一步证明了主公是对的,那些向董贼妥协之人皆是目光短浅之流,天下仁人志士也必然心向主公。” 袁绍很是满意逢纪话语,就在这时,荀彧踢马上前。 “属下也认为元图话语不错,主公却需谨慎,董卓已经渡河进入河内,冀州必然惊恐,若此时董贼与黑山军勾结,整个冀州恐有倾覆之危,下官以为当立即遣使雒阳、长安,当立即让董卓止住脚步。” “我军需要时间稳住军心,冀州需要时间剿灭了黄巾贼。” 袁绍眉头一阵紧皱,先是开封战败,如今又让董卓踏过黄河,他的威望也一降再降,急需增加威望的机会,而逢纪的话语就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不需要直接与董卓厮杀,只需要借助董卓的贪婪、残暴不仁就能借机增加威望。 董旻、董瑁叔侄代表朝廷与各路诸侯和谈,一旦董卓撕毁刚签订协议,双方会不会再次厮杀且不论,至少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袁绍带兵增援河内郡是对的,时刻面临着董卓威胁的各郡国就会倾力支持袁绍,而不是卖了四郡的各路诸侯。 袁绍不憨不傻的,自然能够看出逢纪话语里的好处,也更愿意董卓撕毁协议,但这会冒着极大的风险,至少会让冀州面临极大的危险之中,会让十万黑山军与董卓一同夹击冀州。 见袁绍皱眉不语,荀彧知道他犹豫了,但还是再次抱拳劝解。 “董卓残暴不仁,即使今日不越境侵入冀州,也定然会在日后侵入,可若今日没了冀州,主公又将去往何处?” 袁绍心下陡然一惊。 “仅有主公一人相助王太守坚守河内,于公,主公为国而战,此谓忠;于私,主公对盟友不离不弃,此谓义。” “董卓杀害袁太傅,与主公有人神共愤大仇,然主公却能为了冀州百姓免遭战火而暂舍仇恨,冀州百姓必然感激主公之仁德,若主公欲取冀州,必若探囊取物。” 袁绍蹭地站起,心脏狂跳不止,袁谭也一脸惊骇看向荀彧,但许攸、逢纪却面无异色,像是早就知道荀彧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刘晟……刘晟何在?” 袁绍本能的开口,想要询问最为熟悉董卓、董虎叔侄的刘胜意见,可看了一圈这才发现刘胜不在身边。就在袁绍不悦时,袁谭踢马走近了些,又从怀里拿出封信件,脸上也露出些苦涩来。 “刘将军已经于半日前回返了清河郡,说是留在父亲身边已无大用……” 袁谭将刘胜事情简单说了下,袁绍脸上就露出些不悦来,但他也没有当众多说什么。 刘胜从清河郡出来后就极为后悔,一直想脱身离去,偏偏袁绍就是不让他离开,即便领兵前往野王城,也是袁谭亲自在旁,如同被看押的犯人。 开封大败时,刘胜有机会趁机脱身,只是当日太过惊慌跑回了陈留城内,事后极度后悔,袁绍对他看管也更为严厉,直至董卓声东击西踏过黄河,袁绍大踏步后撤造成混乱时,这才有了第二次脱身离去的机会。 袁绍翻看了下信件,心下有些恼火刘胜的逃离,可此时也没了法子…… “那刘晟与董贼较为熟悉,由他前往雒阳、长安最佳,可他……” 袁绍低声轻叹,又一脸肃然看向许攸、逢纪、荀彧三人。 “三位皆是当世大才,可有荐举?” 许攸转了下眼睛,一脸笑意看向逢纪、荀彧。 “两位以为何人可前往雒阳、长安?” 逢纪皱眉道:“雒阳倒是容易,可派人去陈留,让张义代为说和,或是遣人前往宛城,让史侯说和亦可。” “临洮小儿不愿再战,想要趁机在雒阳站住脚,自是不愿各路诸侯再次起兵攻打雒阳,难就难在出使长安之人。” 逢纪开口“刘辩”时,袁绍心下便有些不喜,但他也没有当场恼怒开口,只是转而看向许攸、荀彧二人。 许攸笑道:“元图言出使长安之人较为麻烦,许某却以为此事最为简单。” “愿闻其详。”逢纪默默点头。 许攸郑重了些,说道:“太傅被董贼所杀,主公自是不能轻易向董贼低头,但韩文节(韩馥)、刘伯安(刘虞)却可以。” 一旁的袁谭骤然想起一事,大喜道:“先生果然大才,那刘和是刘虞之子,若他被董贼杀害,也定然会激怒了整个幽州!” 正文 第623章 需要兵推董卓战败的可能 黑山军躲在并州、冀州之间的太行山中,主要占据了井陉、滏口陉、白陉要道周围,其中井陉附近的张燕所部最强。井陉在常山郡境内,常山郡又与幽州相邻,张燕若是愿意,跑到幽州抢掠也算不得什么。 董虎当众用黄巾军威胁各路诸侯,刘虞得了消息后也是怕了, 就派了儿子刘和协助冀州牧韩馥干掉黑山军,随同的就是刘关张三兄弟。 董卓成为相国后,就推荐刘虞上公大司马,韩馥、袁绍等人会盟造反后,董卓罢去了袁隗太傅一职,又荐举刘虞为太傅,只是刘虞并未入朝赴任, 但不管怎么说, 董卓是想拉拢刘虞的, 自然不会一刀将他的儿子砍了脑袋。 刘和前往长安,安全性可以保证,而且也代表了幽州的态度,许攸的建议不可谓不老辣,袁绍也极为欣喜答应了下来。 袁绍不敢在河内郡停留,唯恐董卓追上,一路不停向着邺城奔逃,而朱儁、张杨、韩浩、刘关张则日夜不停奔向兖州。 两波人一北一东奔逃,沿途不敢稍有停顿,直至逃出了河内郡后,这才停了下来,而河内郡也随之传来各种各样的暴行。 数万兵马在河内郡抢掠,茅草屋百姓还好一些,就算抢也抢不到几个铜镚,高墙大院的富户却倒了大霉, 正如一群恶鬼在面对一碟野菜一碟肥肉时, 恶鬼们第一选择绝对是肥肉,只有将肥肉吞噬一空后,才会选择没有油水的野菜。 董卓像是要一次性抢光河内郡富户,对手下大肆劫掠毫不约束,无数兵卒如飞蝗一般砸开一家家厚重大门,继而就是震天惨叫、哭喊、哀求……留下的只是一地尸体。 无数人抢掠,这可把牛辅、李傕、郭汜气的暴跳如雷,在数万兵马越过黄河后,河内郡就已经成了三人的私有财产,无数兵卒抢掠,可不就是抢他们衣兜里的钱粮吗? 可董卓不管不问,三人再如何恼怒也没法子,也只能更加疯狂的加入这场抢掠盛宴,冀州、兖州也随之紧张起来,不仅再次大肆扩兵,韩馥更是亲领五万大军驻扎洹水北岸,另遣手下第一悍将麴义驻守内黄,自北、东两个方向威胁河内郡前沿城池荡阴县。 不仅冀州牧韩馥紧张,兖州牧刘岱同样紧张, 竟然再次在白马城聚集数万大军,东郡太守桥瑁更是率先领过万兵马越境进入冀州…… 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入雒阳,除了董骨外,五军都督府九副将全都坐镇府衙,每一个情报都要仔细商议一番,唯恐董虎不再时发生太大的变故。 “报。” “陈留来报。” 正在低声商议的一群将领齐齐转头,正见探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听到是陈留郡的信件,孙牛本能的走上前。 “陈留郡?” “难道是刘岱攻打了陈留郡?” 胡三撇了撇嘴,很是不屑的样子。 “太师过不了河时候不攻打,太师已经大获全胜时前来攻打,找抽吗?” 众人一阵轻笑点头,刘岱再如何也不可能这个时候主动挑衅他们,就算此时偷偷向河内增兵,与董卓在河内掰腕子也已经晚了。 按照双方的协议,河内、陈留、颍川、南阳四郡归朝廷所有,颍川郡在此之前就已经战败投降了,经过一番争吵后,张邈、袁术愿意让出地盘,陈留、南阳也顺顺利利交割了,独独河内郡太守王匡不愿意让出地盘。 王匡不愿意让出地盘,其余诸侯则承认河内郡归属董虎或朝廷所有,但需要朝廷自己去夺回。 自己去夺,雒阳就会与河内郡发生战争,各路诸侯这个时候可以私下里给王匡增兵,只要兖州各路诸侯不明着挑旗参战,那就不算是违约,当然了,刘岱、张邈等人害怕董虎不遵守约定,唯恐凉并铁骑突然出兵攻打兖州,并不敢将兵马分散送入河内郡。 袁绍、王匡与董卓隔河对峙时,兖州没有偷偷派兵马参战,董卓已经杀过黄河了,再偷偷参战,将领愿意,下面的兵卒也是不愿白白送死。 孙牛自是知道刘岱不会在这种时候自找麻烦,对胡三的讥讽也只是抬了几下眉头,眼睛却盯在信件上…… “韩馥、袁绍怕了,他们寻到了张义,想让咱们阻止太师扩大战争。” “哦?” 董重站起身,孙牛将信件送到他手里,毫不在意道:“咱觉得吧……此事不宜多问,太师愿意,那就让他去抢冀州好了,咱们在后面赚些小钱也挺好的。” 董罴点头赞同道:“大兄已经决定各过各的,咱们确实不宜过多掺和太师的事情,就算违约……那也是太师违约,与咱们没有太大关系。” 董重将信件看罢,又将信件送到董佑手里,皱眉道:“咱总觉得韩馥、袁绍没安好心,大公子伤重不治后,天下便传出大兄与太师不和事情,此时正值太师大获全胜之时,若咱们开口劝解,太师心下会如何作想?” 董佑目光从信件上移开,赞同道:“若是换了咱们大获全胜,想进一步击败冀州军时,他人若开口阻止,咱肯定恼怒不喜。可若开口阻止的人用兵马威逼,逼着咱撤兵,那就不是不喜,而是愤怒!” 董罴看向张辽,说道:“文远以为如何?” 张辽皱眉道:“事有利弊,咱们帮了韩馥、袁绍,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有个屁好处!”胡三忍不住开口。 张辽正色道:“确实没有太多好处,咱们就算帮了韩馥、袁绍,他们也不会因此感激咱们,或许还会利用此事激怒太师,让咱们与太师开战,咱觉得……此事最好不要过问。” 众将默默点头,董重转而看向长使董佑,正色道:“信件送去大丫姐那里,将咱们意见附带上。” “诺。” …… 董佑不做犹豫,拿着信件离开议事厅堂,五军都督府与将军府很近,都在南宫的东南角,原本是三公府衙,但在董卓迁都后,这里就成了将军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长使府衙门,或许大丫学着董虎的习惯来着的,上午都是在将军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长使府的头脑们都要在将军府大院里办公,午后则是各自返回衙门。 刚走出院门,董佑就见到了坐在马车上的姚山,忙上去见礼,姚山也没当回事,很随意问了一句,可听了董佑话语后,神色就有了些郑重。 “你们还算沉稳,咱们确实不宜掺和这种烂事。” 董佑笑道:“大山叔说的是,河内郡都已经交给了太师,咱们确实不宜太过插手,就算背信弃义,那也是太师的事情,只要他人不招惹咱们,咱们老老实实的耕田种地、训练兵卒也就是了,若太师真的惹出了大事,战败了,咱们再打一场也不是不可以……” “停车!” 姚山猛然叫住赶车的车夫,向董佑招了招手,董佑忙靠近了些…… “战败?你小子是说太师会战败?” 董佑嘴里的“战败”也只是随口一说,从前段时间的“孟津之战”来看,董卓是极为老辣的将领,即便与韩馥、袁绍在冀州境内厮杀,也不当有战败的可能,可当姚山神色郑重反问后,董佑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战场上谁也不敢保证,兵推胜负需要知道双方参战数量、兵卒战力、将领的能力、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后勤补给能力……” 姚山一脸不耐烦摆手道:“嘚嘚,你别与咱说这些,立即给咱进行那个什么……兵推,咱要知道太师若要与冀州大战,会不会兵败!” 董佑没有想过董卓战败的问题,数万长安兵马刚刚踏过黄河,袁绍、王匡就一败涂地,连个像样的抵抗……刚想到这里,董佑突然想到樊稠与袁绍手下大将文丑的一战,眉头不由皱起。 “大山叔说的是,前些日樊稠与文丑在波县厮杀,三万对战一万,虽然樊稠获胜,兵马却折损了过万。” 董部义从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河内,双方将领私下里一直有生意往来,兵卒抢到的金铜沉重,可以直接与随军的“商贾”兑换成董钱纸票。 除了较为沉重的金铜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粮食、布匹、房屋、地契、做工精良的物件……只要能卖钱,哪怕是大户人家的房梁木头也会被拆了下来。 战争财是暴利中的暴利,别说其他的物品几乎白送卖给大丫了,就算是真金实银兑换成董票纸币,也会因为运送产生的费用而5∶4兑换。 董卓名下各军中都有这么一群专门随军乱跑的商贾,想获得河内战场第一手资料很是容易,五军都督府自是知道樊稠究竟折损了多少兵马。 大丫曾与九员副将、军中长使们仔细商议过此事,最后的结论就是文丑已经成了牢笼中的困兽,正面堵截这样的“背水一战”军队肯定会有较大的折损,最佳的做法就是在逃跑的兵马后方、左右两翼尾随追杀,层层削。 王匡、文丑所领的四五万兵马成分复杂,有征募的河内本地兵卒,有王匡自家乡泰山军征募的兵卒,有冀州军和兖州“民壮”兵卒,在董卓杀过黄河,断绝了王匡、文丑后路后,两人就已经战败了。 战败是不错,但崩溃的兵卒会有两个表现,原本隶属于河内的兵卒会四散奔逃,河内是他们家乡,地形熟,也不想流落他乡,就会四处躲起来,而冀州军、泰山军和袁绍在兖州强行抓的民壮,有一些人会恐慌跟随着河内本地兵卒四散藏起来,但一定会有一部分形成“锋矢状”向自己家乡方向奔逃。 交战区在“敌、我”境内是不同的,战败的一方表现也不相同,一旦敌人形成穿透力更强的“锋矢状”溃兵,挡在一心要逃的“锋矢状”敌军的前方,肯定会折损较大,所有将领都赞同这个结论,只是他人忽略了樊稠四成战损的事实,而且还是在己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情况下。 四成战损对军队的打击是很大的,如此之大的战损,军队必须进行一段时间的修整,不仅要补充一些兵力,更为重要的是恢复因战损过大造成的士气低落,但董卓在放纵兵卒抢掠后,低落的士气在海量财富面前抹平了,并未对董卓造成太大的影响,士气不降反而极为高涨。 但是,兵卒人人吃了个肚儿圆后,还会拼命厮杀吗? 董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正文 第624章 你小子比董仲颖还坏 董卓有意识纵容兵卒抢掠整个河内,如同一个饿死鬼面前摆放着一荤一素两盘菜,狼吞虎咽吞下肥美肉块后,肯定会再次疯狂吞噬一切。 当大丫将董卓的“孟津之战”送到董虎面前时,仅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尽管有了他这个蛾子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可以用“利益”说服董卓,但却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性格、作战思想,几乎与他所知道的“孟津之战”翻版。 见他将雒阳刚刚送来的信件随意扔到一旁,蔡邕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多好奇心,装模装样的拿过信件。 “你小子丁点都不稳重, 大丫……” “嗯?” 蔡邕刚看了个开头, 双眼瞬间凝固,失声惊呼。 “太师可能会再次侵入冀州, 而且还会惨败?” 董虎心下叹息,拿过信件又看了一遍…… “教一个人学好,或许需要一辈子时间,可若教一个人学坏,可能仅需要一日。” 蔡邕眼中满是疑惑不解,董虎皱眉片刻…… “兵法曰: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战不单。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 “孟子又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董虎说着这些时,与蔡邕一同来到一旁的待客小厅,其实就是书房内的一方小木桌前,两人各自坐在舒适的藤椅内。 蔡邕是当是大儒,自是知道这些话语的出处,但还是有些疑惑不解,十余日前收到了大丫信件时,浑小子对董卓的老辣还挺佩服的, 怎么现在又开口董卓要大败了呢? 董虎将茶水送到老人手里, 这才躺在藤椅里…… “战场胜负是人与人的厮杀,人的重要性毋容置疑,而军中只有两种人,将领和兵卒。” “将有五善四欲,既善知敌之形势,善知进退之道,善知国之虚实,善知天时人事,善知山川险阻。战欲奇,谋欲密,众欲静,心欲一。” “叔父进入雒阳至今仅有一年,强行迁都致使关中粮价高居不下,民怨肯定积攒了不少,首要做的不是四处征战,而是保住根基稳固,在冬小麦耕种时节鼓励百姓多多耕种。” “民不饥,则国不乱。” …… “若是让咱攻打河内,咱会选择在冬日厮杀,一者自己将麦子种下, 同时也给了河内郡百姓充足耕种时间,冬日厮杀后,一旦突破了黄河天险,河内百姓想大量逃亡也不能,至于河内郡富户……帮助王匡造反的,咱会毫不犹豫抄家流放边地为奴,没有造反的,咱会将之全部迁入长安。” “若不想留下恶名,对这些富户不理不会,只要不让他们做官,富不过三代,虽有家财万贯,最后也会成为长安内一部分。” “若咱卑鄙一些,暗中扶持一些地痞无赖,有事没事跑他们家门前闹腾,就如当年咱在雒阳时,他人往咱家里扔石头、泼屎尿一般,总之只要他们将兜里钱掏出来,咱就让他们安生过日子……” 看到蔡邕气哼哼,董虎忙闭上了嘴巴,又苦笑道:“咱这是按照叔父当前的目的考量的,叔父正在河内郡四处抢掠富户,富户抢光了,兵卒就一定会对普通百姓下手……” “唉!” “叔父的吃相太难看了,想要富户的钱粮,完全可以迂回一下,没必要太过纵容兵卒为恶,更不应该让他人看到自己的恶……” “哼!” 蔡邕很是气愤,指着董虎脑袋训斥。 “你小子比董仲颖还坏!” 董虎挠头道:“先生这话说的,好像咱真的很坏似的……咱顶多在人脑门上来一下,顶多砍下他人一根手指,没有杀人不是?” 蔡邕瞪眼,最后还是无奈叹息,面前浑小子确实够坏,但也算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董卓在河内郡大肆抢掠、屠门灭户,冀州各大家族肯定紧张,肯定全力支持韩馥、袁绍与董卓对着干,可若是面前浑小子,击败了袁绍、王匡后,事情就算到此为止,只要根据大户人家的财富数额,直接将人强行迁入长安,虽然冀州各大家族同样紧张,但只要没看到他人家破人亡,就不会真的与他拼命,就算拼命也不会有太多的人。 普通百姓的战力较弱,可各大家族豢养的私兵不同,这些私兵都是各家族手中的精锐,个人武力、装备甚至比汉兵还强。董卓恐慌了整个冀州后,谁也无法确定会有多少家族领着精锐私兵加入战场。 董虎看了几眼信件,皱眉道:“关中粮价飞涨,即便是真正的富户也支撑不了如此的物价飞涨,更何况普通兵卒,叔父领着这样的欲望极强的兵卒与袁绍、王匡厮杀,肯定会爆发出更强的战力,但当这些贪婪兵卒吃了肚儿圆后……就如先生腰缠万贯,是否还会与人拼命?” “当然了,叔父拿下河内郡太过容易,无论是将领,还是底层兵卒,都会本能的对冀州军轻视,一开始肯定会拼命的,可一旦受挫后……那就不好说了。” 董虎皱眉道:“叔父现在最为稳妥的做法是立即回返长安,应该见好就收,若这种情况下不收手,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不仅会因战败而折损自己威望,河内郡十之八九也要得而复失……” 说到此处时,董虎突然起身来到书桌前,三下两下写了封信件,又随手拉了一下背后悬挂着的绳子,不一会,一十六七少年侍从急匆匆推门走入。 “加密,八百里加急送往雒阳,必须亲手交到夫人手中。” “诺!” 蔡邕知道“加密”是什么,董虎写信时,他不好意思偷看,直至幼军侍从离去,这才开口询问。 “你小子不会又要趁机抢了河内郡吧?” “什么叫趁机抢?是叔父抢了咱的战利品好吧?若叔父自己守不住,咱若出兵夺回,那也怪不得咱吧?” 蔡邕也不知道跟谁一伙的,好像见不得他得了好处,气愤道:“董仲颖把各家族杀了精光,你小子却能够趁机收获民心,好处全被你小子得了去!” 董虎苦笑道:“先生你只看到了咱会趁机得了河内郡,可先生为何没看到河内百姓来年的饥荒?咱且不说叔父抢了河内多少钱粮,叔父开战时,正是麦子耕种之时,先生就算没有亲自前往河内,也当知道无数兵卒杀入河内时,肯定会影响到冬小麦耕种的。来年河内几十万百姓没了夏粮,咱若不救济,如何可活命?” …… “唉……” 蔡邕心下知道浑小子更愿意无数家族死去,可他就是大家族一员,大汉朝的无数家族也无一不是为大汉朝立过功勋,难道忠心大汉朝的无数家族就应该家毁人亡? 老人心下一直对董虎有些排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对世家豪门的态度。 蔡邕是君子,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董虎知道老人心下的纠结、担忧,但他绝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改变初衷,反正又不是他举刀杀的人,董卓杀人,袁绍、袁术、曹操……天下各路诸侯杀人,关他屁事。 大丫送来信件,经过五军都督府兵推后,发现精锐汉兵战力掉落的很是厉害,再加上冀州因恐慌再次大肆扩兵情形,对董卓再进一步发动战争的预判较为悲观。 董虎却不看这些,他看到的是整个冀州六百万人丁的战争潜力,打仗最终打的还是整体实力,就算董卓手下兵马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战力,折损后的兵力也仅有四万,而且还包含了战力较低的一万颍川军。 董卓手里的兵马都是正儿八经的汉兵,骑兵仅有五千,无法做到董虎那样长途奔袭,无法打乱敌人的军事部署,只能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强攻。 且不提董卓久离长安,长安会不会发生一些变故,仅以战争本身而论,董卓一旦自河内郡北上侵入冀州,首先面临的就是冀州重城邺城。 邺城是重城,兵多粮足,董卓在河内郡作的太狠了,冀州各大家族必然上下一心与他拼命,仅凭四万兵马围攻二十万,不用看也知道结果,若转而攻打其他城池,也一样会面临死磕城墙情形。 冀州六百万,一户拿出一个男丁,那就是一百万兵卒,同仇敌忾情形下,堆也把董卓堆死了,更何况河北四庭柱一正梁都在韩馥、袁绍手里,一些大才谋士也有不少,哪有这么容易被董卓击败的。 董卓亲领三万大军出关,牛辅、李傕、郭汜手里有西园八营过万兵马,先是在河面上折损了数千,樊稠又折损了过万兵马,董卓手里仅剩下三万精锐,一旦北上,他在河内祸祸的这么厉害,若不在河内十八城驻扎一些兵马,万一屁股冒烟了,十八城全都反叛了,全都紧闭城门不让他进入,咋整? 前面与邺城死磕,屁股后面冒烟,城门紧闭不让进,进不得,退不走,兵卒一旦慌乱,董卓死在冀州都不稀奇。 当然了,董虎也不相信董卓会真的如此愚蠢,几十年的老将不可能连这么点道道都看不出来。 按照他对董卓的了解,董卓不大可能再进一步侵入冀州,但河内郡被数万大军祸祸了一遍后,双方大战又在冬小麦耕种期间,来年肯定会发生饥荒的,牛辅、李傕、郭汜等人应该没这个能力救灾,河内百姓很可能会大逃亡,逃亡地首选冀州,其次是兖州,因董卓在河内祸祸的太狠了,会让董部义从也跟着受累,百姓肯定不会选择逃亡上党、河东、雒阳。 除了逃亡百姓外,很可能还会伴随着聚众造反,韩馥、袁绍若足够聪明,就应该暗中支持这些叛军与牛辅干仗,打一场代理人战争。 越乱,百姓越是逃亡,人丁越少,牛辅越没有钱粮供养兵卒,他们能在河内支撑几年? 在董虎看来,当前已经不是董卓侵不侵入冀州的事情,而是牛辅还能不能守住河内郡,还能否为雒阳挡住北面威胁的事情了。